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最美的时光谁才是男主角自由梦男主有妻子吗

哲人柏拉图有一个著名的“神切人”理论:人生而是一个球体,神从中一切为二,分成两半,撒入滚滚红尘。自此以后,每个个体的使命就是在这亿万人潮中寻找自己血肉、灵魂都契合的另一半。

你相信这世间存在“注定的另一半”吗?

侯孝贤在《最好的时光》里,让张震和舒淇经历了两人的三世缘,结局是牵手也好,隔岸相望也罢,重要的是,在这一世的时光里曾经遇到了你。

1966年在高雄的舒淇与张震是撞球妹和当兵少年,他们相遇在青涩年华,在侯孝贤不动声色的长镜头里暗生情愫。没有太多的言语交流,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表白,只因两封若有似无的书信,以极为怀旧的方式诉说了自己的相思与快乐。

我很喜欢台湾电影这种近乎“闷”的电影语言,有种不疾不徐的优雅,像片中披头士的《Rain and tears》给青春做了一个忧伤的注脚。虽无言,感情却真挚甚至执拗。只因撞球室那一面之缘,当兵少年就踏上找寻之路,即使“时光飞逝,未来茫茫不可知”,但为了记忆中那美好的一颦一笑,从高雄到嘉义,撞球女终于站在了眼前。雨中第一次牵手的桥段,老套却纯净,这最好的时光不知唤起了多少人对青春的记忆。张震的平头板寸和为大银幕而生的面孔,似乎无需剧情也能将自己定义为莽撞、固执的少年,选择正确的演员已经让这个故事成功了一半。

略带悲观主义情绪的我最心仪的是第二段,生命中的两半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彼此,一个有妻有子,一个深陷勾栏,如此束缚的爱却起了个反讽的名字“自由梦”。

1911年的舒淇和张震是青楼艺妓和革命文人,她轻歌曼舞,对文人满怀爱恋;他心怀国之自由,一边手揽美人,一边撰文抵制蓄妾。她期盼与他双宿双飞的梦从未停歇,经历了他好心资助妹妹赎身之事,幽幽问一声:“你可曾想过我的终身?”他的默然让她对自由的期许空留嗟叹。

对最好时光的延长和保鲜是女性爱恋永远绕不过去的一个节点,这些对男性而言则可以被安置在诸如国家大义、前途命运的大命题下面,于是,如花美眷对文人只是命里锦上添花的一笔,芳心付错对艺妓来说则是自由梦的破灭,永陷勾栏。

文人空负报国之志,一人自由尚不能给,谈何国之自由?“明知此是伤心地,亦到维舟首重回,十七年中多少事,春帆楼下晚涛哀。”梁启超这首哀国运之诗被艺妓轻轻念来,无关国事,悲凉却不差一分一毫。也许最好的时光从来就不是对等的,它深藏在每个人的心里,带有强烈的一厢情愿的味道。舒淇贡献了从影以来的最佳演技,无声胜有声。效仿默片的表达方式,字幕穿插突显古典之韵,也带来了间离效应和凉薄之感。

看完这个故事,耳边回荡的不是青楼女子所唱的南曲,而是林忆莲的《明明》:明明就在我的手中,怎么突然旧了。爱情最美丽的时候,都存在回忆之中,华丽如绸缘的触摸,迎风叹岁月悠悠。

第三个故事发生在2005年的台北,越过了前两段的懵懂青涩和含蓄古典,它直来直往,有种飞蛾扑火的宿命感。

酒吧歌手舒淇浓墨重彩的烟熏妆和奇装异服宣告了自己的独立特行——是早产儿,心脏有洞,右眼渐盲,所以不顾一切地沉浸在音乐与情欲里,仿佛要燃尽生命每一刻。摄影师张震偶然之间遇到并了解了这个女孩的遭遇,没有预兆地爱上了她,与她一起燃烧。

起初我有些费解,电影语言不是我印象中的侯孝贤。破碎的影像、拼贴的镜头、无尽的烟雾缭绕,透视着片中人虚空的内心,然而当张震骑着摩托带着舒淇穿梭在台北的桥梁道路间,画面突然变得稳定又悠长,在这个故事完结的一瞬间,我的内心也回归了平和,仿佛他们穿梭在无尽的高速公路上才是最圆满的结局。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三对恋人,无论是在正确还是错误的时间遇到,都不可遏制地被吸引,刹那间的光芒仿佛能照亮回忆。

他们基本都不是“原配”,第一个故事里舒淇是少年碰到的第二个甚至第N个撞球女;第二个故事里革命文人早已成家;第三个故事里他们各有女朋友(酒吧歌手是双性恋)。侯孝贤并没有对此做道德上的批判,而是将他们的相遇定义为最好的时光。人的一生太过短暂,有感情,别浪费。有人会携手一生,有人瞬间相交,便朝着不同的人生方向去了,只留下或深或浅的遗憾与怀念。

时光的单行道里不允许逆行,每个人的选择只有一次。所以当兵少年的找寻是勇敢而无畏的,革命文人是无奈又懦弱的,酒吧歌女行动先于思考,一直在路上。

即使柏拉图认定有“神钦定的恋人”,他也看到了这种结合的困难:一是亿万人中找寻到另一半机会渺茫,二是找到了另一半,要揭开自己与对方契合,需要极大的勇气及承受极大的痛苦。这也是他只信奉“精神之恋”的缘由。片中,这种牺牲就是改变生活的勇气和魄力:当兵少年冒着晚归军队被记过的风险找寻撞球女,革命文人却不愿打破自己家庭和睦、事业有成的局面,摇滚歌手做出了选择,但代价是收到女朋友的自杀留言。

爱的自由与生活的稳定貌似悖论,做出选择和判断需要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真爱的得来从不是一蹴而就的,你所听闻的爱情故事,有多少不是浴火重生的?选择了爱就不要怕牺牲;选择生活,就得承受得住怀有遗憾的代价。

也许“注定的缘分”会让你有种被神保佑的小侥幸,在这样一个流行“人艰不拆”的年代里,为何不给自己留一丝幻想的乐趣呢?当你垂垂暮年回首一生时,你会发现这些璀璨的烟火里曾有你最好的时光。

