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子高的人能去歌剧院做舞蹈老师吗?

  为深入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艺工作的重要论述精神,大力倡导德艺双馨,着力培育正风正气,弘扬艺术之美、信仰之美、崇高之美,进一步营造文艺界见贤思齐、崇德尚艺、奋发有为的良好态势,不断发现、培育和推出当代优秀文艺工作者与文艺界先进典型,中国文联近期启动“艺苑百花”项目。中国艺术报特别开设“艺苑百花”专栏,深入挖掘优秀文艺工作者的动人故事,充分展现他们爱党爱国的崇高理想、追求卓越的艺术创造、扎根生活的精彩实践、感人至深的善行义举。“艺苑百花”第二期,我们推出的是中国舞协副主席、上海歌舞团艺术总监、著名舞蹈艺术家黄豆豆,敬请关注。

视频│黄豆豆:一生太短,我愿把一生都献给舞蹈

  牛仔裤、休闲鞋,随意的衬衫、夹克,一骑单车风驰而至,捋顺风吹乱的头发,直奔机位前:“好,咱们快开始吧!”斩钉截铁、亲切随和,这,就是生活中的黄豆豆——有舞台上秦王的意气风发,有少林武者的铿锵刚劲,也有潘冬子的纯真质朴……暮春的一个午后,上海市1877艺术馆内,“艺苑百花”采访在这里进行,关于成长,创作,教育,家庭……那个人们熟悉而又陌生的舞蹈人生,以别一种方式开敞——

  从1995年春晚上的《醉鼓》,到2004雅典奥运会闭幕式北京8分钟的《中国功夫》;从2006、2007年两度受邀担任舞蹈编导及独舞舞者的歌剧 The First Emperor (《秦始皇》)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震撼上演,2009年再次受邀担任舞蹈编导的歌剧Les Contes d’Hoffmann(《霍夫曼的故事》)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常演不衰,到2016年受邀为纽约全美舞蹈协会创作舞蹈 Firebird(《火鸟》),多年来全世界各种邀约创作不断……12岁开始跳舞至今,从先天不足求学坎坷的平凡舞蹈爱好者,到卓越舞者杰出编导频登世界舞台,黄豆豆完成了一个舞蹈演员到一个创作型舞者,再到舞蹈艺术传播者的蜕变……

  三十而立,他以一部《豆志飞舞》回溯人生;而今不惑之年,听豆豆怎么说——

  因为下肢不够长,12岁的小豆豆曾倒吊到一对铁环上,以抻拉的苦痛将腿拉长三公分,从此开始了执著的舞蹈人生。

  ●中国艺术报:我们常说舞蹈是唯一不能作假的艺术,这也就必然有舞者尤其是像您这样优秀的舞者训练的艰辛。因此,谈到您的成就,怎么都绕不开从小的苦练,以及那个著名的“倒吊”的故事。

  ◎黄豆豆:首先这是真事,但这可能更多是一个反面例子,因为我知道很多人鼓励孩子倒吊,但实际上对孩子并不好。因为我父母年轻时都特别热爱文艺,但最爱的是舞蹈,他们那时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成为职业舞者,所以特别希望孩子能实现他们的梦想。但是事与愿违,尽管我很努力报考各种舞蹈学校,但每次都不成功。一开始家里人还给我准备了几个入门的舞姿、小舞蹈组合,但都没来得及表演。后来知道考试的第一关是身材比例,可我的腿天生就短。

  我考的是民族舞专业,下肢的长度至少要比上肢长12公分,这大概是30年前的标准,芭蕾舞要求更高,15公分以上。所以我那时真的是8公分都不到,这个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后来父亲受体操运动员从小吊环会把手拉长的启发,给我做了副吊环,把我倒吊起来。小半年拉长了3公分,还差那最后的一公分,是靠考试时“提臀塌腰”的小动作“凑”出来的。

  为了拉长下肢,黄豆豆的父亲给他做了副吊环,每天倒吊(黄豆豆提供)

  多年后再面对给他无数伤痛却也助他开启舞蹈艺术大门的这副吊环,又会是何种心情?(黄豆豆提供)

  ●中国艺术报:您没有抗拒吗?

  ◎黄豆豆:我当然抗拒。我们家的厨房,老式的房子上面是一根横梁,就吊在横梁下面。我爸爸洗菜、做饭时就是我倒吊的时候,但是我也偷懒,毕竟受不了,所以他有时候转过身,我就腹肌一抽,他快过来我再放下去。其实那时家里人不懂,人一直倒吊,所有的血液往脑部流是要出问题的,但还好我比较调皮,中间靠自己缓解了几下。但这样脸部的毛细血管都是爆在那,这种方式真是没有科学依据。这应该算是家长望子成龙的一个反面故事。

  ●中国艺术报:或许正是得之不易才更珍惜。您多年来持之以恒坚持严苛训练,即使身份转变、事务繁多。如何能做到?

  ◎黄豆豆:就像你所说,舞蹈是一门不能作假的艺术。我是1995年,18岁进上海歌舞团工作,也算是资深团员了。刚进团的时候,是整个教室年纪最小的,慢慢长大,一起练功的人越来越少,最后终于有一天发现只有我一个人,那种感觉确实是蛮复杂的,但是要学会坚持下来。我就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这还有两个人,你看镜子里还有一个人。

  黄豆豆随时练功(黄豆豆提供)

  两个月前有一场演出是和很多少年宫的孩子一起跳《闪闪的红星》,演出过程中有人说你看这个孩子像谁?这是谁的女儿。我才想起,她爸爸分进上海歌舞团是我带的第一批演员。那天晚上孩子爸爸作为退役的舞者,发朋友圈说:“20年前老王陪你跳,20年后小王陪你跳,而且还都是同一个节目。”然后团员在下面留言:“潘东子还是原来的潘东子,后面的‘红军战士’已经是‘第二代’了。”所以内心既有一种喜悦,但同时也是一种责任。一个舞蹈演员只要在未来的日程本上还有一场演出,就必须要坚持一周六天的训练,因为只有坚持严格训练才能保证舞蹈的质量。必须得吃得起这份苦,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舞者。

  ●中国艺术报:3月9日您发了一条微博,说“今年的第一双舞鞋退役了”。您还发了张举着一双破了洞的舞鞋的照片,手指还从两个破洞中伸出,令人动容也不免酸楚。您还记得磨破了多少双舞鞋吗?

