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86 2117117785154是啥手机号码前面有两个00

“我是个作家叫宝康——您没聽说过?”

“哦没有,真对不起”

在“三T”公司的办公室里,经理于观正在接待上午的第三位顾客一个大脑瓜儿细皮

“还是想不起来。您说吧您有什么事,不是想在我们这儿体验生活吧”

“不不,我生活底子不体验也足够厚是这样的,我写了一些东西很精彩很有分量的

东西,都是冷门任何人看了脑袋都‘嗡’一下,傻半天——我这么说没一点言过其实很

多看过的人都这么认为,认为起碼可以得个全国奖可是……”

“准确的说我压根没参加评奖,我认为毫无希望瞧,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也许你

不太了解文学圈里嘚事,哪次评奖都是平衡的结果上去了一些好作品,但同样好的作品偏

“这个我们恐怕爱莫能助我们目前和作协没什么业务联系,我們缺乏有魅力的女工作

“噢我不是让你们去为我运动。我不在乎得不得全国奖我对名利其实很淡泊的,我

只希望我的劳动得到某种承認随便什么奖都可以。”

“您的意思是说哪怕是个‘三T’奖”于观试探地问。

宝康紧张地笑起来:“真不好意思真难为情,我是鈈是太露骨了”

“不不,您恰到好处您当然是希望规模大一点喽?”

“规模大小无所谓但要隆重,奖品丰厚租最豪华的剧场,请些民主党派的副主席—

“奖品定为每位一台空调怎么样”

“每位?我可是为自己的事……”

“红花也得绿叶扶您自个站在台上难道不寂寞?该找几个凑趣的我想给您发奖的同

时也给一些着名作家发奖,这样我们这个奖也就显得是那么回事您也可以跻身着名作家之

列。和着名作家同台领奖说起来多么令人羡慕。”

“一人一台空调这要多少钱?虽然我很想有机会和着名作家并排站会儿可也不想因

“要是您不赞成奢侈,俭省的办法也有把奖分为一二三等,特等奖为空调您自己得

其余各类为不同档次的‘傻瓜’相机没有了怎么办,再控制一下获奖人数我们只选最有名的。”

“这样好这样合理多了。”宝康喜笑颜开“我得空调,别人得‘傻瓜’你列个预

算吧,回头我就交钱”

“您来付钱时能不能把您的作品带来让我们拜读一下?当然哪篇获奖我们不管您自己

定我只是从来没这么近地和┅个货真价实的作家脸儿对脸儿过,就是再和文学无缘也不得

“可以”宝康既矜持又谦逊地说,“我甚至可以给你签个名儿呢我最有洺的作品是

发在《小说群》上的《东太后传奇》和发在《作家林》上的《我要说我不想说但还是要

“了不起,一定很有意思我简直都无惢干别的了。”

“你说那些名作家会不会端臭架子,拒绝领奖”于观把青年作家送到门口,青年作

于观安慰他:“不怕的领不领是怹们的事,不领我们硬发”

“谢谢,太谢谢了”青年作家转身和于观热情地握手,“灯不拨不明您这一席话真

“不客气,我们公司嘚宗旨就是帮助象您这样素有大志却无计可施的人”

在一条繁华商业街的十字路口,杨重正满面春风地大步向站在警察岗楼底下一个他從未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你等半天了吧”

“没关系,你用不着道歉”刘美萍好奇地看着杨重,“反正我也不昰等你你不来也

“你就是等我,不过你自己不知道就是了今天除了我没别人来了。”

“是吗你比我还知道我在干嘛——别跟我打岔兒,警察可就在旁边”

“难道我认错人了?”杨重仍然满脸堆笑一点也不尴尬,“你不是叫刘美萍吗是百

货公司手绢柜台组长,在等肛门科大夫王明水到底咱俩谁搞错了?”

“可王明水鼻子旁有两个痦子呀”

“噢,他那两个痦子还在今天早晨他被人从家里接出詓急诊了,有个领导流血不止

他因而匆匆给我们公司打了个电话,委托我公司派员代他赴约他不忍让你扫兴。我叫杨

重是‘三T’公司的业务员,这是名片”

“‘三T’公司?”刘美萍犹疑地接过杨重递过来的名片扫了一眼,“那是什么听

“‘三T’是替人解難替人解闷替人受过的简称。”

“居然有这种事你们都是什么人?厚颜无耻的闲人”

“我们是正派的生意人,目的是在社会服务方面拾遗补缺您不觉得今天要没我您会多

“可我不习惯,本来是在等自己的男朋友却来了一个亲热的替身,让我和这个替身谈

情说爱……潒真的一样”

“您完全不必移情,我们的职业道德也不允许我往那方面引诱您我们对顾客是起了誓

的。大概这么说您好懂点儿我只昰要象王明水那样照料您一天,陪您一天”

“您有他那么温存体贴、善解人意吗?”

“不敢说丝毫不走样——那就乱了——我尽量遵循囚之常情吧你们今天原打算上哪里

“他答应今天给我买皮大衣的。”

“噢这个他可没让我代劳。”

“我说不会一样嘛明水历来都是慷慨大方的。”

一个粗粗壮壮的汉子坐在于观办公桌对面沮丧地说

“活着没劲。”于观心不在焉地附和说

“有什么办法?没劲也得活著呀”于观抬起头。

“我不想活了”汉子盯着于观说。

“别别别不想活。”于观嘟囔着劝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那好你让活那我就活。你给我找点事儿干我烦了。”

“会玩牌吗咱俩玩牌吧?”于观提议

“没劲。”汉子摇摇头

“去公园?划船看电影?”

“越说越没劲”汉子来了气,“你也就是这些俗套儿”

“那你说干什么?干什么我都陪着你”

“跳楼你也陪着——我要你陪干嗎?你也不是女的”

“哦,我们这儿不给人拉皮条有专门干这事的地方——婚姻介绍所。你要空闲时间太

多可以练练书法,欣赏欣賞音乐或者义务劳动”

“见你的鬼,闹了半天我花两毛钱挂号你就给我出这些主意这不是蒙人吗?”

“我也不是神仙也不是美国大使馆管签证的,个人的幸福要依赖社会的进步沉住

“你觉着你活着有劲吗?”汉子目光灼灼地问

于观看看汉子,看不出他是不是在挑釁

“我觉得你没劲,你这人特没劲没劲得我都不想抽你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还回来干吗接着和你那帮哥们儿‘砍’去呀!”

一個年轻的少妇在自己的公寓里横眉立目地臭骂马青。

“别回家了和老婆在一起多枯燥,你就整宿地和哥们儿神‘砍’没准还能‘砍’晕個

把眼睛水汪汪的女学生就象当初‘砍’晕我一样卑鄙的东西!你说你是什么鸟变的人家有

酒瘾棋瘾大烟瘾,什么瘾都说得过去没听說象你这样有‘砍’瘾的,往哪儿一坐就屁股发

沉眼儿发光抽水马桶似的一拉就哗哗喷水,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听没听过早知道有这特

長,中苏谈判请你去得了外头跟个八哥似的,回家见我就没词儿跟你多说一句话就

“改屁!你这辈子改过什么?除了尿炕改了生来什麼模样现在还是什么模样”少妇哭

闹起来,“不过了坚决不过了,没法过了结婚前还见得着面,结婚后整个成了小寡

少妇一抬手把桌上的杯子扫到地上接着把一托盘茶杯挨个摔在地上。马青也抓起烟灰

缸摔在地上接着端起电视机:“不过就不过!”

“别价。”少婦尖叫着扑过来按住他的手“这个不能摔——你是来让我出气的还是来

“你说过你丈夫急了逮什么摔什么。”马青理直气壮地说“你叒要求我必须象他。”

“可我丈夫急了也不摔贵重物品你这是随意发挥。”

“好吧把电视机放回去。下面该什么词儿了”

“真差劲兒,看来你们公司没经过良好的职业训练就把你派来了下边是我爱……”

马青和少妇愣愣地互相看着。

“我爱你”马青重复了一遍,看到少妇仍没反应十分别扭地又说,“别闹了宝贝

马青涨红脸为自己辩解:“我没法再学得更象了,这词扎人”

“好好,我不苛求伱”少妇笑着摆手,“意思到了就行”

“其实我是心里对你好,嘴上不说”

“你最好还是心里对我不好,嘴上说”

“现在不是提倡默默地奉献吗?”马青的样子就象被武林高手攥住了裤裆“你生起气

“好啦好啦,到此为止吧别再折磨你了。”少妇笑得直打嗝地說:“真难为你了”

“难为我没什么,只要您满意”

“满意满意,”少妇拿出钱包给马青钞票“整治我丈夫也没这么有意思,下回囿事还

“唉人生,”杨重吐着烟圈眼望冷饮室的天花板,比划着说“人生就是那么回

事。就是踢足球一大帮人跑来跑去,可能整場都踢不进去一个球但还得玩命踢,因为观

众在玩命地喝彩打气。人生就是跑来跑去听别人叫好。”

“我发觉你特深沉”刘美萍掱托腮着迷地盯着杨重,连酸奶都忘了喝“你是不是平

“是。”杨重眼神儿空洞地说“我平时特爱思考,特深沉”

“你是不是上过夶学?”

“怪不得上过大学的人都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也特爱思考?”

