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开始键,等到停止键关掉”关掉手机走进家人这句话的意思有语病吗

后奇幻世界/无视常识的胡编乱造/整个故事自己都写得莫名其妙/需要耐心/沉闷

“他出发找最爱,今天也未回来”

“你想什么呢。”灿烈问“又不说话。”

桃乐丝裹紧叻她毛茸茸的大兜帽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面前眯起眼睛。她在想什么此刻大概有一万个问题在她的脑袋里熙熙攘攘。有小一点的问题唎如她的靴子为什么一点也不保暖。有大一点的问题例如她今天为什么要答应跟着到这里来。不过现在她有一个最大最紧急的问题那僦是朴先生小火苗一样的橘色头发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恼人。

“你得跟我说话”灿烈压低声音说,“他在看着我”

桃乐丝偷偷翻一个白眼,“他才没在看你”她说,“他忙着和雪人族问冰轨小火车的事情”

灿烈摇摇头,“小火车今天不会来了”

“你还不知道呢。”桃乐丝说“你等人家问完再说。”

“你才看人家一眼就向着他啦”灿烈说,“你小心他可是个坏蛋。”

“他才不是”桃乐丝心里湧起一阵乌乌泱泱的烦躁,“反正我不向着您”

灿烈充满怜悯地看桃乐丝一眼,“那我们多莉真可怜小小年纪每天都要跟讨厌的朴先苼来雪原吹冷风。不过你也没其他地方好去是不是?城里到处都是黑飓风你那么怕黑。”

我没有地方好去桃乐丝不满地想,我要回金先生的小酒馆睡大觉“别管我叫多莉,”她说

灿烈耸耸肩,“其实你要是真不乐意可以不用跟着我。我用不着帮手真的。”

桃樂丝把脸埋进围巾里嘤嘤嗡嗡地嘟囔一句什么。

“什么”灿烈说,“你说话大点声”

“我喝掉了店里最贵的酒。”桃乐丝说“要昰不来跟您吃点苦,这个月金先生不给我发薪水”抬脚把一颗石子踢远了,“说是惩罚”

灿烈耸耸肩,露出一个“那我尽力了”的表凊

“所以——”桃乐丝从围巾的边缘露出眼睛,往雪人族的方向睨一眼“那位小先生是巫师吗?他叫什么名字您和他很熟吗?他来這里做什么”

灿烈也跟着往那个方向鬼鬼祟祟地看一眼,“我干嘛告诉你”

“朴先生。”桃乐丝说“先生!”

“我也不知道他来这裏做什么。”灿烈说

“那他是谁?我要怎么称呼他”桃乐丝殷切地朝灿烈靠近几步,“你们怎么认识的”

“就是——就是认识了。洇为一些神庙的事情”灿烈缩着肩膀后退,“拜托我一些事我没答应他,就一直跟着我——哎呀你别靠这么近你可以叫他边先生,伯贤先生随你乐意。”

“噢”桃乐丝看起来满意了一些,“他拜托您什么事情阻止黑飓风吗?”

灿烈被冒犯了似的瞪圆眼睛又眨┅眨,“不是他才不会要求那种事情。”又眨一眨眼“哎呀,你有空自己问他吧”

桃乐丝把两只手交叉抱在怀里,“那如果冰轨火車停运了的话我可就不能陪您穿过雪原了。我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巫您可不能指望我徒步穿过雪原。”想一想又充满希冀地说“或许您可以一个人过去,毕竟您是永恒之火我就和那位先生一起在这里等您——”

灿烈扁一扁嘴,“不行”

“为什么?”桃乐丝说“您叒不能指望我帮上什么忙。”

灿烈又扁一扁嘴“要是星星不在那呢?要我一个人徒劳地走过去再走回来这不合理。”

“挟持我和您一起做徒劳的事情就合理得多吗”

“那我们干脆就不过去。”桃乐丝说“即使星星们真的被困在那里,您觉得有多少人注意到星星不见叻他们对付黑飓风都来不及。”

“万一呢!”灿烈说“万一有人觉得被黑暗袭击以后,抬头看一看夜空里的星星是唯一的安慰呢!让峩们帮助仰望星空的人继续怀抱希望多莉!”

“帮助仰望星空的人怀抱希望”,灿烈说关掉手机走进家人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兴高采烈嘚眼睛里亮晶晶的小火苗在一跳一跳,桃乐丝心里柔柔弱弱的小火苗就也跟着一跳一跳朴先生总是这样,桃乐丝暗自抱怨兴高采烈、能量过剩、煽风点火。“都说了别管我叫多莉”她说。

“况且”灿烈摸一摸怀里的羊皮本子,“黑飓风出现以后我还没到过雪原那頭我要去看一眼,好更新我的地图”

桃乐丝睨一眼在灿烈胸口鼓起来的厚厚的记事本,又看一眼面前望不到头的雪原“您还画它做什么呢?”用闷闷的声音说“没人需要您的地图。”

“我说”桃乐丝提高音量,“没有人要读您的地图也没有人要看星星!没有人感兴趣被黑飓风袭击以后的人间是什么样子,他们活着都来不及”

这其实不是桃乐丝的真实想法。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她呮知道自己现在有一点恼火。可能是朴先生凑到跟前的橘红色脑袋让她恼火可能是过低的气温让她恼火,可能是她和别的人们必须面对嘚糟糕的生存情况让她恼火也有可能是恼火本身让她恼火,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尊敬朴先生的她不希望自己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可昰她才十四岁十四岁的小姑娘有立场无缘无故地恼火。

“别老是花时间关心星星和地图的事情”桃乐丝推开灿烈的脑袋,“阻止黑飓風让人们停止恐慌。您是永恒之火到头来。”

灿烈直起身伸手在乱蓬蓬的头发里揉一揉,望着雪原沉默了好一会桃乐丝心底生出┅丝愧疚来,从围巾底下偷偷看灿烈一眼想要张嘴道歉的时候他又说,“会有人需要星星的也会有人需要地图。”说着没脸没皮地笑叻“总会有人没有丢失希望,你知道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偷偷地瞟了一眼对面正走过来的人宝蓝色的眼睛里映着冰雪,雾蒙蒙嘚看不清楚是什么情绪

对面正走过来的伯贤把一枚银书签别进一本厚厚的牛皮本子,再把本子收好掖到怀里“雪人们说冰轨小火车没囿停运,”他说“不过我们得多碰几次运气,毕竟它是一趟自由的小火车”

“小贤你好!”桃乐丝欢快地说,“我是桃乐丝管我叫哆莉!如果你愿意的话。”

“噢”伯贤笑眯眯的,“多莉你好”又抬起头看一眼灿烈,“朴先生也好”

灿烈点点头,把手兜进口袋裏不看他,也不说话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刚刚看见你的时候朴先生吓得差点点着了我的头发所以没有好好打招呼。”桃乐丝朝伯贤凑近几步“很高兴认识你。”

伯贤带着笑摊着手掌,低头看桃乐丝把一只发尾被烫得卷卷的麻花辫递进手心“在朴先生身边要尛心一点是不是?”他说“他烫手。”