导演:让·皮埃尔·热内

主演:奥黛丽·塔图/加斯帕德·尤利尔/玛丽昂·歌迪亚/多米尼克·皮诺类型:剧情/爱情/悬疑/战争

制片国家/地区:法国 / 美国

法国女孩马蒂尔达与男孩马涅克青梅竹马并定下婚约,但随着一战的爆发,马涅克应征入伍,婚约也变得遥遥无期。1920年,马蒂尔达收到噩耗:五名法国士兵因自残罪名被本国军事委员会判处死刑,扔到敌方的“黄昏宾果”战壕前等死,其中最年轻的一个就是马涅克。马蒂尔达坚信马涅克还活着,她开始艰难地寻找真相,为此不惜耗尽了父母留下的遗产。

主演: 黎明 / 张曼玉 / 杨恭如 / 曾志伟 / 杜可风 / 张同祖

类型: 剧情 / 爱情

制片国家/地区: 香港

片长: 118 分钟(加拿大) / 116 分钟(台湾)

语言: 英语 / 汉语普通话 / 粤语

改革开放初期,黎小军告别女友小婷从天津来到香港讨生活,期望有天挣到大钱把小婷接来与之风风光光地成婚,没料想日子会比想象中的难熬许多。黎小军在快餐店与同样从大陆到港讨生活但避讳谈自己身份的李翘结识后,因为共同喜爱邓丽君,两人在异乡的孤独中生出了真爱,可是世事难料,两人最终无奈分手。然而因为邓丽君,两人的缘分并没到此为止。

编剧: 罗启锐 / 张婉婷

主演: 黎明 / 舒淇 / 吴彦祖 / 张燊悦 / 谷德昭 / 陈奕迅 / 金燕玲

类型: 爱情 / 历史

制片国家/地区: 香港

语言: 英语 / 汉语普通话 / 粤语

在1997年的除夕夜,一辆汽车失事撞毁了,逝去的广生和韵文是车上的一对中年男女,他们是一对偷情的爱侣。由于各自都有家室,家中亲人大怒,只派了他们各人的儿子及女儿处理后事。刚开始这两个年轻人各有怨恨,但当他们翻查警方交给他们有关父母的资料的时候,才看到了他们父母当年美好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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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诙谐的行文,刘瑜道尽了柴米油盐满地鸡毛的生活真相。读来时而被真实扎了一下心,时而会心一笑;没有无聊的人生,只有无聊的生活态度。其中最喜欢的一句话: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为自己的头脑招兵买马,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

渊博的人是多么神奇啊,他们的大脑像蜘蛛网,粘住所有知识的小昆虫。而我的大脑是一块西瓜皮,所有的知识一脚踩上,就滑得无影无踪。

检验友谊的唯一标准,就是两个人是否能凑在一起说别人坏话。

Night》有这样一句台词,查尔斯让我想起这句台词。别人的人生是在不断做加法,他却在做减法。人的每一种身份都是一种自我绑架,唯有失去是通向自由之途。所以查尔斯拒绝再做“丈夫”、“爸爸”、“朋友”、“同事”、“英国人”,他甩掉一个一个身份,如同脱去一层一层衣服,最后一抬脚,赤身裸体踏进内心召唤的冰窟窿里去。小说里的那个“我”问他:“难道你不爱你的孩子们吗?”他说:“我对他们没有特殊感情。”;“我”再问他:“难道你连爱情都不需要吗?”他说:“爱情只会干扰我画画。”别人也许会同情他的穷困潦倒,他拿起画笔时,却觉得自己是一个君王。这样的人当然可恶。他的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自私,没有责任,不屑和社会发生任何关系。但他又很无辜,因为他的眼里岂止没有别人,甚至没有自己。他不是选择了梦想,而是被梦想击中。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必须画画,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挣扎”。如果说他与别人有什么不同,就是他比别人更服从宿命。梦想多么妖冶,多么锋利,人们在惊慌中四处逃窜,逃向功名,或者利禄,或者求功名利禄而不得的怨恨。但是查尔斯拒绝成为“人们”里面的那个“们”。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早九晚五的生活不自然!每天早上,挣扎着起床,衣冠楚楚地赶到一个格子间里,从事着和“意义”有着无限曲折因而无限微弱联系的工作,然后和一群群陌生人挤在罐头车厢里,汗流浃背地回家,回家之后累得只剩下力气吃饭睡觉了。这不自然!

是啊,什么样的生活“自然”呢?除了上学考试工作结婚生小孩,似乎也没有别的出路。奋不顾身地制造一点热闹,守住这点热闹,也就是这点热闹而已。

孤独,微渺,疯狂,无所事事,不被需要。青春的浓雾散尽以后,裸露出时间的荒原。人一辈子的奋斗,不就是为了挣脱这丧心病狂的自然。

人渴望被承认,也就是别人的目光,但是同时,当别人的目光围拢过来的时候,他又感到窒息,感到不自由。获得承认和追求自由之间,有一个多么辩证的关系。

好吧,我承认,我其实并非真的喜欢冰岛。只是有时候觉得,漂浮着他人眼光的世界是多么的油腻啊,我所说的冰岛,就是指清净且清澈的生活而已。

都是在说不要让某种集体的意志或者情感蒙蔽自我,你比你所想象的更自由。

一个比一个激情澎湃,都把对祖国的思念之情化为了巨大的做饭热情,每天在厨房里将美国没有猪肉味的猪肉和中国人没有生活情趣的生活炒得乒乓作响。

人的非理性、顽固、自私之地步,让我觉得匪夷所思。比大海更深不可测的,是天空。比天空更深不可测的,是人的心灵。

因为人性里面有自私的成分,所以要建立一套奖罚机制,引导人们理性地趋利避害。这就是制度主义的观点。

而责任的自觉、公德心、对制度条文的尊重、对他人的体谅、对环境的爱护,说到底,是一个文化的问题。

如果要给美好人生一个定义,那就是惬意。如果要给惬意一个定义,那就是三五知己,谈笑风生。

仔细想想,有一个小圈子,固然可以互相取暖,但是结果往往是大家集体“坐井观天”,越暖和也就越觉得井口那块天空就是整个世界。圈子圈得太紧了,就不自由,总觉得“圈委会”的成员在虎视眈眈地审查你的言谈举止,温暖也就成了压迫。

那么我到底是要追求集体的温暖呢,还是逃避集体的压力呢?就是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得到“他人”天堂的那个部分而退还他们“地狱”的那个部分呢?