“啊我特爱瞎想,我特爱琢磨人象我这种职業吧,就是和人打交道的职业每天都

得和几千人说话,我就观察这几千人的特点譬如说胖子吧,一般爱买大手绢胖子鼻涕多

嘛,瘦孓就买小一点的”

“腺体分泌和体重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世上万物谁和谁没关系?你和这个酸奶瓶要嚼起亲来没准还有点血缘關

系呢你先人死了,烧成骨灰扬到地里,连土挖出来烧成瓷器或者玻璃,装了酸奶卖

“这就是辩证法吧?比较朴素的”

“我也鈈知道是不是,我只知道凡事都有个理儿打个喷嚏不也有人写了几十万字的论

“有这么回事,这论文我们上学时传阅过人家不叫喷嚏,这是粗俗的叫法儿人家叫

‘鼻粘膜受到刺激而起的一种猛烈带声的喷气现象。’”

“哪里,还是你懂得多”

“咱们别争了,这样丅去没个完您爱才我心领。”

“我真是诚心诚意夸你我觉得跟你特说得来,特知音”

“别别,我这人经不住夸”

“你老这么一味謙虚我要生气了,好象我夸你是害你似的”

“那就算我懂得多吧,其实我也觉得和你特谈得来特知音”

马青身心交瘁地回到办公室时,于观正被那汉子揪着脖领子在办公室里拖来拖去

“你别这样,放开我让人看见不体面。”

“你就成全我吧就扇两个嘴巴,就两个”

“不行,我吃不住我体质弱。”

“你就让我干一件想干的事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自个作过回主呢。”

“别的事情可以商量这件事堅决不行。我正告你如果你动我一个手指头,我就和你

“都这么自私只顾自己不顾别人,什么替人解难替人解闷儿一触到自己就不幹

了。”汉子松开于观哭了起来,“我真不幸真不自由。”

于观喘上一口气来拉拉被揪皱的衣服,示意马青把手里的垒球棒放回门後走回办公

“别哭鼻子了,挂号费退给你赶紧走吧”

汉子哭泣着,从马青手里接过两毛钱紧紧攥着一路走出门。

“胡大咱们干的這是什么倒霉差使。”

门关上后马青几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于观的办公桌上大声说:

“我每天挨家去让人骂,你又差点让人打了僦杨重享福,每天去大街吊膀子当代用

券。我要和他对换工种种田还得休耕呢。”

“我们不是有君子协定在先任人唯贤,因才施教”于观仰在椅子靠背上疲倦地说,

“你太温柔让你去和别人的女友谈心,你每回都把临时帮工变成全面承包我不能隔一天

就让一个丈夫打上门一回。”

“依你说我只能永远挨女人不歇气儿的暴骂而得不到机会和她们交流了?”

“别她们她们的她,就一个一个随便你怎么交流,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个一个

打。有时你那种老少咸宜、兼容并蓄的气魄使每个有正义感的人都感到气愤那不道

“可楊重也不是宦官。”

电话铃响了于观边伸手去接边反驳:

“可他懂得荟萃,去粗取精而你总是囫囵吞枣。他有耐心可以胡扯一天仍津津有

味,你三分钟端不了簸笈便拔腿去找下一个……喂找谁?”

“就找你”话筒传来嗡嗡的男声,“我是杨重我坚持不住了,这奻人缠得我受不了

“我刚刚还在夸你有耐性会胡扯。”

“你不知道这女人是个现代派爱探讨人生的那种,我没词儿了我记住的外国囚名都

“对付现代派是我的强项。”马青在一边说

于观瞪了他一眼,对话筒说:“跟她说尼采”

“尼采我不熟,而且我也不能再山‘砍’了她已经把我引为第一知己,眼神已经不对

“那可不行我们要对那个肛门科大夫负责,你要退”

“她不许我退,拼命架我”

“这样吧,我们马上就去救你你先把话题往低处引,改变形象让她认为你是个粗俗

“你们可快来,我都懵了过去光听说不信,这下鈳尝到现代派的厉害了……她向我走

来了我得挂电话了。”

“记住向弗洛伊德过渡。”

“快来我坚持不了多一会儿。”

马青嘻嘻笑著从办公桌上跳下来,兴奋地在屋里转圈踱着步等立身收拾办公桌的于

“弗洛伊德我拿手我就是弗洛伊德的中国传人。”

“你是弗洛伊德病例的中国自动复制版”于观绕过办公桌走出来,“我不许你趁机卖

这是个阳光灿烂的中午街上人群摩肩接踵,所有的小餐馆、赽餐店都挤满吃饭的人

有些没座的人还把饭菜端到街上站着吃。于观和马重费了半天劲儿才在一家画着彩色广告

的电影院门厅里的冷飲柜台旁找到杨重和女顾客。电影院刚散场门厅里人挤人,所有人都

在大声说话嘈杂喧闹,他们挤到杨重身边他也没发现。杨重显嘫已经才尽面对滔滔不

绝、神采飞扬的手绢柜台组长显得精神恍惚。

“你一定特想和你妈妈结婚吧”

“不不,和我妈妈结婚的是我爸爸我不可能在我爸爸和我妈妈结婚前先和我妈妈结

“我不是说你和你妈结了婚,那不成体统谁也不能和自个的妈结婚,近亲我是说伱

想和你妈结婚可是结不成因为有你爸除非你爸被阉了无济于事因为有伦理道德所以你痛苦你

谁也看不上只想和你妈结婚可是结不成因为囿你爸怎么又说回来了我也说不明白了反正就是

这么回事人家外国语录上说过你挑对象其实就是挑你妈。”

“他妈不是独眼龙他也不会想囷他妈结婚给自己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因为没等他把他爸阉

了他爸就会先把他阉了因为他爸一顿吃八个馒头二斤猪肉又在配种站工作阉猪阉叻几万头都

油了不用刀手一挤就是一对象挤丸子日本人都尊敬地叫他爸睾丸太郎”马青斜刺里杀出来

傍着刘美萍坐下对着她脸连珠炮地說了一通直到使她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才停下来露出微笑。

“这是我的同事马青,这是我们经理于观”杨重还了魂似地活跃起来,把不錯眼珠

地盯着刘美萍微笑的马青和刚拖过一把椅子坐下的于观介绍给刘美萍“他们都是我老师,

交大砍系即食面专业的高材生中砍委委员。”

“是么可我很少跟三个人同时谈人生。”

“没关系”马青侧身挡住于观和杨重,“你主要和我谈就行了没谈透的地方再让怹

“你别跟我这么近乎,我还不了解你呢”

“那个肛门科大夫是不是特象你爸,他活儿好吗”

“你说的什么呀?我听不懂你的话……”

于观笑着转脸对着杨重说:“你们就在这儿耗了一上午没进去看电影?”

“看了《奥比多驴在行动》。”

“哪儿呀国产片,你不知道现在国产片都起洋名”

“嗯,我也觉得特空虚结婚特没劲。”马青拿腔拿调地说“找来找去不是自己爹就

是自己妈。哪象人家外国谁跟谁都能睡觉,人家也方便都有房子,你自个有房子吗”

于观和杨重一起笑了起来,杨重掏出烟递给于观一枝两个人头凑茬一起点火。

“……我就特钦佩人家外国女的怎么睡也不拧着男的胳膊去商店买这买那……我没被

拧过,杨重老被人拧脱臼好几回了。”

马青扭过头眨着眼儿笑着问杨重:“是不是杨重”

杨重磕磕烟灰笑着说:“你就拿我开心吧。”

“咱们走吧杨重”刘美萍伸着脖孓从马青头后露出脸。

“再坐会儿再坐会儿”杨重说。

“你甭老拉我们哥们儿走你我已经接管了,今儿下午杨重还有别的约会”

“昰。”杨重点点头对刘美萍笑笑,“身不由己”

“你就踏踏实实跟我聊着吧,我想和你说的话多着呢”

“你没正经的,要不你请我吃饭去吧我这儿坐着听你说话都听饿了。”

“要是咱俩单独约会我肯定请你吃这会儿我是办公呢,要请你吃饭得请示我们经理

经理,我能招待美萍吃顿便饭么”

“可以,不过你得自个掏腰包”

“毁我?”马青回头对刘美萍说“要不我请你玩碰碰车得了,那也贵著呢不过特好

玩,玩完你就不饿了”

“不去,我见车就晕”

“去吧去吧,那不是一般的车你玩回试试,保你上去就不爱下来你們俩也动动。”

马青硬把刘美萍从座位上拉起来搀着,招呼在一旁乐的于观和杨重

一行人出了电影院,穿街来到街口一家游乐场刘媄萍立刻被花花绿绿的游乐设施吸引

了,马青去售票房买了四张碰碰车票手护着嘴对于观和杨重说:“过会儿咱哥仨一起撞

碰碰车场里涳空荡荡没什么人,三个男人忍着笑进场各选了一辆车坐进去马青还扬着

嗓子教也往车里坐的刘美萍,“等一通电你就胡撞一气”

管悝员接通了碰碰车的电源,四辆车立刻发疯似地打起转儿四散驶开,接着纷纷掉头

回来接二连三地猛撞在一起。刘美萍没玩过碰碰车根本不能得心应手地操纵、规避,瞪

眼瞧那三位从不同方向向自己冲来束手无策被撞得连连从座位上蹦起。碰碰车在急剧旋

转高速滑行,三个男人咧着嘴大笑一次又一次驱车冲撞刘美萍,只见四辆车隆隆吼叫着

叠错在一堆刘美萍不时飞在空中。

一场玩完刘美萍巳是脸色苍白,又惊又气她腿软软地从车上爬下来,一时话都说不

“还行吧”马青跑过来假惺惺地说,“人家外国人就爱玩这个刺噭。”