  黄豆豆的舞鞋(上)和练功用具(下)(黄豆豆提供)

  ◎黄豆豆:一般的舞鞋是三到四层布。鞋穿得越久越舒服越合脚,而且我们一般是这样,虽然鞋感觉都是一样的,其实穿在脚上不一样,有的鞋感觉特别好,我穿一个礼拜以后就不穿了,这双鞋就留在演出时穿。有的鞋一穿,感觉好像哪些地方不是特别好,那就用来练功。小时候,我们的舞鞋是限量的,每月每人只有两双鞋的额度,练破了得去舞鞋车间拿旧换新。但有的鞋十天不到就坏了,还没到换的时候,后来我想:反正舞鞋也不分左右脚!最后我得出经验,当它只剩最后一层皮时就把左右脚对换一下,因为最容易坏的是大脚指头位置,前面穿十天,再换一下,对付后面那四五天。后来那个换鞋子的老师看出我确实练功很认真,对我好像松了点,有一次一下子给了我两双。

  黄豆豆举着破洞的舞鞋(黄豆豆提供)

  ●中国艺术报:或许正因此,据说您身上一直都有各种各样的伤,而且最重的是右膝盖?

  ◎黄豆豆:1998年时,右膝盖半月板伤了,综合性的受伤,一个里同时有好几个问题,所以就做了关节镜手术。手术后,医生让我做好思想准备,可能恢复不到原来作为一个舞者的竞技状态。我的舞蹈剧目都是属于力量比较强、技术技巧比较强的,可能需要小半年的时间去康复训练,很痛苦。我原来是个生龙活虎的演员,每天在练功房至少折腾七八个小时。手术后,每天就只能坐在轮椅上,下面伸出一个板,脚搁那,一天24小时就只能推轮子移动。所以那时就买来一个电脑复习,我都做好准备了,如果恢复不了,真的回不到舞台上,我就回到北京舞蹈学院读书。原来我读的是民族舞剧表演系,要回去考研,就考舞蹈史论系吧。不过也有好处,那半年的备考也是一种积累。所以舞蹈演员这种与伤痛较劲的成长过程,其实也是一个自我历练的过程,到最后真的能再站回舞台上,肢体上是一个提升,心灵和精神上更是一种提升,也会对舞台更加热爱和加珍惜。因为我在上海工作,上海的潮气蛮厉害,大概从前年开始,只要下雨之前两三天,我的脚和膝盖就有感觉。

  黄豆豆术后进行康复训练(黄豆豆提供)

  ●中国艺术报:就跟天气预报一样?那要是赶上雨季,练功或有演出怎么办?

  ◎黄豆豆:对。尽量的忍着吧。但其实话说回来,真的上台的话,把自己的精力往表演、往人物的心灵里面走,可以帮助分担掉一些,自己再注意一点,还是对自己要有控制。一般来说,去北方演出心里都不担心,但一旦要去广东去南方的沿海地区,我就会看是不是雨季,希望演出那两天不要下雨。

  黄豆豆彩排前热身(黄豆豆提供)

  ●中国艺术报:在2016年江苏卫视《说出我世界》节目中,您的演讲《有一种信念叫坚持》感动了无数人。您说您曾不止一次被医生警告过,我这次把你治好,以后不准再跳舞,否则真的不敢保证你是不是很快会坐上轮椅。是怎样的信念让您冒着坐轮椅的风险坚持跳舞?

  ◎黄豆豆:其实就是真正的去热爱一件事情。我觉得我挺幸运的,好像从11、12岁就知道这辈子要干什么事。舞蹈是我自己喜欢去做的事,而且做的过程中虽然有苦,但在苦中作乐、以苦为乐,或者说先苦再乐。尤其创作时期的瓶颈阶段很折磨、很煎熬,但到最后你跟你的团队冲出这个瓶颈,把舞蹈作品呈现在舞台上,演完后得到观众们的认可,所有过程中吃过的苦,所有煎熬都是值得的。所以做艺术是很幸福的,因为永远是在去追求内心最初的初心。

  少年时代习舞的黄豆豆(黄豆豆提供)

  黄豆豆的第一大原则是坚持练功,每周六天,但如果社会公益事业需要他出力,他会努力调整日程积极参与。2017年,黄豆豆荣获“全国学雷锋志愿服务最美志愿者”称号。

  ●中国艺术报:继3月之后,5月初,您又参加中国文联、中国曲协举办的文艺志愿服务走进扬州活动,并带去《闪闪的红星》,您好像特别愿意在这类演出中跳《闪闪的红星》?

  ◎黄豆豆:第一,我觉得这个作品在老百姓心目中有一种无可取代的位置。第二,我也经常在想如何真正要跟老百姓接触更深入。我每次跳《闪闪的红星》,每到一个地方都是跟当地学舞蹈的孩子一起演出。这既是演出,同时也是通过跟孩子排练演出的过程让他们有参与性,我们也可以通过这种排练演出真正跟当地人融到一起。而且节目的主题又是特别值得歌颂。

  2018年5月3日,中国文联、中国曲协文艺志愿服务团“送欢乐下基层”走进扬州邗江慰问演出, 黄豆豆与当地孩子一起表演舞蹈《闪闪的红星》  卢业勇  摄

  今年3月我们到浙江淳安下姜村送欢乐下基层,原来准备演一个传统的水袖舞。结果那天是在室外,而且舞台还特别小,没法跳原来的舞蹈。刚好那个地方的二楼是培养基层党员的一个教室,里面放着一面党旗。我马上给我们带队老师打电话说我想换一个节目——《闪闪的红星》,结果那天效果特别好,整个环境节目刚好都契合。所以我也觉得,送欢乐下基层,首先是一件非常值得大家努力做的事。同时,要因地制宜,在不同的环境里选择合适的节目,这样才能真正把演出的意义和作用发挥出来,而且能够真正跟老百姓融入到一块。我想我们现在的文艺工作者,国家给我们创造很好的条件,我们可以到世界各地的大剧院、到世界知名的艺术节演出,但同时我们也要坚持下基层,到部队、到农村,跟老百姓面对面、手拉手地演出,这种演出很有意义。

  2018年3月,黄豆豆随文艺志愿服务团深入浙江淳安下姜村为当地群众演出(黄豆豆提供)

  2008年,黄豆豆随抗震慰问演出队深入一线灾区(黄豆豆提供)

  ●中国艺术报:最近,您还参与了“4.15全民国家安全教育日”的公益宣传片,让人看到您无处不在的公益心。做公益是否每年都是您时间表上的重要部分?

