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咨询一下你你好沈先生免费阅读的作品是不是出?

2021年10月22日 07:24--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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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这好像与你无关吧。」我并不是想伤害他,可他根本不了解沈薄承,凭什么言语中伤他。我转身就走。手腕被他一把拉住,他轻轻拽了一下,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身材高大,又常年运动打篮球,所以这一拉扯,我手腕就红了一圈。「这位同学,你拽疼她了。」我抬头望去,沈薄承面色沉郁地朝我们走来。到了我跟前,他看了一眼程司翰:「同学,可以放开她了吗?」程司翰被他的气场压制住,听话地松开了手。他一放开,我立马躲到了沈薄承身边。看到这一幕,程司翰面色愈加阴沉。沈薄承抓起我的手,我的手腕红了一圈,他眸子又厉了一分,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沈薄承很少发脾气。不像我爸这个急脾气,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他就像水一般,温润恬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他也并不是没有脾气。他只是善于隐藏和隐忍。不过高考结束后,他对我发过一次脾气。那时候,我约了朋友,瞒着父母去爬山,结果因为误判了天气,被困在山上,山上气温陡然下降,我和另一个朋友穿着单薄,被冻得瑟瑟发抖。在我们以为自己会冻死在这里的时候,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静静的沱江
走在河街富有年代感的青石板上,风吹开我的长发和丝巾,像吹开一朵花。它没有把我当成外人。我在风中绽放,饱满而轻盈,充满新鲜的活力。风是河风,也是山风,很是畅快。我穿着北方的服装。我在当地人注视我的目光中,也注视着装扮他们的民族服装:苗族,土家族,还有其他我没弄明白的民族。一边东看西看,一边这么想着:我走的路,是不是沈先生从前走过的老路呢?
这实在是个渺茫的疑问,明知沈先生是不会回答的。
沈先生的沱江,横贯凤凰的母亲河沱江,在静静地流淌着。它见多识广,仿佛什么都不能惊动它,桨声欸乃的乌篷船不能,点篙前行的竹筏不能,艄公清扬的山歌不能,水边浣洗的女子不能,异乡人惊艳的目光也不能。
现在的凤凰,已经不是沈先生笔下的凤凰了。它日新月异,被浓厚的商业氛围包围。它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和赏识,就像沈先生的作品一样。不知沈先生目睹眼前现状,是欢喜呢还是不欢喜。晚年的他,爱哭,话少。过了那么多苦日子,沈先生或许早就明白:这世上的许多事情,他无能为力的。世事不是非黑即白,或者非白即黑。对与错,是相对而言的。相对而言的对与错,让一些争辩变得毫无意义。但沱江还是那个沱江。为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繁衍生息,沱江一直在固守着什么,坚持着什么。
打开身世悠长的凤凰古城,人就像是掉入古旧的画册。随便翻到哪一页,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是有故事有说头的老画片。翠色的沱江,朱色的城墙,青色的石板路,古色的遐昌阁,木色的吊脚楼,在水一方的万名塔,纵横交错的回龙阁,繁华如锦的虹桥烟雨,四处林立的庙祠馆阁,逶迤绵延的南方长城……流动的,静止的,挺拔的,耸立的,起伏的……这就是湘西的风情韵致:妩媚而豪放,灵秀而诡秘,好像时光放映机放出的多彩多姿的影像。
不可否认,水土与人有着神秘莫测的关系。民国第一任民选内阁总理熊希龄、民族英雄郑国鸿、“湘西王”陈渠珍、文学大家沈从文、著名画家黄永玉……都汲取过凤凰母体的养分,是这片水土养育的骨肉血脉。
当然,我该表达我来访的诚意。我不想隐藏我到访的主要目的就是来看望沈从文先生。写作者,大约没有多少人不想看看沈先生的故乡吧。它伫立在神秘的湘西,有那么一双神秘之手,设置了神秘的云山雾罩。尽管我来了以后,发现自己并不能看透多少,但至少可以获得一知半解,至少可以获得一点儿满足。
十月底,我所在的北方海滨城市,秋风萧瑟,海潮涌起,黄色的木叶飘飘荡荡,没着没落,有一种莫名的伤感气息弥漫。人的身体似乎也开始遇冷收缩。凤凰却不,这里洋溢流动着美好的秋天,无动于衷的秋天,安逸舒展的秋天。
南华山和听涛山,将凤凰拥在怀中。林深木秀,泛着深沉的绿波,仿若绿汪汪的浩大江水。城里城外,都是绿水悠悠。凤凰就好比一条船,栖身在滋养护佑它的无穷水波之中。
沈先生在作品中,时常提到故乡的水和水边的生活。其自传《我读一本小书同时又读一本大书》中提到:“我感情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我幼小时较美丽的生活,大部分都同水不能分离。我认识美,学会思索,水对于我有较大的关系。”确实,这片清凌凌的水让人着迷。
沱江宛如不老女神,肌肤澄碧,水灵嫩滑,永远青枝绿叶一般少女的样子。想起《边城》里的翠翠,想起翠翠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明如水晶。这么多年了,她还在边城的水边等待她的心上人吗?英俊的傩送二老,竹雀一样会唱歌的傩送二老,走了那么久,总该回来了吧?