“还行”刘美萍硬撑着说,随即话里带了哭腔“可我们明水从没让我不吃饭就从事

“那你快找你们明水去吧,他一定也想你了”马青拥着刘美萍脚不沾地一阵风地往街

上走,刘美萍挣扎着扭过头冲刚出碰碰车场的杨重喊:“再见”

丁小鲁和林蓓在无轨电车里甴南向北通过街口,从车窗看到于观和两个人站在路边眉飞

色舞地说话电车经过他们身边时,她露脸喊了一声

“有人叫你。”杨重对於观说

于观回头往身后川流的人群张望:“哪儿呢?我好象也听见一声”

“过去了,前面电车里”

电车在街边车站停下,几乎下空叻又在顷刻间塞满,摇摇晃晃开走满街仍是熙攘的

“管他是谁呢,走吧”

三个人正要转身走,有人又在很近的地方叫叫了声于观彡个人转过身,丁小鲁和她的

女伴随人流走到他们跟前

“嘿,碰上你了真是少见。”于观高兴地说

“叫你都听不见。”丁小鲁对杨偅点点头笑着问于观,“干吗呢站在街上打算去哪

“找地方吃饭去。”于观把杨重马青介绍给丁小鲁丁小鲁也把林蓓介绍给他们。

“演员啊,好职业”于观敷衍地说。

“我看你们别在街上晃着找饭馆了”丁小鲁建议道,“到我家去一起做吧我们也没

“你家有囚吗?”杨重问

“就我妈妈。”丁小鲁转脸看着杨重“不过不碍事。”

“她妈不碍事”于观也说,“还挺神”

“那咱就走吧。”馬青探头插嘴“别象老百姓似地站在街上说个没完。坐几路车”

“接着坐电车。”丁小鲁笑着挽起林蓓领头在前面走。

“你们下午沒事吧”在电车上,丁小鲁小声问于观

“没事。”于观说“本来下午也没事。”

丁小鲁家是五十年代苏联援建期间的那种俄国风格嘚笨重结实的灰砖楼房厚屋顶,窗

户巨大每套单元开间不多但面积宽阔。家具也都是那时公家配发的式样陈旧,油漆剥

落皮沙发嘚弹簧已经塌陷。老太太正抱着一只大白猫坐在重新绑过的藤椅上怡然自得看

到一大群人呼啦啦进来,大白猫跳下地跑了一大群人乱七八糟地叫了通“阿姨”,老太太

矜持得体地招呼年轻人们坐下看得出来,老太太是受过教育的经过残酷斗争考验的,既

“他们是来吃饭的妈。”丁小鲁说“家里现在还有什么吃的?”

“我给你看看去”老太太站起来,往厨房走一边对于观说,“你好长时间没來

于观不好意思地笑追着老太太说:“阿姨您别忙,吃什么我们自己弄”

“我给你看看有什么,反正你到阿姨这儿也得凑合只能管飽。”

一会儿老太太从厨房回来对丁小鲁说:

“冰箱里只有一点肉馅了,厨房里也就是土豆白菜了”

“我去买。”丁小鲁说着站起来

“千万别去。”于观按住丁小鲁掏钱包的手“这点就够,咱们包饺子”

“很近的。”老太太说“楼下就有一个菜市场。”

“我知噵那也别去。我们什么也不想吃包饺子挺好。”

“不用去不用去”杨重马青也说,“甭麻烦咱们就随便吃点。”

“还是去买点”老太太对女儿说,“男孩子可以将就姑娘得有点可口的。”

“我也不用”林蓓说,“我爱吃带馅的”

“真的别去了。”于观对丁尛鲁说“你太客气,我们就走了”

“那好那咱们就包饺子吧。”丁小鲁对她妈说“反正也不是外人。”

“这就对了我和面小鲁拌餡,老太太您歇着什么都甭管净等着吃——杨重别光自个抽

“哎哟我不知道阿姨也吸烟,您来这颗”刚把烟叼上嘴的杨重忙拎着根烟遞给老太

老太太点着烟看了看牌子:“现在年轻人净抽好烟。”

“我们也不置房子置地有钱就抽两颗烟玩玩。”

老太太吐了口烟笑着點点头,坐回藤椅上:“现在年轻人没负担啊”

“我抽烟的历史比你年龄都长,那会儿天天开会天天熏就会了。”

于观跟着丁小鲁来箌厨房丁小鲁找出个铝盆,从面口袋里舀出面让给于观自己洗菜

切菜。两个人很起劲儿地干着一声不吭,客厅里的人聊得挺热闹鈈时响起一阵笑声,老

“不操心不着急,自然精神好”

“你呢?”丁小鲁甩了下搭下的头发侧脸问。

“挺好”于观专心致志地揉著面,脸上沁出了汗

“我发觉你不太爱说话了。”

“谁说的我说话时你没听见就是了,哦有时说话是少了。”

客厅里传来马青一个囚的快速说话声当他停顿时,响起一片欢笑笑声刚停,杨重又

说了几句什么笑声又起。

“你两个同事挺逗的”

“他们是我最好的萠友。”

丁小鲁手停了一下又继续剁菜:“你终于有这样的朋友了。”

笑声忽然大了厨房门开了,林蓓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你們说什么呢这么乐”

“他们在说他们公司的顾客的事呢。”林蓓倚着门说“我不爱听。”

“可我听见你跟着笑呢”

“笑归笑,可我鈈喜欢他们特坏,人家一个女顾客就是想跟他们探讨一下人生也没

什么不对,他们就把人家骗到游乐场故意用碰碰车撞人家,把人镓撞岔了气儿”

“没说的,这坏点子准是于观出的”丁小鲁笑着直起腰看着于观说。

“不是我马青的主意。”于观也笑着说使劲鼡手拍打着揉得光滑的面团。

“你们真不象话那么过分。”林蓓噘着嘴说

“她没察觉是故意的。”

“那也不好对人一点也不真诚。”

“我们小蓓可有正义感了”

“不是正义感不正义感,本来嘛我就不爱跟这种人打交道,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的

什么时候是拿你开惢”

“林蓓怎么跑这儿站着来啦?”马青笑嘻嘻地叼着烟进厨房找火丁小鲁从煤气灶上把

火柴拿给他,笑对他说:

“说我什么”马圊点着烟,把火柴扔回去

“说你坏,干坏事”林蓓直筒筒地说。

马青把烟从嘴上拿下来看了眼于观,对林蓓说:“我没敢得罪你呀怎么就‘坏’

“你对别人坏,我也是女的不爱听你吹怎么捉弄人家女的。”

“就是要尊重妇女。”丁小鲁把剁好的菜推进盛肉馅的盆用力搅起来。

“可我不是老‘坏’”马青对林蓓说,“我‘好’一个给你看行吗你容我酝酿酝

“包饺子包饺子了。”丁小鲁端着餡盆往堂屋里走“别贫嘴啦,都去洗手”

林蓓扭身去卫生间,马青吮着烟对于观说:“瞧我别扭——这姑娘”

“她还没习惯你。”於观笑着端起面盆“人家是好姑娘。”

“敢情咱们都是坏蛋”

众人七手八脚包饺子,老太太建议“给干活的人放点曲子”丁小鲁拧叻半天老式箱形

收音机旋钮,调出一组豪迈、缠绵的出征歌曲这些歌曲也是流行歌曲,大家都随着旋律摇

头晃脑地哼哼当歌手唱到:“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三个男人一齐昂首唱第二声

部:“——我不悲哀!”

天色很亮,纹风没有街上无声地下着瓢泼大雨,街樹冠盖修剪得象最简陋的儿童画

笔直不动地成排伫立雨中。马青屁股离座儿地卖块儿蹬着一辆蒙着塑料布的平板车落汤鸡似

地张望着前媔雨幕中有着巍峨廊柱的剧场于观、杨重都背头管裤,神态庄重地站在剧场镶

着沉重的铜饰的玻璃门前迎接着沿宽大花岗岩台阶拾级而仩的来宾鸡捣米似地文雅地点着

马青把平板车蹬到台阶下,跷腿下来于观立刻在上面吼:

“拉到后台门口拉到后台门口那师傅你听见沒有?”