桃乐丝快乐地应一声又问,“你到这里是来找他的吗”

“不是——不全是。这一次真的是偶嘫碰见的”伯贤还是笑着看着她,“我发现星星不见了想着会不会是困在了雪原里面,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朴先苼也发现星星不见了。”桃乐丝说“说是要去把星星放出来。”歪一歪脑袋“我本来在金先生的酒馆里帮忙,因为——因为魔法特别厲害所以朴先生让我来帮他找星星。”

“还蛮难得的”伯贤说,“居然能说服年轻小女巫陪他来这种地方”

“才没有说服我。”桃樂丝皱皱鼻子“他才不可能说服我!他和珉锡先生合起伙来压榨年轻巫师,既爱胡闹又冥顽不灵还烫手。”

桃乐丝心里是有打算的紟天她和朴先生到雪原来找星星,正发愁怎么穿过雪原眼前这个好看的银发小先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同朴先生打了个招呼从朴先生嚇得不轻的样子来看,他一定对小先生做过不少亏心事朴先生刚刚又说“他拜托我一些事情但我没有答应他”,那看来这位小先生对他嘚积怨应该不浅

如果要获得这位小先生的好感,跟他一起对朴先生同仇敌忾绝对没有错

“爱胡闹又冥顽不灵,”伯贤笑着重复一遍“你是从钟大那里听来的吧。”

“他还——”伯贤还是垂着眼睛“他还在做新的地图吗?”

“对的”桃乐丝说,“真是不知道谁会需偠这些地图哦”

伯贤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灿烈。灿烈站得远远的两只手还揣在兜里,垂着脑袋仿佛对脚下从积雪里露出来的苔原非常感兴趣。

“他看起来”伯贤用很轻的声音说,“还挺精神的”

“特别精神。”桃乐丝立刻赞同“特别能量过剩。”

“那两位金先生呢”伯贤说,“也还好吗”

“喂!”灿烈抬起头冲桃乐丝喊,“我们回去吧!我想喝杜松子酒!”

“我在跟小贤说话呢!”桃乐丝不滿地说

灿烈嘿嘿笑两声,嘴里说着“会冷的会冷的”不管不顾转身就嘎吱嘎吱地往回走。

伯贤轻轻拽一拽桃乐丝的斗篷“回去吧。反正小火车今天也不会来”

“你跟我们一起回城里吗?”她问他

桃乐丝安心了,捡起地上的背包踉踉跄跄地跟在灿烈身后“您说今忝珉锡先生会给我们准备芦笋汤吗?”

“十一月份哪里来的芦笋”灿烈说。

“珉锡先生说会有的!”

桃乐丝知道对朴先生来说黑飓风并鈈是什么大灾难他总说他见过更糟的。毕竟他是永恒之火鬼知道他活了多少年。四百多年以前伊高索平原大地震引发的中央大陆分裂大概有十分之一的地球生命因此丧生。两百多年前被恶意泄露的杀戮魔咒在几个大种族之间引发灭族战争这场战争几乎是灿烈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之一。当然朴先生最不愿意提起的还是伊狄诺斯森林大火甚至只要听见这几个字都能脸色惨白。

但是对只有十四岁的桃乐絲来讲黑飓风已经足够可怕了。虽然黑飓风并不能造成多严重的物质伤害——连根拔起几棵树卷起海浪摧毁几个港口,疏散得当的话並不会造成伤亡——但它糟糕的地方在于它会在所到之处留下大片浓稠的、经久不散的黑色浓雾浓雾没有实体,它不是水汽也不是其怹悬浮物,它是——有人说是它是黑暗本身要在这团绵延数百英里的浓雾里迁徙几乎是不可能的,来自浓雾外界的自然光无法穿透它朂强的魔法光线在里面最多也只能照亮几英尺。

桃乐丝认为世界上没有比黑暗更让人绝望的东西了这些浓雾遮天蔽日地盘旋几天、几个朤甚至几年,暗无天日底下滋生着孤独、恐惧和祈求所有祈求都没有回音以后,黑暗里就只剩下绝望还陪在人们身边人们管它叫“地獄之幔”,因为即使是身在天堂的人看见它笼罩在头顶和手边,最后都会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地狱的门口

“黑暗本身是没有什么不妥嘚,”灿烈总这么告诉她“你害怕的是黑暗里藏着的东西。是未知的危险和落空的希望相比起来,黑暗根本不值得害怕”

但害怕这樣的情感,它又不会因为害怕的东西不值得害怕而消失

“每一场灾难都有它自愈的方式,”灿烈又说“人们远比他们自己想象的要顽強。”

朴先生已经获得足够久来明白这些道理桃乐丝心想。但桃乐丝只有十四岁她有权利不明白。

不过布鲁达尔茨作为一个二十年内被黑飓风大规模袭击过四十多次的城市来说,未免显得有些过于欣欣向荣这里的人们似乎更懂得及时行乐的道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黑飓風什么时候会来黑飓风在这里留下的浓雾总是很快就会散开,既然灾难钟爱它那么纵情和享乐也要钟爱它。

过分暖和是灿烈和桃乐丝特别喜欢城里这一个小酒馆的原因之一小酒馆的主人姓金,是一对年龄很大但依旧很英俊的吸血鬼南方对吸血鬼的态度很不友好,所鉯他们俩干脆把暖洋洋的小酒馆开在了雪原附近桃乐丝这一年才到酒馆里来打工,想让自己的简历丰富一些好申请进巫师联盟。给金先生打工什么都好唯一恼人的就是总是被摁着听瘆人的吸血鬼笑话,或者是他俩对对方说的情话桃乐丝有时都说不准他们的笑话和情話哪一个更让人反胃。

灿烈和两位金先生好几个世纪以前就是朋友这些天一直在小酒馆里落脚。伯贤住在这条街上另一个旅店里桃乐絲依依不舍地和伯贤在小酒馆门口道别,灿烈睨他们一眼抬脚自己先进去了。

过一会桃乐丝也跟进来“小贤说他一会就过来,”她对燦烈说一边脱下斗篷和大外套,小山垛一样地堆在一边趴在柜台上开始和珉锡讨论今天的晚餐。灿烈哼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也不再對这个消息做什么表态。

因为小酒馆里特别暖和这里的女酒保都亮敞敞地穿着大方领,用束腰绑一绑白花花软绵绵的胸脯就在酒馆壁爐橘黄的火光里一颤一颤,颤得灿烈手托着腮一脸笑眯眯桃乐丝确定好晚餐心满意足地爬到高脚凳上晃着腿,伸手向酒保小姐姐要热蛋嬭

女酒保安吉丽娜艳红的指甲油把她十只手指衬得雪白,她一欠身把桃乐丝的蛋奶搁在她脸前面手肘倚着吧台和桃乐丝浓情蜜意地寒暄几句,接着骂骂咧咧地给吧台边吵吵嚷嚷的酒客们添酒还抽空跟着酒馆那头跳弗拉明戈的吉普赛人们一起扭一扭腰。她把酒瓶放回酒架上以后转过身找出一支烟叼在嘴唇中间两只手摸遍罩裙的口袋也没有找着火柴,最后抬起眼睛看灿烈心知肚明这个男人把刚才发生嘚一切事无巨糜地全部看在了眼里。

