小说中绯闻女孩b嫁给谁的妈妈为钱嫁给了男孩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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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和男友快要结婚了,有一个家里有钱的男孩深爱着她可以为她付出一切,母亲为什么把女孩嫁给有钱的男孩
我有更好的答案
然后女孩父亲非常爱女儿,特别尊重女孩的想法,让她嫁给一个她爱的人,女孩母亲就是因为钱要把女孩嫁给有钱的男孩,为什么父亲和母亲吵起来啊
尊重女儿的想法,这个父亲很好啊。当父母不能统一的时候就会吵架啊,希望由此让对方改变想法
之后,女孩为了不让父母吵架,听从母亲的嫁这个人以后,每天男孩给她做饭,接送她上下班,陪她说话聊天,给她洗衣服,关心她的饮食起居,为什么时间久了女孩爱上他了啊
日久生情啊
女孩的前男友来找她,她为什么拒绝他啊
前男友纠缠女孩不肯放弃她,为什么男人心里不舒服,还是对妻子好,相信妻子啊
信任是很正常的啊
况且女的也不爱前男友了吧
丈夫为什么心里不舒服也相信妻子啊
丈夫不舒服很正常的,但是夫妻之间,信任最重要,如果因为一个前男友就不信任了,那这个人人品就有问题
他们手上为什么都带着戒指啊
戒指代表什么啊
两个人的爱啊
戒指怎么能代表两个人的爱呢
结婚的人都会带戒指啊
母亲一旦没钱了就和男人要钱,女孩知道了为什么阻止母亲这样做啊
而且还斥责母亲的行为啊
难道你觉得母亲要钱是应该的?
不应该,母亲一旦没钱了和男孩要,女孩阻止母亲这样做,母亲生气了逼他们离婚,女孩为什么伤心欲绝跑着离开了娘家了啊
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吧,你到底想问啥
就想问这个
你都问了好几个问题了,直接说想问啥
就是问这个
母亲之所以嫁女儿,就是看上对方有钱了,一旦拿不到钱就会翻脸,所以让女儿离婚,好再找一个提款机。所以女儿哭着离开了啊,不离开难道被母亲卖了换钱嘛
那她离开是因为第一不想离开丈夫,第二觉得自己是卖钱的机器吗
第一不想离婚,自己感情好干嘛离婚,第二不能被母亲摆布。
她母亲不把她当一个正常人看待,所以要离开
她就不像之前那么傻似的总是听母亲的随便嫁给人了吧
她也不想让丈夫难过吧
应该吧,吃一堑长一智。难过不难过不好说,只是她俩感情还没到离婚的时候
行,好嘞,谢谢啊😃,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耽误您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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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生活不易。换位思考,如果你是女孩的父母自古以来,一样的会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好点的归宿吧,很简单,女方父母希望女儿能嫁个家庭条件好点的吧!别想多了,感情最主要是你们两个人,不是父母,人的观念都是一样的
然后女孩父亲非常爱女儿,特别尊重女孩的想法,让她嫁给一个她爱的人,女孩母亲就是因为钱要把女孩嫁给有钱的男孩,为什么父亲和母亲吵起来啊
女人一般会考虑以后婚后现实因素多点,也就是生活质量,柴米油盐,跟男的不同,父亲较大义,这你懂了吧。
父亲为什么好啊
那是父亲知道女儿找到真感情也不易,因为疼女儿,所以女儿喜欢就好,但其实内心也是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好人家的。
之后,女孩为了不让父母吵架,听从母亲的嫁这个人以后,每天男孩给她做饭,接送她上下班,陪她说话聊天,给她洗衣服,关心她的饮食起居,为什么时间久了女孩爱上他了啊
你这么说的剧情跟小说一样的阿!
你说既然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也只能适应阿,在适应的过程中,那男的其实很照顾女的,也是真心喜欢那女的,女的感受到了,也受感动,自然就爱上了。像电视剧一样。呵呵,别想多了!晕
要是我,就祝福那女的永远幸福,她好就是我好,有时感情舍和大度,也是一种爱。
嫌贫爱富嘛。也是为了以后衣食无忧。
然后女孩父亲非常爱女儿,特别尊重女孩的想法,让她嫁给一个她爱的人,女孩母亲就是因为钱要把女孩嫁给有钱的男孩,为什么父亲和母亲吵起来啊
你和父亲好好劝劝母亲,必定都是为了你好嘛
为了你所追求的幸福的生活。
做父母的大多都这样
为了女儿未来的生活不那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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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啊,妈妈
我转过身,无意间发现妈妈就坐在我的床边,她还是穿着那件退色的蓝布衫,头罩着的花格巾露出一束白发。我惊叫起来:妈,你怎么来的?为啥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省城这么远这么大,万一走丢了可乍办?妈妈脸色苍白不说话,也不理我,我怀着很深的愧疚感心头一热,妈,扑过去,妈妈却躲开了,再扑过去,妈妈又不见了。妈妈呀,妈妈!急得我惊叫起来。
我惊醒了,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是一场梦。
寝室里就我自己,毕业试已经考完了,其他三个同学早就不来了。夜深人静,只有床头闹表嘀嗒嘀嗒作响。此时,我早没了睡意,回想起刚才的梦,觉得怪怪的,怎么突然梦见了妈妈呢?我不相信梦有应验的说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这些天我一直在忙着考试,没有时间想妈妈。我睡不着了,索性披上衣服坐起来。
我想家了,真的好想好想,想那个在大山深处的两间茅草房,院子里有棵大杏树,听妈说是生我那年栽的,还给我起小名杏儿,这会儿满树的杏儿该熟了吧?我想吃妈妈做的千层饼,卷上大葱,嘿,咬一口又香又酥。家里那条大黄狗,总跟在我身后舔我手、摇着尾巴眼巴巴地看着我吃……一年没回家了,真的好想好想妈妈,此刻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家。
我们一家三口人,爸爸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说心里话我还有点恨他,因为他很少给过我父爱。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是那永远挥之不去的惊心动魄的一幕:满嘴酒气大声吼叫的爸爸,骑在扒光衣服的妈妈身上,挥舞皮带,妈妈背上立刻留下道道伤痕。爸爸打累了,又揪起妈妈头发往墙上咚咚撞。任凭折磨,妈妈始终一声不吭。当我第一次见到爸爸打妈妈时,吓得惊叫大哭,愤怒的爸爸像拎一只小鸡把我抛到窗外,妈妈不顾一切扑过去,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幸亏我落在窗下的鸡窝上,眉角留下一块疤痕。从那以后,爸爸再打妈妈,我不哭,倦缩在被子里嘴咬着被角,不敢睁眼睛,把耳朵堵上。那会儿奶奶还在,每逢爸爸打妈妈时,奶奶就一边跺着脚一边说,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奶奶管妈妈叫贱货,管我叫丫头片子,从来没抱过我。我不知道爸爸为啥总打妈妈,也不知道爸爸和奶奶为啥不喜欢我,看到别人家的爸爸和奶奶都喜欢自己的孩子,我很羡慕,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孩不是男孩吗?妈妈是女人就该让男人打吗?那时我还小,这始终是我心中解不开的疙瘩。
从我记事起,爸爸就特别爱喝酒,顿顿不离酒,用他话说,饭可不吃酒不能不喝。别人家是用瓶子或用桶盛酒,可我家是用缸,酒缸比我都高。爸爸喝醉酒不是砸东西,就是打妈妈,常醉卧街头被人抬回家。家里的活儿他高兴就做,不高兴几天都不见他身影。妈妈整天在田里干活儿,从春种,夏锄,一直忙到秋收,每天一回到家累得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喘气,汗水从发间流下。为了不让爸爸打妈妈,也为了替妈妈分担家务,我六七岁就能登着板凳上锅台做饭,放学回来割猪菜,喂鸡,洗衣,收拾屋子。别人家象我这么大的孩子,还在妈妈怀里撒娇呢!
让我刻骨铭心的是我艰难的求学之路,从初中、高中到大学,每个阶梯都是一道关卡,都让我心惊胆战,不寒而慄。在同龄孩子眼里,学习是美好的快乐的,但对我来说,学习更多的是感恩,是对命运的抗争。因为,我每闯过一道关口,妈妈都要遭到爸爸的毒打,忍受着屈辱,我立志要用事实证明女孩并不比男孩差,还要超过男孩,去回报妈妈对我的养育之恩,为我承受的苦难。。
我要去镇里中学读书了,爸爸不同意,他说女孩早晚是人家的,有那钱不如买酒喝了。奶奶也不同意,供丫头片子念书没用。妈妈坚持要供我,又遭到爸爸的毒打,我抱住爸爸腿说我不读书了。这事让包村的乡干部知道了,对爸爸说,不让孩子上学是犯法的,要把爸爸带走,爸爸就蔫了,我这才上了中学。那天妈妈给我做了新衣服,新书包,一直送我到学校。妈妈说:“娟子,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高中、大学,进城里工作,不再像妈妈我窝在农村。”我说:“妈,我记住了。”
初中四年,我年年都是全校第一名,考取了县高中。到县上高中可要花很多钱的,爸爸坚决反对,他说村里还没有读高中的,何况还是个丫头呢。妈妈说,咱娟子是读书的料,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她。爸爸见妈妈敢跟他顶嘴就发火了,老娘们还反了天,这个家是我说了算,你不是要砸锅卖铁吗,我就砸给你看!话音没落就操起棍子把家里东西稀哩哗啦都砸了,接着就揪住妈妈的头发一顿痛打,打得妈妈头破血流。我哭着给爸爸跪下,说我不上高中了。爸爸这才住手。妈妈把大伯、姑姑、舅舅、小姨都找来了,这时学校老师也赶来了,他们都批评爸爸,支持妈妈。爸爸却梗着脖子,我就是不让上高中,这回不犯法看谁能把我怎么着?妈妈说,我进城打工挣钱供娟子上学。爸爸吼起来,把地扔了不种,看我不打断你腿!最后由大伯作主,各家出钱供我上高中,我这才离开家走出村,来到县城读书了。那时,我就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哪怕就一个上大学的名额,那也除我莫属。
妈妈为了供我在城里读书,每天起早贪黑下地干活,还孵鸡雏卖,养了五头猪。暑假回到家里,看到妈妈又黑又瘦,还不到四十岁就有了白发,背也驼了,我心痛落泪不忍心继续读书,要回家劳动。妈妈伤心抱住我哭了,你这死丫头,你要是不读书,妈妈也就不活了。我扑到了妈妈怀里,妈,我不让你为我这样辛苦。妈妈紧紧抱住我,娟子,你就是妈妈的希望,当年你爸爸打我,我实在忍受不下去,就想一死了之,可是当我拿起农药想要喝下去时,你在我肚子里动了,想到还没有来到世上的孩子也跟我去了,实在不忍心,为了你再大的苦难我都能忍受。所以我就坚持一定要活下去。十多年来,你一直是妈妈心里的一盏灯。