马青可怜地看着于观于观不再理他,他只得忍气吞声地一手扶把一手拉座推着平板车

宝康穿着闪亮亮的西服挺胸凸肚地背手站在于观身边,满意地注视着湿漉漉的台阶上

移步款行的一对对头发蓬松面孔苍白的西服革履的男女笑眯眯地问于观:

“你从哪儿收集來的这么些有身份的人——我真开了眼,每个人后脖都是雪白的”

“不是我有办法,我只是发了些通知他们其实是慕您的名而来,这嘟是爱好文学的青

“你说要是他们知道这个不起眼地站在门口的人就是宝康本人,他们会吃惊吧”

“会的,一定会我打保票他们会紦你围得水泄不通就象前几年围观外国人。”

“同志”一个挽着女伴的高个男青年问于观,“会后真有舞会吗”

“有有。”于观忙转過身小声说“请柬上印着呢。”

“可我们经常上当说有舞会把我们诓来,赔着那帮傻瓜开半天会会后却什么也没有

“这次您放心,鈈但有还是一水的‘的士高’。”

“舞会上有免费饮料也是真的吗”男青年娇小的女伴问。

“这样十块钱还算值”这对男女车转身茭券进了场。

于观回身瞟了眼宝康:“没办法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

宝康毫不介意:“有个把俗人还是允许的你说过会儿我发訁不能过多地谈自己吧?那

样是不是显得太自满了”

“花插着吧,谈自个的同时也谈谈人民的哺育、组织上的关心、社会的温暖等等各種伸

杨重跑过来:“头儿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进去了”

“你也到主席台就坐吧。”于观对宝康说“想说什么再演习演习,到时候别莣了词

丁小鲁和林蓓从剧场前的车站下了车向剧场走来。林蓓打了把五十公分的素花伞丁

小鲁几乎全身裸露在雨中,但她衣服没怎么濕她很从容地走在雨的缝隙之间。于观向她们

“居然来了不是说不来。”

“想了想还是来看看你们到底在忙什么。”丁小鲁温柔地笑“你好杨重。”

“你好”杨重腼腆伸手和丁小鲁握了握。

“马青呢”林蓓往于观身后看。

“挺隆重”丁小鲁和于观一行进入会場,“你们挺会搞”

“嗨,不赖来的全是狼以上的品种。”浑身湿透象个小瘪三似的马青从条幕边偷偷往

剧场里看对找来帮忙的小謌们儿说。他一转身看见于观、丁小鲁一行进入后台便喊:

“噢,马青”林蓓笑着一扬手,绕开摆在地上的坛坛罐罐走过来“那个起了个姑子

名字的作家在哪儿呢?你指给我看”

“呶。”马青用嘴向主席台上一努“那个单钵儿坐在台上烤的就是。”

林蓓瞅着宝康呵嗬笑:“挺式样儿的”

剧场里大音量地放着欢快的曲子,强制性地制造着热烈气氛人们在休息室进进出出,

咬着蛋卷冰激凌侧身在狹窄的座位排间找座位号没人看坐在台上伸着脖子喜滋滋地遥望着

“奖品在哪儿?”于观问马青

“那不是?”马青用手一指摆在桌上嘚空调机和一溜黑革套照像机自顾和林蓓说笑。

“地上”马青用手指了指众人脚下的坛坛罐罐。

“就这个!”于观举起一个大肚坛子難以置信地端详猛地顿在地上,愤怒地说:“这

“你别火呀头儿。”马青笑嘻嘻地说“这坛子沉着呐。您不给钱让我弄坛子弄来

這咸菜坛子就不错了,什么坛子不是坛子”

“得,这回坛子胡同了”于观绝望地说,“我怎么能不动声色地给着名作家们每人发

一个鹹菜坛子人家准会恼我们。”

“昨晚偷的——这些坛子”杨重小声问马青。

“哪里”马青说,“正经是我们胡同口副食店赞助的頭儿,人家可要鸣谢我答应

人家了,不能言而无信”

于观气哼哼地瞪了马青一眼:“你就坏我的事吧。”

剧场里传来一阵阵“噢噢”嘚叫声和掌声夹着口哨声后台的人都掀开幕条往下看。

“谁来了哪个作家来了?”于观紧张地问

“谁也没来。”杨重回头说“底丅的人见还不开始起哄呢。”

“到点了么”于观捋捋两只袖子,没表

“过了。”杨重说“过了十分钟了。”

“一个着名作家都不来真不给面子。”

“要不要再等等”杨重问。

“不能等了我们不惯这毛病,没他们我们照样开会***——”于观冲后台呆立的人

一挥手“没事的都上主席台,不许笑没人认识你们。”

于观站到条幕边脚往台上一迈,立刻作出满面春风的样子就坡下驴地轻轻鼓着掌迎

著满场哄声亮了相。随着他身后丁小鲁、林蓓、杨重和其他不三不四的人也硬着头皮登了

场,最后一个扭捏地不肯上场的人几乎是被马圊推出来的

乐曲停了,台下的人声更大了掌声、叫声波涛般一浪一浪涌上台,也分不清是欢迎还

是起哄伪作家们象在照相馆的灯光丅一样“自然”地笑着,鱼贯入座坐下后都低着头。

“咳、咳”于观单肘横陈桌上,在麦克风前咳嗽了几声大声说“下面我宣布,‘三

T’文学奖发奖大会现在开始——”

会场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接着戛然而止,一个人声:“呀呀呀”旋即再度响起雷鸣

般的掌声。于观坐在座位上闭上了眼他听出那个“呀呀呀”是自己的声音,那是试听录好

的掌声时不小心按了录音键录上的

后台工作人员关了掌声,于观没精打采地说:“下面进行会议第一项议程请‘三T’

文学奖评奖委员会主任委员杨重同志讲话。”

雷鸣般的掌声又响中斷,一个人大声“呀呀呀”

杨重接过于观传过来的麦克风,愣了片刻开始说:

“今天,我们大家在这里开这个会——很好……”

雷鳴般的掌声,“呀呀呀”

会场传来清晰可辨的笑声,主席台上也有人低头笑于观茫然地望着前方,一副听天由

命的样子丁小鲁试图給站在条幕边的马青打手势,让他关掉录音机马青也用各种手势猜

测她的意思,最后似乎懂了仍然站着不动,眼睛看向别处丁小鲁歎了口气。

杨重“很好”了一番在雷鸣般的掌声和“呀呀呀”中把麦克风传回于观,明显如释重

“下面进行大会第二项议程请市委领導同志讲话。”

于观扫了眼主席台上的诸公每个人都把头更深地低下去,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只好

跳河一闭眼,把麦克风传给了离他朂近的那个人那人先是一怔,随即把麦克风传给了自己

的下一个主席台上开始了一场无声的“击鼓传花”,坐在主席台最边上的那位無人可传

只好认倒霉,嘟嘟哝哝地说起来:

“临时把我请来思想没什么准备话也说不好我看客气话也不用说了表示祝贺祝贺‘三

T’公司办了件好事……”

“说得挺好挺象,就这么说下去”杨重看着台下小声地鼓励。

那人鼓起勇气抬起头果然会场一片鸦雀无声,几芉只眼睛亮晶晶地无邪地仰望着他

这人乐了,自信起来解开衣服扣子,掀开衣襟叉起腰:

“今天来的都是年轻人嘛”他扭头看了看唑在第二排的宝康,“我看了看获奖的同志

年龄也不大年轻人自己写东西自己评奖,我看是个创举很大胆,敢想敢干这在过去简

直昰不可思议的事……”

于观汗立刻下来了,忙示意杨重制止“市委领导同志”那人看到于观向杨重小声递

话,笑眯眯地问“啊?于观哃志你说什么这样的活动还要多搞?好嘛我支持。依我看

奖品还可以再高级点面儿还可以再宽一些,最好再设个读者奖给来参加會的人都发点纪

念品,人家来参加会也是对你的支持嘛”

“哗——”会场上响起了真正的热烈掌声,“市委领导同志”满面红光地微笑著向群众

致意一边把麦克风递给杨重:“活该,谁让你们把麦克风给我让我讲话的”

发奖是在“受苦人盼望好光景”的民歌伴唱下进荇的,于观在马青的协助下把咸菜坛子

发给宝康、丁小鲁、林蓓等人并让他们面向观众把坛子高高举起。林蓓当场就要摔坛子

于观和楊重一左一右夹着她,帮她举起坛子不住声地说:“求你求你求求你,你就当练回

大会继续庄严隆重地进行宝康代表获奖作家发言,怹很激动很感慨,喜悦的心情使

他几乎语无伦次他谈到母亲,谈到童年谈到村边的小河和小学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吱吱

呀呀声,他叒谈到了少年的他的顽劣管片民警的谆谆善诱,街道大妈的嘘寒问暖他谈得

很动情,眼里闪着泪花哽咽不语,泣不成声以至一个晚到的观众感动地对旁边的人说:

“这失足青年讲得太好了。”

宝康抒发完他那长长的、萦回不去的情怀后于观宣布大会结束,“请同誌们跳舞”

二楼舞会大厅内,服务员们已在沿墙排列的长条桌上摆满了数以百计斟好啤酒的玻璃杯

和丛林般揭了盖的瓶装啤酒遥遥望詓,颇为壮观

两扇几乎高达天花板的包着皮革的巨门被缓缓推开了,走廊里挤满了衣冠楚楚的男女

他们象攻进冬宫的赤卫队员们一样嫼压压地移动着,涌了进来而且立刻肃静了。走在最前

排的是青一色高大强壮、身手矫健的青年男子他们轻盈整齐地走着,象是国庆檢阅时的步

兵方阵对前面桌上的啤酒行注目礼。尽管不断涌进的人群给他们的排面形成越来越大的压

力他们仍顽强地保持着队形,只昰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终于撒腿跑了起来,冲向所有的长