一个小圈子,对外,无论对专制、还是犬儒社会,都是一个有效的抵御堡垒。圈子再小,只要其中有内部团结,就算不采取任何组织行动,在维系认知能力上,至少有益。这是“圈子”的“进步性”。但是另一方面,在小圈子的内部,它有可能通过长期演化出来的一些“文化共识”来压迫圈子内部的成员,它会用它的集体性来长期维系一个明显的错觉。

这些若有似无的人,在哪里汗流浃背地生活呢?认识更多的人,忘记更多的人。被更多的人记住,被更多的人遗忘,吹出更多的肥皂泡,然后看到更多肥皂泡的破裂。

自己川流不息的生活,不过是别人手机里的两个音节而已。而过几个月,就连音节都不是了,仅仅是被消耗掉的无法追回的那段时间,躺在烟灰缸里的几截烟灰而已。

这样想想人生真的是有些可怕。那么短的时间,那么少的一笔抚恤金,可你还总是买一些自己并不需要并不想要并不喜好的东西,从来不穿或者很少穿的衣服,吃了两口就扔掉的食物,放到过期也没有喝完的牛奶。那些与你毫无关系的人,就是毫无关系的,永远是毫无关系的。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其实你就知道。就算是笑得甜甜蜜蜜,就算是有过无关痒痛的来往,就算你努力经营这段关系。而那些与你有关的,就是与你有关的,是逃也逃不掉的,就算你们只见过三次,就算你们三年彼此才搭理一次,就算是你简直想不起他或者她的样子,就算是你们隔着十万八千里。有些人注定是你生命里的癌症,而有些人只是一个喷嚏而已。这一切,据说都是“因了冥冥中的缘分”。

煽情这个东西,正如其他很多东西,遵循物极必反的道理。煽情过度正如化妆过度,便是好看的一张脸,也因为过于自我强调而形成压迫感。

我们知道,“意义”、“道德’’这些东西,总是被某个集体绑架,也就是很容易变成政治。

据说我们生活的世界已经变成一个地球村了,而我对村里谁跟谁又打架了,谁家玉米种得最好,谁家失火了一无所知,能不焦虑吗?

学习总归是一件好事吧,我想。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成了一种现代生活的强迫症了呢,人人都赶着去看急诊。

我们与社会的关系,多么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人和一个魅力四射的丈夫的关系。随时随地可能被甩掉,所以每天处心积虑地往脸上涂日霜夜霜眼霜防晒霜,一直涂到脸上所有毛孔都被堵塞为止。

要吃到猪头肉,并不容易。第一个障碍就是它的价钱, 1块 6一两,很贵族。一般来说,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情形下才“放纵”一下自己,比如跟男朋友分手了,郁闷地去吃猪头肉;跟男朋友和好了,高兴地去吃猪头肉;跟男朋友既没有分手又没有和好,无聊得去吃猪头肉。第二个困难就是,猪头肉似乎并不是很高雅的食物,听起来简直像骂人,而我,还是自视为一个窈窕淑女的,在别人眼里,没准还是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呢。这就给我造成了一个深刻的悖论。是要维护自己一个窈窕淑女的声誉,还是要满足自己恶俗的口福?一般来说,这个问题是这样解决的:我来到卖小菜的窗口,先四处张望一下有没有熟人,然后非常小声、含糊地说:来二两猪头肉。买到猪头肉后,我立刻把它盖起来,低着头匆匆从食堂后门出去。比起毒品交易,就差没戴墨镜和使用暗号了。

其实没有机会也可以创造机会的,但是创造机会,多么辛苦啊,要翻山越岭吧,要四渡赤水吧,哪像眼前这铺好的高速公路,可以畅通无阻地开下去。

谁年轻的时候没个理想啊,只有杨丽娟才真以为自己可以跟刘德华搞上一腿。

走出剧院,我感到充实。不是因为这个剧,而是因为我看了一场话剧这个事实。走在大街上, 10年前的那种激动重新在眼前闪现。我有一个这样的构思,我还有一个那样的构思……啊,我有那么多的构思。但是很快我就走到了地铁站,很快 2路地铁就来了,很快我就随着人群挤了上去。

可是,我多么了解自己啊。那个清醒的我只想对那个想入非非的我说:同学,千万别从背后拍美女的肩膀,她会回头的,她真的会。

一群疯疯癫癫的男男女女穿着古装在电视上或发嗲或咆哮,对于当时已经暗暗自诩文化精英的我,真是风乍起,吹皱一身鸡皮疙瘩。要是不小心看到武打剧里一个高人一掌把一座大山给劈了个窟窿,我就接近崩溃了。什么呀,不就是个“武林至尊”地位吗,这么多年了,这么多电视剧了,这么多演员了,还没分出高下啊。别打了,都热兵器时代了,各个门派提高一下研发经费好不好。再说这些长衣飘飘的美男美女整天在山水田野——也就是江湖上——马不停蹄地奔跑,到处搞串联,不用上班啊,不用交税啊,福利国家啊。

蚊米多好啊,在我和他之间,建立了一个进退自如的距离。如果他是“老张”,那我就不能进;而如果他是“亦文”,那我就不能退。但是,现在好了,他变成了蚊米,既可以去中国城扛东西,又可以从地平线上诗情画意地升起。

只有我始终保持着爱国主义的胃口,对祖国的饮食怀抱从一而终的坚贞。

虽然如果我妈知道了这个画面,肯定心疼不已,对我来说,这却是美国给我的最好的回忆之一。每当我为论文、为爱情、为事业、为工作、为前途而焦虑不已时,我知道,几个小时后,我的餐桌上,会有一瓶熠熠发光的饭扫光。在这异国他乡和被我过得一塌糊涂的生活里,饭扫光就是我的兴奋剂,我味觉里无穷无尽的小魔术。