这同样是很渺茫的疑问,沈先生同样是不会回答的。
太阳圆满热烈。风日里的沱江,波光如银箔,闪闪发亮,从中可以看到天、地、水、船的样子。云彩在水中晃动,影影绰绰。还有吊脚楼的影子,全力扑在水里,一团团浓荫似的,勾出大致轮廓,却看不清彼此的界限和细节。船只静的多,动的少,受疫情影响,游人远不及往常多。对走水路的船来说,地上的道路是多余的。从一座桥到另一座桥,从一个滩到另一个滩,它向天空和大地传递着特殊的腔调,将人与水与世界的情感打通,用自己的语言阐述得明明白白。间或有行人的倒影随着水波忽长忽短地摇荡,轻飘飘的,人像行走在天上,人也变成了云彩。
吊脚楼站立在沱江岸边,长脚伶仃,临风探水,张灯结彩。看起来古朴秀气,有烟火人间的温热喜庆。旅游业的兴盛,使得吊脚楼几乎成了客栈、餐馆、酒吧、咖啡厅……原来的居民所留不多。这种木质结构的建筑,与钢筋混凝土、砖石结构的建筑,截然不同。木头给人温情质朴之感,而钢筋水泥砖石则给人冰冷坚硬之感。吊脚楼顺应山水地势而建,半山半水,采撷天地山水之灵气;嵌入大自然中,与大自然祥和地融为一体。居吊脚楼中而闻窗外山涛水声,可谓殊胜妙乐。
沱江吊脚楼年代久远,木色斑驳,飞檐翘角,属于五柱四瓜、五柱六瓜或五柱八瓜的穿斗式木结构建筑。门窗和栏杆雕花精细,悬挑于水面之上,有空中楼阁的诗情画意。除正房和与正房相连的厢房建在实地上,其他皆悬空,靠木柱承重托举。为坚固计,在柱与柱之间,用瓜或枋穿连。建造时,顺坡面挖成两级台阶式屋基,上层立矮柱,下层立高柱。如此一来,房屋前半间的楼板就可与后半间的地面高度持平,既美观,又稳固。立在下层屋基处的木柱,就是支撑前半间房屋的吊脚,这样建成的楼房就是吊脚楼。
这种居所的好处,在于节材省地,冬暖夏凉。悬空处通风干燥,还可防虫兽。建筑是凝固的文化标本,以形表意。湘西人的智慧和情怀,让人服气。与岸边那些清秀的徽派房舍相比,古典的吊脚楼更显地域、生态和民族特色。可见中华文化是兼容并济的,并不需要一分高下,你有你的如意金箍棒,我有我的定海神针。
沱江转弯处,城东回龙阁,有一处颇为气派的建筑,牌坊式结构,考究而精美。匾额上的“夺翠楼”三个字,表明了它的身份——黄永玉先生的画室。黄先生工绘画、木刻、雕塑、文学等,在绘画方面成就尤甚。他绘制的生肖邮票之1980版猴票和设计的酒鬼酒、湘泉酒、内参酒、酒鬼洞藏酒的包装,是其艺术代表作,堪称湘西文化的代表性符号。
夺翠楼不对外开放,我在对面的岸边观望。隔岸观之,如雾里看花,只觉得它格外夺目,也夺了旁边吊脚楼的势头。“夺翠”,夺取满城江山翠色,真个是气魄十足,信心十足。黄先生性子里,有湘西人的强悍。
当地人说,“夺翠楼”一名与《边城》里翠翠的名字有关,想来极有可能。黄先生是沈先生的表侄,对沈从文极为尊敬,写了好几篇回忆文章。夺翠楼由黄先生亲自设计,仿造家乡的吊脚楼:木窗雕花,三层三叠,飞檐迭起如大鹏展翅飞升,亭台水榭俨然,古韵浓郁。
中午在沱江边的酒店落脚。风从沱江一路追赶而来,简直像个小跟班。酒店老板是湘西州餐饮行业协会会长,苗家女子。苗女的秀美、柔情和精明强干,从她的身上可以看出几分。都说女人如水,水乡养育出来的女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秋波荡漾,楚楚动人。
血粑鸭、柳薄黄牛、桐叶粑粑、腊肉香干、酸汤鱼、泡菜、米豆腐、社饭……都是独具凤凰特色的佳肴美馔。但我心里始终惦记着蒙了面纱的夺翠楼。苗女老板说黄先生年初还回来过呢,开着一辆红色跑车,人可精神了,不见老。黄先生喜欢年轻人喜欢的东西,玩乐器玩摩托,也喜欢小动物,养猫养狗养猴子,是个老顽童,活得挺带劲。
与少小离家的表叔沈从文相比,自称“手艺人”的黄先生在凤凰留下更多印记。南华桥两边护栏上的石刻,是黄先生设计的凤凰祥云图案;虹桥的名字和虹桥上的那副对联“今宵皓月,谁在回龙潭上,华灯楼船,彩影荡漾,弦歌映山山映水;照眼春阳,廊桥正午十分,醉客雅旅,游侠高僧,靓景如梦梦如诗”,是黄先生题写的;横跨沱江的“风”“雪”“雨”“雾”四座桥,也是黄先生捐建的;还有万名塔,是黄先生倡议修建的。
万名塔位于沱江沙湾,迎水而立,玲珑古雅,是在字纸炉塔的原址上建成的。传说万名塔是凤凰的风水塔,取名“万名塔”,意为万人捐建。一方风水,当然与一方众生相关。建于嘉庆年间的字纸炉塔,如椽大笔一般,与笔架城(乾隆年间扩建后的古城,形似笔架而得名)相对应,以前常年有人在此焚烧字纸,祈愿凤凰人文荟萃,后被毁。新塔为七级六方形,每层六个翘角,悬挂铜铃。塔面以彩绘、浮雕装饰。六面均有半月拱形门窗,底层各门皆有对联配衬。宝塔庄
严挺拔,稳稳当当,笔直冲天。
沈先生在《边城》中也写了一座塔,名曰:白塔。翠翠、爷爷和黄狗,居于溪边的白塔之下。白塔,也与茶峒风水有关。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爷爷走了,白塔也坍圮了。“为了这塔成就并不是给谁一个人的好处,应尽每一个人来积德造福,尽每个人皆有捐钱的机会,因此在渡船上也放了个两头有节的大竹筒,中部锯了一口,尽过渡人自由把钱投进去”,众人捐钱重新修好了白塔,也就心安了。
塔在堪舆学中也是一种镇物,用来镇水,镇山,辟邪。所谓“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都是为了求个吉祥如意和平安顺遂吧。
饭毕,我在古城北门外的跳岩上打了个来回。沱江上的十五个岩墩,逐一被我征服了两遍。俯下身去,用手掬起沱江水,那清澈清凉的河水,麻酥酥的,温柔缠绵地经过我的手心手指,带走我的一部分体温,然后疾速坠落,连成一串整齐透明的水晶珠帘,星辰似的重新回归河流苍穹,盛开一闪一闪的碧绿花朵。
四周的一切都欣欣然的样貌,反倒让人无端忧伤。“美丽总是愁人的”,这是沈先生的说法。
世间只有一个写了《边城》《长河》《湘行散记》《从文自传》的沈从文。沈从文到底是沱江的沈从文。他这样自我评述:“我人来到城市五六十年,始终还是个乡下人,不习惯城市生活,苦苦怀念我家乡那条沅水和水边的人们,我感情同他们不可分。虽然也写都市生活,写城市各阶层人,但对我自己的作品,我比较喜爱的还是那些描写我家乡水边人的哀乐故事。因此我被称为乡土作家。”
沱江更像是一条时光隧道,许多人从这里出发,许多人又返回这里。
在武溪镇汇入沅江的沱江,接纳了沈先生一半的骨灰。沈先生与他深爱的沱江、沅水合为一体,从此不再分割。沈先生不再讲话,沱江也什么都不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沱江汤汤,流淌的岂止是河水,分明还有历史、年轮、文化、艺术、思想和情感啊。
看望沈先生
我来凤凰,因为有沈先生在。
