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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武则天时代全文阅读 - 找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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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旋而上的山间公路,两个少男少女拿着从山上折到的野花树枝,边说笑边走着。
  忽然间,拐弯处一辆卡车像喝醉酒的莽汉横冲过来,偏离了车道,向对面的男孩女孩冲去。女孩猛力把身边的男孩推到了安全地带,自己刚刚要跑开,车已经撞了上去,连同女孩一起冲出公路,坠落山崖,腾起一股硝烟和爆炸的声音。公路边,男孩哭喊着:“姐姐……”
  她,在被车撞上的一瞬间,似乎有一道灼热的光茫刺伤了眼睛,她像掉进了一个漆黑的空间,艰难的行走,身上疼痛难忍,头脑撕裂欲炸。终于,前面露出了一丝光明,她竭力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慢慢由模糊变得清晰。
第一章 回到唐朝
  自己竟然躺在一张雕花木制床上,周围似乎有很多人,都慌乱的忙成了一团。床边坐着一个穿着古代服饰的中年妇人,衣着甚为华贵,面容秀丽亲切,又哭又笑的说“韶君醒了!”
  韶君?是在叫我吗?
  恍恍忽忽中,只听大夫说道:“奇怪!奇怪!”
  中年妇人已经哭红的眼眸里惊恐不已。
  大夫却面露微笑对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说道:“老爷和夫人大可放心。本来小姐的脉搏已经微弱不息了,适才一股脉象绵绵不绝而来,又由虚弱变得强盛,现在看来,竟是完全好了!不过,头部因为受到剧烈撞击,恐还有血块淤积,且开一副化淤之药,吃一段时日即可痊愈。”
  夫人和老爷均露惊喜之色,连忙请大夫快写药方。
  夫人疼爱的抚mo着床上少女的脸庞,神情终于因为爱女的苏醒而愉悦。
  “韶君”一脸迷惑不解,“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明明自己为了救弟弟,和失控的卡车一起跌入山崖,怎么会突然躺在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
  “韶君”挣扎着坐起来,夫人慌忙把她揽入怀里,哭着叹道:“我的傻丫头,这是你的家呀,怎么连爹娘都不认识了!”
  “韶君”茫然环顾四周,衣着华贵的妇人和那个气度威严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韶君的爹娘,几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子都因为小姐醒了而如释重负。
  房间宽敞明亮,古香古色,床的对面放着一副画屏,画屏后的人影应该就是刚才说话的大夫。
  老爷摇着头对大夫叹道:“小女自小便愚钝痴妄,可是爹娘还是认得的,可是如今,竟然,竟然糊涂到如此地步!”
  大夫揣摩着脉搏。过了一会儿,说:“郑老爷请放宽心,小姐头部受到创伤,可能会暂时影响记忆,慢慢对她告知引导,她就会想起来的。从脉象上来看,小姐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我们的女主角这时已经明白了大半,原来在她坠落山崖的生死一瞬,离奇的从公元2006年穿越时空回到了古代,还复生在一个古代女子身上!
  好吧,既然上苍眷顾我对弟弟的一片爱护之情,不忍让我就此死去,而给了我另一段生命,就当作是我有幸来到古代的奇异之旅吧。韶君如是想着,对新环境的好奇和兴奋让她不再惶恐不安。
  她心内暗暗叹道,看这些人的服饰穿戴都甚为大气艳丽,人物更是神采出众,一定是个高贵富裕的家庭,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哪个朝代。
  她这么想着,就不禁脱口向爹爹问道:“如今是何朝代?当今圣上是何人?”
  一屋子人都愕然的望着她,夫人和老爷面露惊奇。
  韶君更是郁闷,心想我好不容易憋出这么半文半白的话来。
  老爷皱皱眉头,想想刚才大夫所说的话,柔声对韶君说道:“今年乃万岁通天元年,当今圣上乃神圣皇帝。”
  晕菜!韶君刚刚清新过来的头脑又开始疼起来了,自己所知道的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都是从中学历史课本里看到的,外加看了一些肥皂古装剧,爹爹说得什么万岁、什么神圣的,自己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她还是不甘心的又问:“国号是什么?皇帝叫什么名字?”
  房间更安静了,大家都把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几乎绝倒。
  “如今国号大周,武姓天子。”老爷一边说着,额头冒着汗,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怎么张口就问出如此怪诞的问题。
  韶君喃喃低语道:“周朝?怎么可能?那会儿还是奴隶社会呢。”突然她想到曾经改国号唐为周的一代女皇武则天!
  心内暗自欢喜道:“没错!就是武则天!天哪,我竟然来到了唐朝,还是武则天统治时期呐!”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兴奋不已,几乎从夫人怀里跳出来。
  “武则天”其实并不是这一代女皇的名字,只是她老年被兵谏退位后,她的儿子中宗皇帝上尊号称“则天大圣皇帝”,后人便习惯性的称她为“武则天”。韶君对这些历史学里拐弯抹角的东西并不了解,只是按大多数人直观的叫法来称呼这个中国历史上旷古绝境的女皇帝。
  夫人的眼泪又急得快要掉下来了,将韶君紧紧搂在怀里,含泪望着丈夫说道:“难道我们君儿的疯病又加重了吗?”
  老爷长叹一声,颓然说道:“她,本来也就那个样子,我们,我们。。。”话语间,老爷也几乎哽咽。
  韶君看着双亲伤心落泪,想到自己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一定也在因为自己已死而伤心欲绝,她心中一酸,抬起手来,将娘脸上的泪痕轻轻拭去,说道:“爹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这句话,既是对眼前的爹娘说的,也流露出对再也见不到面的父母的酸楚之情。
  一语未了,她的头又痛起来,时空转换带来的不适和这具身体本身的疼痛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虚弱,迷迷糊糊的又昏睡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韶君在无微不至的呵护下,身体状态恢复的很快。爹娘对她疼爱备至,却每日里只把她当作三岁孩童一样哄着。
  韶君纳闷之至,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听爹爹说自己“从小便愚钝痴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好奇之心让她每日里缠着爹娘问这问那,爹娘见她自身体恢复之后,举止谈吐和以前判若两人,暗暗称奇,惊喜不已,遂对她一一告知自己的“往日”。
  爹爹名叫郑仕崇,山东士族。
  士族阶层形成于魏晋时期,尤其在东晋,士族的特权达到鼎盛,士族阶层和寒门庶族被严格区分。历经南北朝,到了隋唐时,士族的政治势力衰弱,特权已经被大大削减。但士族子弟仍然保持着高门大户的优越感和门第观念,保持只与本阶层联姻的传统。
  郑仕崇家族是荥阳郑氏,娶妻太原王氏,这两大门第长期相互通婚,枝缠交错。
  同时,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和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赵郡李氏还是山东士族阶层里最为高贵的“清流五姓”。
  爹和娘成婚后,生女韶君,今年刚刚一十六岁。韶君生下来便先天不足,痴傻愚钝,智力只如孩童。
  夫妻二人时时感伤不已,原以为这就是命了。却不曾想到一场意外改变了一切,韶君不小心被受惊的马车所撞,几乎死去,醒来后竟把这痴傻之病也一并除去了。
  爹娘只道是上天垂怜,心里已是千恩万谢。所以,看到韶君对一切事物都怀有好奇新鲜之感,他们也不以为怪,反而对之细心引导教授。
  郑仕崇说道这里,韶君心里嘀咕着:“怪不得以前的韶君是个傻丫头,门阀贵族为了维护自身高贵的血统,通婚范围变得越来越狭小,和近亲结婚也没什么两样了。”
  郑仕崇和夫人看着韶君垂头沉思的娇俏模样,见她神情清爽,明眸如星,比之以前愚傻时混沌不开的面色大不相同,二人不由对视而满意的微笑。
  娘轻轻唤起尚在遐思中的韶君,说道:“君儿,明日你大伯举行家宴。你昏迷的那几日,你的几位婶娘都来探视过,按理你该分别拜谢才对,既然明日要去,就一起拜谢了,也无妨。”
  郑仕崇点点头,说道:“趁着明日,我正好跟大哥好好商量一下迁徙洛阳的事,希望能得到他的谅解。”
  郑夫人不无忧虑的说:“大伯是固理守旧之人,恐怕不太容易。”
  韶君一听要迁徙洛阳,搂着爹爹的胳膊惊喜的叫道:“要去洛阳吗?太好了!爹爹,你一定要快点带我们去啊!”
  郑仕崇踌躇满志的对妻子和女儿笑着,说:“我已经把大部分生意转到洛阳,举家迁移是早晚的事,只是易缓不急。等下个月天气转暖,带你们母女俩先去游玩一番!”
  韶君欢呼雀跃不止。韶君在现代社会的年龄是十九岁,已经是大二的学生了,不过她的家境富裕,衣食无忧,父母对她和弟弟也是自由民主不加束缚。所以,她豁达乐天的性格和言行举止,跟眼前这个十六岁的花季年龄倒是十分的相配。
  这一夜,韶君躺在床上,感慨万分,想到自己来到唐朝已经一个星期了,还没有出去好好看过这个古代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又想到下个月的洛阳之行,那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皇帝,以及等等围绕在她身边的历史名人们,她慢慢在奇思幻想中进入梦乡。
第二章 清流五姓
  第二日中午,就是大伯举行家宴的时间了。
  韶君和郑夫人坐在马车中,郑仕崇骑马伴与一侧,缓缓前行。
  韶君把帘子卷起,朝外面看去。只见路面平坦开阔,行人稀薄,偶尔有马车驰过,在寂静之中,马蹄声更显清脆。路的两边均是青砖瓦围墙,围墙上绘有各种图案,或为雨后新荷,或为池边垂柳,有的华丽浪漫,有的素色淡雅。
  韶君感到奇怪,为何街道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呢,甚至街道两边都没有房子?
  转眼之间,他们已经到了。看来大伯家离得并不远。
  几个堂兄早早在大门等候,寒暄过后,主宾都让了进来,穿过花园,来到宴客的大厅。大厅门窗具开,窗外娇艳的春梅散发着幽幽冷香。时值农历早春二月,天气尚微微寒冷。因此大厅中间放了两盆炭火以趋寒气。韶君一边踏进来,一边思忖,大伯家虽然不如自己家富足奢华,却自有一番雅致情趣。
  还未回过神来,只见满眼都是人影,满耳都是人声,姐姐妹妹叫个不停。一时间热闹的像煮沸的水一样沸腾起来。
  郑夫人知道韶君已不记得以前的人和事,一一向她介绍婶娘,堂嫂和堂姐。
  大家都惊艳于眼前盈盈走来的韶君,梨花白色翻领窄袖长衣,鹅黄花纹短襦,天蓝绵裙,用丝带系腋下,长身玉立,青春可人。
  堂姐蕴芳惊奇的拉着韶君的手,叫道:“天哪,以后可不敢叫你傻妹妹了!”
  韶君也是第一次看到诸多真实而美丽的唐朝仕女,笑道:“妹妹今天才发现原来蕴芳姐姐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呢!”
  “一等一?”