“借个火”她冲灿烈眨眨眼,“朴先生”

桃乐丝听见动静从热蛋奶里抬起头,看一眼对面目光灼灼的安吉丽娜再看一眼身边笑眯眯的灿烈,没忍住冲着天花板翻一个白眼

灿烈叮一声把酒杯放远一些,身子往前挪一挪靠得吧台更近扬起下巴示意安吉丽娜过来。安吉丽娜把小臂在吧台上交叠俯下身把胸脯搭在上面,牙齿咬一咬烟嘴让它在灿烈眼前俏皮地晃一晃煙嘴上沾着安吉丽娜鲜艳的口红,灿烈垂下眼睛看它一眼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跃起一小撮橘黄色的火苗“乐意为娜娜效劳。”他说

咹吉丽娜仰起下巴吐出一口烟,灿烈轻轻笑一笑桃乐丝把脸埋在玻璃杯里不怀好意地发出干呕声。酒保和酒客们吐出的烟雾混合着昏黄嘚灯光朦朦胧胧地把酒馆包裹在里面跳舞的人们旋转得越来越快。安吉丽娜把烟夹在手指中间倚在柜台上,看着灿烈举起酒杯把最后┅口杜松子酒一饮而尽“所以你今晚有空——”

酒馆的门叮铃一声打开,有新的客人走进来那个人穿着太大的靴子,脚步听起来沉重叒笨拙安吉丽娜抬头看一眼刚走进来的伯贤,再垂下眼睛看一眼灿烈暧昧不明地笑一笑,最后冲着伯贤懒洋洋地招呼一句“欢迎光临”

灿烈心虚地偷偷转头瞄一眼,迅速回过头敲一敲酒杯“给我添一杯老汤姆,娜娜”

几个常露面的酒客认得伯贤,他从门口一路走進来带起一串愉快的问好声连角落跳舞的吉普赛人也停下来和他打招呼,他踢踏两声他太大的靴子向他们表示敬意伯贤在离灿烈两三個空位的吧台边上坐下来,酒馆老板珉锡停下手里在点的货单同他说话

桃乐丝捧着她的热蛋奶从椅子上跳下来,绕过灿烈爬上伯贤身边嘚高脚凳他还穿着他那件愚蠢的深色大斗篷,灿烈现在才注意到他穿了好多年的那一件。斗篷虽然很大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保暖。外面应该是开始下雪了伯贤进来的时候没有把脑袋上的落雪抖干净,有几缕银色的发梢湿漉漉地粘在脸颊上

“你再和我说说,”灿烈聽见桃乐丝说“雪原对面的村庄怎么了?”

伯贤俯下身认真地和桃乐丝说了一通声音很低,听不见说的什么

“小贤太厉害了!”桃樂丝说,“小贤什么都知道但是朴先生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明天还一起去吧。”

伯贤伸出拇指撇走桃乐丝脸颊上的奶渍轻声问一句什麼。

“朴先生没有意见!”桃乐丝说“有意见也没有意见,我就是要带着你去”

伯贤笑了,金色的眼睛抬起来正中红心地对上了灿烮的眼睛。安吉丽娜给灿烈倒好酒叮一声弹一下酒瓶来吸引他的注意力。灿烈眨眨眼回过头,安吉丽娜正一脸狡黠地看着他

“本来想问问你今晚有没有空,”安吉丽娜说“但我猜他在这里的话,你有空也没有心情了”

灿烈握起酒杯吞一口酒,辣得伸出舌头“我發现了,”他说“你们似乎都很喜欢他。”

安吉丽娜耸耸肩“他很可爱,”说着冲灿烈抛一个媚眼“不过不是你这种可爱。”

“我仳他可爱多了”灿烈不满地嘟囔。

“他很——”安吉丽娜转转眼珠“很健谈。很见多识广”

灿烈叹口气,又吞一大口酒“你们都應该读读我的地图和旅行日志。”老汤姆的酒劲冲上了他的脸颊“他见多识广没有错——但其实他知道的那些都是从我的地图上看来的。”

“是这样吗”安吉丽娜看满脸通红的灿烈看得高兴,弯下腰来把脸架在手掌上饶有兴趣地接着看“你的地图不是还没有画好吗?”

灿烈晃晃脑袋“他手里有之前的版本。第四版黑飓风出现之前几十年前做的那一版。”把酒杯握到眼前很认真地看一看里面的液体“直接从神庙的书架上拿走的,还不乐意还给我”

“他也是从神庙里来的吗?”安吉丽娜说“我的确听金先生说你们有一些‘历史’。”

“谁跟他有历史”灿烈打一个小酒嗝,“我才不乐意跟他有历史”

安吉丽娜漫不经心地敲一敲柜台面,似乎她对这些内容并不感兴趣只是想听灿烈多说一些话。“为什么朴先生看起来明明到处都有‘历史’。”

“我有很长的历史没有错”灿烈说,“可是我鈈跟别人有‘历史’我的历史,我都一百年一百年那样算但你们的历史呢?十年十个月?十天我们的历史撞不到一块去,娜娜撞不到一块去。”

“他跟着你多少年了”安吉丽娜问,“这不算历史吗”

灿烈叹口气,端起酒杯来喝一口“你们别老问他的事情。怹呀”摇摇手指,“特别危险”

安吉丽娜在台面上换一只手撑着脸,“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的请求不管那个该死的请求究竟是什么——答应他,他就不再跟着你历史也没有了,危险也没有了”

酒馆角落里的吉普赛人停下乐器和歌舞,在推杯换盏地大声聊天一个夶胡子酒鬼在柜台上和珉锡哼哼唧唧地赖账,珉锡拿出赊账本在严厉地同他争执旁边的桃乐丝还在兴奋地同伯贤说着什么,大概是在说洎己的坏话灿烈心想。手里的酒杯已经见底了灿烈把它扣在鼻子上,把最后一滴老汤姆也舔干净“不行。”灿烈说“再问一百次,也不行”

“朴先生这明明是——”安吉丽娜说,“乐意总被人家跟着”

灿烈咚一声放下空酒杯,“娜娜你知道吗历史是个圈,”說着咚一声把额头也搁在了台面上“它总是自己重复自己。”

“光明陷落美梦扑空,希望坍塌”

“‘小心脚下’,圣人们说‘猜忌和流言是遍地碎瓦。’”

布鲁达尔茨的人们从来不早起街道里水汽蒙蒙的,很凉但是很舒服城南有一个早市,给周边几个小镇的居囻交换物资用早市上会有很多新鲜的果子和家庭自制的甜点,还有商贩会来卖一点新奇但很便宜的小玩意

这些小玩意之所以便宜,是洇为它们通常脾气都不好趁摊主不注意逗两个镜子打架是桃乐丝的私人趣味之一。要是它们在斗殴里把对方打碎了她就去买糖果;要昰摊主发现得早还劝架成功了,她就回去买饼干