与沈先生明亮的星光相比,我就是一粒微尘,但这并不足以使我自卑。万类霜天竞自由。让人仰望的参天大树固然好,不起眼的小草也有低处的快活。再说,没准我是一棵芳草呢。
我这么看待我与他之间的差距,沈先生大约是不会泼冷水的,毕竟他是那么宽容和气的老头儿。
我想把《听闻远方有你》中的一句歌词唱给沈先生听: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
算不算相逢呢?我觉得算吧。在凤凰走来走去,我觉得沈先生就在我身旁,比书本里的他离我近。我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但最想说的一句话,还是最寻常的那句问候语:“您好,沈先生。”
谁说生命的结束就是彻底消失呢?身体寂静,离一切相,是为寂灭。肉体的终止,是另一种开始。寂灭不灭,就是涅槃。死亡往往会让一个人站得更高,比如沈先生。
沈先生的墓地,在沱江之畔的听涛山麓,得沿着江边走去。沱江岸边是步行街,没给车辆准备通行的余地。用双脚叩击道路,步步顺畅,像在古意的青石板上盖下我独有的印章。顺路正好见闻沈先生牵挂的水边日子,水边人物,水边声音,水边气味。蹲在河边浣衣洗菜淘米的妇人们说说笑笑,穿着刺绣滚边的各色衣裤;在摊位前出售银器、绣花包包、牛角梳、项链等杂品的老阿婆,一身黑衣,包着黑头巾,干着活计;头戴银饰,身着艳丽服装的苗族女孩儿,长眉秀目,白脸白手,站在店铺门口,安静地看着人来人往;挑着担子走路生风,售卖大条腊肉的苗族汉子,肤色黝黑,身材魁梧;摇橹的船夫,驾着新油过的小船,载着柴米杂货,一声长
啸离开码头,长长的啸声汇入橹桨撞击水流的声音,交织着鱼跃的声响,犹如满江浮荡着有魔力的笙歌,好听,原始,迷人。
沈先生在《凤凰》中描述故乡的风土人情,呈现几种女性和男性的人物图谱。“地方既在边区苗乡,苗族半原人的神怪观影响到一切人,形成一种绝大力量。大树、洞穴、岩石,无处无神。狐、虎、蛇、龟,无物不怪。神或怪在传说中美丑善恶不一,无不赋以人性。”这是受浪漫情绪和宗教情绪交融的影响,有鲜明的地方个性,不能简单地以迷信对待之。
旧时凤凰,在女子方面,因年龄、社会地位和其他差别,出过三种人:穷而年老的蛊婆,三十岁左右的女巫,十六岁到二十二三岁的落洞女子——“苗子放蛊的传说,由这个地方出发”。放蛊是将毒蛊,多为蚂蚁、蜈蚣、长蛇,放入果物中。中蛊的多是小孩子,如蛊婆不收蛊,必腹胀人瘦而死。蛊婆放蛊出于被蛊所逼,到一定时日必放一次。放一小孩子可抵一年,放一树木(因蚁穴枯死)只抵两月。“这种妇人与其说是罪人,不如说是疯婆子。”致疯的原因是穷
苦而寂寞。与令人憎恶的蛊婆相比,执行巫术的女巫,是大家承认的神的代理人,受人欢迎,生意很好,可以发财。这种女人懂点儿医术,能治小儿夜惊、膈食之类。实则是因生活困苦,将希望与梦想寄放在法术上,以此得到安慰。至于落洞女子,甚为可怜,都是些知书识字、情感丰富的未婚女子,因在现实中爱情无处可托,自以为被洞神所爱,沉迷于美丽的幻想之中,最后慢慢死去。死时觉得是洞神派人来接她,或是洞神亲自来接,“眼睛发光,脸色发红,间或在肉体上放散一种奇异香味,含笑死去”。三者都源于人神错综,一种情绪被压抑后变态的发展。说到底,都是悲剧性的人物。
而在男子方面,则表现为游侠者精神,凤凰人田三怒就是代表人物。他从小为侠义思想所驱使,为人谦和仗义,尊重长辈、教书先生和普通女性,接济孤寡,二十岁时便已被称为“龙头大哥”,扬名川黔湘鄂各边区。四十岁后,厌倦纷争,渐渐淡出江湖,在家养马种花,过着平常人的日子。一天下午,他出城下河去洗马,被仇家暗算,“知道自己不济事了,在自己太阳穴上打了一枪”,终结了当地最后一个游侠者。
我认真端详着当地人的面孔,想从中找寻出从前的蛛丝马迹。当然是徒劳的。历史环境不同了,时代发展了,上述三种女性大约已经绝迹了吧?但男性“游侠者精神的浸润,产生过去,且将形成未来”,地域精神的印记入骨入血,是难以磨灭的。
“买花吗?你看,很好看的花哦。”旁边有一老妇人,手里提着竹篮在卖鲜花。其实是编好的小花环,花朵的名称我叫不全,有采自山间的野菊花,红黄紫三色斑斓。我正为仓促之间找不到祭祀物品空手去看沈先生不妥而烦恼,这真解了燃眉之急。赶紧买了两个,套在臂弯。
穿过吟凤门,没多久就到了听涛山下。“沈从文先生墓地”几个字嵌在长方形的凹石间,已被风雨掠走一些颜色,一些藤蔓垂曳下来。拾86级台阶(86代表沈从文一生走过的岁月)而上,沈先生的墓地被鹅卵石平铺的地面和鹅卵石砌成的矮墙簇拥着。与其他人的方正碑石不同,沈先生的墓碑是一块不规则的天然五彩石,很像一大朵野生灵芝,布着斑斑点点的青苔,绿茵茵的草丛环绕碑石一圈。墓碑正面镌刻着四行古拙的行书“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落款:沈从文。
这是沈先生的话,出自《抽象的抒情》。沈先生次子沈虎雏在《团聚》中曾提及,父亲在生命的最后几年被重新发现,他也才开始观察父亲生命的燃烧方式,痛感认识父亲太晚了。“没有人完全理解他。”其家中沈先生的遗像下,写的也是这两句话: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这是沈先生对生命对人性对文学艺术的哲学思考,也是世人研究沈先生的路标指向。
墓碑的背面铭文为两行隽秀的行书: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落款:充和敬挽。这是沈先生的妻妹张充和先生撰写并手书的挽联,镌刻者为沈先生的侄女婿、中央美术学院雕塑家刘焕章教授。句尾四字连起来,就是“从文让人”,正是对沈先生宽厚谦逊人格的总结。
不远处,竖立着一块长方形石碑,是黄永玉先生的草书题词: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黄先生是懂沈先生的。这该是沈先生喜欢的话语,豪气干云。沈先生以为,本地光荣是过去无数男子勇敢流血搏来的。他的祖父、父亲、弟弟都是军人,他原本也是名士兵,后来弃武从文。从文后,用热血构建了文学湘西,故乡的水与岸系紧他的一生,最后荣归故里。这是最好的归宿。
1992年5月10日,沈先生一半的骨灰安放于此。2007年5月20日,夫人张兆和骨灰合葬于此。
“在青山绿水之间,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沈先生如愿以偿,和他的三三永远牵着手,徜徉在青山绿水间。
山上的篁竹依然倾力地鲜绿着,繁茂着,枝叶密且厚。墓地幽静而干净,偶有鸟雀扑闪着翅膀鸣叫而过。在草丛和碑石之间,我小心翼翼地献上两个花环,鞠了三个躬。墓前有一些未燃尽的香杆、风干的野花、盒子、酒瓶等。
人一落地,便是向死而生。沈从文做了一辈子的沈从文,从一个时代到下一个时代。从沈家到沈墓,那么近,不过几里路,却又那么远,沈先生走了86年。