蕴芳有些不解,转而想想肯定是赞美之词,也嫣然笑了。
  唐朝果然是一个让美丽与浓艳恣意盛开的朝代,光是韶君此时所见到的这些女子都已经是如画中走下来的一样,衣影绰绰,裙裾飘飘。没有一个照相机能拍下来真是太遗憾了。
  “韶君姐姐!你果然好了吗?”随着一声大喊大叫,从厅外窜过来一个人影。旁边还伴着一个十五六岁,举止懒洋洋的少年。
  韶君定睛一看,一个十一二岁的垂髫少女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眼睛亮闪闪的,一股鬼机灵的样子。
  “雪倩妹妹,郑严弟弟。”韶君握着少女的手叫着二人。他们都是三叔的儿女。
  随后而至的大队人马是三叔和他的姬妾们。
  爹爹一共有三个兄弟,大伯郑仕奇,身材相貌与爹爹差不多,虽略显老态,却有一股儒雅之风,给人一种亲切之感。三叔郑仕骠,脸部线条较之两位兄长要柔和的多,一双桃花眼,把他的姬妾们迷得七昏八素。
  韶君庆幸自己来到的是大唐盛世,民风的自由开放达到了封建社会前所未有的高度。像现在这个样子,男女老少一大家人可以坐在一起畅谈玩笑,或歌或咏。
  家宴就在这种热闹愉快的氛围里开始了,期间,大伯家蓄养的歌舞伎表演了歌舞。也许,在娱乐生活相对单调的古代,人们才热衷于歌舞的调剂,对于韶君这样一个从现代社会回到古代的人来说,电影,电视,网络,唱片等等声光掠影比起这样的歌舞更是五光十色,魅惑人心。
  韶君和蕴芳、雪倩三人坐于一席,时而窃窃私语,互相调笑。
  郑仕崇和大哥从一碰面,就聚在一旁说话。开始神情还颇为轻松愉悦,渐渐的,两人的嗓门越来越大,把韶君三人的注意力也吸引过去了。
  只见大伯面色微怒,对郑仕崇说道:“我们郑氏世居荥阳,为本地郡望。当年你执意从商,已经是对郑氏的奇耻大辱。我因为你的事情被族里长辈斥责。如今你竟然要离开祖地,岂不是更让人耻笑吗?迁居一事,绝无商量!”
  郑仕骠也凑过来,帮着大哥说道:“如今清流五大姓者,只有我们荥阳郑氏固守祖地,其他四姓者都已随波逐流,如今我们可称得上清流五姓之首了。二哥何苦要让郑氏蒙羞呢?”
  郑仕崇瞪了三弟一眼,他每次与大哥谈到此事,都不欢而散。此时心中气恼,又不敢出言顶撞兄长,看三弟也跑过来帮腔,不由得一股怒气发到三弟身上,说道:“清流子弟若真能固守家法门风,倒也不辱没门楣。可惜如今的清流子弟自持门第高贵,
嫁娶于外姓时,向对方索要巨额聘礼和陪嫁,如此卖婚求利,清流早已蒙羞了!”
  听了二哥的话,郑仕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旁倾听的韶君也不明白怎么回事。蕴芳见她一脸迷惑,隧附在她耳边悄悄低语。
  听完蕴芳的解释,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清流五姓”最引以为自豪的不仅仅是曾经显赫的权位,而是长期流传下来的文化底蕴和家法门风。在他们面前,李唐皇室所代表的关陇贵族只是新近崛起的一代,虽然权位显赫,但是跟他们悠久的文化传统相比,也不过是爆发户而已。
  李唐皇室和朝中大臣都以与“清流五姓”联姻为荣。而“清流五姓”不肯轻易与外姓联姻,就连皇帝家都不肯轻易许嫁。
  太宗李世民一方面恼于清流的高傲,一方面为了提高关陇士族的地位,对包括“清流五姓”在内的山东士族给予打压,不允许他们互相通婚,也限制朝中大臣与之通婚。“清流五姓”只能偷偷互相联姻,否则只能嫁娶比他们“低等”的外姓。
  对外姓来说,能娶到“五姓贵女”是莫大的荣耀,所以都争相聘娶。因此,“清流五姓”中,一些已经落魄的人家把女儿嫁与外姓时,就向对方索取巨额聘礼,以此改善经济条件。
  三叔郑仕骠不善经营持家,通过这种方式,嫁掉了两个女儿,也获得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难怪三叔表情这么尴尬呢。”韶君心想。
  雪倩在一边嘟着嘴说道:“嫁人有什么好,我就不嫁!”看来她也不满于自己父亲的做法。
  韶君调笑道:“越说不嫁的,嫁得越快!”
  雪倩满不在乎的说:“我才不嫁人呢。蕴芳姐姐二十二,韶君姐姐十六,你们不是都没嫁?”
  这一句话,让蕴芳红了脸,想起心中不快事,哀愁浮于眼底。
  韶君也感诧异,古代女子十四五岁即可出嫁,为何蕴芳都已二十二岁还没有结婚呢。
  再想到自己,因为以前的韶君是个痴呆儿,所以一直没有订婚。在爹娘眼里,现在的韶君已经完全正常,不会想着把自己嫁出去吧。
  韶君一想到这里,也惴惴不安起来,在大学里还没有谈过恋爱的她可不想这么早就结婚生子!
  雪倩看自己的一句话让两个姐姐神情各异,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不再往下说了。
  另一边,大伯又缅怀起昔日来,长叹一声说道:“昔日太宗皇帝禁止我五姓互通婚姻。又修《氏族志》,将我山东士族定为第三等,落于李唐皇室和外戚之后!想我清流五姓,自魏晋起世卿世禄,高位专权。。。”
  郑仕骠忍不住又插口说道:“我们山东士族延绵数百年而不衰,李唐皇室不过数十年,子孙几近殆亡。”说着,面露得意之色。在武则天问鼎皇位的路上,确实杀了不少李氏皇族,包括她的两个儿子。
  “清流郡望都自诩门第高贵,子弟不思进取,固步自封,已呈衰败之态。倒是我这几年游历各地,所见寒门子弟个个奋发图强,大有赶超之势。恰逢盛世啊!”
郑仕崇一边说着,一边兴奋的感叹。
  他这些年弃文从商,游历各地,视野开阔,见识已经远远高于两位兄弟。
  “哼,属于我们的盛世早就过去了,本来我们是可以世袭爵位和官职的!那些寒门庶族的家伙们,竟然凭借什么科举考试坐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位子!”歪坐一旁不声不语的堂弟郑严面露愤不满之色嘟囔起来,一副愤青模样。
  这个堂弟看来和三叔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一样不思进取。
  韶君对堂弟的谬论不屑一顾。如果不是长辈们在谈话,一定要跟他好好理论一番。
  不过不能在此直抒胸臆,还是有点憋得慌。她转过身去,对蕴芳悄悄说道:“不论出身、地位和财力,都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只要有治理国家的能力和才华,就可以位居高位。有何不可?一个人不能选择他的出身,却可以选择他的命运。”
  蕴芳惊愕,她被韶君最后一句话震慑了,心里反覆咀嚼着:“一个人不能选择他的出身,却可以选择他的命运。”这句话是从来也没有人给她说过的,既新奇又震撼。
  大婶娘见韶君和蕴芳二人时而交头接耳窃窃低语,心中一动,冲韶君的娘笑道:“我看君儿的病已全无大碍,你和二叔可已打算她的婚事?”
  韶君姐妹三人就坐在婶娘一席左侧。韶君一听“婚事”二字,吓了一跳,不禁哀叹,刚刚还感叹“清流贵女”的嫁娶呢,这么快就轮到我了?
  她扭过头去,睁大眼睛看娘如何说话。
第三章 青春作伴
  婶娘一提起韶君的婚事,几个堂嫂掩着面嘻嘻而笑,拿眼角瞟着韶君,都似乎在跟她说:“恭喜了!”
  娘微微欠身,对婶娘说道:“君儿不懂礼数,又被我们娇惯得厉害,也不知道如何侍奉姑翁,婚事还真是犯难,就看老爷是怎么打算的了。”说到老爷,便转头微笑看着郑仕崇。
  娘在大家面前谦虚了一番。爹却毫不客气的夸起自己的女儿来,说道:“我们君儿人才出众,自然要选择一个才华横溢,外貌出众的夫婿方可相配。不管是清流郡望还是寒门子弟,只要韶君满意,均可许之!”
  郑仕崇这番话,一方面是对女儿的宠溺,一方面也是当时社会风气的影响。在唐朝,胡人的风俗对世人影响很大。婚姻观念比起前几代都宽松了很多。很多父母为子女择偶时,会征求子女的意见。当然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于父母。
  不过大伯家的人听到这些话,都吓了一跳。他们都长期受到大伯的“谆谆教诲”,仍然把自己的血统看得比金子还贵重。三叔虽然把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外姓,但他一直抱怨是迫不得已的。
  可郑仕崇竟然亲口表示,愿意把女儿许配给寒门庶族!这不是公开对士族权威的挑衅吗?
  大家面面相觑,都把目光投向郑仕奇,看他怎么说。
  只有蕴芳露出羡慕的神色望着妹妹。而韶君听到爹爹这番话,大为开心,没想到这个老爸还是蛮开明的嘛!
  郑仕崇没等大哥开口,又接着说道:“大哥,我们清流五姓自古以来都对婚姻极为看重,可是如今天下时势已经不同了,何必还要执着于门户观念?蕴芳的终身已被耽误,难道我们还要一错再错吗?”
  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大伯的心坎上,大伯的神色也黯然下来。
  蕴芳见二叔提到自己,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簌簌的流下来。她缓缓起身,掩面离席而出。韶君和雪倩一愣,叫着“姐姐”也追了出去。
  蕴芳见两个妹妹也跟了出来,抑制住眼里的泪水,故作轻松的苦笑道:“我们去弈棋,如何?”
  韶君看到眼前这个秀丽端庄的堂姐心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苦,她真想告诉她,在现代社会,女子二十二岁还是大学刚刚毕业呢,正值青春年华,根本算不了什么,二十七八岁单身的有的是。
  可是,她若这么说出来,别人还以为她痴人说梦呢。
  她只好轻声说道:“围棋我不会。”
  蕴芳满怀歉意,她想到以韶君以前的智力水平,确实什么也学不会。
  不过韶君心头一动,露着期盼的眼神对两位姐妹说道:“不如,我们去逛街,如何?”
  “逛街?”二人惊讶的叫道,满脸写着问号,“逛街”是何物?
  “嗯,这个,那个,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去市集转转,怎么样?”韶君支支吾吾的解释了一番。
  二人立即表示赞同,马上让婢女张罗着备好马车。
  开始马车还是在静悄悄的街道行驶,过了不久,韶君听到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声。
  荥阳城的格局是“东坊西市”,东坊是居民区,西市是市场。韶君三姐妹的家都住在东坊,相隔不远,所以早上韶君从家到伯父家,走得都是坊间小道,所以街面并不热闹。
  此时,韶君才算真正看到了一个真实鲜活的古代城市。车马人群来来往往,店铺、酒肆都热闹非凡。大多数人的衣着都以粗布为主,像韶君她们这样绫罗绸缎的并不多。所以她们所到之处无不引来人们的驻足观望。
  看来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逛街都是女人的一大嗜好。连蕴芳也暂时忘记了心中不快,兴奋的和姐妹们逛了起来,她对韶君说:“二叔在这里有好几个店铺呢。”
  韶君莞尔,既然老爹这么有钱,不帮忙多花点都过意不去了!
  三姐妹开始赛着疯狂购物。韶君和蕴芳中意的大多是胭脂水粉金银玉饰。雪倩还是小孩心性,看到玩偶面具就不撒手。
  下午和煦的阳光照的人心里暖洋洋的,韶君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大学和寝室同学一起逛街购物的时光。
  蕴芳也放开了心扉,把自己心中的伤心往事一一向堂妹吐露。她本与一男子两情相悦,无奈他不是士族出身,大伯严厉拒绝了这桩婚事,蕴芳心灰意冷,决意不再嫁。
  “那他现在在哪里?”韶君问道。
  “他去了长安,说是要求取功名。”蕴芳落寞的眼神里,依稀闪烁着对昔日美好的回忆。
  “这样就放弃岂不太懦弱了?”韶君愤愤说道。
  “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蕴芳脸色一红,扭捏起来,轻声说道,“我会等他。”
  韶君天生是一副火热心肠,把别人的事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急急的出口说道:“你何不去找他?我帮你呀!”