事实是,我一直趴窗前,迫切地等着伤感像一场暴雨一样降临呢。伤感像暴雨一样降临之后,我就会跑到暴雨中淋成个落汤鸡,重感冒,发烧,昏迷。问题是,左等右等,都等几个月了,暴雨就是不降临。我姿势摆了这么久,它那边相机就是按不下去。算了算了,该干吗干吗去。

像我这样,从小到大被迫害成三好学生的人,体内得积压多少无家可归的荷尔蒙啊,而崔健的歌,就是荷尔蒙的团支部,就是荷尔蒙的党组织。所以那个时候,觉得别人的歌都是花拳绣腿,而他的歌是九阳白骨掌——一掌劈下来,就让那个不痛不痒的世界粉身碎骨。

走在路上等红灯的时候,看着对面那个人,我就想,他现在的样子,可以作为一个小说的开头。或者看着超市里一个挑水果的老太太,我又想,她现在可以是一个小说的开头。然后渐渐地,满大街走来走去的,满屋子坐着的,都是小说的开头。每个人都变成一个纸团,被捡起来,被展开,文字凸现出来,被一个低音给念出来。渐渐地,那些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的、小的陌生人都变得有声有色,明明什么都不是,却显得像那么回事。

但是,我们为什么热爱无害的刺激呢?我的理解是,作为动物的人热爱刺激,而作为社会成员的人又渴望无害,所以,屏幕上的血腥就成了一个折中方案。无数恐怖文艺创作者,本着兼顾刺激与无害的原则,创作了一个又一个刺激而又无害的恐怖作品,用塑料鸡、塑料鸭喂养着我们体内的野兽,让它吃饱喝足,变得甜蜜而安详。

我发现其实恐怖作品的创作都特别公式化,主要是要把握下面几条规律。第一,首先要有人莫名其妙地相继死去。第二,然后有历经恐怖的人三缄其口,每当有人问起就脸色大变或者干脆死去。第三,同时要有一座疑云重重的恐怖房子(旅馆、监狱、街道、坟墓、教堂、山洞),这个房子里藏着一个年代久远的冤情。第四,那个涉及此冤情的人要么变态,要么变成鬼,作出一些非常嗜血的举动。第五,要有一个貌似坏人的人但肯定不是坏人,要有一个貌似好人的人但肯定不是好人。第六,好人一定要死到只剩下一两个人,一般是一对男女朋友,一般都长得比较漂亮(最近也出现了所有人都死光的创作迹象)。第七,当悬念铺得太大,一切无法得到解释的时候,要么借助“暗示”、“幻觉”等超自然现象来解释它,要么干脆就不解释了,憋死读者去。

我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我这样一个吃饭时不介意谈论大便的女强人,看到那一幕,也感到风在吼,马在啸,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读毛姆的小说,算是深入这个城市的一条羊肠小道。他笔下的旧伦敦,繁华、虚荣、伤感,是个迟暮的美人。

想通了以后,我就不那么虚无了,就以体验生活的名义接受了虚度时光这个事实。在所有的事实中,这个是最没劲的。人为了避免痛苦,总是可以创造出无穷的道理。

年轻气壮的时候,总觉得一个人因为脆弱而结婚是多么可耻的事情,现在看来这也没什么。人人都追求幸福,但是很多人的当务之急不是追求幸福,而是精神自救、不发疯、不崩溃、不像大街上的那个疯子一样高举圣经在车水马龙中高嚷“哈里路亚”。

这 7年,发生的事情是多么的少啊,简直像一场我所厌恶的蔡明亮的电影,到处是长镜头里面目模糊的脸,对话稀薄,情节漫无目的。从哪天开始我失去了将自己的生活排演成一部肥皂剧的热情呢?又是从哪天开始听到有人敲门的时候我假装不在家里呢?我到底应该出于对极简主义艺术风格的欣赏而为自己的生活喝彩呢,还是出于对热烈生活的向往而为自己的生活哀叹呢?

人生的路,是不是越走越窄了呢?

事实上,青春简直是个负担呢。它让你对生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让你以为“世界归根结底是你们的”,现在好了,这误解消除了,该干吗干吗去,还少了上当受骗的屈辱感呢。

这么安静的成长,仿佛只是在那里打着盹,每一朵花都是一个哈欠而已。哪像我们人类,每一天都活得虚张声势,每一天早上醒来,都要把活不活下去,重新变成一个问题。

计划任务和完成任务之间的巨大差距表明,早上的我,就像是政府,给出无数豪言壮语;晚上的我,就像是人民,蔫了吧唧鸟兽散去。

我想说服自己一生不同于一天,但我想不出为什么。事实证明,治疗愤世嫉俗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断照镜子。

每个人的心里,有多么长的一个清单,这些清单里写着多少美好的事,可是,它们总是被推迟,被搁置,在时间的阁楼上腐烂。为什么勇气的问题总被误以为是时间的问题,而那些沉重、抑郁的、不得已的,总是被叫做生活本身。

有没有真正经得起推敲的人生呢?还是垂下眼帘像躲开大街上的暴露癖那样躲开“意义”这个字眼呢?

但是,现在,我想坦白一个秘密,虽然我每天在高深与更高深之间奔波,其实很多时候,我特别希望自己是一个收银员,或者清洁工,或者餐厅服务生,或者大公司的前台接待员。总而言之,做一个机械的人,过一种机械的生活,不被理想剥削,不被思想压榨,不用去绞尽脑汁地想,在已经被过度开发的学术山头上,还有哪片空地可以插上一面我的小红旗。

人对自由的恐惧,大约就是社会主义的心理基础。

但现实中更本质的冲突不是来自于勇气和懦弱,而是来自于反抗的勇气和承受的勇气,拒绝乌托邦和追求它一样需要勇气。我想弗朗克不仅仅是贪图安逸,他害怕自己勇敢地放弃一切去探索内心的时候,会惊恐地发现里面其实空无一物。放弃并不难,关键是 for what。

把什么都看透之后,就觉得人的很多追求,比如巨大的房子,比如巨大的戒指,除了心虚,什么都不是。但再仔细想想,把什么都看透,追求的不过是一种智力上的虚荣,而且还伤害了自己活下去的兴致。