沈先生十五岁前的时光,都是在故居度过的。祖父沈宏富,二十六岁就做了贵州提督。正是他留下的这份光荣与产业,使得沈家在本地占据优越地位。他本无子嗣,便把弟弟的二儿子过继过来,就是沈从文的父亲沈宗嗣。祖母一心盼望家中再出一位将军,便教他父亲习武读书。沈宗嗣顺理成章当了兵。天津大沽口失守、八国联军入侵时,沈宗嗣正是自尽殉职的罗提督的裨将。那次战争毁去沈家大半家业。沈父回到凤凰,后前往长沙竞选议员失败,心中不平就去了北京。因组织“铁血团”刺杀袁世凯的计划泄露逃往关外,隐姓埋名多年。袁世凯死后,沈父
才敢跟家中通信,那时沈家已经破产。沈从文的哥哥沈云麓千里迢迢去到关外,终于在赤峰找到父亲。沈宗嗣回来后在湘西军队做了军医,没能成为将军。但他没有放弃播种理想,把父亲从前的荣光不断输入儿子的脑海。
他的母亲黄素英,出身书香门第。外祖父黄河清,是本地最早的贡生,是当时当地唯一的读书人。母亲从小认字读书,懂医方,会照相。由于丈夫长年在外,“瘦小、机警、富于胆气与常识”的沈母担负起子女的教育。母亲教他认字,教他认识药名,教他决断——做男子极不可少的决断。沈从文的舅舅黄镜铭是个有头脑的新人物,凤凰的第一个照相馆、第一个邮政局都是他创办的。沈从文的姨父熊燕龄是熊希龄的弟弟,在本地极有威望。
他的弟弟沈荃,自小就生得气派宏大,英俊结实,二十二岁便做了步兵上校,在抗日战争中战功卓著。抗战胜利后在南京国防部工作,中将。1949年11月,沈荃跟随“湘西王”陈渠珍和平起义,宣布凤凰和平解放。1951年,沈荃在“镇反”运动中被处决,时年45岁。黄永玉在《这些忧郁的碎屑——回忆沈从文表叔》中提到沈荃,“高高的个子,穿呢子军装,挂着刀带,漂亮极了……没料到巴鲁表叔也回到凤凰。他真的像在南京说过的不打内战,解甲归田了!……听说一九五○年以后,他被集中起来,和其他一些人解到辰奚受训,不久就在辰奚河滩上被枪毙了……在河滩上他自己铺上灰军毯,说了一句:‘唉!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干,’指
了指自己脑门,‘打这里罢!’”1983年,沈荃得到平反。
人有再大能耐,大不过时代。沈先生默默承受着手足悲怆的遭遇,以及他本人在社会变革中陷入孤立境地痛苦挣扎的巨大重量,倒下又站起来。二十世纪中叶,他被迫离开文艺界转入历史文物研究领域,用心而勤奋。他编著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填补了中国文物研究史上的一项空白。
拐入中营街小巷,经过两旁卖各种土特产的商铺,就到了沈从文故居。这是一座四合院,木瓦结构,占地六百平方米。前后两进,有正房、厢房、前室十余间。马头墙造型精巧,以鳌头装饰,很有气势。棕红色的木质门窗,镂空雕花,精美精细。虽不十分阔气,但依稀可见从前的沈家家底厚实。老宅经历了一百五十多年的风雨,木漆剥落,木色驳杂,古旧苍老,俨然有学识的老者,全身散发一种有积淀有内涵的沧桑韵味。
正屋中间,摆放着沈先生的半身汉白玉雕像,神情平静温和,波澜不惊。上方是一幅他的速写画像,精到传神。画像两边挂着张充和先生的两幅书法,右为草书,左为行草,笔墨流畅,柔中带刚,线条飘逸。长方形的书桌和椅子,摆放在沈先生从前的书房里,已经磨损,留着岁月的伤痕。这都是他曾经用过的,据说是从北京运来的。它们陪着沈先生走了那么久的路,不管顺境逆境,多么忠诚,多么贴心。很多时候,物比人更可靠,更值得信赖。我轻轻抚摸了一下,总觉得上面有他留下的什么东西,指印、墨汁、书卷气,抑或别的,谁知道呢。
沈先生夫妇的合照,我注视良久。沈先生戴着圆框眼镜,一派文雅风度。沈夫人明眸善睐,好似秀云出岫。一对璧人,佳偶天成。那时,他们多么年轻。沈先生在小船上给妻子写信:
我就这样一面看水一面想你。我快乐,就想应当同你快乐,我闷,就想要你在我必可以不闷。我同船老板吃饭,我盼望你也在一角吃饭。
梦里来赶我吧,我的船是黄的。
尽管从梦里赶来,沿了我所画的小堤一直向西走。
沈先生的情书,有百步穿杨的本领。这么滚烫绵软的情话,哪个女子招架得住?几个回合下来,就把石头都吹柔软了,铁树都吹开花了,骨头都吹散架了。这个湘西的“乡下人”,就这么喝上了合肥名媛的甜酒。院中天井用红色方石铺就,还有一口盛满水的水缸,缸底沉着一层亮晶晶的钱币,黄的,白的——许多人会往景区的泉水、水池、水缸投币祈福。我不会这样做,但也不会反对别人这样做。得让别人安心,开心——或许沈先生也是这样想的。
有绿色植物从屋顶的黛瓦间直起身来,摇晃着叶片,长势起劲。野生植物总是这样,不认生,善于为自己争得生存空间。恰好与门口茂盛的绿色盆栽,形成上下呼应之势,为这座老宅增添不少生机。
从沈先生故居出来,走在前面的世乐兄为我购了三本书:《边城》《从文自传》《从文家书》。友情是无须掂量分量的美好东西,随手一拎便让人踏实和温暖。我欣然接受。每本书的扉页都盖着三个印章,两红一蓝。红色印章分别是方形的“凤凰古城”和椭圆形的“中国凤凰古城从文故居26号购书纪念”,蓝色印章是“凤凰文学”,都是事先盖好的,面目统一,似乎成了格式化的东西,商业运作的模式。这种文学艺术的传播方式,也没什么不好,也许正需要,互利双赢。众多仰慕沈先生的人们,从远方来,又回到远方去。说不定,沈先生的某一篇文章,会成为一颗被风吹拂的文学种子,在某个年轻的购书人心中落下,萌芽,生长,最后长成参
天大树,像沈先生那样。
沈先生离开故乡后,我猜,他大概再也没住过这么体面的房子吧。巴金先生在《怀念从文》中讲到,恢复自由后去北京开会时,他到过沈家两次。第一次,沈从文不在家,他只见到张兆和,屋子里连张写字桌也没有,只放得下一张小茶桌,夫妻二人轮流使用。第二次,沈从文已经搬家,但房间还是很小,四壁图书。压在他们身上的包袱虽已甩掉,但接踵而来的是老和病。再后来听说沈从文又搬了家,换了宽敞的住处,不用下楼,可以让人搀扶着在屋子里散步,也曾替他高兴过一阵子。
在沈先生故居,我恰巧看到三人围坐在茶几旁喝茶的合影,看来正是巴老文中提到的第二次探望。巴老坐在中间的黄色沙发上,面对镜头。沈先生夫妇分坐在茶几两边,没看镜头,拍下的是侧脸。三人面前各放一个白色茶杯。下面标注着一行小字:1985年,巴金从上海到北京看望沈从文夫妇。这真是宝贵的留影。沈先生最后在那宽敞住处度过的日子,不超过三年。
常去看望沈先生的林斤澜曾说,临近生命终点的先生,常常一个人木然地看着电视,一坐就是大半天,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一次,他突然对汪曾祺、林斤澜说了一句话:“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好说的!”