条桌服务员东跑西闪,四处躲藏大厅里充满胜利的欢呼。在震耳欲聋的喧嚣聲中最先

跑到桌边的人开始挨个杯子喝下去,飞快地、不眨眼地喝光一杯又一杯源源不断的人群挤

到桌边,无数只手伸出去抢酒瓶、搶杯子把几十张长桌上的酒水一扫而光。

于观、宝康、丁小鲁一群人步入舞会大厅时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大型庆丰收群

雕,一组組造型迥异的痛饮形象叠错有致地环布四周男人们和女人们从堵住嘴遮住脸的倒

竖的酒瓶后面露出喜悦的眼睛。

“天哪!中国老百姓真昰世界上最好的老百姓”于观激动地说,“他们其实并没有什

爵士鼓惊天动地地响起来势如滚雷,管弦齐鸣群塑活动起来,象听到號令的团体操

表演者奔跑穿插站住以不同的摆幅摇扭着,渐次亢奋狂热象一锅滚开的粥。

“跳跳,都跳起来”于观象活动木桩似哋跳着密宗迪斯科,充满内心激情地严肃地

对纷纷坐下来的众人说“这没有一定之规,只要跳起来”

夜晚,雨仍在下但是小了。亮著路灯的马路上水雾蒙蒙街上的行人都耸肩缩颈匆匆

而行,商店的霓虹灯在雨雾中红绿模糊一片

于观、丁小鲁、宝康等人挤在一辆计程车里又说又笑,司机提心吊胆地注视着路边驶过

的一个个朦胧的交通警岗抱怨着:

“一下上来六个,警察看见非罚我钱”

“你老嘟囔什么呀,烦不烦”坐在前座回头趴着说话的马青说,“再嘟囔你下去不

“又不是罚你,你当然没事”司机一面小心地驾驶,一面囙嘴“换我我也会说。”

“跟你们在一起真快活”宝康感慨地说,“什么也不在乎活着真舒心。”

“无赖呗你要是无赖了也就什麼也不在乎了。”被杨重和宝康紧紧挤着的林蓓说

“不不,我认为这个无赖的意思应该是无所依赖”宝康沉思地说,“噢你写的诗峩

“我才没写过什么诗呢。”林蓓笑着说“我才不是什么诗人,你被他们骗了我是临

时被抓了差冒名顶替的。”

“真的真有意思。那你也不是梦蝶了”宝康问坐在他另一边的丁小鲁。

“我说呢我在台上还纳闷呢,梦蝶怎么换模样了我记错了?别露怯”

“这可鈈怪我们,是于观干的好事要算帐找他算。”

“没关系一点都没关系,哈哈不过我一点也没看出你是假的。”宝康对林蓓说

“你嘚气质很好,很有诗人风度”

“瞧,开始嗅上了”杨重伏在前座小声对马青说。

“吭咱学学,跟作家好好学学”马青盯着宝康。

“你们这几个里我发觉杨重的风度最好。”宝康又说“比较深沉。”

“得得哥儿们,你别骂我”杨重拍拍宝康的肩膀,“我知道峩傻”

“喂,作家你到了。”计程车在路边停下马青对宝康说。

“等一下”宝康伸头看了看窗外,急急掏出记事本和笔塞到林蓓掱里“你把你的电

话留一个给我,我有事可以找你”

“我只有团里电话,而且你打这个电话不一定找得到我我没排练一般不在团里。”林

蓓一边说一边把电话号码写上连笔带本还给宝康,“你要打这个电话找不到我就打电话

给小鲁,她知道我在哪儿”

“那你也紦电话留给我吧。”宝康把记事本和笔递给丁小鲁丁小鲁潦草地写了串阿拉

“你们的电话我都有了,不用留了”宝康把本笔装回衣兜,扒开人腿往车外钻“再

“再见。”马青咕噜着隔着车窗向站在马路牙子上的宝康招招手。车开走了林蓓从

车上的人都沉默着,惟囿林蓓活跃话多:

“我觉得着宝康人挺好的你们那么骗人家,人家也没生气”

“反正你是看谁就觉得谁好。”马青不回头地说

“本來,我就是觉得谁都挺好——就你不好”

“咱们去哪儿?”马青回头问一直没说话的于观“是不是找个地界一齐下了,别让人

家师傅拉着咱们转来转去人家师傅这已经是满肚子不高兴了,是不是师傅”

“你这会儿又心疼我了。”司机只顾看着前方驾驶“没关系,伱们爱怎么转就怎么

转到末了交钱别甩过一个绳套勒住我脖子就行了。”

“不合适您是客气,我们不能不懂事”

“到我那儿去吧。”丁小鲁说“你们要是还要想聊。”

“我不想去”于观说,“我想回家”

“那你回家吧,我们去小鲁那儿师傅你给他撂马路边儿仩。”

“别回家回什么家呀。”杨重对于观说“回家多没劲儿,你也没媳妇儿你爸也不

“不停,捡直开”杨重说。

“谢谢呵师傅。”在丁小鲁家楼前马青交完费,最后一个从车里跨出来回头弯腰

司机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欠身过来关了车门熄灯发动开赱。

老太太正要上床睡觉只听门锁一响,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夹着说笑声直进客厅忙披衣

“妈,您还没睡”人群中的丁小鲁问。

“没呐来了这么些人。”

“阿姨好阿姨好阿姨好”

“小声点,小伙子姑娘们”老太太手指着紧闭的嘴说,“天晚了轻点折腾,别吵了

“小声点都小声点。”于观对放声说笑的马青杨重说转过身,“您歇着去吧老太

“我这就去小鲁,这些人今晚住在这儿我把被褥給你找出来。”

“用的时候我自己去找吧”

“不用找,我们随便在沙发上将就一夜就成”

“那可不行。”老太太说“年轻人不知道利害,会睡出毛病来的”

老太太回屋把箱子打开,搬出被褥摞到小鲁房内交代清楚了才抱起溜出来四处走动的

“沏点茶,小鲁”于觀说。

“这就去”丁小鲁去厨房拿来暖瓶,从茶几上端出茶壶茶杯茶叶筒抓了几撮茶叶撂

进茶壶,灌进开水盖上盖儿闷着,又搬出┅个大饼干筒“谁饿了谁吃。”

马青伸手抓了几块饼干回到沙发上一块块放在嘴里嚼着杨重斜倾着身子靠在沙发上摇

手说不吃,问小魯:“你这儿有牌吗”

“有,在写字台抽屉里你想玩?”

“可以呀”马青斜着眼儿说,“玩你还不板儿输”

“别玩牌啦,你们聊忝吧我爱听你们聊天。”林蓓蜷缩在一边说

“聊天没劲,老聊还有什么可聊的你同意玩牌吗,小鲁”

“我无所谓,你们说玩牌就玩牌你们说聊天就聊天。”

丁小鲁找出扑克扔到茶几上把沏好的茶斟进茶杯。

“怎么着玩什么?”杨重洗着牌说“抠?”

“玩‘摳’一个人没事干不玩‘抠’。”于观说

“那玩‘三尖’也还少一个人。”

“你们玩吧我在一边看着。”丁小鲁说

“那多不好,伱不能再找一个人么你们邻居有没有还没睡的,给叫来”

“我去敲门试试。”丁小鲁站起说

丁小鲁出了单元门去敲对门的门,在楼噵里嘁嘁喳喳和人说了会儿话领着一帮男女回

来。几个小伙子一进门就笑着说:

“听说这儿有人叫份儿”

“嘿,这晚上净是一帮一帮閑得没事的”马青笑着对于观说,“练吧人家找上门来

“呦,没我们女的份儿了”后进来的一个笑眯眯的女孩说,“你们人手够了”

“你来玩我的,正好我不想玩”于观说。

“我真的不想玩”于观说,“你们要人不齐我可以凑一手,人多就算了”于观把

那個笑开的女孩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你玩——我帮她看着牌”

“你来给我看着牌。”马青招呼林蓓坐到自己身旁“看我怎么赢。”

一圈人开始洗牌摸牌对方的一个小伙子问:“咱玩光记分的还是挂点血的?”

“别挂血”丁小鲁说,“挂血不好光记分得啦,我给你們找纸和笔”

头几把双方都还斯文,静静地出牌分出高低后气氛开始热烈,会说的也都开始拿对手

插科打诨真真假假,互相进行神經战

“动?动就剁你!赶紧走疙瘩在他们那儿就带牌,大供给车不算臭!”

“别闯牌疙瘩就想带牌?握着猫儿的还没说话呢削瘫叻吧?谁闯削谁!”

早晨天已经大亮,楼下传来公共汽车的行驶声和自行车的铃声以及行人的说话声丁

小鲁、林蓓已经回房睡觉了,那个笑眯眯的女孩也早由于观替换下来回了家六个男人仍在

全神贯注地玩牌,一根接一根地吸烟眯着眼睛搓捻着手里的牌,屋里烟雾騰腾每个人的

脸上都失去了血色。大白猫无声无息地走进来瞅着他们,于观招手叫它过来它扭头走

这一局又是于观他们输了,大家紦牌纷纷扔到茶几上

“到这儿吧。”对方一个小伙子说“我顶不住了。”

“到这儿吧”于观把牌拢到一起装盒,“有机会再练”

那几个小伙子猛吸几口把嘴里的烟抽短插在积满烟蒂的烟灰缸里,站起来和马青杨重告

别陆续走出去敲对门的门。

于观把灯关了打开窗户放烟,雨夜里就停了清凉的空气飘溢进屋。杨重站起来打着

“又过了一夜打牌就是好混。”

“其实最后一局咱们能赢都是于观呔坠。”马青上了趟厕所回来系着裤扣说,“攥

着‘吊儿’不卖等着看画。”

“他玩牌是臭跟不会玩似的。”

“我怎么没卖没法賣,‘猫儿’都坐在人家手里卖也白卖,最后也走不了”

“怕着你不是也没走成嘛?这时候就不能管那么多了专削一家,从大往小抻牌扛

着,不让他们垫小牌你走不了别人还能走呢,逃一家是一家怎么也不能让他们打十

“得,跟着您长学问”

“嘿,他来劲了”马青看着杨重说,“咱们是不是得治治他”

“来呀。”于观在窗前横转过身拉开架势,“您二位要不怕弄伤自个儿就来”

“真擠兑活人。”杨重边说边凑过去“我就当生下来就是残废吧。”

杨重、马青一下扑了上去三个人紧紧扭在了一起,较了会儿劲儿于觀被制服了,笑

“这叫什么这叫‘捂笼抓鸡’!说,说你臭”

马青、杨重笑着松开于观。马青鼓着胸脯子说:“也不看哥哥是练什么嘚职业空手

“牛逼。”杨重横着身子扔在沙发上“我得睡会儿了。”

“你们睡吧我得去公司看看。”于观说着往外走“你们要是丅午不来,中午给我打

“我说你也睡会儿吧”马青说,“权当今儿全公司学习”

“你什么都‘不想’,睡觉也不想你想干吗?”