  ◎黄豆豆:对,我的第一大原则是坚持练功,每周六天,但同时我又觉得很多事情,尤其是社会公益,如果需要我出力,我就会努力去调整日程完成。比如你刚才说的4·15的拍摄,那天早上6点多钟就要拍,因为有很多镜头都要赶在交通高峰到来之前拍完,所以大家6点就化妆结束准备拍摄。其实每个人之所以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好好工作,和家人幸福生活在一起,那是因为在各个方面有很多人在为我们的幸福安定生活付出,所以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公益事情,是对社会的一种回报。

  黄豆豆参加“4.15全民国家安全教育日”公益宣传片的拍摄(黄豆豆提供)

  ●中国艺术报:在您诸多身份中有两个特殊的身份——上海市残疾人福利基金会名誉理事、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关爱儿童自闭症患者”形象大使。为什么会关注自闭症患者这样的特殊群体?

  ◎黄豆豆:实际上还是因为自己成为了父亲。可能由于社会的原因,家长对孩子的关心比较少,越来越多孩子出现相关问题。其实我们每个人随着自己的成长,身份也在变,工作越来越多,到最后总是在无意之中把给家庭的时间牺牲掉了,把给家人和孩子的关心牺牲掉了,特别不应该。我觉得不管什么情况下,尽量多腾出一点时间给家人和孩子,这对现在我们这个年龄段的父母来讲很重要。说句实话,既要把工作做好,同时还得把家人照顾好,这才是一个男人。

  黄豆豆担任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关爱儿童自闭症患者”形象大使的证书(黄豆豆提供)

  点评指导舞者,分析讲解经典,电视荧屏上的黄豆豆既努力将经典拉下神坛,又试图让大众舞蹈走向深广。黄豆豆“一生只做一件事”的舞蹈人生亦在此中延展。

  ●中国艺术报:大家都很关心您近几年的工作和创作重点是什么?

  ◎黄豆豆:最近几年一方面是推出了一些新作品,另一方面把一部分重心放在舞蹈的普及和推广上。原来大家觉得舞蹈就是多演出,把舞蹈推向观众。后来发现其实不是这样,舞蹈艺术在欣赏上有一个特点——入门相对比较难,因为舞蹈艺术超越了语言和文字。我始终觉得真正意义上的舞蹈艺术是一定要让观众走进剧场空间去欣赏。但是我们怎样吸引现在的观众,在如此繁忙的生活节奏里,走进剧院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看一场舞蹈演出,这其实很难。所以我们一开始是做高雅艺术进校园,后来发现单独的演还不行,就尝试着做一些演后谈或者和大学生的互动。这也是我刚刚开始做编舞时做的,因为那时也吃不准自己编的舞蹈是否能被观众接受,所以从十几年前就和演员们一起,每年一两次,到上海的各所大学里,把新的作品演给大学生和老师们看,然后大家在现场交流,回来再继续修改。

  经过一段时间后,慢慢地觉得实际上这是一种很好的办法,能够很好地把舞蹈推向观众,同时又能聆听大家的意见和建议,所以我后来慢慢开始就作一些讲座。大概从两年多前到现在,在上海艺术人文频道《今晚我们赏舞》系列里做了40多集,介绍了不同的舞蹈剧目和不同国家、不同舞种的舞蹈家们,热爱艺术的观众比较喜欢看。但过程中也很辛苦,因为每个人每个剧目要查很多资料,要写很多预案,我的头发也写白了不少。但还是很有意义和价值的。通过这样的节目让观众了解舞蹈欣赏的入门,提升对舞蹈的兴趣,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能够走进剧场来看现场舞蹈表演。所以我想舞蹈艺术有一种魅力,如果能在剧场空间里欣赏舞蹈,一定会被那份魅力打动。但是我们前面这个工作要做好。前几年我们一直关注的是舞蹈在舞台上该怎么演,其实舞蹈既要在舞台上演好,也要吸引更多人来关注。

  在《今晚我们赏舞》节目中,黄豆豆把国外经典舞蹈作品介绍给观众(黄豆豆提供)

  ●中国艺术报:4月15日央视新一期《欢乐中国人》中,您讲述了平均63岁的老人群体矢志追求芭蕾梦的感人故事。近年来,您频频出现在全国各大卫视的综艺尤其是舞蹈类节目中,先后担任《舞出我人生》《奇舞飞扬》《舞林大会》《中国好舞蹈》等节目的评委与导师,是推动舞蹈大众化的初衷使然?

  ◎黄豆豆:对,确实是这样,我希望通过这样的机会能让大家越来越关注舞蹈、关心舞蹈,最终是希望大家能够走进剧院来欣赏舞蹈。你刚才讲的那期节目,我自己做的时候也特别感动,因为60多岁的叔叔阿姨们,他们从是零基础开始学芭蕾,我们都知道有多难,而且现场表演看得出他们是在背后吃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

  在《欢乐中国人》节目中,黄豆豆讲述感人故事(黄豆豆提供)

  任何对舞蹈有帮助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两年前中宣部“四个一批”人才,每个人有一个自主课题,我的课题是从《今晚我们赏舞》这个系列里挑出比较精彩的内容,做成一个合集,另外加上我最近几年写了一些自己舞蹈方面的随笔,会整理成一个DVD加书的形式,进行公益发送。我10年前写了第一本随笔《豆志飞舞》,从自己有记忆开始写到了30岁。但突然就40岁了,30岁到40岁是怎么过的?做了哪些事情?有哪些人生的体会?确实需要整理。

  “豆豆老师,我小孩很喜欢跳舞,刚过5周岁,舞蹈老师让做跪下腰动作,有的老师又说不可以,跪下腰动作5周岁孩子可以学吗?”这是黄豆豆微博上诸多与他互动中的一条,黄豆豆在下面详细解答了这位妈妈的困惑。执著起舞的黄豆豆,心中一直装着舞蹈教育。

  ●中国艺术报:您一直都很关注少儿舞蹈教育,今天学舞蹈的孩子越来越多,您曾表达过,一定要把专业舞蹈演员的训练与校园舞蹈教育分开,具体而言呢?