沈夫人张兆和曾经跟巴金先生说起逝世后的沈先生:“火化前他像熟睡一般,非常平静,看样子他明白自己一生在大风大浪中已尽了自己应尽的责任,清清白白,无愧于心。”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听涛山下的沈先生,沱江里的沈先生,故居里的沈先生,在很多读者心中,犹生,犹在。他站在比我们都高的高处,安静地看着我们,看着人间,看着大地。
【作者简介:胡容尔,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齐鲁文化之星,烟台开发区作协副主席。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中国校园文学》《散文选刊》《人民日报》等。获冰心散文奖、吴伯箫散文奖、《人民文学》征文佳作奖、鲁散文奖等。】}
【已完结】江川,住在精神病院209病房,就在他以为生活无望时,遇到了她——那天,林欣欣理直气壮道,“过敏不能随便乱吃的。”然后跳起来咬走他了的粢饭团。江川笑着抱住林欣欣:“吃了我的饭团,就是我的人了。”1今天是第一天去精神病院报道的日子,林欣欣略微有点紧张,天还没亮就起床洗漱,然后去买早餐。今天倒春寒,温度极低,天气预报说一会儿会有雪。街尾卖粢饭团的老奶奶是个残疾人,左腿高位截肢,行动不便,林欣欣怕她到时候出点什么事儿,于是跑去买了一堆粢饭团,想着她今天第一天上班,给同事们带点早餐,也可以表示一下友好。然而,当她拎着粢饭团急急忙忙赶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里边也安静的过头了。自己摸索到了报道处,林欣欣拍了拍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值班护士,礼貌地拿出实习协议,细声细气道:“您好,我是今天来报道的实习医生,我叫林欣欣。”值班护士很迷茫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四十啊,来这么早干嘛?”林欣欣微微睁大了一下眼睛,“不是六点半上班吗?”“规定是这样规定的。”值班护士从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来,“但是你可以九点再来,我们院病人都比较正常,喜欢睡懒觉。呐,这是你宿舍的钥匙,平时可以在里面睡睡午觉,值班的时候也可以睡一下。”说完,她又打了个哈欠,拍了拍林欣欣的肩膀,“既然你来了,那你帮我巡视一下吧,我先去睡个觉,你记着一会儿八点左右把住院楼的楼梯门禁打开。大概九点的时候,姜医生会来找你,她是你的指导医生。”然后整个住院楼里就只剩下林欣欣一个人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早餐,愣了一秒,追上去,塞了一份给值班护士,“这个给你吃。”“啊,谢谢。”值班护士一脸没睡的样子接过粢饭团,晃晃悠悠地继续往后边的住宿区走去。林欣欣回头往值班室走,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剩下的这些早餐该怎么办。等大家九点再过来的话,早就冷了。把早餐摆在桌子上,林欣欣一脸苦恼地开始巡视,一边巡视,一边想该怎么解决那堆早餐。一楼转完,林欣欣发现果真像值班护士说的那样,大家都在睡觉。于是,把早餐分给病人的解决办法被pass掉了。走到二楼,除了最里面那间相对来说比较豪华的单人房里那个男人已经醒来了,其余的也都还在睡。醒来的男人坐在床上,背对着林欣欣,望着窗外一动不动,林欣欣都怀疑他是不是其实在睡觉。“哎……”林欣欣张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于是退了一步,看了看门口的牌子。209房,江川。“哎,江川。”林欣欣整张脸贴在门上,声音软软地问道,“你醒了没有啊?”江川:“没有。”林欣欣:“……哦。”2精神病院又名四医院,环境优良,设施齐全,医护人员和蔼可亲,算是全国最顶尖的精神病院了,里边住的要么是家里有钱的,要么是家里有权的。住院楼一共五层,每层楼有十间房,每间房都只住了一个人,房间里也没什么尖锐的危险物品,就连桌子角也都用专门的软垫包了起来,安全系数很高,基本上不会出什么乱子。林欣欣转了一圈,发现除了江川,其他人都还在睡。她转回值班室,拿了袋早餐,往209走去。江川仍然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好像压根儿没动过。林欣欣不免有点担忧,他这样一直坐着,不会腿麻吗?林欣欣看了一会儿,敲了敲门,用不会打扰到其他房间的病人睡觉的音量,道:“江川,我可以进来吗?我给你带了早餐。”江川没说话。林欣欣又道:“是粢饭团和豆浆。”江川仍然没有要理她的打算。林欣欣卖力的推销道:“很好吃的。”她声音软软的,细细的,很好听,却因为喋喋不休,像个老妈子。江川坐了一会儿,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没什么好脸色的扭头,瞪着门外的林欣欣。林欣欣正在认真地讲述自己买早餐的经过、缘由、以及卖早餐的老奶奶的背景,江川突然回过头来,非常不满地瞪着她,她愣了一下,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犹豫了一下,林欣欣举起手中的早餐,“你要吃吗?”然后她就看到,江川脸上露出了一种“你有病吗?你是智障吗?”的表情。林欣欣有点委屈,她原本只是想,医院餐厅现在还没饭,她那儿正好又有多余的早餐,那她给他一份,不是正好吗?但是她转念又想,说不定人家刚刚正在想什么很重要的事儿呢?不然也不会一直保持这个一个姿势那么久了。可她却自以为是的来给他送早餐,打扰人家。甚至可能人家根本就不喜欢吃粢饭团和豆浆,也可能对粢饭团或豆浆过敏,又或许对食物有点小怪癖。林欣欣越想越通透,她觉得自己今天做的这事儿可真是太不对了。“对不起啊,我不该打扰你的。”林欣欣非常真挚地道了歉,然后直起身子来,冲江川摆了摆手,“那我先下去啦。”说完,就拎着粢饭团和豆浆往回走了。江川看着她小小的脸消失在小窗口边,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走了?3林欣欣离开209,把粢饭团的保鲜膜纸撕开一点,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在院里晃悠,了解一下医院结构。大门往前是一片很大的草坪,然后就是挨在一起的住院楼和办公楼。办公楼后面大概十米处是医护人员的住宿楼,旁边是修的很漂亮的厕所。食堂稍微离得远一点儿,在东北角的位置,紧挨着旁边的山。此时已经早上七点了,几个厨师正在摘菜洗菜,准备做早餐。林欣欣看到他们,忙走过去,停在一个看起来是厨师长的人面前,询问道:“师傅,我今天早上到了一点儿早餐来,一会儿能在这儿加热一下吗?”厨师长是个胖乎乎的男人,很和蔼,让她把早餐拿过来。林欣欣把早餐拎来的时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生正在打哈欠,看到她,招了招手,“哎,实习生,过来。”她胸前挂着牌子,上面写着姜知暖。林欣欣立马摸了摸早餐,挑了一份最热的给她拿去。姜知暖接过去,撕开保鲜膜,咬了一口,问她巡查情况,“早上没什么事儿吧?”“没事。”林欣欣说完,想了想,又道,“就是那个209房的江川醒得比较早。”“那个不用管他。”姜知暖摇了摇头,“那个没病,是被他继父送来这里反思的。”“啊?”林欣欣瞬间觉得江川有点可怜,她爸爸平时连碗都不让她洗,他后爸居然送他来精神病院这种地方。“哦,对了。”姜知暖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如果他要打电话,你就给他打。其他的就没什么要注意的了,就跟对待平常病人一样就行了。”“好了,今天有个领导要来,我得去准备一下我的彩虹屁。”姜知暖笑了一下,晃了晃手里的粢饭团,“谢谢你的早餐,拜拜。”