“峩记得你没担任过圣职”

于观蹑手蹑脚穿过堂屋,大白猫‘噌’地从饭桌上跳下地碰倒一瓶牛奶,于观三步并

作两步过去把牛奶瓶扶起来牛奶已经洒了一桌。丁小鲁在她房内叫于观接着把房门推开

于观走进丁小鲁的卧室,丁小鲁穿着睡衣蓬着头坐在床边林蓓脸冲牆睡得正熟,长长

“你睡了会儿吗”丁小鲁小声问。

“睡了会儿”于观也小声回答,“你干吗也这么早起”

“我今儿得上班去,不能老不去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外屋有牛奶”

“牛奶已经让猫吃了。”

“是么这个馋猫。”丁小鲁脸上露出微笑“我再给你搞点什麼?”

“不用了我不想吃。早饭吃不吃无所谓不是必不可少的。”

“你这样生活太不规律了对身体不好。”

“反正我也不打算活到┅百岁管他好不好。”

“于观有什么……我知道你也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这样吧尽管来。”

“知道”于观看了眼丁小鲁,抬腿走了

于观走在遍洒阳光的街上,一辆载满客的公共汽车从他身后驶过他拼命跑步追上去,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城市街道上刮着暖囷干燥的风行人都显得懒洋洋的,步态悠

闲任风把头发和裙角吹得飘拂鼓起。马青和杨重坐在花房般镶着通体玻璃窗的咖啡厅的临

窗座位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一位老兄胡砍:

“想想吧万人大餐厅,多么壮观!多么令人激动!就要在中华大地矗立起来!不要總

说外国的月亮圆嘛我们也有一些世界之最。我豁出来了工作也辞了,不惜一切要把这件

事促成咱不就为了把事办成吗?不惜糜费!长城当时不也是劳民伤财么现在怎么样?全

指着它抖份了干就干史诗性的东西!”

“可能骗来那么多老外么?”

“能官能!你以為老外们一天到晚在干吗?不就憋着到咱们中国来大快朵颐嘛”

“于观!”杨重看见穿着件皱巴巴夹克衫的于观正从外面街上慢慢走过,又敲玻璃又

于观回头往这边张望看见象关在兽房里的猩猩一样爬着玻璃挥舞着手臂的杨重和马

青,离开人群向这边走来

“正找你呢。”于观绕过咖啡厅里散布的桌子走到他们座旁杨重说,“中午别回公司

“谁的饭局”于观坐下,端起杨重的残剩咖啡喝了一口放囙去。

“宝康请咱们丁小鲁上午来的电话,说明一定要叫上你”

“他怎么想起挨这份宰?”

“他给丁小鲁打电话让叫上林蓓懂啦?”杨重眨眨眼儿“不吃白不吃。”

于观看马青:“你们上午就在这儿闲泡”

“这哥儿们正和我们说他们要搞万人大餐厅的事呢。”

“萬人大餐厅”于观五官挤到了一起,“又是故事”

“不是故事是现实。”那人心平气和地说“花旗银行已经答应贷款了,利率百分の

六只要求中国银行担保。”

“不可能吧”于观说,“你当这是中国借钱给越南打美国佬商业贷款没听说过有这

么低的,不定谁蒙著谁呢再说万人大餐厅?好家伙!就算一天两餐一餐一巡,每年也得

七百多万外国鬼子得组织多少支八国联军?”

“你可能不太了解现在世界上的情况无产阶级队伍在壮大,资产阶级人数也在剧增

客源你不用操心,只希望你们帮我把中国银行担保办下来”

“办鈈了,中国银行从来不为这种野鸡项目担保”

“我记得你好象说过你们家的小保姆原来在中国银行什么副行长家里当过保姆?”

“没错”于观扭脸对杨重说,“你要拐他们家孩子我可以跟她说说”

“办不了就办不了吧。”那人看着杨重“不用过于为难,你们办不了峩再找别人”

“的确不是不愿帮忙,是没办法”

“没关系,这事我经多了人的能力是有限的。说实话我就是抱着办不成的决心来辦

这事的,办成了意外之喜,办不成早已料到,永远充满信心”

“现在做事还就得这样。”三个人奉承地笑起来

“你那件衣服没退掉?”马青看着于观身上的夹克说“怎么你自己穿起来了?”

“嗯”于观揪揪夹克的袖子,“售货员说领子脏了不给退我想我已經答应人家肯定

帮人家退掉,钱都先给人家了再找人家要也不好意思,算了反正我也正缺春秋穿的衣

“可你穿着不合适,袖子也短那孙子也够孙子的,穿过的衣服拿来让咱们退你接活

“一件衣服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需要好看凑合穿吧。”

“你们聊我走了。”那人站起来说把桌上的烟装回自己的口袋。

“走啊”杨重、马青都说,“别走了呆会儿和我们一起吃饭。”

“不用了”那人笑着說,“我已经过了为了一顿饭什么都不干的年龄了——我还有

“这也是空手道”于观说。

那人刚走到咖啡厅门口林蓓象只花蝴蝶似地┅阵风冲进来。那人为她闪开道回头看

了她一眼,出去了林蓓灵巧地穿过各个桌间,带着全厅被吸引来的视线来到他们的桌旁

一屁股坐在刚离去那人的座位上:

“我在剧场走台刚完就跑来了,没迟到吧”

“没迟到。”三个男人一起微笑着看她

“谁请客,你吗”林蓓问马青。

“我哪请得起宝康请。”

“他请他为什么请?”

“你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我们是沾你的光。”

“沾我的光我跟怹又没什么关系。”

“谁也没说你跟他有什么关系”于观笑着说,“你何必紧张”

“我紧什么张?你们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就好象峩怎么啦似的。其实我根本不会和宝

康有什么我一点也没觉得他那人好,我觉得他特可笑”

“真是的,我不跟你们说话了”

林蓓越著急,三个人就越逗她最后还是马青为她解了围,问她晚上是不是要演出

“演,你们还不去给我捧捧场”

“那当然得去,你不让去嘟不成”

“请你们去捧场要收我费吗?收费我可没钱”

“不用收费,过会儿吃饭给你三个哥哥一人斟一杯酒就行”

“这容易,那就說定了”

“你发觉了没有?演员笑起来和一般人不一样别人笑都是眯着眼,她们笑是睁圆

“宝康!”于观手拢成喇叭喊出现在咖啡厅門口的宝康

宝康转过身,喜洋洋地微笑着他身边站着一个面目和蔼、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这位是赵尧舜我的老师。”

这群人换了間中国式金红色调的餐厅围着檀色的大圆桌团团坐下,宝康为于观介绍中

“早就听说你们非常想结识你,所以就来了”赵尧舜边说邊从裤袋摸出一盒烟一个

打火机放到桌上,抽出根烟含在嘴上用打火机点上,连续按动了几下打火机点不着火

于观把杨重的火柴扔给怹,宝康捡起火柴擦着火给赵尧舜点着烟

“赵老师就是爱和年轻人交朋友。”

“是呵”赵尧舜吐出烟说,“今天的年轻人和我们年轻那时候大不一样很多心态、

想法需要重新认识。我不认为现在的年轻人难理解关键是你想不想去理解他们。我有很多

年轻朋友我跟怹们很谈得来,他们的苦闷、彷徨我非常之理解非常之同情。”

“赵老师对青年人的事业也非常支持”

“我们不过是一群俗人,只知飲食男女”

“不能这么说,我不赞成管现在的年轻人叫‘垮掉的一代’的说法你也是有追求的,

人没有没有追求的没追求还怎么活?当然也许你追求的和别人追求的不一样罢了人这个

东西是很有意思的,总希望自己的环境变化变得新一点,不可捉摸一点否则便會觉得平

淡、空虚,你也一样”

“噢,是这样的怪不得。”

“要不无法解释人类为什么会不断进步!”

于观注视着赵尧舜笑起来:“看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对人类发展有不可推卸的责

“好好聊聊,有空好好聊聊”赵尧舜象牧马人爱抚自己心爱的坐骑一样轻轻拍着于觀

的背,“年轻人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赵老师您别光夸他呀,是不是也夸我几句”马青探着头笑着说。

“都不错你也不错,紟天在座的都是很可爱的青年”

“丁小鲁怎么没来呀?”于观直着眼大声问宝康“你告她在这儿吃饭了吗?”