  蕴芳望着这个单纯善良的妹妹,感激的笑了,转口说道:“妹妹你心目中的意中人是个什么样子的?”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韶君随口念出一句诗来,说,“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的天,你真是出口成章了,这么绝美的语句都能想出来。”蕴芳一脸惊叹崇拜的望着她。
  这是辛弃疾写的青玉案,韶君随口借用了一下,被蕴芳这么一说,她脸都红了。
  她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我听别人唱的一个曲子,姐姐,我念给你听。”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韶君本是生性豁达乐天之人,从小到大,极少受到挫折。可是她却独喜欢这首词所营造出来的哀伤妩媚、清冷缠mian的意境。试想,在痴狂的寻觅与怅然的等待过后,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么近,却又如此远,岂不让人心醉折服?
  她们在聊着天的过程里,马车已经驶回东坊。雪倩伏在姐姐们的身边,早已昏昏沉沉的睡去。
  爹娘等待韶君一起回家。
  今日家宴实际上是郑氏三兄弟最终分道扬镳的一次诀别之宴。
  天色悄然暗下去,大伯家的高宅大院在苍茫的夜色里,更显萧瑟。大伯孤单的背影依然挺直,就像他顽固坚持着的家族骄傲一样。可是却那么让人心酸,韶君心头一阵难过。
  武则天正式登基做皇帝已经六个年头,再过十几年,大唐将再次迎来它的一个顶峰“开元盛世”。而后,“安史之乱”犹如一场暴雨,将这朵盛唐之花打得失去颜色,再也无法绽放。
  历史就像一股滚滚洪流,汹涌而来,又咆哮而去,有些东西将被留下,有的,却被席卷一空。
  士族清流,将随着唐朝的结束再也不复她辉煌的历史,最终掩埋在历史飞扬的尘土里。
  作为历史的旁观者,韶君感叹着这一切风起云涌的变化。而现在,她将和千千万万的唐朝人一样,终将一起成为历史。
  接下来的日子是忙碌的,郑仕崇忙着转移生意,郑夫人忙着打理家事,韶君忙着和蕴芳雪倩到处游玩。
  郑仕崇已经决定把家迁到洛阳,而且让夫人和女儿先过去,也就是说,下个月韶君去了洛阳后,有可能就不会再回荥阳了。
  这几天韶君一直卖力的劝说蕴芳同去洛阳,好趁机溜到长安去见情郎。
  蕴芳愕然道:“这不是私奔吗?”
  韶君得意洋洋的说:“对呀!等你去了洛阳,大伯鞭长莫及,管不着你,你就可以去长安了呀。”
  现代化的教育和思想观念让她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力量帮助蕴芳,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蕴芳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
  到了最后送行的时候,郑氏三兄弟再次聚在一起,每个人都很难过,唏嘘不已。尽管三兄弟以后将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可是毕竟兄弟亲情,血浓于水。
  荥阳离洛阳并不远。但是在交通设施和通讯设备都不先进的古代,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让人们每次在面临分离时都是那么依依不舍。
  韶君虽然也感到怅然,但更多的是兴奋不已,“洛阳,我来了!”
第四章 无缺公子
  洛阳,太宗、高宗时期称为“陪都”,高宗去世后,武则天长期在洛阳主持朝政,将其改名为“神都。”
  洛阳也不愧为神都的称号,容纳了愈百万人口,其繁荣昌盛在全国首屈一指。洛阳的城市建筑、民生百态相对长安的大气恢弘更有一种华丽妖娆之美。
  一条洛水从城中款款流过,将洛阳城分为一南一北两部分。西北是皇宫,东北是居民坊,以皇族、官宦和大商贾居多,居民坊中间是北市。南部是居民坊,居住的多是平民百姓。南部有两个集市:南市、西市。
  韶君斜靠船舷,微微合着眼睛,舒服的享受着船儿在碧波荡漾中晃晃悠悠的乐趣。
  春夏之交,百花盛开,正是洛阳人游山玩水的好时光。
  这条洛水,一到天气适宜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就热闹非凡。河上龙舟川流不息。
  坐船游洛水的多是年轻女子,河面上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和娇嗔俏语,莺莺燕燕。河水也似乎染上了一层浓艳的脂粉气息。
  惊呼声,尖叫声,萦绕耳边,韶君微微一笑,一定是这些女子们又看到了什么美男子。
  果然,跟她一起出游的婢女锦儿屏儿兴奋的推着她,叫着:“小姐快看!”
  她睁开眼睛,顺着锦儿屏儿手指的方向望去。
  前面的碧玉桥上。
  一时间,她竟也忍不住叫起来:“花无缺?”
  碧玉桥上这人若是出现在古龙的小说里,一定是当之无愧的无缺公子。
  他身材修长,丰神俊朗。一双眼眸温和而冷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可接近。唇角微微上扬,又显得彬彬有礼。
  最让韶君心折的却是他的一身衣衫,普普通通的蓝色圆领袍衫,几乎每个男子都如此穿着,却只有他,穿出了味道。
  船上女子纷纷骚首弄姿,争奇斗艳,都冲他露出迷人的笑容。
  更有大胆出位的豪放女子,走到船舱前,脱下袜履,偏偏起舞,一边还用勾魂的眼神瞟过去。白嫩的脚踝处,系着金铃,随着舞步叮当作响。
  艄公和船夫也饱了眼福,一个个痴呆的看着起舞的女子,只差流口水。
  船上的女人们都露出嫉妒的表情,看来这起舞女子要独占帅哥的眼球了。
  桥上那人,微皱眉头,并不停留的走下桥去。
  突然,“轰”的一声,韶君的身子一震。
  原来,船夫只顾欣赏美色,忘了行船,两船撞到一起,船上一阵尖叫,船头起舞的女子一个转身没站稳脚步,“扑通”跌落水中。
  “来人啦!救命啊!”大家都慌作一团,花容失色。
  韶君打了一个激灵,卡车从公路飞奔过来的一幕又浮现脑海。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她冲出去,一个跃身,跳进水里。
  船上的尖叫声,惊愕声,炸开了锅。
  岸边的人也齐聚过来,几个船夫跳上小船,朝出事的方向划过去。
  引发这场事故的美男子,转身下桥之间,看到了这一幕,韶君飞奔一跃的情景深深的嵌入他的眼睛,惊讶溢于言表。
  水下,韶君一手托着落水女子的身躯,一手奋力向上拍打,向岸边游去。
  她懊恼自己没脱衣服就冲下来了,虽然穿的是男子的便装,但在水下伸展踢腿仍然非常不便。
  终于,韶君和落水女子都被船夫拖上船,回到岸上。
  韶君呛了几口水,咳嗽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
  落水女子仍然没睁开眼睛。岸上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却不知如何是好。
  韶君以前就是游泳健将,且在学校红十字会里学了几招急救知识。看到这个情况,她立即拿手按住女子胸膛,用力挤压。
  一会儿,大口水从女子口中涌出。韶君见状,捏出她的鼻子,撬开嘴,做了几下人工呼吸。
  “啊?!”
围观人群见此情状,啧啧不已。
  女子“哎”了一声,缓缓喘过气来。
  围观人群又是轰然出声,对韶君佩服之至。
  她已是累得全身虚脱。
  大船也已靠岸,落水女子的家人跳下船,直奔过来,连连向韶君道谢。
  锦儿屏儿挤不进人群,探着脑袋冲韶君叫着:“小姐!”
二人都已吓得面色惨白。
  韶君立其身来,冲她们虚弱的一笑:“不许告诉老爷夫人!”
  她踉跄走过去,两腿一软,跄的一下往前栽倒。
  一双臂膀连忙接住,韶君一下倒到这人怀里。
  她抬起头来,正要道谢,迎着她的这张脸竟是那位无缺公子,一双俊朗的眼睛正盯着怀里这张清丽脱俗的脸庞。
  韶君的脸微微一红,不过还是大方的冲眼前人一笑,说道:“谢谢。”
  锦儿屏儿慌忙把她扶过去。人群渐渐散了。
  只有那位男子还静静伫立,只觉得心中怅然若失。
  一个儒生模样的人垂手走过来,向男子露出恭敬的表情,轻声提醒道:“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远处,一个人鬼头鬼脑的探了探头,又慌慌张张的走了。
  韶君在锦儿二人的遮遮掩掩中,悄悄从郑府大门溜回自己房里。
  锦儿屏儿一边帮她更衣一边整理她湿漉漉的头发,韶君忍不住问道:“我刚才是不是很难看啊?”
  屏儿嘻嘻一笑,故意说道:“什么刚才啊?”
  她白了屏儿一眼,不用问也知道了。自己的像个落汤鸡的样子,一定狼狈不堪。任何一个少女都希望自己在漂亮的异性面前展现的是最优雅矜持的姿态,如她,也不能免俗。
  “小姐,柳夫人来了!”夫人房里的一个婢女在门口摇晃着脑袋,笑着说道。
  柳夫人是娘特意请来,教她学琴的师父。
  虽然郑仕崇夫妇对女儿一贯听之任之,但还是唯恐她失于教养,到时候真的嫁不出去了。
  韶君只得让锦儿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匆匆朝后院走去。这个柳夫人性情极为淡漠,不太容易亲近,所以还是不要迟到了。
  她路过爹爹的书房时,听见爹爹正在与人谈话。
  “魏王殿下乃当朝宰相,又是圣上的亲侄,他日继承正统。。。。。。”只见说话的人一说到“魏王”、“圣上”就抬抬手,面露景仰肃穆之色,实在滑稽可笑。
  这个魏王一定就是武则天那几个侄子中的一个了,也不知道跟爹爹有什么关系,韶君暗忖。她边想边朝里面望去。
  说话的人大约三十余岁年纪,脸色苍白,一双细长的眉毛呈八字状,长得颇为倒霉沮丧。
  此人是郑仕崇的旧友宋密。几年前郑仕崇游历各地,认识了一批寒门儒士,宋密是其中之一。
  他的运气和脸一样不济,同年的朋友都通过科举考试谋得一官半职,只有他屡考不第。穷困潦倒之时,到了洛阳,魏王武承嗣正好需要一批有学识的人帮他筹谋划策,于是他就做了魏王的幕僚。
  只见他满口都是对武承嗣的溢美之词,让人听了不禁有鼓噪之感。
  郑仕崇却并不说话,只是拿了一本书似看非看。
  韶君恐让柳夫人久等,只得匆匆离去。
  还未踏入院中,就听到柳夫人空灵幽怨的琴声。
第五章 舞伎玲珑
  一如既往的是柳夫人的风格。
  韶君对音律本没有什么天赋,不过跟着柳夫人学了一段时间,鉴赏水平倒大为提高。
  柳夫人弹的曲子无疑是好听的,可是在这曲声中,总是带着一种压抑,无奈和悲愤的情绪。
  韶君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柳夫人。”
  柳夫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是抚琴,一双冷清的眼眸望着别处。她是一个清瘦的美人,虽然还不到三十,可是表情却总是淡漠的,不苟言笑。
  “夫人,我们今日学什么曲子?”韶君忍不住又问道。
  “我今日所抚的曲子可好?”柳夫人淡淡的问道。
  “夫人的曲子好是好,可是,我若弹起来,恐怕只有形似,而无精神。”
幽怨的情绪就像一种美味的毒药,每个女人都喜欢偶尔的幽怨一下。可是若全然如柳夫人这般把毒药当美酒,韶君却万万学不会。
  柳夫人蹙起秀眉,抬起头来看韶君。这个学生虽然聪慧大方,可是在音律方面却无甚天分,好在她还有点自知之明。今日见她,脸色艳若桃花,神情期期,与往日大不相同。
  “那你且听我再抚一首曲子。”言毕,柳夫人的手指开始缓缓波动。
  此刻,一阵温柔的春风徐徐吹来,韶君似乎看到,洛水边那位无缺公子含着笑向她走来,温柔的笑意侵入她的骨髓,酥软了她的神经。
  柳夫人瞟了她一眼,低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韶君尚在如痴如醉间,听到柳夫人吟诗,方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的胡思乱想,脸发起烧来。
  柳夫人却站起来,说:“你今日的心思也不在这琴上,改日再练吧。”说完,径自离去。
  韶君愣了一愣,摸摸脸,暗暗对自己骂道“你也太花痴了!”