  ◎黄豆豆:首先,现在政府和很多学校、老师和家长都非常重视对中小学校园舞蹈的普及,这非常好。但现在也有一些急需要提高和调整的地方,比如我们希望所有的孩子能够有一些相对快乐地接触舞蹈的机会。因为很多家长可能觉得腰下去了或腿踢上去了就是会跳舞了,其实这些更多的是舞蹈的技术层面,校园的舞蹈更多应该是带给孩子们一种团队精神,一种用肢体运动表达内心情感的方式,我们绝对不能把专业舞蹈学校的教材直接移植到普通校园里去,如何能让孩子们在兴趣培养的过程里,慢慢通过很快乐的、做游戏一样的方式去体会到舞蹈的快乐,这对中小学的舞蹈非常重要。

  所以我想,舞蹈教育应该推出更多能够适应于普通中小学校园舞蹈的体验课程。比如在小学阶段更多是以兴趣培养为主,到了中学阶段更多是一种审美引导,到大学阶段更多是鼓励孩子们创意表达。这样三个不同层次,让他们能够在过程中体会到舞蹈的快乐、团队精神,在非常阳光的环境中体会真正用艺术的心态去看待和表达自我。

  2015年,黄豆豆获得“中国好教育——2015舞蹈教育(中小学)年度人物”(黄豆豆提供)

  ●中国艺术报:我了解到,2015年您获得了“中国好教育——2015舞蹈教育(中小学)年度人物”。2018年与上海儿童艺术剧场合作,担任《宝贝爱中华》民族歌舞系列演出的艺术总监。在此过程中,您会在哪些方面着力?

  ◎黄豆豆:其实这是自然而然的,因为原来我们一直说高雅艺术进校园,这个校园指的基本上是大学,但后来越来越发现,其实越早普及对孩子来讲越好,但要调整方式。如果说对大学生可以通过演出和讲座形式的话,那么对小学生用什么办法进行潜移默化的舞蹈和艺术熏陶最好呢?我们后来发现,游戏的方式更好。所以你讲的《宝贝爱中华》系列,是和上海儿童艺术剧场共同创意推出的。我们觉得中国的少数民族文化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所以我们每个季度推出一个民族的歌舞专场,第一个季度是蒙古族的歌舞专场,第二个季度将推出朝鲜族的歌舞专场。

惊喜不是黄豆豆带给世界的

  谭盾在《豆志飞舞》序中曾写道:“去年,我刚写完歌剧《秦始皇》,就想到了豆豆,因为我永远忘不了他跳的《秦俑魂》……现在回想起来,真像第一次和豆豆在‘地狱冰激凌的但丁桌上’聊的那样――把地底下的财富搬到天上去!豆豆的舞蹈做到了,而且做得真漂亮。”

  ●中国艺术报:您的诸多佳作,尤其是《中国功夫》《秦俑魂》等早期作品,似乎大多在力与美中展现英雄气象、家国情怀,是巧合还是有意而为?近几年的《竹韵》《君子风》《庄周梦》《墨戏》等作品,似乎又有种雅化的趋势?

  ◎黄豆豆:我自己也没有想过这些事,但是你这样一说,倒让我思考起自己这几年来在舞蹈上的一种发展脉络。首先我从小内心有一个英雄梦或者军人梦。我1977年出生,我们这代人小时候几乎每个男孩子都想成为解放军。所以我特别喜欢演战士,从红军、游击队、八路军、抗美援朝的志愿军,到现在穿迷彩服的军人,包括军医,我都演过。同时,我又喜欢中国功夫,所以我很多的舞蹈里会有一些武术的影子。同时因为我舅舅是地方戏的武生演员,我表哥又是武术运动员,这样的家庭结构潜移默化中让我的舞蹈跟中国的武术、武戏会有一些联系。

  黄豆豆小时候就喜欢中国功夫(选自《豆志飞舞》)

  黄豆豆与香港中乐团合作,在香港文化中心首演《庄周梦》(黄豆豆提供)

  在2004年的雅典奥运会闭幕式上,黄豆豆表演舞蹈《中国功夫》(黄豆豆提供)

  ●中国艺术报:在您的诸多作品中,中国书法、甲骨文、兵马俑、围棋、鼓、琴、编钟、禅宗、少林、京剧等多种中国传统文化元素被巧妙地运用到舞蹈中,为什么会对中国传统文化情有独钟?

  ◎黄豆豆:可能说起来会比较曲折。在我12岁离开老家之前,生活的大环境是相对比较传统的。舅舅演戏,爸爸妈妈喜欢中国舞,大哥练武术,而且我们家有一个阶段借住在舅舅剧团的职工宿舍里,整个院子生旦净丑、吹拉弹唱、服化道效,什么都有,所以对传统文化产生了非常微妙的感觉。

  黄豆豆的父母都是文艺爱好者(选自《豆志飞舞》)

  ●中国艺术报:每天给你灌输,耳濡目染,以致融到您的生命里。

  黄豆豆:对。然后我到上海舞蹈学校学了六年,专门学中国的民族舞。之后再到北京舞蹈学院学民族舞剧表演专业。实际上20岁之后有一两年时间有一点点微妙的思想转变,想尝试跳现代舞,但是后来慢慢地又发现好像自己内心还是更喜欢中国的文化。尤其是在2005年,因为拿到ACC(亚洲文化协会Asian Cultural Council)的奖学金到纽约去进修,之后又有机会在大都会歌剧院做了两部歌剧,在整个过程中慢慢尝试站在与以往不同的角度思考中国舞蹈。由此,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要请一个中国人来为歌剧编舞。

  2005年,在美进修期间应邀给外国舞者上中国舞课(黄豆豆提供)

  ●中国艺术报:为什么?