回到学校后,我的学习更加努力了,过去我是为自己争口气,现在我是为实现妈妈的希望。那年高考,我以全县总分最高的好成绩被省师范学院录取了。当接到通知书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学费生活费得需要一大笔钱,上哪去筹集呢?爸爸手拿着酒瓶子,一边喝一边说,当初我就不让去念书,你们都不听,到头来怎么样?有句老话说得好,富读书,穷养猪……话没说完就一头倒在炕上睡了。借亲戚家的钱还没还上,也不好张口再去借,妈妈就到村里挨家挨户去磕头借钱。看到妈妈的膝盖都跪肿了,额头都磕破流血了,我的心都要碎了。
大学四年,我只回过一次家,心里时刻都在挂念着家,可省城离家太远了,这每一分钱都是母亲汗珠掉地摔八瓣换来的,钱白扔在路上,我心疼,我就把钱看得格外金贵。平时我一面学习一面兼校图书管理员,还打扫卫生、帮厨,双休日做家教,加上助学金,学费和生活费都不用妈妈寄,假期打工还能给家添补些。去年快放寒假,我接到小姨来信,说妈妈与爸爸离婚了,经大家劝说又复婚了,现在两个人感情很好,捎话让我回家过个团圆年。我急急忙忙赶回家,临行前给妈妈买了一件衣服,给爸爸买了一瓶酒。爸爸赶着马车到镇上接我,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爸爸第一次来接我。爸爸头发很长,脸色苍白,拿鞭子的手直拌动,我都下车快走到他跟前了,他还在四处望在找我,眼睛真花了,这都是长期饮酒落下的毛病。我跑过去叫声爸。爸爸笑了,接过我手里东西说,娟子,你妈让我来接你,快上车吧,你妈在家把饭都做好了。到了家,妈妈果然把饭菜都做好了,鸡呀鱼呀摆了满满一桌子。妈妈比以前胖了,不知是忙的还是高兴,脸红噗噗的。我一下子扑到妈妈怀里,妈,我好想你!我们一家三口人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今天能团圆都很高兴。我取出带来的酒,要给爸爸斟上。爸爸笑了,我早就忌酒了,你看酒缸都让我砸了。爸爸用眼睛看着妈妈。妈妈说,娟子回来了,又是大过年的,今天破例你就喝点吧,可别喝多了。我也说,爸,这是咱省名酒,北大荒。爸爸脸笑成一朵花儿,连声说好酒好酒,真是好酒,那我就喝一点点儿。那一瓶北大荒还是让他喝光了,喝完就倒头大睡,呼噜声震天。晚上,我回到西屋我原来的房间睡,妈妈也过来了,就睡在一个被窝儿里,母女俩说说悄悄话。
我问妈妈,小姨来信说到你跟爸爸离婚的事。妈妈告诉我,秋天割地时,别人家都快割完了,可咱家才割出一半,眼看天要下雪了,让大雪捂地可乍办?爸爸还是整天喝酒不下地干活,我催他他就发脾气,借酒劲打我,还觉得不解气就又砸东西。我想女儿已经上大学了,快要毕业了,跟他在一起也没啥意思了,不能再忍气吞声过日子了,就说咱们离婚吧,反正这个家也没法过了。他说,别拿离婚吓唬人,你这破烂货谁还稀罕!一气之下,我就和你爸爸去乡里办了离婚手续。这事很快就让亲戚知道了,你大伯、姑姑出面,把舅舅和小姨都找来了,大家都来劝说:好好的一个家怎么能说散就散了呢,娟子就快要毕业了,让孩子怎么办?一家三口多好的日子,谁都羡慕你们,真是有福不知福,再说都过大半辈子了,还闹离婚不怕别人笑话你们吗?娟子在同学面前能抬起头吗?开始我态度很坚决,说我都忍了这么多年了,再也不能忍下去了。后来一想到你我心就软了。我说,除非他把酒忌了。你爸只从和我分开,没人给他做饭,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屋子象鸡窝似的,已经后悔了,可又放不开面子。大伯和姑姑逼着你爸把酒忌了,说他这人就是酒后无德,一喝酒就没人样了,再喝下去非喝死不可。我坚持必须跟你爸立个字据,保证从今以后不再喝酒了,还得让大伯和姑姑担保。大伯和姑姑都答应了,你爸还有些犹豫,大伯发火了,指着你爸鼻子说,一个大老爷们连这个志气都没有,你还叫爷们吗?你爸终于在保证书上签字了,还当着大家的面把酒缸砸了。妈妈说,爸爸自从忌酒后,没再发脾气,还下地干活儿了。我心里也很高兴,说实在的,有一阵子我还真想劝妈妈与爸爸离婚呢,想把妈妈接过去,现在回想起来,做女儿的真不应该,他们必竟是我的爸爸和妈妈啊,只有他们在一起,才有一个完整的家!
妈妈问我,娟子,告诉妈,有男朋友吗,他长得怎么样?我忍不住笑了,妈,没有,他还在他妈的肚子里转筋呢!妈妈不信,这里也没外人,你就跟妈掏心窝子话。我说,妈,真的,我骗你是小狗。妈妈噗哧笑了,鬼丫头,妈跟你说正经事呢,妈象你这么大,你都满地跑了。说实话,我真的没交男朋友,在我们师范学院中文系的女生里,没有男朋友恐怕就我一个人了,别说是大三,就是大一大二的女生都交男朋友了,出来进去都成双结对的,一点儿不稀奇。我也不是没有男生追,收到情书还真不少,但我连看都不看一眼。因为我一想起爸爸打妈妈,就想到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别看他在你面前一副唏皮笑脸很谦卑讨好的样子,其实骨子都透着阴险恶毒,正像《红楼梦》里说的,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男人都很脏的。妈妈说,你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在咱农村像你这么大早都成孩子他妈了,再不抓紧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我抱住妈妈的脖子,那我就不嫁人,就陪在妈妈身边一辈子。妈妈说,你这傻丫头,哪有不嫁人的女人呢。我说我这辈子就不嫁人,免得受男人欺负。妈妈听了我的话沉默不语。
这些年来,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疙瘩:为什么爸爸和妈妈感情不好,别人家的爸爸都不打妈妈,都是爸爸怕妈妈,唯独我的爸爸打妈妈,妈妈怕爸爸。小的时候我还不懂,可是长大了就想知道个究竟,曾多次问过妈妈,妈妈总是故意把话岔开。今天我要打破砂锅纹(问)到底,解开心里多年的谜团。我搂着妈妈的脖子,把嘴贴在妈妈的耳朵,妈,我问一件事,您一定要告诉我。妈妈笑了,看你,啥事这么神秘秘的。我就把问题提出来。妈妈叹口气,那都是陈谷子烂芝麻了,就别翻腾了。我说,妈,我就想知道嘛,难道你对你女儿还不相信吗?妈妈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肯开口向我讲述了一段深藏二十多年的往事。
那还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妈妈正读初中,象许多同龄的女孩子一样,头扎着两条小辫子,背着花书包高高兴兴地上学去。那会儿,妈妈长得俊,学习好,唱歌跳舞都很出色,是班长还是校学生会文艺委员。学校要参加县里的文艺汇演,利用课余时间抓紧排练节目,作为文艺委员的妈妈,常常要很晚才能离校。这时负责排练指导的音乐课崔老师,总是热情地护送女学生回家。那天刚好走在半路上,天突然下起大雨,妈妈跑到路边草棚里避雨,谁知恶运降临她头上了,崔老师把她强奸了,并且威胁她,不许对别人说。妈妈感到很羞耻,曾想过自杀,当她得知崔老师已强暴过三个女生,还要对其他几个女生下手,就向公安报案了。崔老师被判刑了,可是妈妈却背上了坏女人的恶名,让人指指点点,只好退学了,又远嫁他乡。妈妈跟爸爸结婚后感情很好,可是当爸爸知道了这件事后,就对妈妈翻脸了,整天喝酒,喝醉了就打妈妈,骂妈妈是破鞋,烂货。
妈妈泪流满面,已泣不成声。
我很为妈妈鸣不平,明明维护自身权利伸张正义,怎么能遭到岐视呢?妈妈也是受害者,可她没有选择沉默忍受或逃避,而是勇敢地面对恶人去斗争,保护了同伴免受伤害。那时,妈妈才16岁,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呀!这二十多年,她每天都承受痛苦和屈辱,又需要多大的毅力呀!
妈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娟子,要记住妈的话,做女人任何时候都要保住贞洁,这比生命都重要。
过了初五,我就要返校了,爸爸妈妈都舍不得让我走,可是我不走不行呀,我还要回去打工挣钱。天下雪了,爸爸执意要赶车送我去车站,我说天冷就不用送了。爸爸还是套好了马车,妈妈又抱出被子放在车上,把我围严实了。车都出村上大岭了,我回头看,漫天飞舞的雪花里,妈妈站在村头颠着脚朝这边望,我心头不由一阵热,眼泪就流下来了。到了车站,去城里的班车还没来,我让爸爸先回家,天黑了路不好走。爸爸说,回去顺风又下坡一会儿就到家了,执意要等车来。我这些年一直在外读书,父女离多聚少,平时也很少在一起说话。看到爸爸比过去衰老多了,就说,爸,你身体不好,要少喝酒。爸爸说,嗯,我对你妈发誓不再喝酒了。我说,再过一年就毕业了,我打算留在城里,把你和我妈都接去,咱们一家人都团聚了。爸爸说,那家里地怎么办呢?再说你一个人养活我们俩,又没房子。我说,可以贷款买房子。爸爸呵呵笑了,笑得那样开心,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到过爸爸这样开心笑过。车来了,我上车,爸爸怀里抱着鞭子站在车下一直望着我,当车开走了,我看到站在寒风里身上落满雪花的爸爸,追着车向我不住地挥手,我眼睛湿了,爸爸虽然对我不好,很少关心我,但他必竟是我的爸爸。
天亮了,我简单吃点东西,准备去聘用我的那家民营企业上班。这是经我同寝室的阿慧的介绍,到她舅舅开办的影视传媒有限公司打过工,主要是搞一些文字编辑。已经签定了聘用合同,工资不低还有公寓。其实,毕业试考完我就过去上班了,打算再过段时间请假探家,好把爸爸妈妈接来。刚要出门,就接到小姨电话,说妈妈病危让我速归,我就急急忙忙坐火车赶回去。
小姨在车站接我,眼睛红红的。我问妈妈怎么样,患什么病,我去年回来时还好好的?小姨什么都不说,把我推上出租车就往家赶。离家不远,就看见院子里聚集很多人,小姨抱住我,娟子,你妈她她……说着说着哭起来。我一愣赶忙问,我妈她病怎样?小姨已经说不出话来。我不顾一切拨开人群冲进屋子里。见妈妈躺在屋地的门板上,身上盖着白布,掀开白布,见妈妈圆睁双目,妈呀妈妈……我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小姨怀里,周围还有舅舅、姑姑和大伯。我以为刚才是一场恶梦,现在也还在梦中,就愣愣地看着周围的人。小姨摇晃着我,娟子,娟子,你醒醒。我问,我这是在哪里?小姨说,娟子,这就是你的家呀。我记起来,妈妈她躺在门板上,身上盖着白布,就大喊,妈妈,我妈妈她怎么了?
原来妈妈在三天前就死了,因为要等我回来,一直放着冰块。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上次回来时妈妈身体好好的,人胖了,脸色红润了,怎么一场病就夺去生命了呢?妈妈才刚过四十岁呀!
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是,妈妈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惨遭爸爸的毒手。小姨告诉我,爸爸忌酒后就跟人玩牌,起初五角一块,后来越玩越大,把家里的地背着妈妈给输掉了,还花掉信用社贷款三十多万元。妈妈知道后跟他吵架,要跟他分手。他那天在外面刚喝完酒半夜回来,就用镐头把妈妈劈死了,整个后脑都劈掉了,脑浆溅了一墙。
我真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对妈妈下如此毒手?
大伯和姑姑说,你妈这些年逆来顺受惯了,冷丁敢跟你爸来硬的,这让他感到很没面子,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心里发堵想不开,时间长了就憋出大事来。
我听了十分气愤,当面指责他们袒护爸爸:这明明是家庭暴力,虐待妇女,你们却视而不见还歪曲事实,难道我妈妈她维护自身合法权利还有错吗?当初要不是你们硬把爸爸和妈妈捏合到一块,能会酿成今天的悲剧吗?你们的担保究竟担保些什么?