  等她再去爹爹的书房,已经没人了。
  郑仕崇自到洛阳以后,更加繁忙。这日,他送走了宋密,就匆匆赶往一个地方。
  洛阳南城的定陶坊,是洛阳最大的娱乐场所。乐坊,青楼,鳞次栉比。天幕还未落下,已经是流光溢彩。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定陶坊一隅,坐落着一个小宅,独自幽静。一个姿容艳丽的年轻女子呆坐镜前。
  “玲珑姑娘,郑老爷来了!”婢女兴奋的声音在门前想起。
  “啊!”年轻女子的眼里立即呈现出不一样的温柔和狂喜,急忙整装迎了出去。
  郑仕崇已经大踏步走进来,冲眼前人微微颔首,微笑问道:“玲珑,嘱托你的事可办的怎样?”
  玲珑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神色不悦,恼道:“郑郎所托之事,玲珑岂敢怠慢?可是不知道玲珑所托之事,郑老爷又办得如何呢?”
  郑仕崇只顾自己喝茶,淡淡问道:“所托何事?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玲珑原以为郑仕崇是心中思念她才来的,没想到他开口便谈正事,不由得更为恼怒,忿忿的说道:“不知道郑老爷欲把玲珑置于何地?”
  玲珑原是乐坊舞伎,很早便有“洛阳第一舞伎”的美誉,无数达官贵人、王孙公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在欢场上无往不胜,只要她说要什么,这些人便争先恐后的给她献上来。以致于养成她娇纵浅薄的性格。现在声名不如从前,她便想脱离乐籍,找一个优秀的男子托付终身。正好在一个筵席上认识了郑仕崇,郑仕崇虽然只是商贾,却也是一个气度不凡的堂堂男儿。她的一颗芳心便系在他身上。
  郑仕崇心中明白玲珑的苦心,却不点破,喝完茶,起身说道:“既然玲珑姑娘今日气色不顺,郑某也不打扰了!”
  “你!”玲珑何时受过男人的气,脸色通红,眼睛喷着怒火,可是她早已深陷自己编制的情网无法自拔,心中生气,表面上还不得不服软拿小,追出去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梁王见面?”
  “此事不急,我自有安排!”说着话,郑仕崇已出门去。
  空留下一个怒火中烧的玲珑在院中咬牙切齿。
  郑仕崇坐于车内,向家奔去,心中大为畅快,和梁王武三思接触的计划已经不再遥远。他虽出身清流五姓,却从来不把虚名放在眼里。他敢于冲破旧观念的束缚弃文从商就证明了他有极其不凡的魄力。要知道商道自古以来就是低贱的职业。长期从商让他养成了“轻虚名、重实利”的性格。在他看来,真实的财富才是最强大的权力。所以,这几年,他开始有意识的观察朝政,寻找能够给自己带来更多财富的“奇货”。不过他只是区区一商贾,与权力阶层的接触非常困难。正愁无法叩开这道门时,他认识了舞伎玲珑。玲珑凭借交际花的身份,帮他迈过了这个门槛。
  想到玲珑,郑仕崇叹了口气。本来开始时,他确实对玲珑有些喜爱。可是慢慢接触下来,玲珑娇纵好怒、心胸狭窄的性格暴露无疑。她时时刻刻都要男人哄着顺着,郑仕崇又不是毛头小伙,哪儿有那么多功夫来陪她撒娇?他渐渐在男女之情上疏远了她,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合作的伙伴,她帮他做事,他给她利益。可是玲珑还是一头热的扎进来,一心一意的要跟了郑仕崇。
  正在为玲珑烦恼之际,已回府上。听到娇妻爱女的说笑声,郑仕崇心中大感宽慰。
  韶君正拿着爹爹的请贴,看郑仕崇回来了,一蹦一跳的跑过去,大呼小叫道:“爹爹!明日的宴会我和娘都要参加!”
  郑仕崇不解的接过请贴,原来是宋密约了一帮在洛阳做事的旧友,明天晚上在紫葛山庄请客。邀请的名贴上也有玲珑。
  郑仕崇眉头微微一皱,轻声斥责道:“这种地方哪是你们女子去得的?”
  郑夫人抿着嘴,微微一笑,对韶君说:“不要看我,我可坐不了主。”
  韶君嘟着嘴不满的说道:“我问过送信的人了,紫葛山庄只是一个比较有名的酒楼而已,有什么不可以去的。好吧,你就把我和娘放在家里发霉吧,反正我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郑仕崇看着妻子秀丽的面容,自从女儿病好后,她也比以前显得年轻多了,显得精神焕发。郑仕崇心里一阵感动,遂说道:“好,一起去,不过不许穿男装!”
  穿女装必须肩搭批帛,韶君嫌麻烦,所以以穿男装居多。既然爹爹已经应允,让她穿什么都行!
  紫葛山庄,并非依山而建,而多假山林石,山庄中央是一池湖水。山庄的主人巧妙的将亭台楼阁架于湖上,这样,既可以坐于楼中赏山水美景,又可以泛舟湖上。亭台楼阁都是开阔设计,没有窗户屏障,而是一溜儿的半人高栏杆。所以坐在楼中,四面都是视野开阔。随着经济的繁荣发展,洛阳已经将“宵禁”的时间推至子时。洛阳人充分享受着“夜生活”的乐趣。只见楼阁里人影攒动,湖面上轻舟渔火。
  此时,晚风习习,月上梢头,远山朦胧,水色如黛,令人心头大为畅快。
  宋密所请的大多是郑仕崇的旧友,多年不见,此时更觉亲切,大家把酒言欢,不亦乐乎。也有几个人是携夫人前来的,郑夫人带着韶君与她们一席,她们所谈无非是闺阁趣闻,韶君甚觉无趣。
  忽然,有人叫道:“玲珑姑娘来了!”虽然玲珑的声势不如以前炽热,但仍然是乐坊中的一个头牌,所有人都鸦雀无声,静候她的到来。
  只见一团红火飘然而至。玲珑穿着鲜红的舞衣,浓妆艳抹,眼波流转处扫着所有的人,娇娆的笑着,嗲嗲的说道:“玲珑今日来迟了!”
  好事者便起哄罚酒,她毫不犹豫,一干而尽,脸色更加酥灿。
  乐师奏起音乐,玲珑将手中酒杯一抛,款款起舞。只见她起势轻盈柔美,柔若无骨,随着音乐的越来约激越,裙裳飘袂有如霓虹,急转迂回之间犹如闪电。
  所有的人都看痴了。
  一曲终了,玲珑面露得意之色。她今日本来就是来跟郑仕崇示威的,所以拚却了一身本领也要得到所有人的赞誉。
  她款款走到夫人席前,柔声问道:“请问哪一位是郑夫人?”
第六章 剑舞玉笛
  听到玲珑的问话,郑夫人和韶君都微微一愣。郑夫人毕竟是有教养的大家闺秀,欠欠身对玲珑微笑道:“玲珑姑娘的舞姿曼妙动人,今日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在此之前,玲珑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和郑夫人比较了无数遍,没想到还是让她失望了。郑夫人远远比她想象的温柔高贵。
  玲珑又看着郑夫人旁的韶君说道:“这位就是郑小姐了吧,果然美丽出众。郑小姐出自名门,想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今日我们可有缘能欣赏到郑小姐非凡的才艺呢?”虽然她说每句话时都在微笑,韶君却感到句句像飞刀一样割过来。
  玲珑说最后一句话时有意提高了声量。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
  郑仕崇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韶君病好后虽然断断续续的跟柳夫人学了几天琴,可是这点水平怎么能登大雅之堂?看玲珑得意洋洋的样子,一定是故意让韶君出丑,好达到她泄恨的目的。他一阵怒气冲上来,正待说活。
  这时,韶君却站起来了,举目四望,璀璨一笑,说道:“承蒙玲珑姑娘厚爱,我只好献丑了,权当给在座的长辈们助兴。”
  她走到一个老者面前,恭敬的说道:“能否借老伯的剑一用?”刚才她环顾四周,看到这个老者佩的剑还算的上比较轻盈。
  老者虽然感到奇怪,还是把剑拿了出来。古代知识分子喜爱佩戴长剑,大概是从屈原那时候就流传下来的。屈原在他的诗里就写过,他从年少时,就喜欢穿着华丽的衣服,系着高高的发冠,佩戴长长的宝剑,身披香草芝兰,徜徉于楚国的山水之间。
  韶君接过剑,果然轻巧,正好和她的腕力相当。
  看着大家都疑惑不解的盯着她,韶君面露微笑,说道:“前日看到一卖艺之人当街舞了一套剑法,我见他的剑舞非常奇妙,便请他传授于我。今日我为大家舞上一段,其中若有可笑之处,还请叔叔伯伯们见谅。”
  韶君所言其实只是托口之词,她哪里见到什么当街卖艺的人。不过是刚才玲珑朝她发难之时,她灵机一动,想到大一时选修过太极剑这门课,所以才大胆站出来。
  郑仕崇夫妇尴尬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他们向来由着女儿东游西逛,还真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奇人。大家观她所为,听她所言,越发觉得神秘奇特,观赏的兴趣立马都被挑了起来,纷纷请求她赶快表演。
  乐师在旁问道:“请问配何音乐?”
  韶君想了想说道:“这段剑舞来自市井民间,想必还没有与之相配的曲子,请您随意。”当年老师教他们时用的磁带就叫太极音乐,韶君对古乐了解不多,也确实不知道该配什么音乐。
  韶君执剑,于太极剑起势中,缓缓舞起。若单论剑术,中华自古以来就是剑的故乡。春秋战国时期,就留下了干将、莫邪、徐夫人等铸剑名家的传奇故事。剑术高手更是数不胜数,刺客、游侠、豪强莫不用剑。而韶君所舞的太极剑与传统剑术相比,糅合了剑术和太极拳两种风格,观赏起来更是妙不可言。
  唐朝时还没有已经成熟的太极拳术,太极剑术就更没有人见过了。所以,看到韶君轻松柔和缠mian不断的精妙剑法,在座的人无不喝彩称奇。
  韶君也进入忘我境界。她从来没有试过穿长裙舞剑,今日着盛装襦裙,肩批批帛,舞起剑来,更有一番风味。只见她,裙摆飘闪恍若惊鸿,批帛摇曳如飞天下界。
  此时,楼阁外一轮皎洁的明月悬于当空,湖水荡漾着银色的波纹。一艘轻舟悄然驶来,船头立着一个青年男子。
  是她么?
  男子凝视着,灯火辉煌的楼阁之中,手中一柄长剑,悠然起舞的确实是她。
  昨日,在洛水河畔,见她飞奔入水救人,今日,在紫葛山庄,见她翩翩而舞。这样特别的一个女子!
  旁边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见他看的如此入神,笑嘻嘻的讨好着说:“殿下,我去把这位姑娘给你请过来。”
  “不可!”还是昨日跟随的儒生,对小厮厉声低喝道,“不要给宋王招来麻烦!”