  ◎黄豆豆:因为他们希望从中国来的黄豆豆能在他们的作品里,把中国的舞蹈元素融入在其中。如果第一部歌剧《秦始皇》是一个完全中国的故事,那么第二部歌剧《霍夫曼的故事》完全是一个法语歌剧,但是导演看了《秦始皇》以后,说一定要叫中国的黄豆豆来做编舞。而我就把中国的舞蹈、戏曲加上芭蕾、华尔兹等元素,全部融合在《霍夫曼的故事》里。这个歌剧连我们主创团队自己也没有想到,首演是2009年和2010年的新年档,结果到现在差不多每年演出季还会上演。中国舞蹈的元素的运用永远会给观众带来惊喜,这个惊喜不是黄豆豆带给他们的,其实是中国的文化。所以那个瞬间我特别明白,也从此非常坚定,我应该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对传统中国舞蹈的研究和学习上,在这些过程中让自己更加稳住、安静下来,推出更多植根在传统中国文化的、发自内心的舞蹈剧目。

  担任  Les Contes d’Hoffmann(《霍夫曼的故事》)编舞时,研究舞台设计图是每天排练前最重要的工作之一(黄豆豆提供)

  ●中国艺术报:应该是得益于赴美进修期间吸收了异域文化与艺术的某些精华,让您能将中国传统舞蹈融入西方编舞理论。

  ◎黄豆豆:对,那时想让自己归零然后从头开始学习,然后再参与到很多国际创作中去。所以尽管那几年过的挺不容易,但确实是一个能让自己真正静下心去思考、去沉淀的一个过程。经历了那两三年才明白中国舞好在哪里,暂时跳出原来的环境,在不同的角度再去回头看中国舞蹈,才明白什么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中国艺术报:他山之石可攻玉。那时您即便只能买站票也要疯狂看戏,之后又与张艺谋、谭盾以及多明戈等大家合作,从不同艺术门类及优秀创作者那里您吸收到了什么?

  ◎黄豆豆:其实与不同门类的艺术家或参与不同类型的创作、跨界合作,我觉得要做到两点。坚持自我,这个很重要,既要坚持自我同时又要多元吸收,这个很难,如果你加入一个新创作,完全把自己忘掉,那就不是你。这是一种微妙的把握,需要经验和历练。我现在的年龄还很难进行一种系统的深刻总结,因为我觉得自己还处在学习摸索的过程中,或者50岁以后可以跟大家细细分享一下。

  民族文化就像是在血液里,并不是非常硬性地要去把它表达出来,而是当你的血液里流淌的是中国文化,你体内的基因是中国基因,你真正发自内心的表达一定是中国文化。

  ●中国艺术报:从2002年接受美国TIME的专访,同年成为美国Dance Spirit杂志的封面人物,及后来不断被多国邀约创作,频现国际舞台,您的舞蹈之所以为世界所接受根本原因是什么?如何更好地完成传统文化的当代转化?

  ◎黄豆豆:其实一切都是自然的,没有刻意特别强调,我觉得民族文化就像是在我自己的血液里,并不是非常硬性地要去把它表达出来,而是当你的血液里流淌的是中国文化,你体内的基因是中国基因,你真正发自内心的表达一定是中国文化的。

  ●中国艺术报:我们了解到,《秦俑魂》在您赴瑞士洛桑演出作为压台表演倾倒观众,那是中国传统舞蹈第一次出现在国际芭蕾大赛的闭幕典礼上。

  ◎黄豆豆:洛桑的演出很早了,应该是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去演出了,那个时候自己很小,也没有在意太多,心里想的就是把舞蹈跳好。当时碰上一个斜的台,那时我们都不知道欧洲的舞台是斜的,后来就问了好多人有没有什么诀窍,人家说其实国外有的教室专门设计的地板就是斜的,这样孩子们演出就能够适应这样一个坡度。所以我那时就想,我们回到国内学校,如果有条件的话也要延伸,比如把一个教室的地板造得就像国外一样稍稍斜一点,每个班的孩子每个礼拜有那么一两次在这样坡度的地板上练舞,可能对我们国家以后派出去参加国际比赛或表演的选手来讲会大有帮助。

  ●中国艺术报:当下文化“走出去”的尝试越来越多,您作为中国文化国际传播的成功实践者,能否给些建议?

  ◎黄豆豆:实际上“走出去”,我觉得应该多加强一些合作的演出。比如《秦俑魂》有段时间尝试每到一地演出,群舞都是邀请当地的舞者出演。一场演出有它的时效性,演完之后我们离开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演出的意义和作用留在那里,就像播撒一棵种子留在那里,这样不管在哪个国家演出,中国的舞蹈由中国人领舞,但所有的群舞,不管哪个国家、哪种肤色的人都扮成中国的兵马俑一起共舞,这本身就很有意义,既跟当地舞蹈界有一种交流和友谊,也把中国的舞蹈教给他们,他们以后再去教他们的学生,更好地把友谊建立起来,把中国的舞蹈传播开来。

对生活的领悟就会更加有温度

  黄豆豆曾撰文记录他在一次长途飞机上历经的一个费里尼式的超现实梦境,梦中遇到幼儿园编号#215的自己向弥留之际的自己发问——你最想听到谁对你说话?惊醒后的黄豆豆给出答案——“我希望听到家人对我说:‘你是一个合格的男人’。”

  ●中国艺术报:您的“恋家”已经出了名。尤其近年来,您多次表达现在是将“全家人的幸福指数放第一位,之后才是自己的艺术。”并把有个温馨家庭看作自己的最大成就。您也曾说:“一个男人最大的成功,是事业与家庭中找到一个平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悟?

  ◎黄豆豆:主要还是因为个人经历,可能我是一个传统观念比较深的人。而且小时候的成长经历决定我自己对家的那种内心的盼望。因为父母是双职工,小时候没有人带我,3岁半、4岁不到,就被送去长托幼儿园,一个礼拜回家一次,小学还没读完就离开老家去上海学舞蹈,在上海学完再到北京学,学完以后参加工作。也就是读幼儿园时是30个孩子的集体生活,然后中专、大学都是住学生宿舍,再回到上海参加工作还是住集体宿舍,所以我内心对家的憧憬和渴望特别强烈。好不容易结了婚,就特别在意能有家庭温暖的感觉,很珍惜。

  黄豆豆一家四口(黄豆豆提供)

  每天快乐的事情可以有很多,比如好好练功,好好完成作品创作,但可能最快乐的就是当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回到家一家人坐下来吃一顿饭,你能感觉到中国传统文化中家的温暖。

  黄豆豆与一双儿女(黄豆豆提供)