面对我的质问,姑姑和大伯张口结舌,都低下了头。
处理完妈妈后事,我要去看守所见爸爸,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杀害妈妈。电视台记者也要跟我一起去采访,说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家庭暴力问题。到了看守所,剔着光头,戴着手铐脚镣的爸爸被押来,隔着铁窗我愤怒质问,为什么要杀害妈妈,难道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吗?再有几天我就回来把你和妈妈接到城里,咱们一家人从此在一起,可为什么就等不到那一天呢?面对我的质问,爸爸低头不语,面无表情,气得我浑身发抖话说不下去了。记者问,当时杀人动机是什么,现在又是怎么想的?爸爸拒绝回答,始终沉默一言不发。
当我走出大铁门,仰望蓝天白云,想到从此失去了家,一家人团聚的愿望转眼化为泡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放声痛哭起来,我问苍天这到底是为什么?妈妈呀妈妈,含辛恕苦忍辱负重一生都为了我,却没有得到女儿回报就永远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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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吃着饭呢,突然有人敲门,冯一一坐在末尾,自然是她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门外居然是郑翩翩,小姑娘又变漂亮了,可能是冬天的缘故,她脸比以前圆了一些些,看着气色更好了,素颜,只在嘴唇上抹了一点点亮亮的颜色,俏生生的往那儿一站,这么冷的天气都因为她而像春天。
“姐姐!你回来啦!”郑翩翩已经连“一一”都省略了,直接和冯一帆统一了称呼,热情的上前拥抱了冯一一,进门后小姑娘又甜蜜蜜的叫了“伯父伯母”,然后直接略过谢嘉树,继续甜蜜蜜的:“一帆~~~”
冯一一看到她家弟弟英俊的小白脸上可疑的红了一下,然后就见他皱着眉、特别不耐烦的说:“你怎么这么快就跑来了?”
郑翩翩眨眨眼睛,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是谁都看出来是“因为我想你呀~~~”的意思。
满屋子都被这小姑娘的甜蜜泡泡充满了,甜的齁人。
冯一一搬了个凳子来给郑翩翩坐,问她:“翩翩,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啦!”郑翩翩大大方方的说:“不过伯母的汤煮得最最好喝了!可不可以让我蹭一碗?”
冯妈对郑翩翩明显没有对谢嘉树那么亲热,但是也立刻就说:“一帆,你去给翩翩拿副碗筷来。”
冯一帆头都没抬。
冯一一正要起身,忽然冯一帆把自己的汤碗拿起来,往郑翩翩面前一放。
郑翩翩当然立即就甜蜜蜜的捧起来、甜蜜蜜的喝了。
冯一一震惊了!冯爸冯妈好像是没看见的意思,谢嘉树倒是看见了,并且手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郑翩翩说她是来是特意邀请冯家参加郑家的年夜饭的。
冯妈不太乐意去,她也不推诿绕圈子,直接大大方方的就说:“那种场合我们不太习惯,去了就怕不自在。而且过年的时候吃年夜饭还是在自己家里的好,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热热闹闹的,也有意义。”
郑翩翩不慌不忙的努力说服说:“可是伯母,您都过了多少年这样的年啦?今年就过一个不一样的吧!我家每年都邀请好多人一起吃年夜饭的,我哥哥他们邀请的都是他们的朋友,像承光哥哥啊、子时姐姐……你们都很熟的嘛!我大哥叫我邀请我的朋友参加,可我没有朋友……你们不去的话我可就太可怜了!”
小姑娘祭出撒娇绝招,冯妈没辙,目光看向冯爸,谁知郑翩翩比她还快、立刻转向冯爸:“伯父~~~”
自己家女儿从来不这么尾音飘忽的说话,冯爸也有点吃不消……冯妈试探性的问儿子:“一帆,要不你和你姐去吧?我跟你爸回你爷爷奶奶那儿去,正好陪陪老人家。”
冯一帆不说话,慢慢的往嘴里塞着水果。
郑翩翩微微嘟着嘴、悄悄扯他袖子,冯一帆还是不答应,她就用力了一些扯啊扯,冯一帆手里水果叉子一下子划他嘴唇上了,他瞪了女孩子一眼。
郑翩翩委委屈屈的转向冯一一:“姐姐……”
冯一一就等在这儿呢,对她笑笑说:“好啊,我也好久没和子时他们见面了,他们家二公主我只看见过照片和视频,正好趁年夜饭大家聚一聚。”
柳暗花明又一村,郑翩翩一下子好高兴!
“姐姐最好了!”她兴高采烈的抱住冯一一,冯一一笑眯眯的反手拍拍她,温柔不已。
谢嘉树看了眼笑得志得意满的冯一一,突然不急不慢的开口、对冯爸冯妈说:“叔叔阿姨我们一起去吧,我们几个到时候就能坐满一桌了,本来不也说好了我们一起过年吗?况且你们在家里吃年夜饭的话,从买菜、洗菜、烧饭、洗碗……多麻烦啊,我们一起去蹭郑翩然一顿好了。”
谢嘉树这话说得多么灵动坦然,而以他现在在冯家的受宠程度,冯爸立刻笑眯眯的点了头。
冯爸点头了,冯妈也不好再说什么。
郑翩翩精神一振!这时候她压根都不去问冯一帆了,因为他的嘉树哥发话了,他肯定能去哒!
小姑娘心里更加认定了冯一一,赖在她身边又是撒娇又是说好话的,甜蜜极了。
郑翩翩满心欢喜的从冯家出来,一下楼刚走出小区,一旁树下停着的一辆黑色车子对她闪了闪车灯。
她停下脚步举目望去,那车后座的车窗降着大半扇,刚才早早告辞的谢嘉树气定神闲的坐在车里。
郑翩翩走过去,透过开着的车窗、笑眯眯的问里头的人:“你特意在这里等我呀?顺路送我回家吗?真感人!”
谢嘉树早就过了和她斗嘴的年纪了,这会儿也没心情,只淡淡的问道:“郑家的年夜饭年年都是二十八才开始派请柬的,今年怎么这么早?还有,你来邀请人也没带个请柬,这么不懂礼貌你大哥知道吗?”
年夜饭请柬压根就还没印呢,她是打着邀请的旗号迫不及待来见冯一帆的。
被戳破的郑翩翩姑娘不乐意的说:“你说话别让我不高兴!我可是帮你创造机会了呢,不然你哪有机会和姐姐一起跨年?”
谢嘉树冷笑了:“我谢谢你啊,你没来之前我已经成功蹭到了他们家的年夜饭了。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那你在这里等我是为了打我一顿出气吗?”郑翩翩歪歪头挑衅道。
“我怎么敢打你?”谢嘉树手抚着心口,“我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你大哥不把我剥了皮才怪呢。”
“你知道就好!”郑翩翩说完就想走了。
她刚要转身就听谢嘉树悠悠的说:“要打也是打冯一帆啊。”
郑翩翩立刻就转回来了:“喂谢嘉树!我们当时说好了互帮互助的!你敢动一帆试试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谢嘉树被她那嗓门喊的头都疼,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她,他冷冷的说:“你也记得我们是互帮互助的关系呢?下次出招前通个气成么?”
郑翩翩自知理亏,而且她家冯一帆对谢嘉树那个言听计从,她实在不敢冒险,忍着不乐意、不情不愿的小声说:“这次算我对不起你。”
“我给你机会弥补。”谢嘉树赞赏的笑笑,“今年年夜饭你大哥定了哪家酒店?”
“当然还是我们家自己的酒店~”
“那你回去以后说服你大哥换一家。”谢嘉树说完,语速慢慢的说出了一个餐厅的名字。
郑翩翩倒是知道那家,那里吃法国菜非常的有名,而且位子非常的难定。
她为难的说:“我大哥不可能答应的,我们家的年夜饭一向是在自己家酒店里办,改去别家好打脸的,你也知道我大哥那人最爱面子了……”
“那我再教你一个办法吧,”谢嘉树慷慨又和蔼的说:“你回去告诉你大哥:那家餐厅是言峻太太的最爱,是徐承骁向徐太太求爱的地方,也是盛承光向盛太太表白和求婚的地方。”
郑翩翩恍然大悟:“那我大哥一定会买下来送给我大嫂。”
“然后,那就是你们家自己的餐厅啦~”谢嘉树悠悠然说。
郑翩翩笑喷了,扒着车窗哈哈笑说:“谢嘉树你可真缺德!”
“不客气。”谢嘉树不客气的把她赶开,叫司机开车。
“哎!你不许对一帆使坏!”郑翩翩追着刚启动的车大喊。
谢嘉树毫无同情心的看着追车的小姑娘,诚恳的说:“我怎么可能使坏?我还指望着早点把他培养好,送去郑家做乘龙快婿,我也好轻松一些。”
郑翩翩笑得甜蜜又得意,“谢谢你啦谢嘉树~”
“不客气,”谢嘉树这回是真心实意的,“我从你身上得到了很多领悟呢。”
“什么什么?!”郑翩翩踩着高跟鞋追车,吃力的都粗喘了,坚持着就为了等夸奖和赞美。
谢总十分认真的总结道:“树没有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郑翩翩猛的站住,喘着粗气、指着远去的车大喊:“你才不要脸呢!你才天下无敌呢!”
外人都走了,冯妈破天荒叫冯爸去收拾碗筷,她赶紧到女儿屋里把话说完。
“我们刚说到哪了?”冯妈精神奕奕的问。
冯一一晚饭没吃多少却撑得慌,这时靠在墙边不说话,一脸忧郁。
冯妈自问自答:“哦,说到嘉树那孩子魔怔了,非你不可。”
“妈你好烦,你出去吧。”冯一一头疼的说。
冯妈被噎了一下,胃有点不舒服了,她刚才也没顾上吃饭。
“你嫌我烦?那你说清楚,你以后是不是就不要我烦了?”
冯一一真心拿这老太太没辙,可又真的是烦的都快哭了:“当初我和谢嘉树在一起,你非不让,简直恨不得打死我。现在你要叫我去跟他在一起吗?妈你做人有点原则好吧?就因为他对你好、你就把女儿给他?”
“对啊,要不然呢?我不把女儿给对我好的,难道把给那个面都不露的汤翔?”冯妈很淡定的承认了,接着说:“我是之前叫你别跟谢嘉树,因为那会儿不是有沈轩吗!你现在要是有个跟沈轩差不多的,我也愿意你嫁了,你就是要嫁汤翔我也不反对啊——前提是他能扛得住谢嘉树。”
冯一一……无言以对。
“妈不是不在乎你,也不是见钱眼开,妈就是太现实了,而现实就是我女儿永远应该选择对她最好的。你现在已经错过了沈轩,汤翔又靠不住,所以你也只有谢嘉树了。”
这话听得冯一一心里真难受,一时激愤,她冲动的大声说:“我宁愿这辈子不嫁人。”
冯妈这下脸色真变了。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坐了会儿就起身默默往外走。冯一一叫住她:“是谭翔,谭、翔,不是汤翔。我曾经真的认真考虑嫁给他,你不要再叫错他的名字了。”
冯妈站那儿悠悠的说:“好,我知道了。”
“妈,你现在觉得把我嫁到谢家也没关系了吗?”冯一一忍不住问,她不明白:“你之前坚持的门当户对,现在你不觉得是问题了?”