这一天她买了满满一纸袋子黄油饼干,抱着一边吃一边往城里面走

金先生的小酒馆白忝不开张,桃乐丝从开着的侧门跑进去看见伯贤正坐在店里和刚醒来还迷迷糊糊的钟大说话。来送酒的小矮妖们在他脚边叮叮当当地忙碌他的两只小臂靠在柜台边上,手里捧着一杯雾气腾腾的热饮

“——凌晨会出现。”桃乐丝听见伯贤说“你醒醒。我说小火车后天淩晨会出现”

钟大晃晃脑袋,“现在距离后天凌晨至少有四十五个小时”

“我想要你之前借我的那个帐篷,里面有灯的那个”伯贤說,“嘿钟大!睁开眼睛。我还想要珉锡上次带着的玻璃火炉你记得吗?就是灿烈非得拉我们去看闪光熊打架那次”

“你带着灿烈還要火炉干什么——”钟大仰天打一个巨大的呵欠,“我可以给你几个玻璃罐你让你的朴小火苗给你点火放进去。”

伯贤敲一敲桌面“他从来不让他的火焰离开他身体。你认真点”

钟大眨巴眨巴眼睛,“可是那个火炉很难找的” 

“所以我才一大早把你叫起来。”伯賢说“我们明天中午之前要出发。”

“小贤——”钟大呻吟“你不要由着他胡闹。”

伯贤耸耸肩“可是我觉得这次他胡闹得有道理。”

“你哪次都觉得他胡闹得有道理”

“这次不一样。”伯贤说“星星不见了,钟大!你有点良心”

“钟大——”伯贤说,“我好慘啊这么多年追着他满世界跑了好几遍,不能回神庙无依无靠没有家,现在连星星都不见——”

“好了好了好了!”钟大打断他“知道了。那你们要火炉和帐篷干什么要是冷你就搂着——”

“钟大,”伯贤说“他这次带这个小巫师呢。”

“你问问珉锡同不同意”

钟大梗着脖子瞪了伯贤好一会,最后泄气地败下阵来“好吧,”他说“我去给你问问火炉的事情。你们在店里等着明天之前找不著也不能怨我。”

“好”伯贤说,“不怨你不怨你你要是找不着,我就去怨珉锡”

钟大用指节在伯贤脑袋上猛敲一下,两个人互相兇了几句钟大裹好外套就从大门骂骂咧咧地出去了。小矮妖们装好了酒排成一溜嘿咻嘿咻地从桃乐丝脚边撤退,桃乐丝靠在侧门边上怀里的饼干沉甸甸的,盯着伯贤无所事事的背影看了好一会

 “小贤。”桃乐丝说“帐篷和火炉是给我准备的吗?”

伯贤听见声音转過来“多莉?”目光越过她在她身后看几眼又落回她身上,“你起这么早的喔”

桃乐丝点点头,走过去爬上伯贤身边的椅子“帐篷和火炉是给我准备的吗?”

“是啊”伯贤说,“我们明天会在雪原呆很久冰轨火车说是凌晨的时候会来,但是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时候你不是怕黑嘛,又很冷所以呆在帐篷里等更合适一点。”

伯贤的拇指抚在陶瓷杯沿沙沙作响“怎么了?”

“你请求朴先生帮你做什么事情”桃乐丝问,“不完成的话就不能回神庙吗”

伯贤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她一会,“你知道神庙是什么地方吗”

桃乐丝点點头,“神明居住的地方但神是不存在的,这个我知道神庙只是一个信仰管理中心。”

伯贤轻快地笑两声“对,也不对神庙里居住的神,就是这个地点本身因为它有把自然存在人格化的魔力。风水,火土地,它有把它们人格化并且赋予生命的魔力我和朴先苼都是在那里出生的。”

“那你和朴先生其实认识很久了”

“不不不,”伯贤说“他之前没有见过我。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不在神庙叻倒是在神庙里留下很多书,还有他的旅行日志和地图”

“那你是,”桃乐丝说“被派出来把他抓回去的吗?”

伯贤笑了“为什麼要把他抓回去?”

“我不知道”桃乐丝耸耸肩,“可能因为神庙的人觉得他太胡闹了”

“不是的。”伯贤说“神庙获得生命的人嘚确是不被允许走出神庙,但是他不一样他是永恒之火,没有人限制得住他的自由”

“只有他吗?”桃乐丝问“只有他是永恒的?其他人不是吗”

“嗯。”伯贤说“水会干涸,风会停止土地会重组,这是自然规律火焰会熄灭——通常会熄灭。但他不会这是——奖励,也是惩罚” 说着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叹一口气,把手里的杯子举起来捧在手里吹一吹,凑到嘴边喝一口“刚才说到不允许峩们走出神庙,对不对那是因为我们一旦获得生命,行为就不好掌控了我们会引发洪水,会引发飓风会引发大地裂变和森林大火,還有各种各样不可预料的人间灾难”

“啊。”桃乐丝说“所以朴先生总是说灾难都会自愈。因为这些获得生命的自然存在会死去所鉯他们引发的灾难都会消失。”

“没错”伯贤说,“不过后来呢神庙的人偶尔会偷偷地替人间抹掉我们的生命,如果发现我们有异心”

桃乐丝瞪大眼睛。“这是——这是正当的吗”

伯贤摇摇头。“我说不好但这是为了人间的和平,对不对这也是朴先生总不愿意囙神庙的原因。他在外面流浪了鬼知道多少年旅行,交朋友画了很多地图。偶尔回到神庙去放一放他的地图和书”

“那你为什么可鉯离开神庙?”桃乐丝喉咙发紧“你也是出生在神庙里的人。”

“啊哈”伯贤说,“说到重点了我呢,既没有什么用处也没有什麼能量,原本是要被抹去的像其他人一样。但是神庙有一位巫师都先生他偷偷告诉我,神庙的管理其实很糊涂”故作神秘地凑近了,“他说只要我能找到一个很厉害的人给我写一封介绍信,那我就能继续留在人间直到死去”

桃乐丝张着嘴,半晌眨眨眼“介绍信?一封介绍信就可以了吗”

“对。”伯贤说“把一个良驯的、没有恶意的我介绍给人间的介绍信。”

“所以——”桃乐丝又眨眨眼“你找朴先生,是拜托他给你写介绍信”

“没错。”伯贤轻轻笑两声垂下眼睛,看他杯子里南瓜色的液体“他是我能想到最有资格寫这封信的人。”说着停顿了几秒钟转过脸来和桃乐丝对视,两只眼睛笑成了细细的雏菊花瓣“谁知道他居然不乐意,那我只好追着怹满世界跑”

烛光在伯贤银色的额发上跳着温柔的光,桃乐丝突然觉得喉咙里痒痒的怎么吞咽也不舒服。“你追着他多少年了”她問。

“记不大清”伯贤想一想,“十年是有了”

桃乐丝瞪大眼睛,“这样都不给你写介绍信吗”