  ●中国艺术报:最为难得的是,我了解到您看重家庭不是简单在艺术与家庭比重上的倾斜,而是看到了艺术的本原,即从最初崇尚一个舞者就应该忘记和抛弃一切把全部精力投入舞蹈,到认为作为艺术创作者,最重要的是在生活点滴中感悟精彩。您的转变值得深思。

  ◎黄豆豆:我觉得家庭生活的温暖和温馨,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会在无形中给文艺工作者更强的一种工作动力和对艺术的一种感悟力。可能因为我爱人也是做文艺的,所以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很多时候就有一种彼此的默契。尽管我们在不同的艺术领域,我做舞蹈,她做戏剧,但我们觉得艺术本身就源自于生活,如果我们每个人能够非常真诚地去对待生活,并且在生活的过程中学会感恩生活,那我们对生活的领悟将会更加有温度。所以我觉得其实从事艺术工作,一方面需要不断地去提升自己的技艺,另外一方面也要真正的融入生活,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寻找到开启自己艺术激情的初衷。

  ●中国艺术报:我知道您的名字“豆豆”,寄托着因爱跳舞像一颗蹦来蹦去的黄豆因此有“黄豆”外号的爸爸的厚重期望,也是爸爸百般努力将您引入舞蹈世界的。如今天您自己的豆芽的出生让您有了“国民爸爸”的美誉,随着豆角的出生,爸爸的形象更加丰富立体了。您在孩子教育中会注重什么?

  ◎黄豆豆:“国民爸爸”,这是网上说的,我觉得是一种祝福吧。其实我自己觉得做爸爸压力很大,尤其像我,因为平时创作排练,演出很多时候都在晚上,而且每年有很多工作要在外地完成,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有限。对于为人父母来讲,一方面能给孩子创造良好的生活、成长环境。另外一方面配合学校和老师完成好孩子的教育问题,同时还要给予孩子一定的空间,让孩子有自己的成长空间,真正去体会生活、懂得去感受和感谢生活很重要。我们应该帮助孩子们在一个积极、健康、阳光的状态下去成为他们自己希望成为的自己。

  ●中国艺术报:如今步入不惑之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您对未来的期望是什么?

  ◎黄豆豆:对我而言在舞蹈上,更多是认识到自己的一种距离,这个距离就好比学舞蹈,好像推开一扇扇门一样,原先总觉得只要推开这扇门好像对舞蹈的认知就更深刻了。可当我们真的静下心去学习舞蹈、思考舞蹈时,当我们推开一扇门,看到的则是后面更多的大门!我们才意识到:原来舞蹈的学习永远没有止境,舞蹈的世界是如此深奥,值得我们用一生,甚至这一生根本都学不完。

  黄豆豆表演舞蹈《剑舞》(黄豆豆提供)

  舞者的舞台生涯是有限度的,但舞蹈的学习没有时间限度。舞者的一生并不是简单的,好像舞台是舞者的一生,其实,舞台只是一个舞者舞蹈人生中的一个阶段,舞者在舞台之后还有很多的角色要去扮演。所以我觉得一生太短,但这一生我愿意在舞蹈上好好的学习和摸索。

  (本文视频中黄豆豆参加“送欢乐下基层”走进扬州邗江慰问演出时表演的舞蹈《闪闪的红星》片断由裴斐和聂继承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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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2011影响中国年度文化人物

提名:赵汝蘅 郑小瑛 张大春

赵汝蘅:我这一辈子就干芭蕾

57年的芭蕾生涯,她经历了文革、改革开放和院团体制变革的年代;28岁因伤退役后,完成了从新中国第一批芭蕾舞者到中国最顶尖芭蕾院团管理者的角色转变,从国有文化院团最困顿的时期开始,一路见证中国芭蕾舞的起伏发展

赵汝蘅缓缓经过国家大剧院的一条长廊,走向舞台。路实在太长,原本就很劳累的赵汝蘅累哭了。

这一天是7月16日。北京国际芭蕾舞暨编舞比赛闭幕。两年的筹划、半个多月的劳累,让她40年前演出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时落下的脚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位67岁的老人擦擦眼泪,走上台,开始以一种平和的腔调,缓缓念出闭幕词。

比赛仅仅十天,却是赵汝蘅57年芭蕾生涯中从没做过的事情。请评委不易,眼巴巴地坐在办公室里等人报名更不易,“比当团长时还要苦恼,我都快崩溃了,”她说。在中央芭蕾舞团(以下简称中芭)团长的任期里,无论经历何等的风浪,她都从未使用过“崩溃”二字。

“……在这57年中,我们度过了一段不平凡的历史,但我们始终没有放弃跳舞。”赵汝蘅念道。11岁时懵懵懂懂地走进北京舞蹈学校的情景犹在眼前。

那之后,她经历了文革、改革开放和院团体制变革的年代;28岁因伤退役后,完成了从新中国第一批芭蕾舞者到中国最顶尖芭蕾院团管理者的角色转变,从国有文化院团最困顿的时期开始,一路见证中国芭蕾舞的起伏发展。

“我自己伤了,没跳够、没过着好日子,这反过来让我觉得,应该把自己没得到的让年轻人得到。”赵汝蘅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千万别把这个团弄垮了”

1993年,赵汝蘅被任命为中芭常务副团长。这个官衔给舞团带来了一阵小震动:领导班子和有些同事不明白,她不过是一个外号叫“赵大大”的舞蹈演员,她怎么就能成了团长呢?

作为1949年后培养的最早一批芭蕾舞演员,赵汝蘅曾主演《天鹅湖》《吉赛尔》及《红色娘子军》等大型舞剧。但跳了仅仅十几年,文革期间下基层演出时积下的伤病便让她过早结束了舞台生涯。

从1972年起,两次大手术和疗养几乎占用了她5年时间。此后,因为没有办法跳舞,她一直在考虑离开芭蕾舞团。

赵汝蘅第一次扭转这个想法是在1984年。那一年,舞团派她与白淑湘等老师一起带队去日本大阪参加国际比赛。参赛的6个演员一下子得了6项大奖,这让赵汝蘅十分激动。因为从1979年开始旁听英语,彼时的赵汝蘅已经可以和外国人作简单交流。一些外国舞团的艺术指导对她说:“以后有事就找你。”这让她有了信心。