冯妈挺正经的说:“你弟弟照着现在这样发展下去,很快就能成点事儿了。郑家那姑娘聪明的很,你弟弟基本上是被吃定了,他俩估计是能成的。我看谢嘉树提拔你弟弟也有郑家这原因在里头呢。等你弟弟有事业、有郑家,你就有了娘家兄弟了,以后就算谢嘉树真的怎么你了,你弟弟也能帮上你一把。”
冯一一从没想过妈妈是这样想的。
可对冯妈来说,就是这么简单:“你别觉得我为了你弟弟就能把你卖了,你妈我脑子清楚着呢,你要是真不喜欢谢嘉树,你怎么就不能跟沈轩了?那你都那么喜欢谢嘉树了,怎么就不能跟他在一起了?他脾气不好——你不能叫他改啊?!你爸年轻的时候两句话不对就大耳瓜子扇我,现在呢?冯一一我跟你说,你不能既要猪长膘又要猪当马儿跑,男人有点不称你心你就不嫁人了?你自己是什么十全十美的人物啊?”
冯一一无力的倒在床上,卷了被子蒙住整个的自己。
年味还是家里的浓。
三十那天一大清早,外头零零落落就开始放鞭炮了,冯爸冯妈还是那个点起来,冯爸特意出去买了早饭,回来儿子女儿都还在睡,老两口轻手轻脚吃了一点,泡了茶坐在沙发里闲聊。
今年因为不在家吃年夜饭,过年前要准备的事儿一下子少了一半似的,冯妈难得这么清闲,欣慰不已的对冯爸说:“……还是挺好的。”
冯爸立刻趁机说:“嘉树就是靠谱!”
冯妈努努嘴示意女儿紧闭的房门。冯爸小声了一些:“一一到底怎么了?我也不好问她。”
“作呗。”冯妈说完又笑,说:“你别管,反正谢嘉树有的是办法娶老婆,我也有的是办法嫁女儿。”
冯爸想说他本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管……
门上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冯爸乐呵呵的从沙发里站起来:“嘉树这么早啊!”
谢嘉树今天要来带冯家一家四口去做造型。因为郑家的年夜饭其实是个宾客云集的大***,大家都会穿正装出席,冯爸和一帆穿西装就行了,冯妈却是要艳压**芳的,必须有专业造型师为她量身打造。
这话当然是谢嘉树说的。
冯妈想起谢嘉树不动声色又极尽所能的讨好,心里觉得好笑又可爱。大门那儿冯爸正好打开门,冯妈一声“嘉树”还没出口,便和冯爸一样愣在了那里。
门口站着一个他们不认识的年轻小伙子,看得出来风尘仆仆的样子,两手拎满了礼盒,小伙子长得——看惯了自己儿子和谢嘉树,这小伙子长得可真普通啊。
冯爸已经在问长相普通的小伙子了:“你找谁啊小伙子?”
“请问……”来人神情中带着几分明显的紧张,局促的问:“这是冯一一家吗?”
冯妈心中用力一拍大腿:汤翔!肯定是汤翔!霍!找上门来了!
果然那边就开始说了:“您是冯一一爸爸吧?伯父您好!我叫谭翔!我是一一的男朋友!”
冯爸“哎”了一声答应,一头雾水的转头来看冯妈,冯妈连忙站起来热情的说:“快进来快进来!哎呀这个冯一一,也没跟我们说一声你要来!”
谭翔进来坐下后紧张得更厉害了:“那个……不是……不怪她……是我的错!”
他语无伦次的,冯妈去给他倒了杯茶来,和蔼的对他说:“你自己开车找来的呀?从H市来吧?啧,这么远的路!”
“对……我昨晚出发的,本来前几天就应该来了,”谭翔不好意思的说,“因为我刚升职,手里很多工作实在丢不开,我已经尽量抓紧时间处理了……伯父伯母,真对不起!我在这里给你们二老道歉了!”
这个男孩子认真的时候神情特别诚恳,冯爸还好,他对谢嘉树早已情根深种,冯妈顾念着女儿,心里已经叹着气了。
她家那个闺女真是……何德何能?不对,换一个:招蜂引蝶。
好像也不太对……
老太太也走神了,顿时只剩下谭翔叨叨叨叨说着他升职出国的事儿、以及他多么想娶冯一一啊……这时里头卧室的门忽然开了一扇,被吵醒的冯一帆伸着懒腰走出来。
谭翔傻眼了!
冯一帆的个头和脸蛋在那儿呢,穿着大花的大裤衩也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啊!谭翔吃惊无比的盯着他看。
冯一帆虽然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总之还是被看怒了,直接不客气的说:“你谁啊?跑我们家来干嘛?”
冯妈现在倒觉得谭翔还行了,就说儿子:“你起来了就去吃点东西吧,早饭在锅里呢。吃完把你姐叫起来,跟她说——谭翔来了。”
看谭翔一脸的痴呆,冯妈善解人意的给他解释:“这是我们一一的弟弟一帆,你们已经见过了吧?”
冯妈满心以为冯一帆会遵守她的嘱咐、在H市至少见谭翔一面。
谁知道谭翔点点头,却说:“冯总来我们公司考察的时候我见过。冯总——”冯总大概不认识我。
“冯总”什么的简直太能取悦冯妈了,老太太掩嘴轻笑,更加欢快的催儿子:“去,叫你姐赶紧出来!”
冯一帆去厨房叼了个花卷出来,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的不满:“出来也白出……”
“出什么?”一个声音插进来,随即而来的还有大门被推开时闯进屋里的寒风,光膀子的冯一帆一哆嗦,嘴里花卷都掉下去了,手忙脚乱的抢,抢到了连忙塞回嘴里。
“嘉树哥!”含着花卷的冯一帆含含糊糊的坏笑。
冯爸立即就不管谭翔了,站起来招呼刚进门的人:“来了呀,早上吃了吗?”
谢嘉树看都没看沙发里的谭翔,好像根本不认识一样,他自己熟门熟路的脱大衣挂好、嘴里随口回答冯爸说:“没呢,叔。”
“好嘞!我们一块儿吃!”冯爸兴冲冲的就进厨房去了。
冯妈那儿笑眯眯的继续招待着谭翔,心里惋惜的想:看样子今天就得交卷了。
冯一一被从被窝里掏出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坐在那儿,不解的问:“怎么了啊……不让人睡觉!”
冯妈不废话,抓住她肩膀使劲摇,一顿晃的她彻底清醒过来。
“听好啊:你现在有机会选,很可能是你最后一次选了!拿出精神气儿!你好好的选,郑重的选,今天这儿可是你的主场,你再玩不转、选不好,以后别再怪这怪那的了!”
冯一一听了外头情况的转播,顿时觉得浑身发冷,连忙给自己裹上被子。
她看向房门。
隔着薄薄一扇门,难道就是她的后半生?
这太悲凉可笑了!
她撸了把脸爬起来,趴在床边找拖鞋。
匆匆洗漱后冯一一出去,门一开她眼睛一扫,外头客厅里的情况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谢嘉树坐在桌边正就着豆浆吃油条,那油条可能有点凉了,他每吃一口前还往豆浆里泡一泡。
冯一帆穿个花裤衩、分着腿坐他身边,正在说:“……今晚言峻也来的吧?你替我引见一下成么?以后批文上的事情最好还是得先过他的手,我听承光哥说,今年刚调去京里的那个沈老板,据说和他家是世交……”
冯爸坐在谢嘉树和冯一帆中间,就着小酒吃油条,笑眯眯、笑眯眯、笑眯眯。
冯妈很有爱心的陪着谭翔坐在沙发上,这会儿谭翔正一眼不眨的盯着房里开门走出来的人,他坐得笔直,鼻翼一张一张,显然很激动。
“一一!”他轻声叫冯一一,听得出来声音都有些哑了。
桌边那三个人也都看过来,谢嘉树看向冯一一的眼神居然还带着笑。
冯一一没管他。拖了个凳子在沙发旁坐下,她正色问谭翔:“你怎么来了?你改主意了吗?”
谭翔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老实的说:“没有。”
“那你真没必要来。”冯一一也老实告诉他。
“我得来……我们说好了的。”谭翔神情显得很难过,“就算我们最后不成,我也该来。我爸妈来的时候你对他们那么周到那么体贴,我必须来这趟。”
这话说得多么上道啊,冯妈忍不住目露赞赏。
餐桌那儿,冯一帆企图再继续话题,但他发现他家嘉树哥完全没在听他说话了……
谭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声下气的对冯一一说:“我这两天赶紧把手上事情弄完了,昨晚我都没睡觉我就来了,我不是说求你原谅我……你再给几天时间考虑一下好吗?哪怕为你自己考虑一下。过了这个年我们都29了一一……”
冯一一耐心的等到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才说:“不行。”
她只有这两个字,简单清晰。谭翔像是挨了一耳光,困兽一般又不能发作,清秀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聊一聊好吗?你给我一个说服你的机会。”
冯一帆没忍住,在此处爆了一个粗口。
冯妈不赞同的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说:“老冯,咱俩去菜场买菜吧?”
冯爸才不是她的队友呢,才不肯去:“我陪嘉树呢,你自己去吧。”
冯妈正要再想个借口,谢嘉树这时候忽然站了起来。
他往沙发这边走来,冯妈心知不好,忙给女儿丢眼色,冯一一后知后觉的转头去看,他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很近的地方。
冯一一转头看去,谢嘉树就站住了没有再靠近。
“抱歉,我没记住你的名字,什么翔?”谢嘉树站在那里静静的说。
谭翔脸涨得通红,强自镇定的回答:“我姓谭,谭翔。”
“anyway,”谢嘉树无所谓的耸耸肩,“你可能不太了解行情,你知道我是谁吗?”
谭翔摇摇头。
“我叫谢嘉树。你们公司收购合同上最后一页上有我的签名。在冯一一这里,我是你的前一任。我认识她快七年了,这七年里我曾经被她抛弃过两次。”
他站在那里,气定神闲的说。
“我都没有问她要过说服她的机会,你凭什么?”
谭翔接下去说了什么已经都不重要了,力量太悬殊的对抗实在是没有悬念,他的自尊心都不可能允许他留下、继续哀求冯一一。
谭翔离开时,冯爸特别积极的把他的东西给他拿回去。谭翔涨红着脸推,留下东西的时候几乎是逃下楼的。
冯爸有些歉疚的看了谢嘉树一眼,然后又看冯妈,冯妈轻轻点点头。
谢嘉树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说:“那我们这就出发吧?女士们还要化妆做头发呢。”
***曾对谢嘉树来说平常如一日三餐,所以造型这种事他简直是信手拈来,而且他现在是做什么的?国内外最好的造型师几乎都和他合作着。
他来了一辆七人座的车来,亲自当司机,直接带着冯家四个人去了FD,那里有一队专业造型师正在等着。
冯爸被冯一帆带走了,冯妈前呼后拥的至少有七八个人围着伺候,跟皇太后似的,只有冯一一被带到了一间单独的小小的梳化室,面容沉静的女造型师给她把头发解开披在肩上,化了几笔淡妆后提议先试衣服。
造型师准备的是一件黑色大V领的长袖拖地长裙,除了蓬蓬的蕾丝,其他一点点缀都没有,捧在手里时看起来毫不出奇。穿在身上起先只感觉很合身,接着便发觉真是出彩极了:堪堪包住肩头的领口恰好掐住了冯一一肩部最美好的那道弧线,大而大方的V领完美的托出了她良好的胸型。
纯正的黑色与她的发色一样,沉沉静静衬托着她莹莹的肌肤。
小女孩时不常穿黑色,因为有更多的其他选择、顾不上。过了三十岁以后应该也不太爱黑色了,因为选择那么少、心生凄凉。
所以二十八岁到二十九岁的年纪,大概是最适合穿黑色的吧?