“拜拜。”林欣欣冲她摆了摆手,低头看了看时间,发现差不多八点半了,便直接去了值班室,拿了钥匙去开住院楼的门。江川正好从二楼下来,身高腿长的,把病号服穿的也很好看。他隔着一个台阶,跟铁门外的林欣欣对视了一下。林欣欣刚才已经在脑子里已经编排了一下江川被继父虐待,不给他吃饭,逼他干活,关他小黑屋的画面,觉得他无比可怜,此时看到他,母爱泛滥得不行,她觉得她应该多关心关心他,让他体验一下人间的温暖。江川站在台阶上,看着门外的林欣欣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什么,然后抬起头来,拿着钥匙冲他挥了挥手,带点婴儿肥的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非常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嗨,江川!”江川眉毛微微挑了一下,眼睛向下一斜,看了看病号服上的209。这里的病人略多,且时不时走两个,又来两个,医生们不太能记得住病人的名字,因此基本上都是直接看病号服喊房号。要不是林欣欣今天一连喊了他好几次江川,他都快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他还以为,他就是209。一辈子都会是209了。江川抬了抬头,迎面朝林欣欣望去。少女站在铁门前,穿着白大褂,脖子上系了一条红通通的围巾,衬得整张脸也红润润的。她的眼睛很大,睫毛翘翘的,鼻子小巧,鼻尖圆圆的,嘴巴小而饱满。是一张很讨人喜欢的脸,漂亮得没有任何攻击力,像一只柔软而温暖的小绵羊。“你现在要去吃饭吗?”小绵羊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门,走到了他面前,仰着脑袋问他,“还是想先散散步或者晨练一下?”他不回答,小绵羊又自言自语道,“早餐之前稍微做做运动对身体比较好,但是这儿离食堂还蛮远的,走过去吃也没什么问题。啊,对了,你是不是对粢饭团或是豆浆过敏啊?”江川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慢悠悠地往食堂方向走。林欣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斜后方,见他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就又自己东南西北的讲了起来。到了食堂,江川凑到窗口,视线在里面转了一圈,想到林欣欣早上准备拿给他的那个粢饭团,又看了看里面的早餐,怎么看,都觉得粢饭团更好吃一点。已经吃过早餐的林欣欣没有跟着江川去餐厅,而是在外面等他。等了一会儿,却看到他咬着粢饭团过来,一阵惊慌,“你不是对这个过敏吗?”江川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轻轻地“嗯”了一声。林欣欣一脸着急,想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粢饭团,却被他轻轻一举,举到了她够不着的地方。“……”林欣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过敏的话,不能随便乱吃的。”江川撇了撇嘴,越过她往前走去,大口大口的吃着粢饭团。林欣欣之前见过一次同学过敏,浑身都是红疹,还呼吸困难,最后差点窒息,当时她吓得不行,一边哭,一边跑去做人工呼吸。她至今都记得那位同学吃的早餐是韭菜盒子。吃人牙齿上的剩菜,总比吃口水好。打定主意,林欣欣跑到江川前面,一把将他扑倒,压在身下,把他手里的粢饭团胡乱啃了几口。江川看了一眼被咬了一口的粢饭团,和腮帮子鼓鼓的林欣欣,有点茫然。压在身上的身体软软的,很轻,比他之前养的二哈还要轻一点。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不像是洗发水的味道,好像是特意喷了点香水,很好闻。江川的大脑空白了一下,然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一个挺身,站了起来。阳光突然从厚厚的云层里透了下来,原本冰冷的世界,一瞬间柔和了起来。江川弯了弯腰,与她视线齐平,把剩下的粢饭团塞到她手里,挺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4虽然江川在美色面前幡然醒悟,远离了粢饭团。然而亡羊补牢,为时……还是晚了点。当天晚上,江川就发了烧,烧的头晕脑胀,整个人烫的让人怀疑打个蛋上去能直接煎熟。江川闭着眼睛,想到一会儿要是林欣欣来查房,看到他这副样子,估计得担心。又起床,爬到床尾,把灯关了。亮堂堂的房间瞬间暗了下去,窗帘没关好,留了一条手掌宽的缝,从床尾看过去,正好能看到窗外半圆的月亮。没过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一道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门口。林欣欣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疑惑,“这么早就睡了呀?”江川裹着被子动了动,像是被吵到一样。门外的人果然立马就噤了声,捏着本子写了什么,蹑手蹑脚地走开了。江川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身上明明烫的不行,却仍然觉得很冷。这种冷热交替的冲击之下,江川睡得晕晕乎乎,像被人丢在一条小船上,小船飘在河中央,被水流不停地冲撞着,就那么晃啊晃,晃得人胃里一片翻江倒海。晃着晃着,额头上忽然贴上来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像夏天的软膏,很舒服,江川本能地往手心钻了钻。“怎么这么烫呀。”林欣欣皱着眉嘟囔了一句,抽回手,想去开灯看看情况。软凉的东西突然抽离,江川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刚巧林欣欣打开了灯,室内骤然变亮,江川被刺得眼睛差点瞎了,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用手挡在了前面。手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可见的视野里,林欣欣半蹲在他床前,此时微微俯身,查看他的病情。他隐约能看见白大褂里穿着粉色的小毛衣,毛衣上勾了一个小兔子,兔子的脸颊微微鼓起。原来她有胸。江川脑子被烧的迷迷糊糊的,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盯着一个女孩子的胸部有什么不对。林欣欣很认真地观察着他的病况,完全没注意到他越来越炙热的视线。等江川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探到她的白大褂里面,在兔子脸颊上按了按,她才忽然愣住,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看着那只正在行凶的手,连呼吸都忘了,脸色爆红,好像马上就要滴出血来。“你你你。”林欣欣一连好几个你,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她忘了自己是蹲在地上的,这一退,就倒在了地上,四脚朝天,姿势十分怪异。江川也微微回过来一点神,抬了抬眼,一脸抱歉地看着她。林欣欣眨了眨眼睛,迅速从地上坐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发烧了,我,我去给你拿退烧药。”说完,飞快地离开了209。江川垂了垂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她的毛衣很软,胸也很软,整个人好像都是软软绵绵的,让人一碰,就想要抱在怀里。