所以附着在物质之上的很多“意义”,就像新娘头上的红头盖,还是不掀开来才好。

我想找一个对新鲜的知识、品格的改进、情感的扩张有胃口的人。

所以我不羡慕那些特别有钱的人,吃饭吃到燕窝鱼翅,睡觉睡在五星宾馆,也就是个花哨版的“简单再生活”而已。我不羡慕,我忙着自己那点光合作用呢。但是,可悲的是,“简单再生活”总是挤掉你“扩大再生活”的时间精力。

那么,他到底还要些什么呢?生活里到底还有些什么比“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婆孩子热炕头”更伟大更性感更值得我们直挂云帆济沧海呢?更大的房子?他现在的房子已经大得可以闹鬼了。更正宗的夫妻肺片?说实话,出国这么多年,他已经对辣的不那么情有独钟了。更多的工资?那是当然,不过他下次涨工资的日子其实也不远了……说到底,他内心的隐隐作痛,与这一切物质生活都没有什么关系,他所不能忍受的,是“历史的终结”,是那种生活的尽头感,是曾经奔涌向前的时间突然慢下来,停下来,无处可去,在他家那美丽的院子里,渐渐化为一潭寂静的绿。窗外的草坪,绿得那么持之以恒,那么兢兢业业,那么恪尽职守,那么几十年如一日,简直就像是……死亡。

而国内的生活呢?虽然据说有很多腐败,有很多贫富差距,小孩子有做不完的作业,弱势群体有跑不完的上访,甚至据说还曾经有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给逮进去打死了。可是,对于有志青年,中国这个大漩涡,是一个多么大的可能性的矿藏:愤青有那么多东西可战斗,资青有那么多钞票可以赚,文青有那么多感情可以抒发——历史还远远没有抵达它的尽头,未来还坐在红盖头里面激发他的想象力,他还可以那么全力以赴地向它奔跑,并且从这全力以赴中感受到意义凛冽的吹拂。

复杂,嗯,就是这个词。对于一个有胃口的灵魂来说,“复杂”的世界是多么基本的一种需要,而康州阳光下的郊区,美得那么安静,对于习惯惹是生非的灵魂来说,简直是一种灾荒。“我肯定会回国的”,我经常跟人这样说。这跟国内的灯红酒绿花好月圆没有什么关系,就是想从完成时回到进行时。我想我肯定是因为天地孤绝而对“国内”形成了种种幻觉,其实它没有那么热闹;其实它没有那么复杂;其实它没有那么沸腾……以我这样不给人打电话不给人发邮件不给人发短信的个性,到哪都会把生活过成一口暗井,但,请允许我想象一下吧,请允许我坐在这个已经曲终人散的历史的终点,想象一下舞台上的刀光剑影吧。

幸福其实往往比我们所想象的要简单很多,问题在于如果我们不把所有复杂的不幸都给探索经历一遍,不把所有该摔的跤都摔一遍,不把所有的山都给爬一遍,我们就没法相信其实山脚下的那块巴掌大的树荫下就有幸福。

如果“不被审视的人生不值得度过”,那么,没有被爱过的人生呢?值不值得度过呢?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这样不被爱地活着呢?也许他们热爱工作吧,也许他们热爱旅游吧,也许他们热爱侦探小说吧,也许他们热爱滑雪吧。总得热爱一点什么吧,据说,人活着,是要有精神支柱的。

大部分美式社科学问的特点就是:精致的平庸。这个体系不太关心你是不是平庸,但是非常关心你是否精致。

名校文科博士”这个名号,大约可以说明一个人英语水平不太烂(总得把 GRE考过,而且成绩靠谱吧),它还可以说明一个人比较坚强(考了这么多年的各种变态试仍然没有垮掉),以及懒得不离谱(好歹得码完各种作业以及毕业论文才让毕业),仅此而已了。

作为一个饭碗,它有什么义务来陶冶你的情操净化你的灵魂呢?

《肖申克的救赎》里面,那些蹲监狱蹲得年数太长的人,到最后,宁愿选择继续蹲监狱也不愿出狱,因为他们已经不知道离开监狱如何生活了。我是不是也被体制化到这个程度了呢?偶尔畅想“飞越流水线”,但是又恐惧“流水线”之外的万丈深渊。说是“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我还说“海阔任鱼呛,天高任鸟摔”呢。

记得以前有人讨论为什么奥斯维辛的犹太人不反抗,有人解答说,那些犹太人天天被派去干体力活,这些活从经济上未必有多少意义,却是摧垮一个人意志的最好方式。

快乐这件事,有很多“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因素。基因,经历、你恰好碰上的人。但是充实,是可以自力更生的。罗素说他生活的三大动力是对知识的追求、对爱的渴望、对苦难的怜悯。你看,这三项里面,除了第二项,其他两项都是可以自给自足的,都具有耕耘收获的对称性。

年少的时候,我觉得孤单是很酷的一件事。长大以后,我觉得孤单是很凄凉的一件事。现在,我觉得孤单不是一件事。至少,努力不让它成为一件事。

有时候,人所需要的是真正的绝望。真正的绝望跟痛苦、悲伤没有什么关系。它让人心平气和,让你意识到你不能依靠别人,任何人,得到快乐。它让你谦卑,因为所有别人能带给你的,都成了惊喜。它让你只能返回自己的内心。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不同的自我,他们彼此可以对话。你还可以学习观察微小事物的变化,天气、季节、超市里的蔬菜价格、街上漂亮的小孩,你知道,万事万物都有它值得探究的秘密,只要你真正——我是说真正——打量它。当然还有书、报纸、电影电视、网络、 DVD、 CD,那里面有他人的生活、关于这个世界的道理、音乐的美、知识的魔术、爱的可能性、令人愤怒的政治家……我们九九八十一生都不可能穷尽这些道理、美、爱、魔术的一个小指甲盖,怎么还能抱怨生活给予我们的太少。绝望不是气馁,它只是“命运的归命运,自己的归自己”这样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就是说,它是自由。

我想象文革中的顾准、狱中的杨小凯、在文学圈之外写作的王小波,就是这样的人。怀才不遇,逆水行舟,一个人就像一支队伍,对着自己的头脑和心灵招兵买马,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