像盛放到荼蘼的玫瑰,健美艳丽到了极致。
冯一一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人,小小的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谢嘉树把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
镜中,黑衣正装的男子站在黑色盛放玫瑰身后,目光犹如燃烧的火。
他低头,神情眷恋的贴近她耳边,冯一一听到他轻声的说:“你妈妈妆后看起来比你还年轻美貌呢……哈哈哈哈~”
冯一一默默的走开,连个眼神都没打算给他。
可谢嘉树没打算让她走,反而伸手去抱住了她,他脸贴着她脸颊旁,对镜子里的她轻声哄着说:“好了好了……问你个问题,正经点。”
“你先放开我。”
“不行,放开你我站不住。”谢嘉树眷恋的将脸埋进她脖子里,声音低低的像是叹息一般:“你说:你为什么对王翔态度那么好?你拒绝他的语气都比对我说话时好。”
“谭翔。”冯一一忍无可忍的纠正,“他叫谭翔。”
“我管他什么翔……你回答我先!”
“你先放开我,我再回答你。”
她不急不慢,语气坚定得很。谢嘉树磨蹭了一会儿,还是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冯一一转身面对着他,趁机后退了一步,才说:“你给了他一个那么好的机会,他舍不得放弃也是人之常情。”
“他舍不得他的前程,却舍得放弃你。”谢嘉树认真的反问:“你就不觉得伤心吗?”
“还行吧,我也没喜欢他超过我自己。”
这话谢嘉树听着挺满意的,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似乎有几分怅然若失。
想了一会儿,他静静的说:“那你以前喜欢我的时候,超过你自己了吗?”
冯一一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问,而且表情这么的认真。
她按着心里的苦涩回答说:“偶尔吧。”
其实并不是偶尔,而是真的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
那时候他刚从美国回来,她抱着失而复得的心情,所有的喜欢都燃烧起来啦!真的曾经喜欢他超过喜欢自己呢,那个时候全世界都在反对她啊,而她那么坚定。
虽然只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但那真是她能拿出手的最大勇气了。
Show hand,然后 game over.
谢嘉树看着她失神的动人神情,极想立刻吻住她,可是他才刚上前一步,她就后退了一大步、几乎贴在镜子上。
那镜子发出一声尖利的吱嘎响声,刚才那个女造型师大概以为是里面需要她,敲敲门进来了。
“Boss……”女造型师进来后撞见屋子里这状况,有些尴尬。
谢嘉树直起微微前倾的身子,对她点了点头。
“你继续忙吧,用心一点。”他说着退到一边,在角落的梳妆镜台上坐下来,两条长腿悠闲的叠着,抱肩看着这边。
女造型师努力稳了稳心神,照例问一句:“冯**喜欢这一件的设计吗?”
“不喜欢。”冯一一静静的说。
女造型师手上动作顿了顿。
“可以麻烦您给我换一件别的吗?”冯一一接着又问。
女造型师胆战心惊的看向他们BOSS。
谁知魔王BOSS今日吃错药一样和颜悦色:“换啊1给她换,我可不敢惹她不高兴~”
说着他忽然起身上前来,右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轻轻一展,冯一一恍惚看到一条细碎的星光从他指间滑落,未等她定睛细看,颈间微微一凉,璀璨如星光的锁骨链已经戴上了。
谢嘉树站在她身后为她扣好项链,从镜中看着她的脸与项链相印,他笑得竟有几分温柔:“新年礼物~”
紧接着没有给冯一一拒绝的机会,他按着她肩头、一脸傲娇的问:“我的礼物呢?”
冯一一心口“嘭嘭嘭”的跳,几乎屏气凝神:“……新年快乐。”
“好。”谢嘉树笑得心满意足,低头在她鬓边轻印一个吻,“谢谢。”
冯一一最后选了一件平凡无奇的小礼服,最简单的款式,以及基本不会出错的杏色。
当晚子时看到她时却仍然目露羡慕:“你好瘦!呜呜呜!”
子时生完盛家的二公主,刚出月子没多久呢,身上还是有那么一小圈的肉。
盛承光却在一边不赞同的看了小妻子一眼,子时吐吐舌头,和冯一一到旁边单独闲聊时才吐槽说:“我说要减肥,盛承光就是不让!”
冯一一把手放在好友腰上,触手只觉轻柔软绵,她一个女的都忍不住多揉了两把,叹气说:“他又不傻,当然不让了……”
她们两个正在叽咕叽咕,郑翩翩像只花蝴蝶似的飞过来:“姐姐~子时姐姐~谢嘉树和承光哥呢?就快开舞啦!”
子时一听倒是立刻去找她家亲亲老公了,冯一一问郑翩翩:“你的舞伴是一帆吗?”
提起这个郑翩翩难免就目露遗憾,小声告诉她说:“一帆不肯跳舞,说不喜欢、不会。其实我知道,他就是不想当众搂着我、被别人都看着。”
冯一一心中感触,轻声说:“你那么坚持,真的很勇敢。”
我不如你。
“我喜欢他啊!我不坚持喜欢他的话他会走掉,那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不喜欢的人啦!姐姐,像我这样的,我要是没有遇到一帆,最好的情况也只能是嫁给谢嘉树那种了。”郑翩翩说着叹了口气。
冯一一沉默了。
郑翩翩想起那张漂亮又阴冷的脸,连忙补了一句:“就连谢嘉树这种都不肯娶我呢!”
“翩翩……一帆脾气不好,你真的很不容易。”冯一一艰难的说,“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忙的,你尽管说。”
郑翩翩笑得很漂亮,挽着她的手很甜蜜的说:“没关系的姐姐,本来就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啊,叫我选择的话,我宁愿选择一帆脾气再差劲十倍,也不会选择谢嘉树。”
冯一一终于没忍住,问:“为什么?”
谢嘉树……没那么差劲好吗!
“因为他不喜欢我啊!”郑翩翩大大方方的说,“喜欢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姐姐你不要因为得到的太容易、就不珍惜。能遇到喜欢的人是一件非常非常难的事情,更别提彼此喜欢对方了!”
金碧辉煌的大厅在她们交谈声中不知不觉的暗下了一盏又一盏的灯,最后只有高高的屋顶壁沿还亮着一串一串的小星光。历史悠长的西餐馆本来就到处都是怀旧的味道,这下尘嚣远去、星光乍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声音。
最前方的舞台边亮起了幽幽的灯光,照亮了舞台旁的乐手们。
原来是有表演啊,事先不知情的观众们都期待起来。
这时一束雪亮追光忽然投在了舞台的正中央,那里有一支麦克风、一张高脚椅,还有一个没有辜负了所有人期待的人——谢嘉树。
当年叱咤G市上流社会和娱乐圈的谢家大少,曾经倏然退隐、后来又带着FD衣锦还乡的谢嘉树。
那么一个人物,抱着一把吉他,在这样一屋子人面前,从从容容的坐在高脚椅上、麦克风前……今晚已然值回票价。
冯一一站在黑压压的人**里,与众人一样默默看着台上的谢嘉树,全世界只有他是唯一的光。
谢嘉树……她心中豪情万千、又酸楚难当。
谢嘉树随手轻轻拨了几个音,转头对乐队微微点头,音乐声起,他冲台下微微一笑,抱着吉他、边弹边唱:“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是《鬼迷心窍》。
这首许多人都曾唱过的老歌,许多人都一定唱得比谢嘉树更为动听,但是没有人能比今夜的谢嘉树更动人。
令人动心。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吉他声没停,唱歌的人情难自已的哽咽了一句:“春风再美也不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他在明亮的追光里自顾自的唱着,眼睛微微垂着,似乎只看着前方一点点的地方,他像是根本不在这个场合、而是在他孤单漫长的回忆里,他在怀念着,那些歌词,全是他的肺腑之言。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姻缘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谢嘉树终于抬起了目光,放开吉他,他抬手笔直的指向冯一一所在的方向。
一束追光随着他的手指照亮了冯一一。
于是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站在光明的两个彼端。
谢嘉树看着她,在乐队缠绵的演奏里哑声说:“虽然岁月总是匆匆的催人老,虽然爱情总让人烦恼,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可是冯一一,现在说再见,实在还太早。”
他声音低哑的像是含了一口沙,令人听着都心疼无比。何况还有这么动人的音乐和告白。
全场都在对女主角起哄:“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冯一一茫然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谢嘉树从舞台上跳了下来,在掀翻屋顶的尖叫声和起哄声里,人**犹如红海一样分开,她英勇痴情的摩西走到了她面前。
谢嘉树温柔而专注的看着她,伸出手、轻声问:“May I?”
冯一一嘴唇刚动了动,照亮他们的追光突然“啪”一声暗下去了。
人**意犹未尽的嘘声阵阵,大厅的灯光却依次亮了起来,晚宴的司仪一脸惊恐又强自压住的表情,匆匆上台说:“啊……好的,我们……我们谢谢刚才嘉宾的感人——哦不,表演!下面,就由我们郑翩然郑先生邀请一位女士,来为大家开舞!”
主人邀请女伴翩翩起舞,宣布今晚的舞会开始,这是郑家大年夜宴会的固定流程。
郑翩然当然数十年如一日的邀请他的挚爱郑太太,但是今晚的郑先生明显表情紧绷,还是郑太太笑语温柔了片刻他才看起来好了一些,只是舞过抢了他风头的某人身边时,依然眼锋如刀。
谢嘉树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他懊恼无比的低叫了一声!
面前的冯一一好像是缓过神来了,她一动谢嘉树一个激灵,连忙张臂抱紧她!
“别!你别走!”他紧张的低叫,“我、我其实……我其实还没有说完!”
“对!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他抱着她的架势像是死也会不让她走,周围虽然已经开舞,还是有不少人在看这一对,冯一一埋在他怀里看不见,谢嘉树却是饱受煎熬——脸皮再厚也扛不住这么多人围观他被甩啊!
他又着急又委屈,又怕自己一不留神再嘴贱,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额上已经冒了一层薄汗,忍不住埋头在她脖子里蹭蹭。
然后他感觉自己腰间被环住了。
冯一一回应了他的拥抱!谢嘉树欣喜若狂!
谢嘉树想要分开一些、看看她眼下脸上的表情,可冯一一紧贴在他心口不肯给他看。
“我们跳一支舞吧。”她轻声说。
谢嘉树雀跃的说好啊!握着她肩膀的手动了动,手指蹭了蹭她侧脸。
然后他展臂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手指悄悄搓着指腹残留的柔滑触感,那感觉一直浸润到心底里,整颗心都柔柔的,谢嘉树满足无比的微笑起来,周围人的目光他再也感觉不到了。
灯光如星光,舞池如无边的夜色徜徉动人。那悠扬舞曲像年轻时摇曳的岁月,每一个音符都是曾经的一桩事件,这么多年了,他们终于又像初识那时,他教她跳舞,轻拥、旋转,浮生如梦。
真是恨不能一夜之间白头。
谢嘉树在她耳边轻声的哼,没有歌词、只有曲调,冯一一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歌,只觉得耳朵痒痒,放在他心口的手用手指轻轻点了他一下。
谢嘉树笑得胸膛都震动,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指,牵到嘴边轻轻的吻。
“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他鼓起万般勇气、又看似云淡风轻的说。
冯一一伏在他心口,声音轻的像梦:“我们不是已经在跳舞了吗?”
谢嘉树的心高高悬起,等来这么一句,实在是很不乐意,松开她手就去捏她脸,迫她抬起头来看他。
一触到她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又做错了。
连忙松开手指,谢嘉树惶恐的把她抱进怀里,赶紧说:“我不问了!你别说!”
请别说拒绝的话,在这么好的时候。
还不如让他始终得不到答案、提心吊胆呢。
谢嘉树心里拿脏话把自己问候了个遍!
来来回回排练了那么多次,连抢了郑翩然的开舞、会死的多惨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的帮着他,终于成功的拥她入怀了——他这手怎么就这么贱呢?!