想了一会儿,江川闭了闭眼,甩开脑子里的不正常幻想,揉了揉太阳穴。揉了一会儿,待脑袋里的昏沉感轻了一些,他才靠在墙上,等林欣欣回来。没一会儿,走廊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江川偏着脑袋,看着门的方向。林欣欣左手拿壶,右手拿杯,嘴里还叼着一袋子药,走到了门口,朝他喊了一声,“唔唔。”怕他不懂,小脑袋晃了晃嘴巴里的药,把手里的东西举了起来,又用胳膊碰了碰门锁的方向。江川敛了敛眼睛,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掀开被子,去给她开门。门开后,林欣欣就要往桌子边冲。江川伸手拦在了她腰上。林欣欣身体僵硬了一下,仰头看着他。“我帮你拿一点。”江川因为发烧喉咙有些沙哑,也不太舒服,说完后又咳了一声,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水壶。林欣欣拿着水壶微微后退了一点,“唔唔唔。”不用了。“嗯?”江川一脸茫然,想了想,伸手拿掉她嘴巴里装药的袋子。这不拿还好,一拿,两人之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林欣欣从来没像今天这么丢脸过,瞄了一眼袋子上的拉丝的口水,内心一度想死的欲望都有了。江川也愣住了,身上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一点点灼热感又升了回来,并且比先前更甚。林欣欣把水壶和水杯放到了桌子上,又回过头来拿药。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我刚刚吃完下午饭刷牙了……而且药在袋子里的盒子里……不会弄脏的。”“嗯。”江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用手遮了遮眼睛,回到了床上,心里暗骂自己不是个人。人医生好心好意地给你拿药,又烧水给你提上来,你竟然还想那些有的没的。林欣欣在桌子边给江川配药,她总觉得江川在背后盯着她看,浑身不自在。手忙脚乱地把药分好,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嘱咐了一下药的吃法,就离开了病房。之后一整夜,都没再出现过。查夜的时候,也只是在门边偷偷望了一眼。江川吃了药,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5第二天,林欣欣再看到江川,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明明还隔着四五米,什么都没做,脸就自己变得通红。江川看到她也微微愣怔了一下,而后抬起手,准备打个招呼。结果手刚伸到半空中,林欣欣忽然不动声色地扭了个头,走了。江川放下手,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鼻子。他要不要,去道个歉?突然被人摸了胸,应该很生气吧?可是,这种事情,他也没遇到过,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常规道歉流程都是,对不起,我不该怎么样,后面加上做的事。那他总不能说,对不起,我不该摸你的胸吧?太直白了,可能真的会被烙上流氓的标签。但他也不太想天天看到林欣欣一见到他就绕道走。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江川想到一个不怎么好的点子——假装昨晚烧断片儿了,啥都不记得。虽然方法是蠢了点,但是只要他坚持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事儿应该就过去了。然后他再送她个小礼物,平时对她多关心一点儿,在自己这儿就算是道歉了。简直两全其美。然后,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但是持续得有点过长了。长到江川都忘了自己原本开始关心林欣欣只是为了道歉。而林欣欣,在知道江川根本不记得那晚发生的事情之后,也不再躲着他走,继续进行着自己“要让江川感觉到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忘记被继父抛弃的伤痛”的任务。她觉得任务进行得还算顺利,因为江川已经变成一个温暖体贴的男人了,与他一开始那种冷漠不耐烦的样子完全相反。在爱情这件事中,两个当局者非常迷,姜知暖这个旁观者却非常清,清得不能再清了。每天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以医生病人的名义干着男女朋友的事儿,姜知暖心里难受得慌——你说这窗户纸不捅破,哪儿能进行下一步呢?这当事人不急,她吃瓜的人可是急得不行。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姜知暖就老想冲进电视里给人把窗户纸捅破,但是那个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眼前这个就不一样了……姜知暖嗑着瓜子,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她走到正在晒太阳的两人面前,冲林欣欣扬了扬眉,“小林啊,你跟我来一下。”林欣欣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跟着姜知暖到了办公室。姜知暖一脸忧愁,“小林啊,我最近事有点多,你能去照顾我爷爷几天么?我爷爷老了,身体不太好,他又坚持不要请保姆……唉,我担心……”“可以呀。”林欣欣答应地非常爽快,“反正我爸妈也不在这边,我正愁这假怎么休呢。”姜知暖奸计得逞,忍不住想笑。于是抬起手,捂住大半个脸,偷偷笑,笑得肩膀直颤抖。林欣欣以为她是想起爷爷生病的事有点难过,连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姜医生,你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爷爷的。”姜知暖收住笑意,感激涕零地看着她,“太谢谢你了,那咱们现在就去宿舍收拾两件衣服吧。”半个小时后,林欣欣拎着箱子,坐上姜知暖的车,离开了精神病院。江川一脸茫然地看着车子从自己边上路过,心里划过一阵不详的预感。6车子停在军区大院儿门口,姜知暖带着林欣欣去了爷爷家。姜老爷子身体硬朗着呢,正在屋里练军体拳,听到门铃,跑过去开门,看到姜知暖,忙给她拿鞋,乐呵呵道:“孙女儿啊,今天怎么想起来来看爷爷了?”完了又看着身边的林欣欣问,“哟,这是谁呀?女娃子怪可爱的。”姜知暖把另一双拖鞋放到了林欣欣面前,然后把姜爷爷拉到了卧室,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于是,再出来时,姜老爷子就“身体虚弱”了。那边,江川在精神病院门口等了半天,才看到姜知暖开着车子回来,然而却只有她一个人。再联想到刚才林欣欣拎的小箱子,顿时就慌了,“林欣欣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姜知暖眨眨眼睛,“回去了啊,人小姑娘只是来实习的,又不是就定好了在这儿工作。”江川一听,就要冲出精神病院,然后被保安抓了回来。江川眉头皱得老紧,扭头看向姜知暖,“你知道我没病!让我出去。”姜知暖明知故问,“你出去干什么?”顿了顿,又摸了摸鼻子,“何况,你继父说了,除非你道歉,不然你别想出这个门。”姜知暖一脸爱莫能助,“你知道的,你继父有钱有权的……我这种小老百姓,也不敢跟他作对啊。何况,没有家长来领,我们也确实不能放你回去。”江川脸都气青了,瞪着姜知暖老半天,最后无可奈何吐出一口气,“把手机给我。”