我想自己终究是幸运的,不仅仅因为那些外在的所得,而且因为我还挺结实的。总是被打得七零八落,但总还能在上帝他老人家数到“九”之前重新站起来,再看到眼前那个大海时,还是一样兴奋,欢天喜地地跳进去。在辽阔的世界面前,一个人有多谦卑,他就会有多快乐。当罗素说知识、爱、同情心是他生活的动力时,我觉得简直可以和这个风流成性的老不死称兄道弟。

因为这种幸运,我原谅自己经受的挫折、孤单,原谅自己的敏感、焦虑和神经质,原谅上帝他老人家让 X不喜欢我,让我不喜欢 Y,让那么多人长得比我美,或者比我智慧,原谅他让我变老变胖,因为他把世界上最美好的品质给了我: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如果你还在为自己孤单寂寞怀才不遇举世皆浊我独醒而深深叹息的话,那么让我告诉你,你买不到那个彩票的,别再把你时间的积蓄两块、两块的花出去,回到你的内心,寻找你自己,与心灵深处的他、他们一起出发去旅行。如果你有足够的好奇心,你可以足不出户而周游世界,身无分文而腰缠万贯。人生若有知己相伴固然妙不可言,但那可遇而不可求,真的,也许既不可遇又不可求,可求的只有你自己,你要俯下身去,朝着幽暗深处的自己伸出手去。

存在感总是与痛感联系在一起,而安全又总是紧挨着麻木,这事再次证明,上帝就是个小气鬼,他交一分货,你就得交一分钱。当然你可以不掏那个钱,不要那分货,不过这个时候,你就得眼巴巴地看着人家热火朝天地“爱情麻辣烫”。就算第二天吃着会拉肚子吧,人家好歹也有过荡气回肠的那一刻。

这件事情,仔细想来,其实挺叫人沮丧。约会文化的风靡,在某种意义上等于人类承认了自己的双重无能:在抵制欲望面前的无能;在培养感情方面的无能。承认了这双重无能的人们,转过身去投入到走马观花的约会生活中去。

事实上,“找对象文化”,只不过是对人的肉体欲望和精神依恋发展不成比例这个客观现实的不承认而已。明明肉体欲望和精神依恋的发展是不成比例的,非要做“同步发展”状,结果就是,既然上床了,那就结婚吧,既然结婚了,那就凑合吧,既然家里凑合了,那就在外面嫖妓或者找外遇吧。

事实上,我们也可以说,约会文化中的人们非常享受那种昙花一现的快乐,而找对象文化中的人们非常享受那种细水长流的快乐。轻盈的或者沉重的,都是快乐。

一个人感情的总量是有限的,如果你把它给零敲碎打地用完了,等到需要大额支出的时候,你的账号就已经空了。所以约会文化最大的弊端,就是它的挥霍性。现代人冲向 dating市场,就像一个饥饿的人冲向一次自助餐,他东一勺子,西一筷子,每一个菜都是浅尝辄止,但每一个菜都没有留下回味的余地。虽说爱的深度和爱的广度之间,很可能有一个互换性,但我总觉得,真爱是一个对深度而不是对数量的体验。

爱情里面,最艰巨的部分,莫过于相遇吧。古人说:百年修得 blah blah blah,千年修得 blah blah blah。茫茫人海,说起来有几十亿,但是真正你生活中接触的,也就是百把来人。百把来人里面,身高体重长相工作学历性情人品才华年龄婚姻状况又令人中意的,很可能一个也没有。剩下的,那在大街小巷里起伏的,不过是 stranger而已。

于是人们寄希望于邂逅,像波特曼小姐和裘德洛先生那样的邂逅。汹涌人海中,他从宇宙的深处走来,她从宇宙的另一个深处走来,上帝得有多么宠爱他们,才能让他们穿越六度空间,在那一个时刻,那一个地点,砰,撞上了,并且说: Hello, stranger。当然,电影是电影,生活是生活。电影的好处就是导演可以假扮上帝,把命运像面团那样揉捏,包子,饺子,馄饨,面条,想吃什么就捏什么。

邂逅是一个奇迹,让邂逅演绎出一个美丽的故事,是奇迹的平方。对奇迹的平方心存侥幸,可以被称做“ hopelessly romantic”,也可以叫做“花痴”。

上帝给了每个人一个偶然性的监狱,但是他竟然企图越狱。但我可不想越狱。

偶然性是残忍的,但偶然性之美在于它的独一无二性。可以无限复制的东西是不美的,可以被无限复制的东西是不珍贵的,可以被无限复制的东西是工业流水线而已。

偶然的美女偶然地年轻并偶然地单身着,她偶然地摔倒,偶然的帅哥偶然地经过, Hello, stranger,上帝对邂逅如此精妙的配方,和大街上举目四望、四下探照的缘分,怎能相比?虽然,不幸的是,现在的选择题是,守株待兔 or花痴追兔。也就是,被上帝囚禁,还是被伪上帝羞辱。

连愚蠢,也只是青年人的专利。

对于女人,任何东西,若不能兑换成爱情,有什么用呢?

你知道,当好事来得太晚了的时候,它就变成了坏事。

我想我就是现在遇上一个心爱的男人又怎样呢?一个没有和我一同愚蠢过的男人,有什么意思呢,而我们就是从现在开始愚蠢,也已经太晚了。

因为患有爱情饥渴症,所以你寻找爱情的时候,寻找的是一剂膏药,牢牢地贴在你的伤口上。既然你找的是膏药,它最重要的性能就应该是安全、是杀菌、是保护。它要治疗你历史上所有的炎症,还要抵御将来所有可能的细菌。可是,爱情它不仅仅是狗皮膏药啊。人们说了,爱情要像鲜花一样美丽。鲜花无用,只负责美丽。

据说真正的爱情,不是因为对方能带给你什么,而是因为你就是欣赏他的美好。

所以说,当你推着购物车在爱情的超市里穿行的时候,再饥肠辘辘,也要有耐心。耐心是一种美德,其基本的道理就是,你的饥饿,不应该是让一个霉包子糟蹋你胃口的理由,也不能是浪费一个好包子的理由。很多时候,冲动里面有一种快感,而另一些时候,远离则是一种操守。