该说的话,一句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冯爸冯妈这时翩翩的舞过这一对身边,冯爸利用擦肩而过的珍贵几秒钟仔细的观察了谢嘉树脸上的表情,错过之后,他担忧对老伴儿说:“好像还是不行,嘉树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冯妈今晚穿着一袭金色的晚礼服,颇有气质,精致妆容令她显得比平时年轻了十岁,所以她今晚心情很不错,笑眯眯的安抚冯爸说:“没事儿的,他自己能搞定,你就把心放回你肚子里吧!”
夫妻俩大半辈子,风风雨雨,冯妈叫他放心的事儿就从来没出过错,冯爸很自然的就放了心,还心情很轻松的调侃说:“咱俩今天没给儿子女儿丢人吧?我看那边几对和我们差不对年纪的,还没咱俩看起来拿得出手呢!”
冯妈很淡定的说:“这主要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这西装笔挺的,一穿,别提多么精神了!咱们儿子就像你!”
这话太悦耳了,冯爸开心得都轻飘飘了!
而他们的儿子,冯一帆同学,这时候正和郑翩翩坐在场边吃东西。
郑翩翩喝着一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看着舞池里笑眯眯的说:“一帆,伯父伯母跳舞好有范儿啊!”
冯一帆刚应酬了一圈,累的不想讲话,没有回答,把自己拿来的一盘吃的往她那边推了推。
恰好一整盘都是郑翩翩爱吃的口味,她很动心啊!但还是忍着,咬唇摇头说:“秋天的时候你带我吃了好多好吃的,我长胖了好几圈!从那以后我就没瘦下来过,不能再吃啦!”她坚定的把盘子推回去,“一帆你吃吧,我看你刚才一直在和别人说话,都没吃东西。”
冯一帆转头看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呢,他目光亮亮的,很轻很坚定的说:“你再等等……不会太久的。”
请再等我一段时间。
我会更加努力,一定会赶在你最漂亮的时候、让你穿上婚纱。
郑翩翩没听清楚也压根不可能听懂那意思,嘴里问着“什么呀?”,手里叉了一块肉喂他:“啊——”
冯一帆无奈的看她一眼,偏偏头却只咬了一半。
郑翩翩被这含蓄的浪漫感动的理智全无,“啊呜”一口就把另一半吃下去了。
冯一帆趁机拿走了她的那杯酒,换给她一杯果汁。
郑翩翩吃东西的时候两腮鼓鼓、像只小仓鼠,实在可爱极了,冯一帆看着她忍不住想笑,连忙转开头去。
就听她含糊不清的问:“你……唔……肿么啦?”
冯一帆再转过脸来时已经又是酷酷的了,“没什么,吃吧,”他说,“你脸圆一点好看。”
“可是已经很圆啦!”
所以,已经很好看啦~
十二点最后一分钟时,全场都在等待倒计时。人**里,谢嘉树和冯一一并肩站在窗前不远处。
两人这整晚形影不离,但是并没有太多的交谈,这时全场正在倒数三十秒,谢嘉树在一声声倒数里忽然转头对她说:“待会儿我送你回家!”
冯一一看他额上亮晶晶一层薄汗,眼睛更亮,太像当初的少年了,太令她心动……她情不自禁的点点头。
谢嘉树松了一口气,冲她暖暖一笑,此时正好倒计时“3、2、1”结束,新年钟声敲响,外面黑沉沉的夜空被瞬间盛放的千万朵烟花照亮,身边人们纷纷相互拥抱祝福,谢嘉树侧身用力抱住冯一一,将脸埋在她颈侧。
这样除旧迎新的时刻一年只有一次,而他过了二十九个年了,却是第一次与心爱的人共度佳节。
如果失去她,这就是最后一次在她身边听新年钟声。
而如果、如果她能答应,谢嘉树盼望岁岁年年人相守、一生共度。
人**的欢呼声和焰火如雷般的响动里,冯一一清楚的听到他的呜咽声。
那一瞬间她不知道为什么也鼻头发酸、眼眶发胀。
“嘉树……”她轻声叹息。
谢嘉树在她耳边哽咽着轻声的说:“这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可还是做不好,我对着其他人的时候不会那样,面对你,我就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把你揉来揉去,最好揉成一团带在我身上!”
他简直语无伦次,而且说着声音越来越难过,冯一一手里轻轻拍着他,谁知道他反而哽咽的更加厉害,脸轻轻一蹭她,冯一一立刻感觉到脖子上一片湿热。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他呜呜呜呜,呜到最后闷闷的、艰难不已的说。
请你原谅我。
原谅我面对你的时候像个孩子,原谅我对你毫不掩饰,原谅我的任性和自私,原谅我的情不自禁,原谅我……只知道用我自己的方式爱着你。
外面空中的焰火盛宴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没有人注意到这对相拥着的男女,全世界只有冯一一听到了谢嘉树的忏悔和脆弱。
她心如刀绞,伸手去擦他的眼睛,手上湿湿热热的一片,他还撅着嘴去亲她手心,冯一一心尖上止不住的颤,脑中一片混沌,在新的一年刚刚到来的时刻、在人**拥挤欢呼如潮里,伸手捧住他脸,踮脚吻了他。
散场的时候冯一帆贴心的带冯爸冯妈先走了,只留谢嘉树送冯一一回去。
在门口等车时谢嘉树不动声色的牵了冯一一的手,冯一一心里有点乱,犹豫的转头去看他。
谢嘉树立刻用惶恐又强作镇定的目光看过来。
形容不出来的滋味,有甜有酸有苦涩,还有许多的忐忑。
冯一一抿了抿唇。司机这时将车开过来了,谢嘉树叫司机下班,他亲自送冯一一回家。
“你能开车吗?你刚才没有喝酒吗?”冯一一出于安全考虑,问他。
谢嘉树高兴的回答的说:“放心,没有!”
他今晚哪有时间和人应酬喝酒?
不过她这么关心他,就像别人家妻子关心丈夫一样,谢嘉树十分享受。
送她到冯家楼下,谢嘉树把车停在老位置,立刻说:“你先别上去,我还有话要说呢!”
冯一一也有话要说,犹豫挣扎了一路了:“嗯,你说。”
“刚才你吻我,是你的回答吗?”谢嘉树单刀直入的问。
冯一一想说的就是这个:“我不知道,嘉树,你今晚让我很犹豫。我们纠缠了这么久,真正的感情还剩多少呢?我们并不是没有在一起过,但是我们分手了……如果再来一次,这次会不会又是分手收场呢?”
今晚这么浪漫,她却仍在想那些浪漫之外的事情,这令谢嘉树多少有几分挫败感,但是他被磨了这么多年,这点挫败感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只是失落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冯一一以为他的沉默是赞同,柔声继续对他说:“我们都认真考虑一下好吗?睡一觉,明天清醒了,我们再谈一谈……像你说的,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你对我说抱歉,可我其实并没有怪你,嘉树,我只是对我们两个人都没有信心。”
谢嘉树毕竟在她手里已经栽过那么多跟头,这时候硬生生的转了弯:“……好吧。”
然后冯一一正要下车,他又幽幽的说:“刚才,郑翩然反应实在太快了,不然那时候我还有一段话要对你说的。我背了好几天了,你就让我说完吧。”
冯一一手扶在车门上,转头看他,他就认真的、慢慢的开始背:“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宠你、不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我不会欺负你、骂你,我会相信你,别人欺负你我一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你。你开心我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我就哄你开心。永远觉得你是最漂亮的,梦里面也只见到你……在我的心里,只有你。”
当时郑翩翩把这段电影台词教给他,说这是许多女孩子的终极心愿,谢嘉树谨慎的去查了一下出处,发现那部电影的片名居然叫《河东狮吼》。
“你有病啊?”他当时轻蔑的对郑翩翩说:“你说冯一一是河东狮?”
“姐姐要是河东狮就好了~”郑翩翩也挺轻蔑的看着他,“早把你搞定了!”
谢嘉树默。
默了好久之后他弱弱的问:“那你保证,我说了以后她不会拒绝我。”
“拜托……”郑翩翩是真心鄙视他了:“你光说有什么用啊,你说了以后得做到才行啊!你想骗一一姐姐吗难道?”
“我当然会说到做到!”谢嘉树白了她一眼。
况且“永远觉得冯一一是最漂亮的,梦里面也只见到她,在他心里只有她”这种事情,根本是和呼吸一样平凡普通的事情,哪里需要刻意去做到呢?
一字不落的背完这一整段,声情并茂、有心而发,谢嘉树自己都觉得特别感人啊,随即满目深情、欲说还休的看着冯一一。
他不知道,其实他这种湿漉漉的眼神特别像担忧自己被抛弃的小狗狗。
冯一一扶着车门的姿势动了动,忍不住伸手轻轻碰到他脸。
谢嘉树心里软和和的一甜,又委屈丛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歪歪头将脸蹭在她手心里。
昏暗的车内光线照着,他脸上的神情令人简直心碎。
“嘉树……”冯一一轻声说。
谢嘉树嗓子里沉沉的发出一声“嗯?”
“早点回家,不要再在这里睡一夜。路上开车小心一点,我们明天见。”冯一一温柔又冷静的叮嘱他。
说完不等谢嘉树变身谢魔王来逮她,飞快的抽身而出。
谢嘉树嗷嗷叫的扑了个空,降下车窗对已经绕过车头远去的人大喊:“我明天去我姐那儿!后天我来找你!年初二!”
正是夜深人静,他这春情勃发的一嗓子,整个小区里都回荡着他的喊声,冯一一觉得不好,可抵不住心中滚烫,她回身看他,一只手捉着裙摆、一只手对他挥了挥,叫他早点回去。
结果谢嘉树就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整个上身从车窗里钻出来,眼睛亮亮的盯着她看,满脸的兴致勃勃和充满希望。
冯一一那个瞬间真的听到了很多过去的声音,年轻时候的她和年轻时候的谢嘉树,许多的欢笑与对话,像这个时候的初春夜风缓缓掠过她耳边。
走了这么远,没想到竟然还能回到起点,这曲折横生的,是不是就是人生?
她该如何面对呢,她的青春、她的人生。
“晚安,嘉树。”
冯一一站在夜风里对他笑,路灯就在她头顶,她浑身披了一圈光晕,被风吹乱的头发令她在那光里看起来毛绒绒的,谢嘉树痴迷的眯着眼睛盯着她看。
冯一一上楼时,走到楼梯转角处隐约听见弟弟熟悉的声音,她轻手轻脚的继续往上走两步,借着楼梯间的光抬头看去,她看到冯一帆同学趴在扶手上打电话,而且竟然是一脸的温柔!
那么难得的神情,令冯一一这个亲姐姐都叹为观止了。
可惜他嘴里说得话听起来挺不耐烦的:“我是去出差,带泳裤干什么……不行,我最多只能有两天时间空闲……你带两套就行了,行李多了你又要放我房间!”
正说着,冯一帆听到了脚步声,赶紧挂了电话,探头一看,他叫了声“姐”。
然后小朋友就一脸坏笑:“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嘉树哥不行嘛~
冯一一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但是对着这个小朋友,她还是游刃有余的:“我不回来怎么能看得到我弟弟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呀?怎么啦,要和翩翩出去玩儿吗?”
冯一帆满不在乎的说:“不是,我过几天出差去海南,正好她也要过去。”
冯一一走到弟弟身边,轻喘了一口气,“唉,真的老了,爬楼梯都觉得累了。”
“你从25岁起就这么嚷嚷了,真没见过你这么杞人忧天的。每个人都会变老,就数你嚷嚷的最大声。”冯一帆一向非常鄙视他姐的胆小如鼠。
冯一一喘匀了气,关心的问:“一帆,你和翩翩……你是怎么想的?”