  小厮悻悻的不再说话。
  青年男子似乎没有听见身边人的声音,看着灯影中妙人儿的身姿,拿起手中玉笛落于唇边。
  婉转轻盈的笛声在湖上飘散开来。
  面对如此轻柔缠mian,却又时时展现出潇洒气质的剑舞,筵席上的人们早已啧啧称奇。这时又听到一阵清幽的笛声从湖面传来,配上这柔中带刚的剑舞,就更有一番绝妙的观感了。大家不禁看得出神,听得沉醉,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唯恐惊扰了这副美丽的画面。
  韶君既惊喜又疑惑。这吹奏之人仿佛知道她的心意一样,她若带剑平滑,笛声随之舒展,她若迂回宛转,笛声回转百急,她若平刺回抽,笛声便激越急促。
  最后,随着她缓缓落下长剑,笛声也渐渐微微远去。
  筵席上竟还是寂静无声,大家都沉浸在美妙的观感中。韶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颊发烫,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好的效果,不过还是要感谢那吹笛之人。想到这里,她赶紧把剑还给老者,跑到栏杆边上望去。湖上灯火星星点点,就不知道那人在哪艘船上了!
  此刻,人们才恍然回到现实,纷纷夸赞。女人们都向郑夫人示好,羡慕她有一个既美貌又有才华的女儿。男子们嚷嚷着跟郑仕崇频频举杯。席间气氛一下子又高涨起来。
  只有玲珑一人在一边阴沉着脸,面露嫉恨之色,暗暗咬牙切齿。
  宋密探着脑袋对坐在栏杆边上的一个中年男子说道:“刚才郑小姐这段剑舞酣畅淋漓,震烁古今,不知可否值得陈先生为之做一篇赋文,好让我等铭记?”
  这位陈先生自斟自饮,对宋密的提议不加理睬,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不过尔尔!”
  宋密讨了个没趣,讪讪的跟别人搭话去了。
  韶君找不到吹笛之人,怅然站在栏边,听到宋密夸大其词的赞誉,觉得一阵肉麻,不禁皱了皱眉头。她没有一点武术基础,所舞的太极剑只是表演性质的,外行看了觉得轻飘好看,但凡会点武功的人瞧见了,定要笑掉大牙。所以陈先生的轻蔑之词倒也不放在心上。
  她心中想着吹笛之人无处寻觅,低声喟叹道:“也只有公孙大娘那样的才值得杜甫为她做赋。”
  韶君不过小声发了点感叹,一旁喝酒的陈先生却瞪着发红的眼睛向她发问:“公孙大娘是谁?杜甫又是谁?他是如今知名的诗人吗?”
第七章 酒酣梦醒(上)
  听到这位陈先生的问话,她微微一怔,想到此时杜甫等人还没有出生呢,噗哧一笑,含糊着说道:“现在还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鄙人陈子昂。”
  “啊!”韶君欢喜的惊呼,半信半疑的问道,“你就是陈子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陈子昂?”
  陈子昂被韶君的一惊一咋搞得不知所以,自己有那么出名吗?殊不知,诗人的名气多是后人给的。很多名人活着时生活失意饥寒交迫,死后过了若干年反而声名大振。
  这是韶君到唐朝来后,亲眼见到的第一个过了几千年还很有名的人物,兴奋不已,一字一句的念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您这首诗太有名了!有人一辈子写了几万首诗,没有一首能被人记住的,而您只这一首就足以流传千秋后世了!”
  陈子昂见她侃侃而谈诗,比一般女子更有一股豪迈之气,心中甚悦,也叫道:“姑娘真乃知己,何不坐下我们痛饮一番!”
  韶君毫无羞涩,也席地而坐,见杯中美酒碧绿可人,不禁一干而尽。
  陈子昂本是朝廷官员,只因政见不同,受到同僚排挤,被迫解官回家,心中烦闷,在此喝闷酒。韶君几句话不过是站在后人的立场上说的,却重新给他带来自信。他也是不拘小节之人,现在一高兴,心里的烦恼通通丢到一边,和韶君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
  二人见明月当空,夜色优美,便提议联诗。韶君开始时还能胡诌几句,几杯下肚后就犯了迷糊,唐诗也好,宋词也好,李白的,苏轼的,满嘴跑火车。
  此时,郑仕崇正和几个旧友谈在兴头上,郑夫人和夫人们围坐一旁说笑,都没有注意到韶君竟然大模大样的和一个陌生男子坐在一起喝酒。否则,早就跳起来了。
  韶君正高谈阔论之时,见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傻傻的望着他们,似乎想说什么又诺诺说不出来,模样甚是淳朴。她笑吟吟的招呼道:“小弟弟,可有什么高见?何不过来坐坐?”她已喝醉,其实这个少年比她也小不了多少。
  这个少年名叫裴耀卿,此次随叔父出游路过洛阳。他个性腼腆,一直在旁边听他二人说话,心里甚是羡慕,却不敢插嘴。见韶君冲他说话,脸刷的就红了。不过还是身不由主的走过来,舔了舔嘴巴,说道:“吟诗作文固然是一件赏心乐事,不过若是一味沉溺于诗词歌赋中,必然玩物丧志。这毕竟不是正道。身为读书人,应该多读圣贤之书,为朝廷分忧,为百姓谋福。”
  别看他身形单薄,面容幼稚,说话的样子却是一本正经,少年老成。
  韶君看他一副道学先生的严肃表情,咯咯直笑,舌头已经打结还忍不住要说:“弟弟、你是、理工科的吧?怪不得一点浪漫的细胞都没有!”
  裴耀卿摸不着头脑,又露出傻傻的表情。
  韶君露出憧憬的微笑,手臂一挥,说道:“你看,今日月色迷人,晚风徐徐,最适宜温一壶酒,泛舟湖上,把酒言欢。。。人生得意需尽。。。”说着,便踉踉跄跄的向回廊走去。等裴耀卿回过神来,韶君已走远,他慌忙跟着跑出去。陈子昂已经趴在桌上打着酣睡着了。
  水榭回廊曲径相通,韶君跌跌撞撞的走着。
  初夏的夜晚,总有一种暖暖的荼蘼之香,摄人心魄。
  他从船上下来,大踏步走过回廊,迎面撞到一个女子。
  “是你?”怀中的玉人满身酒气,脸色酡红。比之昨日洛水之畔的样子,多了几分妩媚娇羞。
  韶君微弱一笑,想从这人怀里抽身而出,可是她的头脑眩晕,只感觉天旋地转。她微微的喘气,迷离恍惚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张英俊的面孔,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
  “你是这里的舞伎?叫什么名字?”他问道,声音柔和却坚定得不容拒绝。
  “我叫郑韶君。”她像被施了法术一样,乖乖的答道。
  “快放开她!”一听就是裴耀卿的声音,怒目瞪着这个企图轻薄韶君的“登徒子”。
  韶君回转头来,释然一笑,说道:“弟弟来了。”
  裴耀卿虽然还只是一个瘦小的弱冠少年,却已经把自己看作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愤怒的跑过去,把韶君从这人怀里扶出来,搀扶着她往回走。
  回廊拐角处,一个女人幽怨的声音传来:“玲珑但求偏安于侧室已足矣,郑郎为何弃我不顾?”
  一阵凉风吹过,韶君呆了一呆,好像酒已经醒了。她对裴耀卿说道:“我们走吧。”
  这说活的男女正是郑仕崇和玲珑。
  刚才席上玲珑以为能让郑家人尴尬的下不了台,却失了算。她又实在不想放弃郑仕崇这棵大树,只好把他约出来软语相求。
  今日,郑仕崇见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对她寒了心。这样一个刻薄刁钻的女子,若娶进家门,只怕娇妻爱女都要受她欺负。
  他冷冷的说道:“玲珑,我待你不薄,素来把你当作知己朋友。可你今天竟然还要为难我的女儿!我给你的那些,已经足够你过衣食无忧的生活,请你自重吧!”
  如晴天惊雷,玲珑没想到郑仕崇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她一改刚才楚楚可怜的姿态,恨恨的冷笑道:“不要忘了,你私下结交皇室显贵,这可是触犯大律的!”
  郑仕崇盯着她,说道:“我若是怕你要挟,我就不会让你帮我做事,我也就不是郑仕崇了!”说完,不再理她,自顾走了。
  玲珑神色颓然,浑身颤抖,她虽然娇纵刁钻,却也没什么心机。她帮郑仕崇引见达官贵人,却并不清楚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想威胁也无从下手。
  如果玲珑此时还是一个正常的女人,郑仕崇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不怕她的要挟。可是玲珑此时已经完全陷入疯狂的境地,郑仕崇低估了一个疯狂的女人可能带来的破坏力。
  玲珑慢慢走上楼去,看到韶君和裴耀卿在兴高采烈的聊天。
  她仔细端详着韶君的脸,这张美丽的脸上有着她所没有的清澈。这是一个幸运的女孩子,富有的家庭,父母的疼爱,年少单纯的青春,几乎集一切美好于一身。
  如果把这么美好的一件东西打碎,郑仕崇的心该会痛成什么样子呢?
  (这一章内容比较长,所以分两部分发上来。谢谢各位书友的捧场哦^_^)
第八章 酒酣梦醒(下)
  想到这里,玲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甜甜的笑容。这种笑容挂在她灰暗的脸上,格外阴森可怖。
  这天晚上,在洛阳的另一个角落里,另一个阴谋也正在进行中。
  烛光朦胧的暗室里,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坐于室中,肥硕的脸上阴晴不定,一双锐利细长的眼睛盯着面前跪着的人,问道:“宋王这几天可有什么反常举动?”
  “回禀殿下,宋王偶尔出府行走,每次都有府官宇文铎相随。属下并没有看到他与其他什么人交往。”
  “很好,”中年男子满意的说道,“你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不要懈怠。你先下去罢。”
  这个中年男子正是魏王武承嗣,武则天的侄子。他自认为最善于揣摩姑母的意思。当年,就是他四处造势,宣称“武氏当有天下”,为武则天称帝大造舆论。武则天对他的表现深为满意,称帝后封他为魏王,兼任宰相之职。自此他更加胆大妄为,上下活动,怂恿废掉皇嗣李旦,求立自己为太子,因遭到狄仁杰、李昭德等重臣的激烈反对,未果。
  武承嗣知道只有把李旦罪无可赦的“罪证”呈到姑母面前,她才会不再顾忌朝中重臣的反对,立自己为太子。所以武承嗣买通武则天近身宠婢,诬告李旦的两个妃子背后诅咒武则天。武则天大怒之下,将两妃招入宫中秘密处死。可是李旦仍然如以前一样,不管人前人后,一如既往的神色如常,恭俭顺良。
  武承嗣虽然瞧不上李旦的软弱无能,但他还是有点失望。如果李旦按耐不住,跳起来反击,他便有机会找到破绽。可是,这个敌人,软弱空虚的如同空气,你就算猛力一拳打过去,却连半点回响都没有。
  “宋王李成器。”武承嗣一边念着这个名字,一边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宋王李成器是李旦的长子,和李旦的其他幼子一起被武则天禁养宫中。他今年年满十八岁,按照皇室规定,皇子成年后就要“出阁”,到属于自己的封地去。武则天虽然没有允许他去封地,却也给他造了独立的王府,为他选妃。
  武承嗣心里琢磨着,这个皇子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年轻气盛,长期居于内宫,没有政治斗争的经验,只要盯紧他,不怕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到时候在姑母面前加以渲染,到那时,别说这个稚嫩的皇子,就是李旦一家子也难逃干系!