唉,我现在很自私,她说,想到要把自己的时间、精力分给另外一个人,就觉得不甘心,所以暂时不想要孩子。其实我比你更自私,我就势承认,也是因为不想把时间、精力分给另外一个人,所以连婚都不愿结。

可我总是疑心,有多少人的婚姻是乐趣在维系,又有多少人,仅仅因为惯性。他之所以结着婚,是因为他已经结了婚。他之所以结了婚,是因为别人都结婚。别人都结婚,是因为——你问“别人”去吧,我怎么知道。

唯一不需要解释的选择。听上去简直凄凉,仿佛人的所有主观能动性,在传统、趋势、潮流等等集体性的事物面前,都不堪一击。仿佛人只是一只陀螺,在外力的抽打下,机械地旋转。其实我希望自己的怀疑是错的。我希望这样的胡思乱想仅仅是因为没有对谁爱到“那个份上”。我希望有一天,像在大街上拣到钱包一样拣到“那个份上的爱情”,而“那个份上的爱情”,正如他们说的那样,魔法无边,让我五迷三倒,七窍生烟。我可以为了它,一天洗四个澡,存 80%的工资,一辈子不打游戏,早上六点起来做早饭,一打开电视就找足球赛,像一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不放,成天跟在他后头,唱 SHE的那首歌:你往哪里走,把我灵魂也带走。当然,到了 30岁这一年,我知道,北极并没有住着一个圣诞老人,生活中的老鼠并不像动画片里的那样可爱,有志者事竟成只是个笑话,希望它也就是个希望而已。

结婚过五年,看彼此都跟看家具没区别了,还浪漫呢。所以最重要的,是把握花好月圆时的那一分诗意。趁着男人还没有完全变成混账的时候,把该浪漫的都给浪漫了,以后就是两个人为了苹果该不该削皮吃而打得头破血流时,还可以“回首”当年他递给你钻戒时眼里的柔情。记忆这个东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靠这点回忆,再往记忆里添点油加点醋,没准能多撑个 20年呢。

因为能够把性和爱分清楚,所以男人能够做到“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能够做到前脚刚点清给三陪小姐的现金,后脚回来夸老婆全世界最好。因为不能够把性和爱分清楚,所以女人会因为发现老公的外遇而歇斯底里,会因为跟一个男人上了床而要求他对自己“负责”,会因为一夜情而为一个男人失魂落魄、望断秋水。

女人总是混淆肉体的亲密与精神的亲密。她总以为肉体的亲密,只是一个序曲,更盛大的演出是在后面。

但对很多男人来说,上床不是序曲,而恰恰是尾声,是他漫长的征服旅程的终点。在这个终点,他的游戏“打通关”了,开始寻找新的游戏。

性让女人的幽怨变得理直气壮。一个女人要求男人爱她的依据,不再是自己是不是可爱,而仅仅是他还跟她睡在一张床上。一个女人判断自己是不是爱一个男人的标准,也不再是自己是不是还关心他的感受,他的需要,而是自己还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当初因为性而复杂化的那些渴求,如今也因为性而变得机械,好像某个独裁政权,得不到人民的衷心拥护,但却禁止人民群众逃到邻国去避难。

所以当 crush来临的时候,放任它,但无需试图抓住它,把它的头强行按到爱情的粮草当中去。你可以托着下巴,设计那些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的每一个细节,与自己辩论下一次见到他时该穿的衣服、该说的话,与此同时,你深深地知道其实下个月,你就会将他忘记。你看着手中的那根火柴,那么短,慢慢地烧到了指尖,然后熄灭。熄灭之后,你心存感激,感谢它的光,也感谢它的稍纵即逝。

怎么她们搞定一个男人,就跟超市里买棵大白菜似的,而我们要搞定一个男人,就跟抢银行似的?

爱情的伟大之处在于它可以遮蔽一个人存在的虚空,爱情的渺小之处在于它只能遮蔽这个虚空而已。对于解决自我的渺小感,爱情只是伪币。

我想之所以永远有这么多人在忙着得到爱失去爱抱怨爱唠叨爱,除了伟大的化学反应,还因为爱情是成本很小、“进入门槛”很低的戏剧。如果要以做成一个企业、创造一个艺术品、解决一个科学难题、拯救一个即将灭绝的物种……来证明自己,所需才华、意志、毅力、资源、运气太多,而要制造一场爱情或者说那种看上去像爱情的东西,只需两个人和一点荷尔蒙而已。于是爱情成了庸人的避难所,于是爱情作为一种劳动密集型产品被大量地生产出来。说到底一个人要改变自己太难,改变别人更难,剩下的容易改变的只是自己和别人的关系。在一起,分手,和好,再分手,第三者,第四者……啊,枝繁叶茂的爱情,让一个可忽略可被替代可被抹去而不被察觉的存在,看上去几乎像是生活。

第一,她是真心爱过他的;第二,他也是真心爱过她的。就算是他在真心地爱着另外的她、她、她时,他也是同时真心地爱着她的;第三,他对她的爱以及她对他的爱,是建立在“懂得”的基础上的;第四,他们都是有内容因而值得被“懂得”的人。有了这四条,一个人就已经很幸运了。这样大的宇宙,这样漫长的时光隧道,造物主让两个人这样相遇,他们真的已经是万幸了。

张爱玲 10岁时在期盼爱, 20岁时在书写爱, 40岁时在放弃爱, 60岁时在整理爱……短短三五年的爱情,这样细水长流地被思量、被咀嚼、被雕刻,好比写一本书,前言花去 20年,后序花去 50年,最厚重的却仍是青春那三五年。也许晚年张爱玲不需要生活,就是因为她曾经拥有的不可超越,与其用力不从心的文字去冲淡曾经的光芒,不如用沉默来守护它。从这个角度来说,张爱玲晚年的少产和她早期的多产一样是因为骄傲。这个说法当然令人伤感。如果人生只是弹指一挥间,那青春是什么呢?能发生的已经发生,尚未发生的将永远不会发生。青春多么短暂,青春多么漫长。它是梦中的一个抚摸,你醒在它的温暖里,却不知其去向。