冯一帆自嘲的一笑,语气沉沉的说:“我知道别人都是怎么想的。”
“别人怎么想不重要,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喜欢翩翩吗?”冯一一问得很认真,“看得出来翩翩她喜欢你,但是你呢?你对她的态度太冷漠了,这样不好,她虽然包容着你,但是她会伤心的。”
冯一帆奇怪的打量了她一眼,不爽的反问:“你干嘛?你自己的事情都顾不上来,还来开导我?”
冯一一被他噎了一下,呐呐的:“旁观者清嘛……”
“那我这个旁观者来告诉你:错过谢嘉树,再等五百年。”
冯一一:“……”
冯家的大门这时忽然从里面被打开,冯妈站在门口看着儿子女儿、奇怪的问:“我就说听到你们两个的声音了……不进来都站在门口干什么?”
姐弟俩进门,冯一帆趁机溜走,冯一一还想追上去和他谈谈呢,却被冯妈叫住了:“那个小伙子大概又拿回来了,把他上午拿来的那些礼盒悄悄放在门口了,我们回来这才看见。还有一封信,给你的,喏!”
谭翔?冯一一接过信拆开看了一遍,其实没有多少内容,谭翔说得很简单也很诚恳:你有谢嘉树那么好的选择,那么我就毫无愧疚的去追逐我的前程了。我曾经真心想与你白首偕老,现在只能祝福你得偿所愿、一生幸福。
“得偿所愿、一生幸福”这八个字,令冯一一心中轻轻震颤。
冯妈在一旁观察着女儿那表情,这时试探的说:“这孩子挺有心的,你还是第一次接到手写的情书吧?哈……这年头,好不容易都上过学、能说会写了吧,又搞什么无纸化办公,结果拿笔写字的人反而比以前还少……”
冯妈的说笑令气氛缓和的非常好,冯一一心里对谭翔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淡了,她把信纸折好,说了一口气与冯妈闲聊说:“不是啊,谢嘉树以前给我写过信,不过不是情书——这也不是情书啊~”
那是有一次谢嘉树和她为了很无聊的事情争执,那时候冯一一还是盛承光借调给谢嘉树的助理呢,那会儿她虽然胆小但是也受不了谢大少的霸王脾气,被他骂惨了之后哭着说要辞职。
谢嘉树当时趾高气昂的叫嚣着叫她滚,后来却又给她写了一封信。
和谭翔生疏勉强的字迹不同,谢嘉树的字非常漂亮,从小的毛笔字功底扎实,钢笔字也写得一撇一捺、铁画银钩。具体写了一些什么,现在冯一一也记忆模糊了,但那才是她收到的第一封手写信件。
她怀念的表情令冯妈稍稍放心了一些,笑着继续打听:“怎么样啊?他送你回来、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冯妈心里着急,不满的说:“我提醒你啊,你可是答应过我三十岁之前嫁人的。”
“我现在二十九,还有一年呢。”
“一年够你作的么?”冯妈鄙夷的说:“谢嘉树也是个蠢货,今晚这样都搞不定,我算是白看好他了!”
冯一一对她亲妈这种恨不得把她大甩卖的行为感到十分悲凉,低着头默默的回房间去了。
冯妈看着女儿背影,脸上的神情只能用“恨铁不成钢”来形容。
谢嘉树的姐夫叶祁远是谢嘉云大学时的恋人,那时谢嘉云尚有婚约在身,两人爱到浓时却只能黯然分手。后来那么多年,直到盛承光为了子时解除与谢嘉云的婚约,叶祁远一直都在等着谢嘉云。
可谢嘉云哪里敢嫁给他?父亲临终把长乐集团交到她手上,嘉树顽皮不懂事,一**虎狼似的谢家人时时盯着他们,恨不得扑上来生吃了他们姐弟俩,以前她手里有盛家和盛承光震慑他们,要是她嫁给了叶祁远,以后谁来替他们姐弟俩撑腰呢?
谢嘉树那时候太年轻,年轻人总是气盛,他拍着胸口对姐姐说:姐你去嫁给祁远哥!我来联姻好了!我找人给你撑腰!
现在想想,那时候可真是热血又愚蠢啊。
回忆沉思中听到司机说叶家到了,谢嘉树下车时嘴角还带着一丝怅然的笑,谢嘉云和叶祁远的儿子跑出来迎接他,点着他下巴好奇的说:“舅舅你在笑啊?”
谢嘉树捏捏他的小脸,“是啊,舅舅看到你就很高兴!”
“为什么呀?难道你已经知道我要问你要两份红包了吗?”小家伙困惑的说。
谢嘉树这下当真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进门,谢嘉云见儿子骑在弟弟头上,很自然的伸手去抱儿子,稍远处叶祁远几步上前扶住她,“你当心你身子!”
谢嘉树紧张的连忙问:“姐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谢嘉云笑吟吟的不说话,叶家的老奶奶扬声说:“嘉树啊,再过七个月你又要当舅舅啦!”
“真的啊?!”谢嘉树惊喜不已!
叶祁远抱着长子进去玩儿了,谢嘉云笑着对弟弟说:“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你晚上才过来。”
“哦……”谢嘉树从欢喜里回过神,正色说:“姐,我有话跟你说。”
叶家二楼书房里,关上门,安静的空间里只剩姐弟俩,谢嘉云动作小心的在书桌后面坐下。
“说吧。和冯一一有关吧?”她问。
谢嘉树默了默,没有在书桌对面的沙发里坐下来,反而走到姐姐的面前,他低着头,慢慢的跪下,最后单膝跪在了姐姐面前。
谢嘉云其实基本上已经猜到了,对他的举动她并没有太过吃惊,伸手抚摸弟弟的脸,她轻声叫他:“嘉树啊……”
“姐,对不起,”谢嘉树垂着眼睛、平静的说:“我不能遵守我的承诺了,我不能为了你和长乐集团去联姻。”
谢嘉云故意开玩笑说:“我知道,郑翩翩看上了冯一帆,这事儿咱们家不理亏。”
“不是的。没有郑翩翩也不会有别人了,我要和冯一一结婚。”谢嘉树跪在那里,低声坚定的对姐姐说:“我对不住你,我不仅没有接过长乐集团的担子,现在还不愿意联姻,我让你很辛苦,我承诺过你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到……真的很对不起。”
谢嘉云拍拍弟弟,没有作声。
谢嘉树弯腰埋下脸去,伏在她膝盖上,他声音闷闷的:“我想过了:承光哥能以丈夫身份为你做的,我是你亲弟弟、是长乐集团最大的股东之一,我一定也可以的!姐,我不能娶一个有家世背景的妻子给咱们撑腰,但是我自己就可以为你撑腰啊!”
“嗯,”谢嘉云鼻音浓浓的,“你现在做得已经很好了,姐姐为你骄傲!”
难得被姐姐表扬的谢嘉树一点儿也没有兴高采烈,相反还是很愧疚的低声说:“但是,我也只能为你撑腰,长乐集团还是得由你来打理,我□乏术,只能在外面帮着你,只能配合你……我知道你其实一直想做一个家庭主妇的,对不起,姐,我害了你了。”谢嘉树终于说了出来。
这些年他心里一直记着呢,从小到大在姐姐面前多少自惭形秽,长大以后他就想还回去多少威武霸气。曾经他真的打算迎娶一个世家**、接手长乐集团,让他的姐姐卸下重担回归家庭、过她想过的日子,也让她看看她的弟弟有多么的聪明能干。
谢嘉树从小到大的心愿,还未来得及实现呢,如今却要放弃了。
以谢嘉树对冯一一的感情,一直以来他都能够毫不犹豫的为冯一一去死,但是像这样放弃从小到大的最大心愿、对姐姐说抱歉他做不到了……其实对谢嘉树来说,比死还艰难。
但是为了冯一一,他真的做到了。
这份对冯一一的付出,令他对他的姐姐感到分外的愧疚:姐姐为他牺牲了那么多,他却为了另一个女人而失信于她。
“姐……”他轻松而痛苦的叹息。
谢嘉云能够体会到他的痛苦——她的弟弟,小时候再玩世不恭,她都能明白他骨子里的骄傲和自卑。
因为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啊!
“你没必要对我这么抱歉,爸爸临终前把你交给我,你就是我的责任,是我对爸爸的承诺。”谢嘉云柔声缓缓的说,“爸爸希望你能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而你现在已经做到了,你白手起家创建了F.D,这比你从我手里接过长乐集团更不容易。爸爸他在天上看着你,一定会为你骄傲。”
“他不会……他会怪我。”谢嘉树痛苦的说。
“胡说!”谢嘉云戳戳他脑袋,“你变得这么成熟、独立、勇敢、自信,就像爸爸年轻的时候一样!”
谢嘉树犹豫的抬起头,看着姐姐:“……真的吗?”
我真的没有令你们失望吗?那个从来只看着你、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过我的爸爸,真的会为我骄傲吗?
谢嘉云捧着弟弟的脸,看着他微微失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没有,嘉树,你令我们都为你骄傲。追求幸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年要不是你鼓励我,我没有勇气嫁给你姐夫的。嘉树,你真的不欠我什么,你给了我信心,我们现在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以后我们姐弟俩彼此依靠,日子只会过得越来越好。”
谢嘉树的眼睛里又变成湿漉漉的了。
“对啦!这个孩子,”谢嘉云摸摸肚子,温柔的说,“你姐夫已经和他家人商量过了,这个孩子生出来跟我们姓谢。”
眼睛湿漉漉的谢嘉树感动又惊喜:“这太好了!那我把我的长乐集团股份分给他一半!”
“才一半啊?”谢嘉云假意不满。
谢嘉树“嘿嘿嘿”的说:“那我以后也会有孩子的呢!”
他们家是姐弟俩,冯一一家也是,以后他和冯一一也要生两个,一男一女,男孩子继承他的F.D,女孩子继承长乐集团的股份。
谢嘉树想着想着就陶醉了,谢嘉云看他那一脸荡漾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拍拍他脸,“好了,你可以滚了。”
到了第二天,正是大年初二,谢嘉树去了冯家拜年。
这大半年他其实在冯家的时候比在他自己家都多,以往每次来他也都带东西,但那些都是不动声色的讨好,润物细无声,今天他的礼物却十分隆重正式。
连冯妈都有些吃惊了,嗔道:“嘉树你干嘛呢?来吃个便饭而已,你这是搬家呢?”
谢嘉树抱了一大盒的血燕献给老太太,说:“今天年初二嘛~”
大年初二迎婿日,女婿上门带伴手礼是习俗。
不过这话只有冯妈一个听懂了,顿时笑眯眯、笑眯眯。
冯爸就知道拉着他的嘉树喝酒,冯一一怕冯爸喝高了,拉拉谢嘉树叮嘱说:“少喝点!”
可谢嘉树觉得她这么关心他的身体,心里暖洋洋哒!一卷袖子、开心的说:“叔!我今天给你带了两瓶好酒!”
冯一一:“……”
热热闹闹的吃过午饭,冯爸冯妈在厨房里收拾碗筷、准备晚上吃的大菜,冯一帆回房间努力加班工作,谢嘉树帮着冯妈收拾了他带来的礼品,一边放下卷起的袖子一边去冯一一房里找她。
房门开着,他老远就看见冯一一正在房里叠衣服。
这样家常的场景,令谢嘉树感觉心中特别安宁。
所以他走进去的时候心情特别好:“你窝房里干嘛呢?也不知道出来帮我们忙。”
冯一一正把年前换下洗干净的衣服收进行李箱,头也不抬的回答说:“我年假修到初八嘛,该收拾的东西我先收拾一下。”
谢嘉树脚步一顿,随即声音都沉了一些下去:“怎么,难道你还要回去上班啊?”
“这次公司合并以后人员调动很大,我要是继续在那里工作,上升空间相对来说是很充足的,但是那样一来,肯定未来两到三年内都会特别忙……我也还在考虑。你觉得呢?”