电话拨通,对面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时,江川发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厌恶。他静了一会儿,道,“来医院一趟吧,我有事跟你说。”挂了电话,江川坐在草坪上,望着大门的方向,想了想以前的事。他之所以被送进精神病院,是因为他的继父沈长青以为,他蓄意谋杀自己的弟弟沈湛。沈湛是沈长青和霍怡的孩子。江川的生父病逝后,霍怡带着江川嫁给了沈长青。沈长青因生理有缺陷,不能生育,因此对江川很好,把他视如己出。但是江川不能接受霍怡改嫁的事情,因此对沈长青一直没什么好脸色。沈长青也不跟他计较,仍然对他很好。直到前年,霍怡突然怀孕,去医院做了DNA检测,发现确实是沈长青的孩子。这个孩子对沈长青来说是意外惊喜,是奢望成真,因此他对这个孩子格外喜爱。沈湛一岁多的时候,霍怡带着他在院子里玩,突然肚子不舒服,便叫江川帮忙看一下。院子里有棵葡萄藤,结了挺多串葡萄,江川坐在架子下面晒太阳,接过沈湛后,他吵着要葡萄,于是江川把他放在旁边,去帮他摘葡萄。摘着摘着,他就听到扑通一声。扭头一看,沈湛在水里扑腾。他忙跑过去,准备捞他起来。然后非常狗血的,他刚走到泳池边,沈长青就驱车而入。他看向江川的眼里尽是不可思议,“就算你不认他是你弟,那也是个才两岁的孩子!”江川一向对沈长青没什么好脸色,也没心情跟他解释什么,看到他已经到了泳池边,索性人也不捞了,两手插兜,转身进了屋。沈长青捞起沈湛,找了家庭医生过来,确认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怒气冲冲地下去找江川算账。江川是第一次见沈长青露出这种表情,整张脸上写满了盛怒,他站在他面前,带着一种浓浓的压迫感,“去跟你弟弟道歉。”江川没什么反应,连看都不看他。沈长青气急败坏,“行,我知道你不乐意看到我,也不乐意待在这儿,我就成全你,你要一个人住,就一个人住去!”就这样,江川被送到了精神病院。那天,沈长青站在医院门口,声色俱厉冲他背影道:“我告诉你,直到你承认错误,跟你弟道歉为止,你都别想出来!”江川无所谓,在这里每天吃吃饭,睡睡觉,发发呆,就这么,等着生命结束,他觉得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如果没有遇到林欣欣,他想,他的未来应该就是这样了。但是,他偏偏遇到了,她那么单纯,那么善良,永远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永远对人笑脸相迎。她站在那儿,天地间就温暖了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7来到医院,听到江川把真相讲出来后,沈长青怔了许久。江川一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刚来他家的时候,他想表现一下,于是特意去学做饭,然后他做几天饭,江川就绝食几天,导致他后来都没敢再靠近过厨房,就怕江川误以为那饭是他做的。他给江川买衣服他也从来不穿,不仅不穿,甚至还会剪一下,拿给狗穿。总之,他把对他的厌恶毫不收敛地,甚至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所以在沈长青这里,江川是个性格很恶劣的人,毕竟他从未见过江川的善良。那天,他开车进门,看到他站在泳池边,而沈湛在水里扑腾,他自然而然地就以为,江川是为了报复他,故意把沈湛推进了游泳池。后来他冷静下来后,去查院子里的监控,发现监控坏了。虽然维修人员说是一个月前就坏了的,但久在商场摸爬打滚的他,仍然以为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所以,把江川送来精神病院之后,他甚至还禁止霍怡来看他。想到这一年来,江川独自在精神病院里生活,沈长青愧疚得不是一点半点。他微红着眼眶,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江川,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吗?”江川在打电话给沈长青时,其实是有点忐忑的,因为之前霍怡偷偷来找过他一次,她说她相信沈湛不是他推下去的,但是家里的监控坏了,所以让他去跟沈长青承认错误。他本来都打算,要是沈长青不相信他说的话,那他就当自己真的把弟弟推下了游泳池,向他道歉。他没想到,沈长青竟然相信了他的话。平心而论,如果把他和沈长青的身份调换一下,他做不到像他这样。江川垂了垂眼睛,也笑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你好,沈先生,我叫江川,是你的……大儿子。”姜知暖在门外等得无比焦急。这眼看着爱情长跑就要跑到终点了,江川怎么在里面这么长时间还不出来?难道是继父要棒打鸳鸯?想到这儿,姜知暖忍不住凑到门边,想听听墙角。结果这门隔音效果好过头了……姜知暖靠着门框,叹了口气,这年头,当个单身狗吃别人的瓜简直太心累了,不仅得操心两人的窗户纸,还得操心主角的家庭关系。正叹着气,门突然开了。江川跟沈长青并排走出来,脸上笑意浓浓,看起来谈得很不错。姜知暖扬起笑容,甩着钥匙圈,“走吧。”江川:“嗯?去哪儿?”姜知暖的钥匙圈甩了出去,“你不找你媳妇儿了?”江川微微张了张嘴,找媳妇,差点忘了。姜知暖:“渣男。”江川尴尬地笑了一下,弯腰捡起钥匙圈,拉着姜知暖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对沈长青说:“沈叔叔,我去给你拐个可爱的儿媳妇回来,你先回去吧。”沈长青笑着朝他挥了挥手。8姜家。江川一进门就拉着林欣欣一通表白,把林欣欣吓得坐到了沙发角,“你……你怎么突然就跟我表白了呀。”江川坐了过去,“再不表白,我怕你就走了。”林欣欣已经退到了沙发角,此时退无可退,被江川的气息笼罩着。他刚才是小跑上来的,身上热浪未消,此时一阵一阵地扑到林欣欣脸上,弄得她心猿意马。她手里无意识地抠着橘子,想了好半天,一脸为难地说,“但是我妈妈说我不能早恋的。”“嗯?”已经二十四“高龄”的江川对早恋这个词语很陌生。“嗯。”林欣欣点头,完了看到一脸茫然的江川,又忙解释道,“我不是未成年,我今年十九岁了。但是我妈妈说,二十岁之前谈恋爱都算早恋,所以……”江川还是很懵,凑近了一点,疑惑道,“你不是今年大学毕业了吗?医学类好像大部分都是五年制的?”“嗯。”林欣欣脑袋微微后仰,尽量离他稍远一些,“但是我之前上小学的时候,跳了几级,后来中学也跳了一点……”行吧。江川坐直身子,想了一会儿,开始给林欣欣挖坑,“那等你二十岁了,我们就谈恋爱。”说完,又一扭头,对上林欣欣的视线,眼神粘粘的,热热的,带着点诱哄,“好不好?”林欣欣现在满脑子都是他靠得太近了,根本没法思考其他的东西,只朦胧想到她妈妈说二十岁可以谈恋爱了,于是胡乱点了点头,“好。”江川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把林欣欣往怀里一拉,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而后把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嗓子哑哑道:“答应的事,就不能反悔哦。”“嗯。”林欣欣埋在他胸前,忽然笑了一下。其实她比江川更早就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但是由于她妈妈说过不准早恋,所以她打算等二十岁的再表白。她当初还害怕江川会等不及,喜欢上别人了呢。现在看来,原来爱情是可以先预定的啊。真好。标题:《他的小可爱》作者:li哩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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