  想到这里,他笑得更加舒心了,皇位仿佛已经在冲他招手。他掸去暗室的烛光,朝卧室走去。今晚,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了。
  宵禁的时间快到了,紫葛山庄里歌舞喧哗的声音渐渐淡下来。宋仕崇和友人们拱手告别。韶君和陈子昂也惜惜相别,陈子昂不日就要回老家四川。裴耀卿期期艾艾的站在一边,叔父叫了他好几声,他才诺诺跑过去,这副傻傻的样子又把韶君乐得够呛。
  这一夜,洛阳如往常一样静谧。
  几日后,洛阳城外的山路上,暴雨刚刚结束,地上一片泥泞,树木萧瑟,落红凋零。两个汉子驾着一辆马车,奔驰在山道上,离洛阳越去越远。
  长得尖嘴猴腮的男子回过头,把车的帘子撩开,一个美丽的少女昏睡在车中。看来蒙汗药的作用还真管用,他嘿嘿笑着,对旁边粗壮的汉子说道:“大哥,你看这个丫头长得还真不赖,不知道怎么得罪玲珑姑娘了,竟然要把她卖到最下等的妓院去!”
  “我们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你别打什么歪主意。”
粗壮汉子一边驾着车一边警告道。
  “大哥,你想想,那些窑子能给我们几个钱?这么漂亮的姑娘,如果我们把她送到上等青楼里,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尖嘴猴腮的男子卖力的劝着大哥,眼睛闪着光,好像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就在眼前晃,接着兴奋的说道,“我们就告诉玲珑姑娘,一切都是按她吩咐做的,依我们哥俩的信用,她一定会相信。”驾车的粗壮汉子想了想,拍了他一记肩膀:“还是你小子聪明!”
  车里的昏睡的少女正是韶君。如果她此时清醒着的话,应该为这两个人还有点贪财之心感到庆兴。可怕的玲珑,已经近乎疯狂的玲珑,竟然想到这么龌龊的手段。
  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时,看到一个满头攒着珠花,浓妆艳抹的肥婆正瞅着她,眼睛都笑弯了,捏着矫揉造作的嗓子慢慢悠悠的说着:“姑娘,你的两个叔叔把你送到我这儿,以后你就是我玉仙楼的人了!我们玉仙楼可是远近闻名呢,只要你乖乖听话,以你的姿色。。。”
  “你说你这是妓院?!”肥婆还没有说完,韶君一声尖叫,从床上爬起来。洛阳连日下了几场大雨,雨一停,她就独自跑出去逛,被一块手巾一把蒙住了嘴,不省人事,每次醒来就被两个像泼皮一样的汉子用手巾死死捂住。
  “你快放我走!我不是妓女!我家在洛阳!我有爹爹和娘。。。”从没有经受过什么挫折的韶君,脑子里一下子“轰”的炸开了,她慌了神,大声叫喊着。
  肥婆撇撇嘴,还是媚笑着说道:“哟,什么妓女,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们玉仙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得呢!不管怎么说,你可是我花了三百两银子买来的。。。”
  “哎哟!”只见一只茶杯飞过来,肥婆惨叫着跳起来。她整着发髻,气乎乎说:“姑娘还是慢慢想明白的好!这儿离洛阳可远着呢!”一边说,一边胆战心惊的走出门。肥婆是玉仙楼的老鸨玉娘。那两个人把韶君抬过来时,推说是乡下的侄女。玉娘当时就看出了端倪,这个姑娘手脚娇嫩细粉,一看就不是田户人家的女儿。不过,近来周围几个新兴妓坊抢了她不少生意,她正在感叹“人才匮乏”之时,不想这么个美人儿送上门来,若白白放过,岂不可惜。
  韶君颓然坐下来,一阵恐慌和狂躁袭上心头。紫葛山庄的筵席恍惚就在昨日。月色,醇香,友人,那时的她,盛极而开,灿烂之极。突然之间,酒酣梦醒,她竟沦落到烟花之地。以前从报纸上看到的少女被拐卖被逼迫*的事情竟然降临到她头上!
  她抓住脑袋,拼命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可怕的事情,可是想想自己一个现代社会的人,拥有比古人多得多的见识和资讯,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唐朝肥婆?况且,爹娘发现她失踪了,一定会到处寻找,只要她好好保护住自己,耐心等待,家人一定会找到她的。
  “妹妹。”正在她七想八想的时候,随着一声亲切的话语,婷婷袅袅走进来一个丽人,温柔的朝她笑道:“我叫织燕,请问妹妹叫什么名字?”
  她见韶君不肯搭话,也不见怪,款款坐下,叹了一口气,问道:“不知妹妹觉得织燕的容貌如何?”韶君望了她一眼,仍然一声不吭,心里在说,你当然长得还不错了。织燕仿佛知道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说道:“玉仙楼里比我长得美的姐妹也不少,可是只有我是顶尖的头牌,独占鳌头,就是玉娘也要让着我三分。你道这是为何?”
  韶君心里明白了几分,故意恭维道:“听姐姐的谈吐高雅不俗,就知道姐姐一定是饱读诗书,才华绝世,这样的人才,一般的庸脂俗粉怎么比得了呢?”
  织燕见她对自己大加褒扬,喜洋洋的说道:“妹妹果然聪慧伶俐。能到我们这玉仙楼来的,不是文人雅客,就是富贵豪强。可以说,个个都是文采风liu,知情知趣。平日里,我们吟诗作画,互为酬唱。其中乐趣岂是那些贩夫走卒所能体会的?”
  韶君听她娓娓道来,循循劝诱,心中一动,神色浮于眼睑。
  织燕看韶君神情缓和,眼光波动,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心,赶紧趁热打铁说道:“妹妹的容貌姿色不在我之下,而且聪明伶俐,不消时日,妹妹必定能独树艳帜,人人追捧。。。”
  此时,韶君已经想到逃脱的办法,豁达开朗之气又洋溢胸间,精神为之一振。她暗暗笑道:“难得到青楼一游,正好乘这个机会好好折腾一下,才没白受这几天的冤枉气!”
第九章 楚馆娇娃(上)
  韶君已胸有成竹,不能织燕把话说完,说道:“织燕姐姐一席话入情入理,让妹妹我深受感动。可否劳驾请玉娘过来,也好好看看我到底值不值这三百两银子?”
  话音刚落,玉娘就扭着肥胖的身躯走了进来,笑逐颜开。她授意织燕给韶君做思想工作,便一直在外面偷听。
  “玉娘,刚才我对你无礼了,请不要见怪,”韶君忍着心里的别扭,说道,“能否给我一份纸笔?”
  玉娘忙不迭的点头,“好,好”,说着就在韶君住的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一整套的笔墨纸砚。看来玉仙楼还真有点文化馆的样子。
  “请织燕姐姐按照我念的写下来。”韶君知道她的毛笔字是拿不出手的。
  随着韶君的声音一起一顿,织燕在纸上点点落笔。玉娘在一旁眉梢眼角尽带着笑意,都能拧出蜜来了。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杨柳岸,晓风残月······”织燕看着稿子喃喃念着,只觉得句句凄艳销魂,唇齿留香。
  “真是好词句!”织燕拿着稿子,兴奋的捉着韶君的臂膀,眼里尽是欣赏之色。
  韶君自谦的笑着,心里暗暗一个劲的道歉,柳永大哥,得罪了,小妹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玉娘更是觉得挖着了宝,抖着她那一身肥肉,咯咯的笑个不停。在唐朝,青楼不仅仅是给嫖客提供**之欢的场所,更像一个文化传播中心。很多诗人骚客流连于青楼,与名妓互唱互答,寻求精神上的共鸣,发掘出更多的创作灵感。所谓名妓,也并非只有美貌。玉娘手下的美女不少,美女中有点才气的却不多,所以见韶君不但姿容出众,更能出口成章,可谓色艺双全。
  看到玉娘喜眉喜眼的样子,韶君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刚才从织燕的言语中猜到玉仙楼在妓坊中的档次应该不低,诗词歌赋这一套会比较对路,果不然,玉娘已经把她看作满腹诗书的才女。她接着说道:“玉娘您可以把这首词交给乐师,谱成曲子,我想天底下恐怕没有别的妓坊会有这样的词曲。我会多写一些给你,每三天换一首,不过不要传唱太久!”词,原本也就是起源于市井民间,唐朝时虽未盛行,在青楼中却是不可或缺的情调。
  玉娘虽半信半疑,不过还是依照韶君所说,叫乐师谱曲,让玉仙楼的女人们以此编排歌舞。
  还不到三天,玉娘就乐颠颠的跑来找韶君。果然,这首曲子一出,玉仙楼便在周围这所有妓坊之中声名大振,不管是文人骚客还是附庸风雅之人都知道玉仙楼新来了一个秀外慧中的奇女子,寻芳客们无不想谋之一面。
  玉娘吞吞吐吐的对韶君说了一通,大意无非是劝她与这些想一亲芳泽的男人们“接触接触”。韶君心里早已做好打算,故作正色的说道:“我本来出身清流贵姓,无奈家道衰落。只要能为父母解忧脱困,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玉娘连声称赞她孝顺,说钱财锦帛肯定少不了她的,等她一跃成名后,自然可以救济父母。
  韶君暗自好笑,想我可不希罕你那点钱财,不过嘴上还是表示感激,“请玉娘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只要半个月,我就可以让自己独树一帜,声名大振,而且保证客人们都争先恐后的跑到我们玉仙楼来撒银子。这样,才不负玉娘的期望啊!”
  “哦?要怎样做?”玉娘带着思索疑惑的眼光望着她。
  “这半个月里,我每天会出三道题目,只要答对三道题目中任何一道,我就和这个人见见面,喝喝茶。半个月后,请玉娘为我举办一个消夏宴会,凡是慕名的,都可参加。到时候,我自然会选择一个,正式······”说到这里,韶君自个儿也觉得怪难为情的。
  玉娘本已对韶君的才华深信不疑,而且料想她在这玉仙楼中也插翅难飞,所以当即表示应允。
  自此,外面的人们渐渐知道玉仙楼中有一个名叫“凤潇潇”的奇特女子,所写词曲极其娇媚缠mian,每天出三道题目以会宾客。一些自诩为风liu才子的人纷纷上门讨教,初来时都踌躇满志,谁知一看到题目就傻了眼,搭拉着脑袋离去。甚至有人像中了魔似的,日夜冥思苦想,口中嘀咕念叨。市井酒肆中,无不谈论玉仙楼里的凤潇潇,大家都觉得这个女子真是神秘莫测。这段时间,玉仙楼的生意出奇的好,每日宾客络绎不绝。
  一连七八天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有幸见到凤潇潇一面。越是神秘却越能勾起人们的兴趣。甚至有几个富家公子愿意出重金见凤潇潇一面。玉娘看着明晃晃的银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却不敢强逼韶君。韶君见此情景,灵机一动,对玉娘说道:“我把答案给你,你出价卖给他们,价高者可得。”玉娘大喜,遵韶君嘱咐,小小几个答案,却卖了个好价钱。
  这几个富家公子没见到凤潇潇时,就已经心痒难耐,如今见了一面之后,更加迷的失魂落魄。韶君呢,也假装不知道答案泄露的事,把他们夸奖恭维一番,虚与委蛇,然后打发了事。
  凡是见过凤潇潇的人,无不吹嘘渲染,得意洋洋,一时市井之间沸沸扬扬。
  韶君心里却越来越焦虑。从那几个富家公子口里,她知道“凤潇潇”的声名已经炙手可热,可是,为什么爹娘还没有找到这里呢。凤潇潇之名艳名远播,坊间的人都把她作为谈资。爹爹在寻找她时,一定会注意到市井街巷的奇闻异事,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可能,这里离洛阳太远了,古代的信息传播太慢了。第一次,她感到四面茫茫,孤立无援。
  这段时间,已经剽窃了上十首宋词,再支撑几天就该江郎才尽了。
  这天,小丫头又来找她拿三道题目。韶君心不在焉,信手写了几个。
  “妹妹在父亲的葬礼上看到一个英俊的男子,没过几天,妹妹把姐姐杀了。请问这是为什么?”小丫头已经熟悉韶君龙飞凤舞的字体,拿着题目,好奇的小声念着。这个潇潇姑娘!每次出的题目都是这么精灵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哦,这个是对子,吴妖小玉飞作烟,求下联。”小丫头心里嘀咕着,看到了第二题,不过潇潇姑娘的对子也是蛮稀奇古怪的。
  韶君恹恹的趴在桌上,懒得跟小丫头解释。她所出的题目不过是些现代人耳熟能详的脑筋急转弯,谜语,诗词,不过谁让这些唐朝古董们听都没听说过呢?