时任文化部艺术局局长李刚觉得赵汝蘅“还是一个动脑子的人”。从1986年开始,他亲自点名让她接连带队出国访问。

1992年之前,文化部人事处就找到赵汝蘅,第一次提出让她来负责中芭的工作。她一口回绝,“绝对不能干。”赵汝蘅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不适合。自己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普通演员;自己又不懂管理,有这份心不等于有力啊。”

但是她关心这个舞团。有年轻演员受伤,她会急匆匆地催她们赶紧去拍X光片。“为其他人做些事情,能让别人不走我经过的坎坷道路,是我最简单的愿望。”她说。

虽然自己推脱,但是一年后,赵汝蘅还是被任命为副团长。同大多数国有艺术院团一样,彼时的中芭正处于历史上最困顿的时期。全团200号人每年只有207万拨款,工资都发不出来,工作人员只好纷纷出去拉赞助。

赵汝蘅上任副团长前的最高头衔是“团长助理”,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去拉赞助,特意向领导争取来的。

虽然已在舞团工作多年,但突然被提拔为领导,她还是被各种质疑和非议包围。人们质疑她的家庭背景、演员出身和管理能力,而当她争取到第一笔来自李嘉诚的100万元赞助款时,又有人说:赵汝蘅的儿子在留学,她是不是拿这钱去支持儿子上学了?

赵汝蘅对自己的处境有点发蒙。她不会开会、不会讲话,对舞团的未来没有想法,也不知道从哪入手,唯一的念头只是:“千万别把这个团弄垮了。” 她每天应付各种问题,疲惫不堪,在团里硬顶着,回家掉眼泪。“有时候都不想来上班,觉得那个台阶我就迈不过去了。”赵汝蘅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

1993年底,赵汝蘅碰到了上任后的第一个难题:广州即将成立芭蕾舞团,他们用高薪来“挖”中芭的人,从领导、主要演员一直“挖”到后台人员。

怎么能把人留住、让这个团不散?她设身处地想了想,觉得演员的心理其实非常简单:就是想跳舞。

情急之下,她决定排全本《睡美人》,希望能让很多人有上台跳舞的机会,“从跳舞上找到艺术感觉,就不走了”。她这样想。

之后,一些主要演员还是去了广州,但毕竟绝大部分人留了下来。这个转折点让赵汝蘅明白,艺术是能留住人的,她也渐渐有了一点成就感。

1994年,在带舞团赴香港演出期间,当地《南华早报》的一篇报道让赵汝蘅大受打击。文章写道,“平均年龄39岁”,中芭可称“世界上最年迈的芭蕾舞团”。

从香港回内地后,赵汝蘅下决心解决“新演员进不来、老演员出不去”的情况。可在当时的社会氛围下,“请人家走是不太可能的”。

赵汝蘅选择的方式仍然是排戏。她回家翻看录像带,最后决定排《舞姬》——这出被公认为难度最大的芭蕾舞剧,一出场就要求演员抬后腿。“演员老了就抬不动了。”她说,“让他们自己感觉自己不能跳了。” 同时,她申请把35岁以上的老演员养起来,让他们拿60%的工资提前退休。

刚解决了这个人事问题,新麻烦接踵而至。在1996年文化部的体制改革中,中芭一度被并入中央歌剧院,舞团乐队也宣告解散。而赵汝蘅当时则固执地坚持应该保留中芭的建制。于是,“上面”觉得她抵制改革;下面的人则在上班途中拦着她,责问她为什么要解散舞团的乐队。

到了2001年,演员的宿舍楼又成了赵汝蘅最头疼的事。为了改造这栋老化的筒子楼,她跑到时任发改委主任曾培炎处,终于争取到相应的拨款。

同时,她开始主导舞团“年薪制”改革,让演员们知道自己的价值。“在改革方面,我们是走得太超前了,” 主管人事工作的中央芭蕾舞团原副团长何平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以至于2006年国家工资改革时,我们反而又倒回去再做。”

除了机构改革,赵汝蘅还得操心芭蕾舞在内地的普及工作。直到1990年代中期,舞团演出时台下还是乱哄哄一片,观众“听不懂也看不懂”。他们去广州演18世纪浪漫主义芭蕾舞《吉赛尔》,别人很惊讶地对赵汝蘅说:“这不应该是吉普赛的东西吗?”

于是,她开始尝试在开场前亲自上场,站在幕外跟别人讲解剧目常识。同时,受到李德伦开创普及性交响乐演出的影响,中芭开始做一些普及讲座。最早一次讲座是在国家图书馆,7对得过国际金奖的演员在一众部级干部面前表演双人舞,赵汝蘅则在一旁简单讲解芭蕾发展史,与台下互动。“走进芭蕾”系列讲座由此被开辟出来,变成一个长期普及项目。

2000年,北大百年讲堂刚投入使用,赵汝蘅便找到北大,最早把演讲堂开启成为一个演出场地。如今,北大的芭蕾舞演出已经成为固有节目,培养了大批芭蕾观众。

1995年,受哥伦比亚公司的邀请,赵汝蘅第一次作为团长带队出国演出。那时候,受邀的几乎都是片断或小节目,而且演出地点“是边缘的小剧场”。

赵汝蘅已经明白,艺术才是一个艺术团体“最大的政治”。除了中芭的“老家底”《红色娘子军》外,怎样才能告诉观众,芭蕾不仅仅只有王子和公主?

她把目光投向了不同风格流派的编舞,希望借此给舞剧带来全新的角度。1999年起,她开始主持编排《黄河》《梁祝》及《胡桃夹子》等一些中型中国舞剧。前者找来民族舞蹈家陈泽美,《梁祝》排了中外编舞两个版本,《胡桃夹子》也找了不少外国编舞,“但都不算特别成功”。

其实,赵汝蘅对话剧尤其关注,因为“先锋话剧是走在前面的”。其中在黑匣子剧场演出的《北京的故事》给了她很大冲击——在这出剧目中,京剧、现代舞和话剧演员同台演出。赵汝蘅朦朦胧胧产生了寻求与业外人士合作的想法。

2000年,《胡桃夹子》的舞台设计师曾力对赵汝蘅提到,导演张艺谋在做音乐剧《印象刘三姐》。赵汝蘅当即想,《红色娘子军》也是根据电影改编的,张导既然能导音乐剧,干吗不能做芭蕾舞剧?