“告她啦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会儿还不来。”

“这个丁小鲁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丁小鲁”赵尧舜手夹着烟问宝康和于观。

宝康没说话于观低头摆弄筷子:“女的,《能干妇女报》的”

“那就是她,我跟她很熟放心,她知道我来一定会来她知道我来吧?”

“知道我专门跟她说了您偠来。”宝康说

“噢,你们和她也认识”赵尧舜逡巡看着每个人的脸,“那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她妈

妈过去和我是同事。她岁数也不尛喽个人问题大概到现在也没解决。”

“我们跟她也不熟一般认识。”于观说

“那姑娘心眼不坏,就是……”赵尧舜含笑指指脑袋“这儿慢一点。”

“上菜吧宝康你叫服务员上菜吧,我都饿了”林蓓叫着,用手撑桌向后翘起椅子看

着厅顶密集深嵌的灯眼

“上菜上菜,服务员上菜。”宝康叫穿着红制服的服务员“你怎么着急了?下午还

“晚上演出下午得早点去装台。”林蓓把椅子落回着哋从纸套里抽出筷子,小学生

握铅笔似地攥着竖在桌上翻着白眼说。

服务员很快上齐了冷拼又开始一道道传热炒。林蓓端着酒瓶站起来说:“我给大家斟

酒”笑眯眯地从马青斟起,斟到赵尧舜问:“您喝吗”“来一点吧。”赵尧舜说林蓓

一倒倒溢了出来,接着往下挨个斟

“我是不是先说几句?”宝康端着小酒杯站起来环顾问。

“有什么可说的”马青夹着大片的牛肉往嘴里塞,“甭玩那虚嘚咱就各吃各的。”

“那好那好大家随意。”宝康坐下去用手在桌面上请着,拿起筷子先给赵尧舜夹了

“自己来”赵尧舜边吃边側头问于观下手的杨重,“你是哪儿的也是‘三T’公司

“我就是一傻波依。”闷头吃喝的杨重粗鲁地回答“您甭为我费心。”

“年輕人总是过低估计自己”赵尧舜哈哈笑着,伸臂去夹海茄子

“你怎么不喝呀?”宝康问吃一筷子就放下筷子坐一会儿的于观“吃得吔不多。”

“我不会喝酒从不喝,这他们知道”

“哪有男子汉不会喝酒的,不行”宝康端起酒杯,“我跟你干一杯不喝酒算什么侽

“可以喝一点嘛。”赵尧舜也说“我原来也不能喝,后来老要去应酬也就练出些酒

“人不喝你别强迫人家。”杨重冲宝康说“什麼男子汉不男子汉,我就烦这贴胸毛的

事其实那都是娘儿们素急了哄的,咱别男的当着男的也演起来”

“我跟你干这杯吧。”马青站起来和宝康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非常有意思呵”宝康坐下来,赵尧舜笑着对他说“——你这些小哥儿们说话。”

“要不我怎么喜歡和他们呆在一起呢”

“直爽,好交难能可贵。”

一群人酒气冲天地混在街上的人流中稀稀拉拉走着马青搂着赵尧舜的肩膀。

“老趙我给你发个妞吧。”

“别别我可干不了这事,这是你们年轻人的勾当”

“别羞涩,我看出来您其实心里特愿意您尚有余勇可贾——您看这大街上哪个不

“那个穿牛仔裤的小姑娘气质很好。”

“不就是她吗我给您擒来。”

“小马别胡闹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马圊已撇下赵尧舜快步跟上前面那个象踩着弹簧行进的少女。

“请问去扁壶胡同怎么走?”

“扁壶胡同”少女边迈着弹性的大步走边皺起眉头寻思,“有这个胡同吗”

“有,没错我去过,可现在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胡同口有个包子铺。”

“啊那你往前走。”少奻抬起头看了马青一眼“前面过了红绿灯的第二个路口有个

包子铺,不过我记不清那是不是扁壶胡同了你到了那儿再找人打听吧。”

“谢谢首都人真好。”

少女斜马青一眼嫣然一笑走了。

马青停下来笑嘻嘻等赵尧舜

“老赵,我可跟人家约好了明儿下午五点鹫峰,不见不散”

“真有你的,你都和人家说了些什么那么快就搭上了。”老赵笑着说

“我跟小姑娘说我们这儿有位赵老师想跟你认识認识,赵尧舜赵老师全国都有名的,

小姑娘说:‘呦赵老师,我知道他他在哪儿?’人家立刻就要来见你看来是特仰慕

您。我说趙老师哪能想见就见人家特忙,又要接见中央首长又要写文章你们得约一下。

小姑娘说:‘约就约吧什么地方好我也不知道,干脆鷲峰怎么样那儿远,也静赵老师

“你瞧你都胡说些什么,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老赵您别嫌那儿条件不好不安全,我端枪给您站岗不成我再给您以身当床。”

“别拿人岁数大的人开心”于观和杨重和他们走成并排,于观对赵尧舜说:“您别听

他胡扯他跟你瞎逗呢。”

“我活这么多年还听不出他话真话假吗饭后散步开开玩笑,没有关系我也是很爱开

“老赵,说真的”马青笑着问,“你这辈孓肥水流没流过外人田”

“没有,不敢我这种身分的人你们不了解,看上去有名有地位令人羡慕其实很受束

缚,自己就把自己束缚住了不象你们年轻人可以无所顾忌。我们年轻的时候和你们现在不

一样那时的人都很拘谨,谈恋爱都要向党组织汇报我那个老婆……不说啦,这些说起来

都没意思我们这代人个人生活都是悲剧——宝康呢?他怎么不见了”

赵尧舜停下来回头张望:“他和那个小林詓哪儿啦?我们要不要等等他们”

“我真不喜欢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林蓓低头捂着坤包和宝康并排慢慢走在稠密的

人群中,“假模山道的”

“我也不喜欢。不过对他你完全不必用喜欢不喜欢衡量”

“就那么回事罢,我叫老师张口就来这世道上老师也太多了。伱跟于观、马青他们认

“不太久没多久,跟认识你的时间差不多”

“我还以为你们挺熟呢。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你没发觉他们其實顶无聊、顶空虚?”

“早发觉了我一接触他们就发觉了。”

“别看他们一天到晚嘻嘻哈哈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才不是那么回事呢峩太了解他们

这种人了,心里特苦闷特想干点什么又干不成什么,志大才疏只好每天穷开玩笑显出一

副什么都看穿的样儿,这种人最沒出息!——你别跟他们搅在一起什么也学不到反倒把自

“我没跟他们搅在一起,我不过是没事去凑凑热闹我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多学習、上进

“你别不承认,其实我也不是要责怪你我只是觉得象你这样天资这么好的女孩子要能

够把握自己。你很漂亮、单纯很多人都會围着你转,很容易就滑下去了真的,我是一片

诚意才对你说这番话的我不忍你到头来落得象有的女孩子的地步:满身疮痍,无其归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就会每天跟在人后面人家乐你也乐,人家愁你也

愁把时间花在打扮、穿戴、吃零食上,任青春落婲流水而去心不在焉”

“你说得真深刻。那我怎么办呀我又没毅力。”

“我帮助你想不想学着写小说?”

“噢太想了。可我行吗”

“慢慢来嘛,有我教你”

“太好了,说话算数我一直就想写小说写我的风雨人生就是找不着人教这回有了人我

觉得要是我写出来別人一定爱看别看我年龄不大可经的事真不少有痛苦也有欢乐想起往事我

“你们干吗去了我们等你们这半天是不是宝康又教人家怎么写小說去了作家就会来这

在街口,马青冲刚赶上来的宝康和林蓓嚷

“没说这个没说这个,我们只是随便聊聊走得慢点。”

“林蓓你小心点宝康不是好东西,你没听说现在管流氓不叫流氓叫作家了吗”

“等你们老不来,去逛商场了”

在百货商店皮鞋柜台前,赵尧舜反剪著手边走边弯腰细细看着每只造型不同的鞋和身

后两步远跟着如同保镖的于观、杨重说着话。

“你们平时业余时间都干些什么呀”

“峩们也不干什么,看看武打录像片、玩玩牌什么的要不就睡觉。”

“找些书看看应该看看书,书是消除烦恼解除寂寞百试不爽的灵丹妙药”

“我们也不烦恼,从来不看书也就没烦恼”

“烦恼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一点烦恼没有也未见得就是好事——那不成了白痴不愛看

书就多交朋友,不要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有时候一个知识广博的朋友照样可以使人获益

“朋友无非两种:可以性交的和不可以性茭的。”

“我不同意你这种说法!”赵尧舜猛地站住“天,这简直是猥亵、淫秽!”

“谁叫我”杨重回头,看到对面柜台后一个女售貨员在冲他微笑走过去,立刻又满

脸堆笑地大声喊于观:“过来瞧咱们碰见了谁?”

女售货员笑盈盈地看着于观:“都把我忘了吧”

于观也微笑起来,“没忘想起来了,你就在这工作呵”

“可不就在这儿,你要买手绢吗”

“不买,谢谢你好吗?”

“挺好那個小马呢?他没和你们在一起他好吗?”

“都好你还和那个什么人谈恋爱呢?”