  又一个小丫头跳进来,捧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笑呵呵的说:“潇潇姑娘,你要的首饰盒已经打好了!”
  “啊!”韶君疲懒的心情终于放晴,迫不及待的接过来看。花梨木的材质,细细长长,深浅不均的褐色条纹,没有任何雕饰,很简单的款式,硬朗坚固。
  “姑娘觉得怎么样?都是按您的要求做的。”
  “很好!很好!”韶君满意的点点头,抚mo着盒子的外壳,果然质地坚硬。她脸上浮现出愉快的笑容。这几天的郁郁之气终于一扫而空了!
  紧接着,织燕也来了。“妹妹,消夏宴会你可准备的怎么样了?”
  韶君借鉴现代社会的娱乐设施的管理和服务,给玉娘提了好几个建议,果然都是生财之道。玉娘喜不自胜,虽然还是把她看管的很严,警戒之心却有所放松,关于消夏宴会的事宜都会让织燕跟她商量。
  韶君略想了想,道:“我们的歌舞虽然柔软婉转,却总是让人觉得单调冷清,我怕到时候很难满足宾客的胃口。有没有会跳胡舞的呢?”
  “胡舞?”织燕叫道,皱皱眉头,“我们这里也有几个妓坊请了胡姬跳舞,不过他们胡人的那一套总觉得不雅。”
  胡舞到了唐玄宗时才大兴其道,这时还不太为大多数人接受。韶君解释道:“我们不需要照搬他们的舞蹈。我有一些想法,可以发挥到我们自己的歌舞里去。”
  织燕睁大眼睛,一副“请详细道来”的表情。
  韶君连比带画,把她的主意一骨脑道出来。织燕听得目瞪口呆,半响,才说:“那就先按妹妹说的试试吧。”
第十章 楚馆娇娃(下)
  终于,经过韶君这几天的策划,消夏宴会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缝纫师抬来满满几箱子服装道具,都是按韶君的设计制作的。
  当玉仙楼的姑娘们看到这些服饰,都羞红了脸,娇滴滴的笑个不停,一个劲的嚷嚷着“这怎么能穿?这怎么能穿?”
  韶君也忍俊不已,这回真有点恶搞了。韶君所设计的服饰,上身是一个抹胸,抹胸之下,露出小蛮腰和肚脐,腰间挂着铃铛,下身是一条大摺短裙,在大腿之上。虽然唐朝女性的服饰可以露胸露乳露胳膊,可是从来没有暴露的如同比基尼的服装啊,就是青楼的女子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如此穿着。
  满屋的姑娘们都嘻嘻笑着,花枝乱颤。韶君忍着笑意,拿起一条薄如蝉翼的轻纱,说道:“这是覆盖在衣服上的,更显得身材曼妙诱人呢······”还没说完,就被姑娘们一阵嗤嗤笑着抢白了。
  不管怎样,在玉娘的严格要求下,姑娘们还是半推半就的接受了这些服饰,排练起韶君教她们的舞蹈“异域风情”。
  转眼间,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玉仙楼的消夏宴会如期举行。
  几个妇女正手忙脚乱的给韶君更衣,梳理发髻,化妆。
  韶君任她们转来转去,心紧张的砰砰直跳。十五天过去了,爹娘还没有找到这里,一切只能靠自己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抚平内心的狂乱和不安,暗暗对自己说,成败就在此一举!
  一个妇人正要给她剃眉,她赶忙制止:“不要剃眉毛!”
  大家都不解,唐朝的女子向来都是把原来的眉毛剃了,重新画出各种各样的眉形。潇潇姑娘却从不剃眉,虽然她的眉形也非常秀美自然,不过还是不符合唐朝女子的审美观念呀!
  妇人虽然觉得不妥,但看她神色俨然,也只好作罢。反正凤潇潇一直都是不拘常规标新立异的!
  玉仙楼里已是钟鼓喧天,人声鼎沸。“凤潇潇来了!”不知道谁高呼了一声,所有人都望过来。韶君从游廊走过来,看见黑压压一片人群,不觉眼前一阵眩晕。香浓扑鼻的大厅里,挂着若干红灯笼,上面都贴着灯谜。中间的大舞台上,从屋顶垂下来几丈轻纱,缥缈灵动。烛光星星点点,氛围浪漫诱人。这一切都是按她的设计布置的。就连参加宴会每人交五十两银子都是她的主意。玉娘,我不欠你了,今天,我可就要走了!她一边想着,心中激动不已。
  韶君并不作声,静静的坐在一侧,用轻纱屏障若有若无的挡住。
  有人忍不住叫起来:“都让我们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什么模样总该让我们看看吧!也好让大爷我知道出几两银子啊!”人群发出起哄和嘿嘿笑声,更有无聊者叫道,“春xiao一刻值千金啊!”“当然是谁出价高谁能抱得美人归啦!”几个见过韶君的富家公子对这些人大声斥责,他们自以为能屏中雀选。
  玉娘媚笑着走上前来,嗲声说道:“诸位可不要性急呀。潇潇饱读诗书,志气清高,不以钱财度人。大家都看到四周的灯谜了吧,凡是能猜到谜底者,就可以请过来和潇潇共坐一席。不愿猜谜的,可以写诗,潇潇看了,如果觉得不错,也可以过来共坐一席。潇潇心中到底属意谁,就看各位今晚的表现了!”
  话音刚落,歌舞即起。一群揣着大堆银子准备叫价的人,不满的嘟囔起来,无奈只好欣赏起了歌舞。略通笔墨的人,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三五一群的跑到灯笼面前看起来。还有几个自诩文采风liu的,已经展开笔墨,龙走蛇行起来。
  这些谜语并不算难,韶君走马观花的“接见”了好几个儒生秀士。可是没有一个如她所想的那样,难道计划行不通了吗?她的心里又开始扑通跳起来。
  这时,前面喧哗起来,“岂有此理?你怎么可以硬闯?”玉娘急急的要拦着一个人,却被推dao一边。
  突然,韶君觉得眼前一阵压力,她抬起头来。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男子已立在她面前,只见他鼻子高挺,线条硬朗,不像中原人的相貌,似是异族男子。他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玩味的看着她,喃喃自语:“潇潇姑娘果然是个人间尤物。”说着,摸着下巴邪邪的笑着。
  韶君一阵紧张,正待站起来。玉娘已经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奔进来。这个异族男子嘴角边微微一笑,似乎只是轻轻的一抬手,把打手往两旁一拨,头也不回的走了。被推了一下的汉子竟然踉跄着几乎跌倒。
  玉娘见那男子不再惹事,嘴里骂了几句不再追究。
  韶君也不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继续赶快找着心目中最“理想”的那人。
  很快,她找到了!
  这个白面书生一脸受宠若惊的坐在她面前,盯着面前的姣好面容,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韶君对着他娇媚一笑,顿时他的骨头都酥了。她含情脉脉的柔柔的说道:“看了公子的诗,便知道公子一定是个堪比潘安子建般的人物。不知道能否请公子到潇潇房里一叙呢?”
  白面书生没想到艳遇竟然砸到自己头上,连连点头,激动的说道:“多谢潇潇姑娘厚爱。”
  韶君含着羞,对玉娘轻声说道:“就是他了。现在可以上演我排练的“异域风情”了。”说完,瞟了白面书生一眼,款款离去。
  玉娘一双眉眼扫视了白面书生一眼,面容俊俏风liu,难怪潇潇会动心了。
  几个婢女迎过来送他上楼,边娇声说着:“送新官人点红蜡烛······”韶君尚是处子之身,所以有此一说。
  不满、叫骂的声音高起来,一些人几乎要冲过去把白面书生揍一顿。此时,舞台上突然响起一缕媚惑**的丝竹之声,只见缥缈的轻纱里,一排只穿着抹胸短裙的舞妓摇摆着水蛇腰,时而轻柔时而狂野的舞动着。
  这些舞妓虽然有轻纱遮体,可还是挡不住诱人的白皙和时隐时露的肢体。男人们的眼珠子都几乎快掉下来,眼前这幅香艳的画面强烈的刺激着他们的感官,刚刚因为潇潇和白面书生带来的不快一扫而光。
  韶君已经回到房间,过了一小会儿,白面书生悄然推门而进,颤着声低声叫着:“潇潇姑娘······”
  韶君躲在床边的画屏后,深吸一口气,低声回道:“请公子先坐一会儿,等潇潇更衣便过来。”说着,将屋里仅有的一盏灯熄灭,气氛更加暧mei神秘。
  借着屋外透过来的光线,她蹑手蹑脚的走到白面书生背后,手里拿着那件花梨木的长形首饰盒,一咬牙,朝书生后脑勺砸去。
  他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的从凳子上滑下去。韶君的汗大滴大滴的淌下,这个首饰盒果然坚硬,“公子,实在是对不住了!”她在心里默默道歉。
  宴会上的异域风情歌舞已经进入激情狂舞的阶段,音乐大作,铃铛狂响,谁也不会听到这边的动静。
  韶君手脚麻利的将白面书生的衣服除下,再套到自己身上。头上钗环统统拔下来,套上幞头,脸上脂粉尽情抹去。
  “我成功了!”她兴奋的低声哼着。这段时间小心翼翼的准备没有白费,花梨木的坚硬足以把人敲晕,她精挑细选的这个白面书生的身材体形与她也很接近,她坚决不修的眉毛让她在外貌上更像一个男子。
  此时屋外的烛火时明时暗,也是按照她设计的舞台灯光效果,给宾客们亦真亦幻的感觉,这时趁机溜到人堆里去,谁也不会发觉。
  韶君一身轻松,正要离去。房间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调侃的声音:“潇潇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啊?”如同被电击一般,韶君身子大震,心脏狂跳不已,几乎不能呼吸。这房间里竟然还有人!如同鬼魅一样的人。
  “你、你是谁?!”她深深咽了一口水,勉强支撑住几乎要瘫软掉的双腿,后背嗖嗖发凉。
第十一章 黄衫豪客
  “哧”的一声,那人拿起火褶子点燃了一盏灯。阿,竟是在大厅中强行闯进轻纱屏障的无礼男子。他双手握于胸前,挪揄的微笑,轻声慢语说着,“没想到潇潇姑娘竟然有这种爱好。”
  韶君又恼又怒,这个人真是多管闲事,“要你管啊!”她怒目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走。还没迈出半步,却被横空贯起来。韶君惊恐不已,拼命挣扎,无奈这个人的手臂就像铜墙铁壁一样,她丝毫动弹不得。
  转眼之间,她被扔到床上。这个男子欺身上来,望着她楚楚动人的脸庞,虽着一身男子服饰,更觉得别具风味。自从刚才在大厅见到她,他就一直冷眼旁观,刚才悄然跟踪她和白面书生到了屋里,却看到这个小佳人大动蛮力,一把敲晕了可怜的书生,还开心的扒了人家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他唇角上扬嘿嘿笑着,眼里释放出浓烈的欲火,俯身朝她身上探去,嘴唇在她耳边呵着气:“潇潇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本来天衣无缝的逃跑计划被意外搅局,韶君再也顾不得怕被玉娘听见,挣扎着企图打掉他的禄山之爪,大声叫喊起来:“你这个混蛋!色狼!放开我······”可怜屋外仍然是鼓乐喧天,宾客们已经看得都流口水了,指戳着台上舞妓,朝玉娘嚷嚷着,“我要这个,这个······”此时在他们眼里,女人脱下衣服都是一个样,和凤潇潇也没什么区别了。玉娘兴奋的点着银子,都钻到钱眼里去了,哪里还听得到韶君微弱的呼叫声。
  韶君的手脚已被制住,俯于那人身下。那男子却还像猫捉弄老鼠一样,并不急着撕扯她的衣衫,只是用嘴唇轻轻点着她的耳垂,缓缓滑落到秀美的颈部,和半裸的香肩。男子身上一股浓烈的膻味直冲入她的鼻孔,她几乎要窒息过去。她又羞又急,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绝望的心彻底坠入冰湖。
  随着一声宏亮的厉喝:“突於贼子!还不速来受死!”一团黑影破窗而入,一柄利剑闪着寒光直直的逼向床上正在享受美人馨香的男子。这个被称作突於的男人眉毛一拧,翻身跃起,虽然仍然满面笑意,声音中却带着极大的怒气:“元赫!不要坏我好事!改日我们好好斗一番如何?”话虽如此,拳脚却如疾风闪电一样挥过去。元赫鼻子一哼,口中叫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他手执利剑猱进鸷击,舞得水泄不通,将突於团团围住。
  韶君喘了几口气,惊魂未定的坐了起来。她都没想到转眼间屋里的形势大变,白面书生还昏睡在地上,屋里多了两个人大打出手。借着微弱的烛光,这个破窗而入的汉子骨骼粗大身形矫健,衣着黄衫,正气凛然,与唐代传奇故事里的黄衫客别无二致。韶君惊喜的叫道:“大侠救我!”