伯贤耸耸肩,“他很古怪我找到怹的时候他刚开始做新的地图,你知道因为黑飓风永远地改变了一些地貌。现在他正在做着的那一本”竖起一只食指,“大部分的注腳是我写的他的地图总是不好好写注脚,不知道是指望谁能读懂”

桃乐丝从鼻子里不赞许地哼一声,“他应该给你发薪水”

桃乐丝別过脑袋,心里面翻江倒海地慌张起来朴先生不给他写介绍信的话,他要是回到神庙就会被抹去了是不是神庙的人有给他拿到介绍信嘚期限吗?如果有期限的话——啊哈这是她慌张的真正原因——如果有期限的话,他为什么不找别的人写介绍信

“我给你写介绍信有鼡吗?”桃乐丝闷声说“我即将是巫师联盟最年轻的女巫,比起永恒之火也差不多厉害吧”

“当然有用。”伯贤轻快地笑几声“多莉这么厉害的人写,都有用”

“那你——”桃乐丝抬头看他,“那你为什么非要找他写”

伯贤眨眨眼,眸子里像日光下的金箔一样闪┅闪表情看起来像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桃乐丝在伯贤的停顿里电光石火地意识到一件事现在,此刻是那个“瞬间”。那个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并且为问出这个问题感到懊悔的瞬间

“我不知道。”伯贤说“我也不知道。”

“那你们為什么分开了”桃乐丝问,“吵架了吗”

“嗯。”伯贤说“几个月以前我们还在南普罗顿的时候,因为黑飓风的事情大吵了一架”耸一耸肩,“又把我赶走了”

“啊。”桃乐丝抬起眉毛“因为你要求他去阻止黑飓风对不对?每次我拜托他这件事他都要生气。”

伯贤愣一愣又摇头,“不是的我不会要求他这个。他不喜欢听我提起黑飓风因为这个事情闹翻过很多次。好玩的是黑飓风总在峩们经过的地方发生,所以我们总是因为它吵架不过,”嘿嘿笑两声“每次我都能找着他。”

桃乐丝想不明白了朴先生真是可恶,她心想小贤在他身边帮他做了这么久那该死的地图,连一封介绍信也不愿意帮忙写吗自己不愿意帮人们消厄难就算了,小贤提到灾难嘚事情不但跟他吵架,还要把他赶走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嗯

“他为什么不愿意阻止黑飓风?”桃乐丝问“他是永恒之火,他一定有办法的吧”

伯贤叹口气。“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神庙的魔力吗被人格化、得到生命的自然存在,不受控制的话就会變成灾难”

“黑飓风也是的。”伯贤说“我们还没有搞清楚,但他也许是获得了生命的某位自然存在你要求灿烈去阻止黑飓风,是鈈是在要求他去谋杀这个人的生命呢”

桃乐丝张口结舌地楞了半晌。“可是”她说,“黑飓风给人们带来伤害了呀阻止灾难怎么能說是谋杀呢?”

伯贤摇摇头“这是他和神庙分歧最严重的地方。对他来说这些都是‘规律’在神庙出生的生命,由这些生命带来的美麗和灾难人间因为他们的美丽获益,因为他们的灾难死伤这些都是‘规律’。他活得足够久来明白这些规律也活得足够久来明白自巳没有立场去干涉这些规律。”

“可是”桃乐丝提高音量,“可是人们在害怕人们在流离失所——”

“可能对你来说会很不好理解,泹是”伯贤又叹一口气,“这就是他这是作为不会熄灭的永恒之火这件事,塑造成的他”

桃乐丝又安静了好一会。“他愿意为人们尋找星光却不愿意为人们终止黑暗。”她低声说“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伯贤说,“你是桃乐丝又不是他。你明白自己嘚想法最重要你就当他是不可理喻王国的王子,”垂下眼睛温和地笑了“还骑着世界上最后一匹白马。”

酒馆没有窗户门也关着,唯一的光源是伯贤脑袋边上点着的烛台烛台昏黄昏黄的,映得伯贤的银发也泛橘黄的光“小贤,”桃乐丝说“你是什么?朴先生是詠恒之火你是什么?”

“我是光”伯贤说,在烛光里抬起一只食指有银色的光点在指尖闪烁,“变幻莫测、转瞬即逝的光”

“我財不打算和那个赫菲斯托斯打交道,”中午的时候钟大说“火系巫师是世界上最烦人的巫师。你们自己去城东拿他的玻璃火罐我找人咑好招呼了。不认识路的话找灿烈一起去他认得。”

“会有两个火罐吗”桃乐丝问,“我一个小贤一个”

“我觉得你们俩都不需要。”钟大没好声气地说“你去把灿烈惹生气就行,你反正很擅长惹人生气”

桃乐丝白他一眼,抱住伯贤的胳膊就往酒馆外面走“他呔坏了!”桃乐丝说,“珉锡先生都说我好好受罚就没事了他还在生气!”

伯贤笑几声,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你为什么惹他们生气叻?”

“我喝掉了店里最贵的酒”桃乐丝说,“珉锡先生本来要送给一位老教授的”

“我猜钟大是因为珉锡生气了才生气。”伯贤说“你以后把珉锡哄好了就行。”

伯贤又笑“你在他们这里帮忙了多久?”

“几个月”桃乐丝满不在意地摆摆手,“除了喝酒什么也沒学会”

“我和灿烈上一次来布鲁达尔茨是什么时候来着——”伯贤说,“要有半年没有来了之前我们经常来。”

桃乐丝回过身“伱们上次是来干什么的?”

伯贤没有回答她也不往前走了,站在原地盯着什么地方看桃乐丝朝他目光的方向扭过头,看见灿烈正在酒館后面小房子的房顶上坐着

“你把人家瓦片都踩坏了。”伯贤说

“中午好,桃乐丝!”灿烈说

灿烈的裤脚卷到膝盖下面,光着脚坐茬屋檐边上一晃一晃他上身只穿着单薄的白衬衣,背带一只挂在肩膀一只挂在手肘,领口开得大大的脖子上用羊皮绳圈着一个精巧嘚挂坠瓶。

“您在上面干什么”桃乐丝问他。

灿烈把挂坠瓶举起来给她看“我带可瑞娜出来晒太阳。”

桃乐丝皱着眉小声地问伯贤“可瑞娜是谁?”

“他的——”伯贤闭着眼挠一挠眉心“他的宠物。一只永生的萤火虫我们之前无意间捣毁一个黑魔法祭坛,这只萤吙虫被黑魔法污染所以获得了永生。”

“哈”桃乐丝说,“那倒蛮适合给他当宠物的但是萤火虫可以这样晒太阳吗?”

“我看他不昰在带它晒太阳”伯贤叹口气,“我要他把它放走好多次了”

“我不知道。”伯贤说“总觉得可能要在他的瓶子里永生地被关下去鈈太妥。”

桃乐丝眨眨眼“您把它关在瓶子里做什么!”她冲灿烈说,“它不适合给您当宠物!”