除了“爱情”这样的美好情感,婚姻的动力还包括:第一,孩子的抚养;第二,“亲情”。据说爱情时间长了,就会发生某种化学变化转化为“亲情”。第三,经济上的相互扶持,第四,生活上的互助。

论社会之既不可知又不可能

现在我们看的电视,上的网,用的 iPod,坐的飞机……这一切,其实都是“一小撮”科学家发明设计的,他们越聪明,民众就越白痴。

人类的智能,就像人类的财富一样,越来越向金字塔顶尖的一小撮人集中,

把政治关心成八卦,关心成宫廷秘录,而且明明天高皇帝远还说得绘声绘色,可以说是中国文化的一大特色。事实上中国正史的写法,就有点八卦集锦的意思。但真正关心政治,不是关心领导人的起居和病历,而是关心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不是关心“事件”,是关心正义。

那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

雨果说:当一种观念的时代已经到来,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它。这话的反面是:当一种观念的时代已经过去,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挽留它。

历史,我们知道,它水性杨花又冷酷无情。

对极端情况的想象是认识世界、认识自己的捷径,而太平年代只是模糊人性,好人显不出好,坏人显不出坏。

一般来说青年倒向了哪边,历史就向哪个方向前进。因为站在“历史”的一边,青年成为被政治歌颂的力量。但是真正仔细想来,大约也正是因为青春所包含的那些内在品质,使得它始终无法引领中国走向真正的“德先生”和“赛先生”,因为相对于激情,“德先生”和“赛先生”更需要的是理性。相对于集体狂欢,“德先生”和“赛先生”更需要的是个体觉醒;相对于破坏力和暴力,“德先生”和“赛先生”更需要的是法治精神。

虽然青年对于历史进步的贡献卓然,一个同样不容忽视的现实却是:在整个 20世纪,青年在充当强权的帮凶方面,却是难堪地功不可没。人们赞美青年的勇敢和叛逆,但另一面的现实则是,青年常常用隐身于群体的方式来追求个性,用为专制者冲锋陷阵的方式来表现叛逆,其勇气背后往往是选择性的沉默。当然可以为青年辩护的是他们单纯、易受骗、易被煽动。

消费的乐趣,从来都是无力的乐趣,数量越大越无力。

很多时候,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是出于爱,其实还是不够爱。另一些时候,你忙着轰轰烈烈地爱人类,却忘记了爱身边一个一个的人。

也许为我们的行为守卫底线的,不是政治、不是宗教、不是法律,而是尼古拉的考官所说的“同情心”。

也许,他也只有通过“不想”来逃避这件事情的沉重,因为一个人认识论的飞跃恰恰就发生在“想”的那一刻,因为人道主义的起点在于一个人面对另一个受苦的人并且心里“咯噔”一声:如果我是他呢?

所谓核心课程,就是学校提供给本科生的一系列基础课,学生必须从中选出几门作为必修课。这些基础课的目的,是让学生在进入知识的细枝末节之前,能够对他所置身的世界有一个框架性的理解和探索。这样当他置身于自己的专业时,能够知道自己所学习的,不过是一个巨大有机体里面的一个毛细血管。

哈佛的核心课程分成七个板块:外国文化,历史,文学、道德判断、数理判断、科学、社会分析。

我想大学精神的本质,并不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深奥,而恰恰是恢复人类的天真。天真的人,才会无穷无尽地追问关于这个世界的道理。大学要造就的,正是这种追问的精神,也就是那些“成熟的人”不屑一顾的“呆子气”。

“成熟的人”永远是在告诉你,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而合理的就是不必追究的,不必改变的。“成熟的人”还告诉你:这个世界,无商不奸无官不贪,所以战胜坏人的唯一方式就是成为更坏的人。

真正的人文教育,是引领一群孩童,突破由事务主义引起的短视,来到星空之下,整个世界,政治、经济、文化、历史、数学、物理、生物、心理,像星星一样在深蓝的天空中闪耀,大人们手把手地告诉儿童,那个星叫什么星,它离我们有多远,它又为什么在那里。

一个“最小政府”的前提恰恰是“最充分的个人”。人类通过左翼或右翼极权主义逃避自由的冲动也由此可以理解,因为越大的自由意味着越大的责任,因为一个自由的人注定是一个精神上的孤儿,他无依无靠,除了自己的头脑和心灵。

对于记录生活和世界,我有一种强迫症式的癖好。在一定程度上,文字不是我记录生活的方式,而是我体验生活的方式,因为是书写的过程拉近了我和被书写对象的距离,使最微小的事物都呈现出五官和表情。多年的书写,使“回忆”对我来说变得可能:重读以前的文字,发现自己原来还读过这本书,还认识那个人,还有过这样奇怪的想法……沉没的世界重新浮现,我像捡到满大街的钱包一样捡回无数个过去的自己。

这本书里收集的后一类文字,记录的是我 年左右(尤其是 年)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对于记忆力短路的我来说,如果没有这些文字,这几年的生活很可能人去楼空,查无实据。但因为这些记录,我有了一个小小的个人历史博物馆。

过去这些年,我的生活非常稀薄,没有多少人物、事件或催人泪下的经历。这很可能跟我生活在国外这件事有关,也可能跟我沉闷的性格有关,如果要上纲上线的话,还可能跟我身处的时代或者阶层有关。如果说丰富的生活是红军在与敌人的激战中爬雪山过草地的话,那么我的生活更像是一只骆驼无声无息地穿越撒哈拉。这场穿越中没有敌人、没有雪山草地、没有尽头处光明的延安,只有倾听自己呼吸的耐心、把一只脚放下去之后再把另一只脚抬起来的耐心。我积攒这种耐心的方式,是用感受来弥补事件的贫瘠。在一定程度上,我相信这不是度过有意义人生的一种方式。它是度过有意义人生的唯一方式。我相信是一个人感受的丰富性、而不是发生在他生活中的事件的密度,决定他生活的质地,是一个人的眼睛、而不是他眼前的景色,决定他生活的色彩。

至少我希望,这本书能带动读者和我一起响应苏格拉底先生的号召,去实践这样的人生态度:

不被审视的人生不值得度过。

没有无聊的人生,只有无聊的人生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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