冯一一认真的征求他的意见。
谢嘉树心里撇撇嘴,嘴上却大度的说:“随你高兴吧,我反正两边都能待。”
冯一一忙里偷闲抬头对他笑了笑。
尝到了甜头的谢嘉树心里给自己大大点了个赞!
收购冯一一公司的就是谢总本人,关于这个话题他们有太多话可以聊,谢嘉树在公事上还是非常认真的,跟冯一一说着他们公司被收购合并以后的那些事儿,就当一次走基层调研了。
聊着聊着,冯妈送水果和茶进来,谢嘉树一脸满足、感恩戴德的接了,一转脸却又悄悄鼓捣冯一一去给他泡咖啡,冯一一严肃的鄙视了他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为,坚决不给他喝咖啡,说困了你就睡会儿。
外头不时传来远远近近的鞭炮声,今天是大年初二,全世界都显得喜庆而热闹,谢嘉树躺在冯一一的床上、睡着她的枕头盖着她的被子,冯一一就坐在床边看书,他觉得全世界都没有他现在幸福满足。
“嗯……”他在被窝里轻轻的扭。
冯一一看向他,“怎么啦?”
“睡不着……”谢嘉树迷迷糊糊的嘟囔。
冯一一失笑,放下手里的书,像哄孩子睡觉那样轻轻拍他,“这样能不能睡着了?”
谢嘉树眯着眼睛像只被抚着毛的大狗,“一点点……”
“快睡吧,睡一个小时我叫你。”冯一一轻轻把手盖在他眼睛上,这样的时刻,不由得她不心生温柔。
被蒙住了眼睛的谢嘉树突然伸手握住她手,往被窝里拉去,“可是我想耍流氓……”
他一点儿也不**、表情特别纯真的说。
冯一一的手已经被他拉到了小魔王上面,久别重逢,小魔王英勇如昨,甚至已经淌出了几滴激动的泪水……
冯一一红着脸用力的把手抽出来,用那只手捏住他鼻子,“耍流氓会扣分。”
谢嘉树很困但是很警惕,咨询道:“扣分到不及格你就开除我了是吗?”
冯一一忍着笑点头。
他立刻把手缩进被窝里,自己把被子卷得密不透风,好像生怕她会把手伸进去强迫他耍流氓。
“那我现在几分啊?”他只露着一颗头在外面,像只蚕茧,又困又害怕的问。
冯一一伸手重新捂住他眼睛。
谢嘉树美美的……睡着了。
冯一一对于二十九岁又要迎来全新的生活感到疲惫又充满希望。
谢嘉树现在特别好,但是谁知道这份新鲜感能维持多久?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保证。
H市那边的工作,到底要不要放弃呢?
如果回去,天长日久,她和谢嘉树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之前大家都知道她和谭翔是一对,现在换了谢嘉树,不知道会有多少恼人的流言。
如果不回去的话……冯一一叹了口气。
好像是在回应她的叹气似的,客厅离忽然传来冯爸惊慌不已的声音:“哎……哎哎哎!你干嘛?!啊?!”
冯一一听那声音不对劲,连忙跑出去,就见客厅沙发里冯爸正弯着腰抱着冯妈,冯妈眼睛紧紧闭着、一只手软软的垂在地上。
冯一一吓死了,连忙打120急救中心,又怕来不及,打电话给冯一帆叫他赶紧回来。
果然一帆的速度比120更快,赶到家和冯爸一起抬了冯妈上车,风驰电掣的往医院送去。
一路上冯一一着急的六神无主,等送到医院以后才发现竟然是她以前看病的那个私人医院,负责抢救冯妈的主治医生是沈轩的师弟,和冯一一还挺熟悉的。
主治医生从急救室一出来就认出了冯一一,对她点点头,然后严肃的就对他们说:“暂时生命是没有危险了。”
冯一一听着这话不对劲啊!再仔细看那医生和冯一帆四目相对、似乎交换了一个他们两个之间才懂的眼神,她一下子就着急了!
冯妈这时候被推出急救室,冯爸追着送去病房了,冯一一把弟弟拉到一边,低声严肃的问:“一帆你老实告诉我,妈她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冯一帆低着头不看她的眼睛、闷声说。
冯一一觉得浑身发冷,紧紧揪着弟弟不放,狠声逼问:“冯一帆!妈妈到底生了什么病?!”
冯一帆吃不住了,抬起头,皱眉硬声说:“她其实……姐,我真说不出口,你想知道你自己问妈去!”
这番话令冯一一如坠冰窖。冯一帆趁机解开她的手指,默默疾步走开了。
冯一一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平静下来后才过去病房,这时候冯妈已经醒过来了,靠在床头坐着,正和冯爸笑着说什么。
冯一一忧郁着脸进来,老太太白了她一眼,找个借口把冯爸打发走了。
“你别一脸我已经死了的表情成么?”冯爸一走,冯妈一脸嫌弃的说:“也就是你爸蠢,换别人一眼就看出来我活不久了。”
冯一一眼泪滚滚而下,伸手紧紧捂住嘴巴。
冯妈看女儿那样,到底也跟着伤心起来,叹了一口气,拍拍床边说:“来,过来妈这儿。”
冯一一几乎是跌过去的,重重跪在床边地上,她伏在妈妈身畔崩溃大哭!不敢发出声音引来冯爸,她把脸深深的闷在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被子里,抱着冯妈的大腿,哭得全身震颤。
冯妈难得这么温柔的抚摸女儿,柔声却不免遗憾的说:“我去年就跟你说过了:你三十年岁之前可一定要结婚啊……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呢,没想到连一个孙辈都没抱上。”
“妈……妈妈……”冯一一哭的脑子都快炸了,巨大的恐慌和后悔令她此刻生不如死。
能不能重来一遍?
求求你了,让我重来一遍!
冯妈难得的温柔也只能够支撑那么一小会儿而已,过了那一小会儿她就嫌烦了,推推哭得想要晕死过去的女儿,毫不温柔的说:“行了行了,你就别哭了,烦不烦?你就算哭死了我也好不了啊!”
“妈妈……妈妈!”冯一一根本已经哭傻了,只知道悲痛欲绝的叫着妈。
冯妈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把她的傻闺女拎起来,强行擦了眼泪,赶在冯爸回来之前把她收拾好,索性把她赶了出去。
年前谢嘉树一直在准备新年夜给冯一一的惊喜,所以初二之后他一直忙着宴请生意伙伴,冯妈晕倒送医院的事情他直到晚上才知道,然后立刻就赶了过来。
他来时恰好冯爸从家里烧了菜带来送饭,见谢嘉树也在,冯爸笑呵呵的说:“我这烧的都是营养菜,你不爱吃,你和一一出去吃吧,这里有我呢,没事儿的!”
谢嘉树刚才看冯妈一切如常,现在看冯爸也这么淡定,他料想冯妈应该没什么严重的事儿,就真的带冯一一出去吃饭了。
她看起来状态比冯妈还要糟糕。
在医院谢嘉树忍着没问,上了车立刻问她:“喂,你怎么了?”
冯一一呆呆的坐在座位里不说话,谢嘉树觉得不对劲,又问:“你想吃什么呀?我带你去。”
“谢嘉树,”冯一一呆呆的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黑夜,语气里一点情感起伏都没有:“你能不能跟我结婚?”
谢嘉树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呢,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
冯一一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心里面的卑鄙想法,怎么会对他脱口而出了呢?
那是谢嘉树啊,从来没有对她承诺过婚姻这件事的谢嘉树。
可这时再想把话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冯一一懊悔又忐忑去看谢嘉树的神情,却发现他神情茫然。
她心里当即一沉,连忙的说:“你刚才说吃什么?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她想揭过这一页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谢嘉树已经缓过神来了——还吃什么东西啊!谁他妈还肚子饿啊?!
他心里头“嘭嘭嘭”的绽开着大朵大朵的烟花~~~
“结婚,”谢嘉树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表现出镇定自如的神情:“为什么忽然说结婚?”
她这是与他心有灵犀了吗~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买戒指耶~~
谢嘉树心里的小人儿手拉着手跳起了狂欢的舞,可一旁冯一一却低着头,犹豫着不说话,脸上一点兴高采烈的表情都没有。
谢嘉树毕竟不是从前了,稍稍冷静下来,看她那样他一想就猜到了:“我说,你是不是因为你妈妈的病?”
冯一一没有骗他,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不敢抬头去看谢嘉树此刻的神情,此刻她自己的心上像是缺了一大块,哗啦啦灌着透心凉的冷风,“对不起,”她愧疚的说,“我不该这样……我急昏头了,对不起,嘉树。”
谢嘉树确实有一些失望,就像被人泼了盆凉水,但是他打断了她的道歉,清晰有力的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去登记。”
冯一一猛的抬头看他,嗫嚅着嘴唇,不知道想说什么。
谢嘉树叹了一口气,对她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都没怪你拿我当救生圈。”
“……你怪我吧!”冯一一脑袋里嗡嗡嗡嗡的响,此刻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太怪异了,对他的歉疚和感激以及别的情绪掺杂在一起,令她完全无法分清楚,只能呆呆的说:“你对我发脾气吧……我心里太难过了,我对不起……”
她说着忍不住就哭了出来,低着头、眼泪往下滴,脆弱的可怜。
难得有一次不是他惹她哭,谢嘉树看着她流眼泪心疼,却又暗自高兴,像是白捡了多大一个机会一样。
“来,”他解开身上安全带,对可怜巴巴的小女人张开双手,“过来,我抱抱你。”
冯一一哭得昏头昏脑,脆弱的依偎过去,伏进他怀里,她长长的抽泣了一声,哭得越发伤心也越发肆意。
谢嘉树抱着她轻轻的拍,越哄声音越温柔。
“现在医学昌明,什么病都有回缓的余地……你妈多硬朗的一个人啊,比一般人强多了……你别一下子被吓傻了。”谢嘉树柔声的安慰着她,“到底是什么病啊?之前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上个月他去送人参,冯妈还笑说她根本用不着补、气壮山河。
冯一一在谢嘉树怀里哭的全身发软、昏天黑地的。刚才在医院里冯妈不给她放声哭,但是这种事对她来说简直是天都塌下来了,不让她哭出来,简直是要她命。像现在这样靠在谢嘉树怀里尽情的哭,她心里好受多了。
“我妈……其实去年就查出来了,但是我今天才知道……去年我去H市的时候,她还支持我,说只要我三十岁之前结婚……我那时候哪知道她是这个意思啊!”她痛哭着告诉谢嘉树,“我不知道啊……她怎么会这样呢,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样啊!”
谢嘉树听着也觉得心酸,冯妈平常那么老奸巨猾的一个人,遇上这种事,到底还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嘉树,我害怕!我妈妈要是有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啊……”冯一一颠三倒四的说着,崩溃的大哭。
“你跟我结婚啊,我照顾你一辈子。”谢嘉树哑声缓缓的说:“我有记忆起我爸爸就在生重病了,我很早就明白我的爸爸他不会陪伴我长大,甚至都不会活太久了。但是我那个时候可能真的太小了,他有限的时间只能用来尽量的教导我姐姐,我呢看他不怎么理我,我也就不敢去烦他。但其实我那会儿一直在想:我要快点长大、娶老婆,我爸妈不理我,我姐不陪我,我老婆她一定会陪我。”
冯一一听着他的话,想起她自己从小到大的心愿……默不作声的伏在他肩头,她听谢嘉树继续慢慢的说着:“所以你别怕,不管你妈妈会怎么样,我们结婚,我一定会陪着你。”
“嘉树……”冯一一脸上又热又湿,闭着眼睛痛苦而安慰的轻轻蹭着他,“谢谢你……真的,你给我的远比我能够给你的多,我们之间……一直是这样的,我不如你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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