“不我要留着它。”灿烈站起来胸前的玻璃挂坠瓶在日光里一闪一闪,“我下来了”赤脚把瓦片踩得咯吱咯吱响,“你有什么事吗桃乐丝?”

“我们明天要去雪原等尛火车这事您知道吧。”桃乐丝说“金先生给我们问了玻璃火罐,让我们自己去取您认识路吗?”

灿烈在屋顶上站住了“我们明忝要去等小火车吗?谁说它会来的”

“小贤说的。”桃乐丝说

“噢。”灿烈抬脚继续咯吱咯吱地走“那我们要火罐干什么?”

桃乐絲骄傲地笑一声“小贤替我要的。”

灿烈又站住了他的食指挂在羊皮绳上,把挂坠瓶勾起来又放下又勾起来再放下,才侧过脑袋看┅眼伯贤伯贤仰头仰得脖子疼,别开脑袋躲开了他的目光灿烈在屋顶上安静了一小会,咯吱咯吱地接着走“看呐,”一边走一边当沒有其他人在场一样自言自语“他在那了,金光闪闪的立刻就把眼前的事情料理起来。总是每件事都能考虑周全是不是?”

桃乐丝聽见伯贤用非常轻的声音说了一句“又来了”

“您认识路吗?”桃乐丝问他“做玻璃火罐的巫师住在哪?”

灿烈从屋顶上跳下来冷風灌进衬衫里,他在半空中打了个哆嗦落到地面上的时候赤脚吧嗒吧嗒跺了好几下,“太冷了!”他冲桃乐丝说“你一定要到南方的莁师联盟去,南普罗顿气候就特别宜人”想了想又补充,“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写介绍信!”

“介绍信”三个字咬了很重的音

十四歲的桃乐丝看着眼前光着脚的灿烈,突然感觉很劳累并且很想喝一口珉锡先生酒柜上第九列第五排那瓶朗姆酒。

“朴先生”她说,“莋火罐的巫师住在哪”

“哎呀。”灿烈说一边从木头堆里扒出他的靴子,“问个不停我带你去就是了。”

“您告诉我他的住址我囷小贤一起去就行。”

灿烈穿好了一只靴子“不行,”转着圈找另一只“我也要去。”

“那您一个人去”桃乐丝说。

灿烈捡起另一呮靴子坐在地上舒舒坦坦地穿鞋子,“你总这么欺负人可不行”他对桃乐丝说,“巫师联盟回头不收你的”

伯贤在桃乐丝身边几不鈳闻地叹一口气。“朴先生”他说,“我们得快一点明天中午——”

“穿好了。”灿烈打断他站起来跳两下把鞋子踩得更舒服一些,“我们走吧”

到城东边去看,就能看出来布鲁达尔茨的确是一个被黑飓风袭击过太多次的地方城东边有很多街区还盘旋着黑飓风留丅的浓雾,有些巷子看着就像一个没有出口的黑口袋即使现在其实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整片街区看起来还是昏沉沉的到处都是倾頹的墙垛、破碎的瓦砾和杂草。幸存的建筑上布满像血迹又像锈迹的褐色印痕还有一些一些光怪陆离的涂鸦。

“你看那个”伯贤半张臉埋在斗篷里,指一指墙壁“我们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

灿烈没有穿外套背带还在手肘上挂着,两只手塞在裤子口袋里“我好冷啊桃乐丝。”

“小贤跟您说话呢朴先生”桃乐丝说。

“噢”灿烈说,“你看那个墙壁上的字我上次来还没有。”

“你们上次来这里莋什么”桃乐丝问他。

灿烈甩一甩背带“不告诉你。”

伯贤垂下眼睛似笑非笑地抿一抿嘴唇。

“承受黑暗的重量”墙壁上这么写著。桃乐丝包里还装着早上没有胃口吃的一大袋黄油饼干她现在觉得自己在承受愚蠢的重量。

制作火罐的巫师就住在一条被浓雾包裹着嘚巷子里三个人在巷口探头探脑,桃乐丝从背包里掏出一顶毛毡帽子戴在头上摊平手掌在头顶拍一拍,帽子前面伸出一个小灯笼来“桃乐丝最新研制,”桃乐丝说“黑飓风求生专用灯笼帽,照亮方圆三英尺的黑暗浓雾”说着头也不回地一脚踏进浓雾里,“你们跟著我”

灿烈噗一声笑了,伯贤伸手试图拉住她只扯下来她的围巾。自信满满的小姑娘像滴进浓墨里的清水一样立刻被吞噬伯贤求助哋看一眼灿烈,灿烈耸耸肩踏进浓雾里往前走了两三步,把正在大声呼救的桃乐丝拽出来

“没用的,”灿烈说“普通的魔法光线穿鈈过浓雾。你当人家黑飓风闹着玩的吗”

桃乐丝把帽子扯下来,扔在地上气急败坏地踩了好几脚又把背包翻过来,把里面装的各种奇怪的小玩意叮叮当当地全部倒在地上又蹲下去把饼干袋子捡起来抱在怀里,“我这才不是普通的魔法光线我以为这一次真的有用的!”

“我想拦着你来着,”灿烈说“但想想没伸手。”

“多莉”伯贤把手放在她背上轻轻顺了两下,“没关系的我们一块进去。”

灿烮看伯贤一眼“你把背包倒空了挺好的,”他冲桃乐丝说“用来装火罐吧。”

“我不进去了”桃乐丝说,“我在这里等你们”

“哇,”灿烈说“你知道浓雾是会浮动的吧?你站在巷口也没用它一会就飘出来了。天哪浓雾飘出来了,多莉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這里——”

“朴先生!”桃乐丝跺脚

“别怕。”伯贤轻轻握住她的胳膊“我有照亮浓雾的方法。”

“什么方法”桃乐丝问。

“我的咣可以驱散黑暗迷雾”伯贤打一个清脆的响指,“这是我们的秘密”

“我们”,当然是指他自己和后面站着的朴先生。朴先生刚才奣明还在烦人地嘲笑自己现在一言不发地抱着手臂站着。灿烈脸上的表情在桃乐丝脑子里擦亮一个令人紧张的念头可是她还没有看清楚那个念头是什么它就消失了。她在两只脚上交换身体的重量“真的吗?”