  突於被元赫追了好几天,今天刚刚能喘口气,正想好好享受一下,不想元赫又阴魂不散的杀了过来。他今天一时疏忽,忘了带兵器,此时已经落于下风。他心里暗暗叫苦,一边缠斗一边向窗边移去,稍稍卖了个破绽,纵身一跃,竟从窗户逃逸。
  房间里“吭坑”的打斗声已经引起了下面的注意,只闻楼梯间传来匆匆脚步声,恐怕是玉娘带着打手过来了。
  韶君焦虑不已,也不顾男女有别,奔向元赫,紧抓着他的衣袖焦急的叫着:“大侠救我!我本是洛阳良家女子,被歹徒拐卖到这里!”她脸上还挂着泪痕,身上衣服零乱。
  元赫正待离去,却被这女子一把抓住衣袖。他本来就是豪气冲天的豪杰人物,见此情景,已经明白了几分,当下朗声说道:“姑娘莫慌!”从床上扯下一块布,披在韶君身上,把她往腋下一斜,也轻飘飘的跃窗而去。玉仙楼的吵吵嚷嚷之声越来越小。
  元赫夹着韶君狂奔了十几里,天色已渐渐亮起来。韶君过了十多天担惊受怕的青楼生活,终于重获自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早晨清冽凉爽的空气,对元赫道谢不已,“以前有一个黄衫豪客相助名妓霍小玉,传为美谈。元大哥,你的豪情侠义实在不下于黄衫豪客,韶君感激不尽!”
  元赫听到如此溢美之词,心中甚慰,豪迈的笑道:“我若没有要紧的事情,一定会护送姑娘回洛阳。只是如今,只能让姑娘自己回去了。这里离洛阳城有几百里之遥,我已给姑娘雇好马车,四五日即可回到洛阳。”
  看着元赫给她准备的马车和车夫,韶君面露为难之色。如果昨晚凭她自己就能顺利逃出去,她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可是经过突於这么一闹,她心里也没了底,自己一个单身弱女子,若在路上碰到像突於这样的坏人或者更坏的,可就没那么好运正好有个元赫来救自己了。在这个崇尚武力、各方面条件都落后的古代,空有现代化的思想和知识有时候也毫无用处。
  韶君把心里的担忧告诉了元赫,元赫沉吟了片刻,终于让她和自己同行,等他办完事再送韶君回家。
  元赫骑着马,韶君坐马车,一路向北而行。韶君在一路上所见景致,与洛阳的繁华风貌大不一样,她也乐得游山玩水。元赫武功虽高,但仍然要避人耳目,所以和韶君同行,倒是方便了他掩饰自己的身份。
  而且韶君肚子里有着各种各样的传奇小说,元赫很喜欢听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的故事,她便把这些故事掐头去尾,隐去朝代,说给元赫听,一路上打发了不少时间。
  二人每到驿站,韶君就请人写信给父母报平安。每到州县衙门便会停留几天,元赫自去办他的事,韶君便在当地参观游玩。
  元赫虽然看着像一个江湖侠客,但一言一行却透露着军人作风,让韶君觉得很奇怪。而且,他们这一路上并没有带什么金银细软,可是每到州县,元赫总能搞到一大笔银子。他们二人都是豪爽奢侈之人,吃穿住行无不是漫天撒银。所以韶君虽然跟着一路奔波,并没有受什么苦,元大哥的钱是怎么搞来的,她也不深究。只是在心中感慨,难怪唐传奇故事里的豪客游侠最多,她身边正好就有这么一个嘛。
  这一天,元赫办完事回到客栈,神色沉重。韶君好奇,忍不住问起来。
  元赫面露焦虑凝重之色,说道:“今年五月,契丹大贺氏联盟反叛朝廷,杀了营州刺史,占了营州。圣上派了二十八个将军去讨伐,几乎全军覆灭!”
  “啊!”韶君掩口惊呼,历史知识并不丰富的她听到这个消息,相当震惊。五月,她还在洛阳享受古代仕女的悠闲生活,没想到边关发生了这么重大的变故。她原以为,唐太宗李世民开疆扩土,四夷臣服,此时的唐朝应该是人人过着富庶安乐的生活啊。
  元赫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契丹军队连破数座城池,已经快要打到冀州了。我此行还要去魏州,魏州与冀州相邻,难保不受到契丹军队的攻击。”
  他看韶君心神不定,心中歉意,安慰道:“这里的县令与我相熟,你暂且在他家里住下,他会派人送你回洛阳。”
  “不,元大哥,我要和你共进退!”韶君的眼里闪着坚决的目光,“小妹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也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何况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也要为国尽一份力!”她虽然生活在和平年代,没有经历过战争,却也和所有国人一样满怀着爱国之心。此时的唐朝也是中华,回到唐朝抵御外侮,也算是为国尽力,虽死而无撼了!
  多日来,元赫和她朝夕相伴,早已把她看作兴趣相投的知己朋友。韶君虽然是个女子,胆量气魄却不输男儿,而且聪明多智。元赫心中顿时豪气冲天。
第十二章 魏州风云
  魏州,屹立于黄河之北,多山地。城墙高耸,城门重兵把手,警卫森严,此时已进入紧急备战阶段。
  元赫手持金牌,与韶君轻松进入城内。街上嘈嚷喧杂,却不是商业繁荣的景象,行人匆忙,难以掩饰惶恐之色。不时有一队队的骑兵策马狂奔,横冲直撞,尖叫声哀泣声,混乱成一片。契丹军队虽然还没有攻过来,已呈现出兵荒马乱的颓势。
  见次情景,韶君为此处百姓的困苦深感怜悯。
  二人还没到刺史府,刺史独孤思庄已经惶惶然一路小跑迎出府来。
  韶君好奇不已,咋舌道:“元大哥,难道你是钦差大臣?”
  元赫却只是笑笑,与独孤思庄进入后堂叙话。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韶君才算稍稍明白了些。
  原来,元赫隶属羽林亲军,是皇帝的亲侍内卫,负责对唐朝周边番邦的监视、探密、情报等工作,必要时,对番邦重要人物进行刺杀、策反,类似于国家安全局特工人员之类的性质。他的一切行动都直接向最高领导——皇帝汇报。
  本来,他所负责的是大唐北部的突厥。今年五月,契丹大贺氏联盟谋反,他收到秘密指令,契丹大贺氏联盟派了使节到新罗,煽动新罗与之联合攻唐。从唐太宗李世民起,大唐便屡屡攻打朝鲜半岛,百济、高句丽相继亡国,新罗向唐王朝俯首陈臣,勉强保住朝鲜半岛。新罗正在为契丹使节的游说左右摇摆不定时,元赫在新罗王宫杀掉使节,向新罗国王罗列出他的“罪证”,新罗国王吓得再也不敢做非分之想。遗憾的是,和契丹使节同行的一个契丹贵族将领突於逃脱了。突於是大贺氏联盟中纥便部落的首领夜固的弟弟,骁勇善战,元赫一路追杀他到了中原境内,后来在玉仙楼,才得以救了韶君。
  “我已命全城百姓戎装以待,缮修守具,只是这契丹贼子凶狠残暴,恐怕,恐怕我们难以抵挡啊,”
独孤思庄一边沮丧着脸解释,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从城门口的守城将领一路飞奔传来的消息,他知道圣上的内卫已经进城了。他又惊又喜。惊的是,内卫可自行生杀决断,若查出官吏和番邦乱贼勾结,可以先斩后奏,他若一个没伺候好,惹这位内卫大人不高兴,脑袋都会被割下来。喜的是,他自认为克己奉公,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而且有内卫大人在魏州督战,就算败了,圣上怪罪下来,也有个人能给自己说说情。所以,虽然元赫在官衔上比他低,他仍然态度恭敬。
  “嗯,独孤大人不必惊慌,圣上已经派出百万大军齐压边境,不日就可把契丹贼子一举歼灭,大人只需如往常一样劝课农桑,安抚民心。”
  元赫淡淡的安抚了他一番,提出到军营去看看。
  练兵场上黄沙漫布,军号军鼓的声音雄浑激昂,人影攒动,显得个个生龙活虎。走近了,才发现,兵士中不乏老弱病残之人,面带倦容,而且阵行散乱,台上的指挥者叫得声嘶力竭,下面乱哄哄如同一片散沙。
  独孤思庄的老脸皱得像ju花盛开,无奈的看着元赫。“唉,魏州周边所有的青壮年男子都被调到这里来了,人还是不够啊。”
  “这些六七十岁的老伯?”韶君第一次看到古代的军营,指着场上累得都快跑不动的几个老人家,失声叫起来。
  “天哪,竟然还有小孩子!”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如此残酷,让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无法接受。
  “独孤大人,这些老弱病残的人,上了战场不是白白送死吗?为什么不多多训练一些真正年轻力壮的勇士,才能够一当十啊!”
  独孤思庄见韶君口无遮拦,心里虽然觉得是妇人之见,口上却连忙解释道:“姑娘,你不知道那些契丹人久居山林,和野兽毒蛇为伍,个个力大无穷,野蛮残忍,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如何才能训练出一批勇士啊!如果人人都像元大人武功了得,契丹人也不敢进犯了。”说着说着,拍了元赫一记马匹。
  韶君想到那个企图轻薄她的契丹贼人突於,心里也是一阵气,凡是契丹人在她眼里都成了十恶不赦的坏蛋。
  听着他们二人的言语,元赫心里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他虽然武功了得,若是到了战场上,仍然是双拳难抵四脚,单凭他一个人,又能杀几个敌人呢?如今之计,也只能像韶君说得那样,让独孤思庄赶快训练出一批精兵,抓壮丁抓来的这些人,虽然老弱病残,暂时也只得留在军营里,至少在人数上不至于太寒酸。
  这时,练兵场上一阵骚乱,军官呵斥不止。原来,一个六旬老人不堪折磨,累得晕倒在地上。周围几个中青年男子,似乎是这个老人同村的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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