通过曾力的沟通,赵汝蘅约张艺谋在北展看了场芭蕾舞,之后便去她家开始谈剧本。经过多次讨论,他们决定改编张艺谋的旧作、色彩极为强烈的《大红灯笼高高挂》。

赵汝蘅又找来旅法作曲家陈其钢和法国服装设计师,后者用旗袍把芭蕾舞演员整个包了起来。

当时,电影导演、旅法作曲家、话剧舞台设计师这样的跨界合作引起了非议。非议来自剧团内部、舆论乃至上层,导致该剧落选第一次国家精品工程。

“张艺谋当时还没有现在这样的社会地位,反对他的人特别多,我们的剧目选择也是有非议的。”赵汝蘅回忆说。

然而,《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国外备受好评。2003年,这出舞剧成功出访英法意三国。英国方面甚至主动找赞助,并同意中方自带乐队。整整一个星期,赛德勒温泉剧场都挂满了红灯笼,直到最后一场,门口的观众还排着长队。带着170多人庞大演出阵容的赵汝蘅不由得想到,17年前自己也带团来过这里,却只能演出片断《天鹅湖》和《祝福》。

在意大利演出后的观众见面会上,赵汝蘅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为观众讲述了从《红色娘子军》到《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故事。一位戏剧评论家总结,“最早我们把《红色娘子军》认作中共宣传工具,现在我们觉得它是一个中国的财富。《大红灯笼高高挂》则代表了现代化的中国。”

这次成功出访也打响了中央芭蕾舞团的名号。在此影响下,赵汝蘅于2008年带着《天鹅湖》登上殿堂级剧院——英国皇家歌剧院的舞台,2009年又将两出整戏带到巴黎歌剧院。由于“在中外文化交流方面做出的贡献”,法国向赵汝蘅颁发了“艺术与文学骑士勋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不能说是绝对的精品。”十年后,赵汝蘅评价。她深知这出剧目还是有一些问题,“但我觉得这一步迈出去,是一种无意识的突破。”

她将《大红灯笼高高挂》跨界合作和商业上的成功评价为一个“拐弯”。这种模式影响了许多人,此后有越来越多的舞台艺术开始跨界合作。“我觉得中芭是起了一个先导作用的。”她说。

而这出剧目也让赵汝蘅看到了舞蹈界自身的问题。跟张艺谋的合作中,最大的障碍是编舞自身的文化水平——导演有天大的想法,编舞都无法理解和体现。

2008年,中芭选择人艺导演李六乙创作舞剧《牡丹亭》,也同样遇到这个问题,“李六乙急得都想练舞了,编舞也快被我逼疯。”赵汝蘅说。她希望编舞能够具有美术眼光、音乐修养和文学底蕴,“林怀民是文学博士出身,体验出来的东西是不同的。”

离开中芭的赵汝蘅仍然记挂着这件事。在今年筹办北京国际芭蕾舞暨编舞比赛时,她明知道编舞比赛不好搞,也坚持要把它放进去。她自认自己卸任后还可以做一些事情,因为“我这一辈子就干芭蕾这么一件事”。 ★

2011年,在她发起、推动下,在北京国家大剧院成功举办了首届北京国际芭蕾暨编舞大赛,具有国际水准的赛事得到了国内外业界的认可和好评。她1955年学习芭蕾艺术至今,虽因脚伤过早离开舞台,但她把对事业的热爱倾心奉献给中国芭蕾艺术事业。她担任团长的15年间,坚持继承与创新,引进了一大批世界经典剧目,推出了以《大红灯笼高高挂》为代表的可以媲美国际芭蕾舞界的中国民族芭蕾舞剧,培养了一批具有国际水准的优秀人材,使国家芭蕾舞团当之无愧地登上国际舞台。在半个多世纪里,她和一代又一代的舞者,不断地用足尖在芭蕾艺术的瀚海里执著地探索、追求。

简介:赵汝蘅,1949年后中国第一代芭蕾舞者,曾主演《天鹅湖》《吉赛尔》及《红色娘子军》等大型舞剧。1972年因脚伤退出舞台,开始陆续参与中央芭蕾舞团的管理工作。1993年担任副团长职务,次年晋升团长。15年后离任,当选中国舞蹈家协会第九届主席,目前担任国家大剧院舞蹈艺术总监。

“我这一辈子就干芭蕾这么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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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们观看舞蹈表演时对人体动态美所产生的一种审美活动。具体说,它是鉴赏者通过作品中所展现的富有审美价值的形象、动作、构图、技巧、韵味、表情、音乐所组成的有意味的形式去认识客观世界的一种思维活动。

舞蹈鉴赏的本质是舞蹈艺术作品价值的体现。

第二节舞蹈鉴赏活动的条件构成和心理过程

一、舞蹈鉴赏活动的条件构成

构成舞蹈鉴赏活动,需要具备以下三个条件:

鉴赏主体、鉴赏客体、鉴赏中介

鉴赏主体相互作用鉴赏客体

(作为鉴赏舞蹈艺术作品的人)(被鉴赏的舞蹈艺术作品)

二、舞蹈鉴赏活动(创造性活动)

鉴赏主体与鉴赏客体通过舞蹈审美实践后,两者相互作用,就构成舞蹈鉴赏活动。对于那些谙熟舞蹈艺术的鉴赏者来说,鉴赏舞蹈表演是一种视听觉的高级艺术享受。在鉴赏过程中,舞蹈作品积极影响着鉴赏主体,唤起鉴赏者的情感活动;鉴赏者又要根据自己的艺术修养和生活经验与之相结合,并尽可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即鉴赏者的介入,努力领会和揭示鉴赏舞蹈艺术作品的形式美与思想意蕴,并通过想象和联想去丰富和补充舞蹈舞蹈作品的形象,使其更完整生动和鲜明,从而使鉴赏成为一种创造性的活动。

第三节舞蹈鉴赏的社会作用

一、舞蹈鉴赏的社会作用

舞蹈艺术作为审美教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能够陶冶人的心灵,提高人的思想境界。舞蹈作为人体动作作为主要表现工具的超语言艺术是通过美的人体动作姿态表情所塑造的一系列优美形象来表现生活的美。它对人的思想意识的感化作用潜移默化的,同时又是强烈鲜明震撼人心的。

舞蹈是人们以劳动和生活为基础,遵循美的规律所创造的一种艺术形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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