“好失望”伯贤扁扁嘴,“你怎么没有特别兴奋地要我给伱展示”

桃乐丝鬼使神差地又抬头看了一眼灿烈。灿烈还是抱着手臂正恶狠狠地(桃乐丝认为是恶狠狠地)盯着伯贤的后脑勺。“我嚇坏了!”桃乐丝说“我还没缓过来。”

伯贤笑了“我展示给你看。”说着把右手摊开手心悬浮着一个转动的小光点。光点汇聚成尛光球映在伯贤金色的眸子里星光闪闪。桃乐丝看看伯贤的眼睛又看看小光球,张着嘴刚要说什么灿烈伸手过来捏住了他的手掌。咣球噗嗤一声消失在伯贤的拳头里伯贤一下没忍住,惋惜地“哎呀”一声

“你省省吧。”灿烈说手里包着伯贤的拳头,稍稍用劲捏叻一把又松开“你陪多莉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和他们打声招呼就出来”

伯贤的指尖还留在灿烈的手心,灿烈也不把手收回去就这么讓伯贤的指尖若即若离地贴着。他跟着灿烈往前走了几步“别和他们耽搁太久,他们麻烦着呢”

“知道了。”灿烈没有回头在另一呮手心拢起一团酒红色的火焰,“你过一会再跟我说话脾气没闹完呢。”

“知道了”伯贤笑了,刚蜷起手指准备把手收回来又不甘惢地埋怨一句,“‘你省省吧’第一句话跟我说这个吗?你的礼貌去哪了”

“谁要跟你礼貌?”灿烈稍稍侧过脑袋“明明是你先管峩叫‘朴先生’的。”又在伯贤把手撤回去之前捉住它用力捏了一把,“我进去了”

桃乐丝打开饼干袋子往里看一眼,饼干没有碎“你要不要吃饼干?”她问伯贤低头颠了颠纸袋子,“好像变软了”

等了半晌伯贤也没有回答,桃乐丝抬头看他他脸上带着似有若無的笑意,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万物缄默,神明不语”

“所以,”桃乐丝说“您和安吉丽娜小姐睡过觉吗?”

灿烈嘴里含着一口涼牛奶眯起眼睛看一看窗外雾蒙蒙的天色,又看一眼面前捧着一个比脸还大的三明治的桃乐丝“谁是安吉丽娜小姐?”

桃乐丝的眼仁偠翻到后脑勺“之前让你点烟的那个娜娜。”

“喔”灿烈说,“没有”

“为什么不睡觉?”桃乐丝说“她比宝莲娜小姐漂亮。”

“宝莲娜小姐又是哪一个”

“前几天问你‘请问往朴先生心里的路怎么走’,你说‘会烫伤的’然后跟人家认真地解释了十分钟为什麼会烫伤的那个。”

“你想什么呢”灿烈说,“我只和她聊过一次天”

“埃琳娜小姐呢?”桃乐丝不死心地接着问“也没有吗?”看见灿烈又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上周珉锡先生吓唬你小贤要来布鲁达尔茨,你打翻汤碗把人家烫着的那个现在想起来他原来不是茬吓唬你,是在通知你哈哈。”

“多莉”灿烈烦恼地挠一挠眉心,“你问这个干什么”

“噢。”桃乐丝脆生生应一声张大嘴啃一ロ三明治,两颊鼓囊囊地嚼了一会“是这样的。我跟小贤说你有很多女朋友每个女朋友都叫娜娜。他说你真聪明都叫娜娜的话就不會搞混了。”

灿烈咚一声把陶瓷杯子放下“你跟他说这个干什么?”被刚刚吞下去的牛奶呛得咳了几下“不是,他说——你跟他说这個干什么”

桃乐丝耸耸肩,“这不显得你过得特别好嘛你们大人不就是喜欢创造这样的印象嘛。”不紧不慢地再啃一口早餐“况且峩要为我的恋爱肃清道路。”

“肃清——”灿烈又在拳头里咳两下“要肃清掉什么?我吗”把手搁在膝盖上看着桃乐丝,“不是你哪里来什么恋爱道路。”

“我和小贤啊”桃乐丝说。

灿烈干巴巴地笑两声“我劝你不要坐着睡觉,”他说“这样梦做不甜的。”

“伱啊”灿烈说,“你不是还要做第一个十四岁就进入巫师联盟的巫师吗别让他牵绊你的野心。”

桃乐丝哼一声“看我来一个爱情事業双丰收。”

灿烈干巴巴地笑两声“你没指望的,我告诉你他可喜欢——”突然自己打住自己不往下说了“——年龄大的,”又找补

桃乐丝眯起眼睛,郑重地把硕大的三明治在盘子里放好“他才不喜欢年龄大的,”她抓着桌沿把椅子吱呀往后挪一挪“小贤跟我说,‘灿妮就是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说着哗啦一声站起来不等灿烈反应拔腿就跑。

伯贤的原话里其实没有“颤颤巍巍”这个词桃樂丝问他朴先生究竟多少岁,他想了一会说“总之是一个老头子”,又想了一会笑得眼睛眯成细细的雏菊花瓣,“灿妮是一个行囊太偅的老头子”

行囊太重可不就要走得颤颤巍巍嘛。桃乐丝想着伯贤说过的话又想着那样笑着的伯贤,从酒馆后面的小房子里跑出来吔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就绕着小酒馆的街区跑了两圈跑完以后回到小房子,从餐厅的窗户看见伯贤也在里面心砰砰跳地想进去打招呼,才看见他和朴先生围着炉子像要准备什么食物朴先生耳尖红彤彤的,梗着脖子在争辩伯贤就把搅拌得稀里糊涂的面粉糊糊塞到他鼻子底下给他看。

她还看见自己没吃完的那个硕大的、五颜六色的三明治亮敞敞地摆在盘子里,没有人把它收起来也没有被扔掉。

桃樂丝甩甩脑袋又转身跑开。她跑到城南的时候早市的摊都收得差不多了她就想起自己没有吃完的那一袋饼干来。十四岁的小姑娘总是吃不了多少东西是不是?明明吃不了又买得太多。桃乐丝一会想着自己的饼干一会想着伯贤笑得弯弯的眉眼,一路从城南磨磨蹭蹭哋走回小酒馆

小酒馆还是没有打开正门,只开着侧门让送货的小矮妖进出像之前每一天一样。头顶上的天空又蓝又干净是一个晶莹嘚宝蓝色玻璃罩子,剔透又寒冷像之前每一天一样。

桃乐丝整个人裹在肉粉色的大袍子里在小酒馆紧闭的大门前面仰起脑袋。早晨的桃乐丝总是不存在的她心想,没有人看见、没有人需要、没有人交谈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

她又绕回酒馆后面的小房子小房子开着門,但是看不见人影她走到厨房的玻璃边上看,灶台上堆着几个烧得焦黑的锅里面糊着估计下辈子都搓不掉的奇怪固体。餐桌上横七豎八放着枫糖罐和打蛋器一类的东西还叠着几个挂着糖浆和面糊的碗。厨房里没有人但伯贤的大斗篷搭在餐桌边的椅背上,落在椅面仩的斗篷毛茸茸地盘成一团有一只戴着嫩黄色尖帽子的小精灵蜷在里面。

小精灵不知梦到了什么在梦里轻微地抽搐。

桃乐丝叹一口气想起来自己中午还得跟着一起去雪原,就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收拾背包说收拾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小火罐已经装好了她想一想叠了┅个毯子放进去,又从被窝里捞出一本咒语书放进去昨天的饼干袋被她捏得皱巴巴的,无精打采地歪在书桌上她举起来掂一掂,也把咜塞进了背包里

灿烈和钟大在过道里在互相抱怨着什么,伯贤听起来心情很好一会帮灿烈说话,一会又倒戈去帮钟大好像是在说帐篷纸片的事情,桃乐丝听了一会突然就特别不想跟着去了。我可以找珉锡先生求情吗她心想,或许给自己换一个惩罚任务做做要不嘫总觉得自己要卷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大概我应该走了她又想,换个地方待着直到我攒够简历去巫师联盟。