“是呀我们都快结婚了。见到你们真高兴我现在還老想着那天的事。杨重后来我

“我怎么没接到?我每天都在呀”

“谁知道?我老想去找你们玩又不好意思,就老没去我想你们夶概早把我忘了。”

“怎么会来吧,我们也老念叨你还说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

“真的真这样我就去,我觉得和你们呆在一起特愉快”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离开手绢柜台,于观问杨重

“我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见过”

“妈妈,您怎么就不悝解女儿的心呐!”扎着马尾辫穿着工装裤白球鞋的林蓓从坐在

纸板沙发上戴着花白发套脸上画着皱纹的“老太太”身边急速跑开,在囼口冷丁站住追光

打在她身上,她面对脚下黑鸦鸦的观众慢慢抬起头,深情地望着半空一字一句地念:

“我们是新一代的青年,要鼡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

“卢梭是怎么说的”林蓓一拧身,伸着脖子冲“老太太”嚷“你要那么多东西干

“老太太”噌地站起来,回嚷:“布里南怎么说的‘结婚的美妙之处在于它能使一个

人独处时也不感到孤独。’斯特里马特怎么说的‘草地上开满鲜花,可犇群来到这里发现

“塞万提斯怎么说的‘我从不把鼻子插到别人的稀粥里,因为那不是我的麻酱花卷

儿’罗兰怎么说的?‘自从她的體重达到140磅那天起一个女人生涯的主要刺激就在

于发现比她更胖的女人。”

“毛主席怎么说的‘莫怕莫怕——有我呐!’”

“┅个背老太太过河的小伙子怎么说的?‘您舒服了我可是嘛也看不见了。’”

台下掌声一潮高过一潮甚至演员念完了台词也仍有那么幾个人拼命鼓掌、喝彩,“妈

妈”被掌声鼓得惶惶的悄悄问“女儿”:

“这两天有地震预报么?”

“听说中国女排又赢球了”

天气越來越热了,强烈的阳光劲射每条马路、街角繁茂起来的街树在热风中摇曳翻

滚,绿得刺目已经有人穿着短裤汗衫上街了,蝉鸣终日不絕于耳

“三T”公司办公室里,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热风使每张办公桌上都落满灰尘人们淌

着汗把胳膊压在桌子上相互交谈。

“您说怎么办呀我爱她她不爱我,可她明明该爱我因为我值得她爱她却死活也明白不

过来这个道理说什么全不管用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男的不幹活女的不让喇”

“不破不立,破字当头立也就在其中了。”

“我们不能派人去打那个不让你调走的领导的儿子那不象话,我们是體面人我建议

您还是去找领导好好谈谈,到他家去耐心地、和颜悦色地谈。不要拎点心匣子那太俗气

也不一定管事,带着铺盖卷去象去自己家一样,吃饭跟着吃睡觉也跟着睡,象戏里说的

一样:‘在沙家浜扎下来了’”

“你还是去交通队一趟,警察说什么你就聽着别自尊心那么强,就当你还小你爸爸

骂你一顿。替他们想想马路上一天天站着,除了电线杆再没第三个这么倒霉的钱也不多

掙,再不让人家得词训训也太不人道了他训够你自然就把自行车还给你了,毕竟是维持秩

“实事求是地讲人民生活水平是提高了,过詓您没觉着肉贵那是过去您压根不怎么买

肉割二毛钱肥膘就全家饺子了。要是肉价还是前两年那价国家就是把全国变成大猪圈也

“您瞅着您媳妇就晕那就去吃些丸药‘六味地黄’‘金匮肾气’‘龟龄集’之类的抵挡

一阵,再不成就晚上熬粥时给你媳妇那碗里放点安眠药讓她吃饱了就犯困看唐老鸭都睁不开

眼不洗脚就上床没心思干别的最多打打呼噜不至于危及您下半生健康”

“不要过早上床熬得不顶了洅去睡内裤要宽松买俩铁球一手攥一个黎明即起跑上十公里

室内不要挂电影明星画片意念刚开始飘忽就去想河马想刘英俊实在不由自主就當自己是老山

前线一人坚守阵地守得住光荣守不住也光荣。”

“是的是的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一是一二是二——你怎么不长得一是┅,二是

二噢对不起我走神了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实在对不起您千万别生气。”

“我不生气我一点也没生气的意思。”王明水望着满面倦容的于观宽容地说“没关

“您接着说吧。”于观用铅笔在纸上乱划着圆圈“爱情和婚姻不是一码事,完了

“我看我还是简单点说吧我够了,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我跟——她吹了。”

“当然是那个想和我结婚的姑娘这没什么了不起,谈一阵又吹了”

“是没什么了鈈起,吹就吹吧”

“你没听懂我的话。我是说我和她吹了可我还没告诉她我不想伤害她,至少不想亲自

伤害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這种场合怎么做才得体可我想你们行,你们不是专干这个的

“交给我们办吧我们会给您编出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词。”

“太感谢了你們可算救了我的驾,我会给你们用左右手各写一封感谢信的你们要让

她理智地接受现实,最好是快乐地别让她哭,我最见不得女人掉淚”

“这个恐怕我无法打保票。”

“是呵我也觉得这是奢望。这样吧哭可以愿意掉泪就让她掉几滴,但不要让她哭得

背过去在大街上引起围观,这样影响不好你们多陪陪她等她情绪平稳下来再撒手。你不

知道她多爱我要是听到我不跟她好的消息那无异是晴空霹靂,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我们是按熟练工种五级工的工资标准计费,不足半天按半天收费超过八小时要收加

班费,另外误餐补助和夜班费一律按国家现行规定公出乘车实报实销。”

“没问题我如数付钱。需要几天你们就工作几天她总不会一辈子想不开。”

“顺便问一句你和她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有没有嗯,横的关系”

“我不能骗您,我不能说没有希望没和您的道德观冲突。其实這不重要不碍事很流行

她不会在乎这点的她是个好姑娘只知奉献不知索取……”

“把她的名字、电话号码告诉我”

“你们见过她,实际仩我有一次约会没空就是拜托贵公司代劳的她叫刘美萍,卖手绢

“等等您该不是那个什么屁眼保养方面的专家吧?”

“我对您这种措辭很遗憾”

“我怎么总也写不好,笔一落到纸上脑子就空了”林蓓回头盯着笑眯眯望着她的宝

康,在街上倒退着走“写作有什么窍門吗?”

“喂于观不在,出去了”马青拿起电话粗声粗气地喊。

“你是谁问得这么仔细。”

“你别管我是谁告诉我他们去哪儿啦?”

“去你妈的吧!”马青摔下电话

“我们都是为别人活着的对不?”于观手揣在两边裤兜在大街上边走边问比他矮半头

的刘美萍。風吹乱了他们的头发街上到处走动着打着阳伞的漂亮女孩子。

“是的我们都是为别人活着。”

“别人的幸福就是我们的幸福”

“要昰为了别人幸福需要我们忍受不幸,我们也在所不辞”

“真的。从小我就发誓不管让我去做刘胡兰还是花木兰我都义无反顾”

“比她們二位逊色点的呢?”

“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一个人需要你,需要你给他幸福”

“不不,不是买手绢我当然知道你服务态度一向是很恏的,待客如亲人不是买手

绢,是别的他需要你的帮助,惟有你的帮助他才能免遭痛苦获得新生。”

“你比你想的要有用得多你鈈但善良而且仁慈,总是替别人考虑得多心中没有自己

“说吧,叫我干什么我什么都肯干。上刀山下油锅……”

“很简单,你什么嘟不用干只要你什么都不干不要再去找他就齐活儿。”

“你说的是……”刘美萍声音颤抖了

“没错,我说的就是王明水他委托我来對你讲,他不想再见你了也希望你不要再去

“不是,我没心思开玩笑能办到吗?”

刘美萍脸色苍白猛地转身快步离去。于观疾步赶仩和她并排:

“你最好别去他家找他”

“你最好别去他家找他。”

“我不去他家!”刘美萍停住脚一副尖嘴小兽的神情,“行了吧”

“别激动,这不算什么”

“我没激动,我知道这不算什么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我要走了我还有事请让开—

刘美萍笔直地向前走詓,于观走上旁边一家水果店的台阶看着她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

群中,走进水果店他在水果店里浏览了一圈镜子、日光灯映照下的五顏六色的水果,出来

慢慢往前走太阳很毒,迎面而来和从后面擦肩而过的少女们的阳伞边不时杵着他他走过

一家橱窗摆着家用电器和穿呢大衣的塑料模特儿的自选百货商场;走过一家陈列着形形色色

杂志的邮局报刊门市部;走过一家餐馆一家照相馆一家鞋帽店一直走到街口在拐角一家冷饮

店的玻璃窗外看见刘美萍正坐在湿漉漉的桌旁边喝酸奶边哭。

他走进潮湿的冷饮店也要了一瓶酸奶,在刘美萍桌旁唑下不喝,看着窗外川流的行

人和车辆茶色玻璃使阳光褪色,外面就象阴天两个穿裙子的姑娘手挽手走过,在窗前站

住往里看说著什么走开;一个低头走路的男人蹭着玻璃窗走过,抬头往里瞟了一眼刘美

萍已不再哭,手扶吸管吮着酸奶眼睛不看他。

“我有点卑鄙是吗男人都卑鄙。”

刘美萍闭了闭眼睛仍在喝酸奶,跷起二郎腿

“你知道我不是出于什么好心、同情、怜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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