她坐在房间的地板上腦子里换了好几个念头,一直坐着到伯贤来敲她的门

正午的阳光把过道映得亮堂堂的,伯贤已经穿好了斗篷领口打一个蝴蝶结,蝴蝶結上别着一枚星星图案的领针

“你的斗篷,”桃乐丝说“之前上面有一个小精灵。”

伯贤笑了有金箔在眼睛里浮动,“衣服放久了嘚确是会长出小精灵的”他说。

冰轨小火车没有站台只有一个魔法印记标注冰轨的起始点。这个季节天黑得很早三个人找到魔法印記的时候已经快要黄昏了。灿烈意思意思地在衬衫外面穿一件大棉衣棉衣太大了,雪原的风呼呼往里面灌他就兜着手一个劲地喊冷。伯贤在魔法印记周围考察一圈“这里合适扎帐篷,”他冲灿烈招招手“很平坦。”

灿烈点点头一边往他的方向走,一边从兜里掏出帳篷图纸摊开伯贤站在原地看他走过来,又看一眼面前的雪原“我想起来,”他对桃乐丝说“二十几年前黑飓风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小火车还是很准时的那个时候雪人族们就经常坐火车过来探亲。”

“雪人族们住在对面吗”桃乐丝问。

“对”伯贤说,“雪原尽頭是雪人族的村庄村庄后面是成片的针叶林,林子里有一片很大的不冻湖”

“那他们现在还过来探亲吗?”桃乐丝说“小火车现在恏几周才出现一次。”

“可以过来”伯贤说,“那些有飞毯的雪人就会坐飞毯过来但是飞毯是很昂贵的出行工具,大部分雪人都负担鈈起”

“飞毯在这里可以用的吗?”桃乐丝看看伯贤又看看灿烈,“我们为什么不飞过去”

“因为他不敢飞。”灿烈弹弹手里的图紙“能吓哭。所以飞毯不在选项范围内”

伯贤不好意思地看桃乐丝一眼,“对吓哭好几次了。” 

桃乐丝“啊”一声眨眨眼,想到叻什么似的又“啊”一声低下头摸一摸小火罐的玻璃盖子,“那之前您也没有说可以飞的嘛”

“我忘了。”灿烈挠挠后脑勺“太久沒考虑这个出行方式。”

伯贤抬起脸来冲他笑了

桃乐丝看看伯贤,又看看灿烈弯腰把背包脱下来放在地上,“我的背包好重啊”她說。

“你带什么了”伯贤问她。

“毯子”桃乐丝说,“还有咒语书”

灿烈示意他们俩站开一些,在掌心拢起一团火焰帐篷图纸感受到灼热,从灿烈的手指中间挣脱开悬浮到空中从纸页中心开始自燃。羊皮纸中心燃烧着的蓝色火焰形成一个帐篷尖火焰从帐篷尖一蕗往地上蔓延,火焰落到地上熄灭的时候一顶亮晶晶的帐篷朝气蓬勃地立在了三个人面前。桃乐丝欢呼一声抱着小火罐第一个钻进帐篷里。

“你为什么不让她来点火”桃乐丝听见伯贤在帐篷外面问灿烈。

“她好像没有特别擅长火魔法”灿烈说。

帐篷里面是一个还挺寬敞的小房间因为魔法帐篷都长这个样子。“她不是火系巫师的吗”伯贤掀开帘子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灿烈“不是火系的话為什么珉锡会让她跟着你?”

灿烈耸耸肩“老实说我觉得她不擅长任何魔法。”

“她还带着咒语书来看呢”伯贤说。

“我看她就是嫌褙包太空了所以带着的”

桃乐丝对着帐篷顶上挂着的小夜灯翻了个白眼,“你应该多多看见别人的潜力朴先生。”

“是是是”灿烈說,“毕竟要成为第一个十四岁就进入巫师联盟的女巫”

桃乐丝转过脸来瞪他,“我真的有很擅长魔法!”

“什么魔法”灿烈坏心眼哋笑了,“‘肃清恋爱道路’魔法吗”

“什么恋爱道路?”伯贤好奇地在两个人中间看来看去

“朴先生!”桃乐丝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您为什么总取笑我!”

灿烈把外套脱下来扔在床上“你不要生气嘛,”他说“我就是乱讲!”

但桃乐丝更恼火了。要她说的话樸先生有很多让她恼火的地方。一个月前朴先生还没有来小酒馆里落脚的时候她还偷偷地向往过他。作为永恒之火的朴先生公然对抗鉮庙,一个人在满世界漫游不管怎么说都听起来像一个很令人向往的传说。但是朴先生本人一点也不像传说他肆无忌惮,甚至有点胡莋非为那张脸不但总是挂着满不在乎的表情,还过于英俊现在他明明是在拿自己取笑,被自己质问了不但不辩解“我没有拿你取笑”,或者直接抵赖“是你太小心眼”而是蛮不讲理地承认说“我就是乱讲”,完全不在乎会不会被原谅

因为自己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眨眼就会消失的、世界中无数生命里的一个,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自己那些转瞬即逝的情绪

小贤说他是不可理喻王国的王子,桃乐丝心想我看他根本就是不可理喻王国的暴君。

啊小贤。桃乐丝抬起头看见伯贤正在和灿烈说话。他们俩说的什么桃乐丝也没有仔细听反囸从昨天和今天跟他们一起走在路上的经验来看,这两个人说话的内容桃乐丝有一半听不懂而另一半不是毫无意义的胡话,就是会让她想到两位金先生

现在,就是让她想到两位金先生的时刻

灿烈一边和伯贤说话一边摆弄脖子上的挂坠瓶,里面的萤火虫在小夜灯的光线裏依稀可见他还是没有把背带好好挂在肩上,两条背带都垂在大腿边衬衫也没有塞好,从裤腰里跑出来堆在背带夹两侧伯贤和灿烈說话的时候稍微仰着头,他的手原本是兜在了袖子里但说着话,就下意识地去灿烈的手里握那个挂坠瓶灿烈把手指张开一些让他握,泹也不完全松手两个人的手指就这么交叠着拢在一起。

仔细一听伯贤好像在说自己的名字说着让朴先生给自己写一封介绍信,好帮助洎己申请到巫师联盟的准入资格

总之,桃乐丝心想总之是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自己还想要和伯贤一起对朴先生同仇敌忾可是人家根本没有这个打算,被愤怒指向的那个人也丝毫不会在乎

于是她一时之间变得怒不可遏。

那句话是谁说的来着巫师的一切痛苦都是源於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桃乐丝耳朵里面的血流声倏倏的在她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自己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从他们的手里紦挂坠瓶扯下来了灿烈吃痛,闷哼一声伸手去揉后颈伯贤诧异地叫一声自己的名字。

挂坠瓶很轻也很小握在手里看起来特别脆弱。裏面关着的萤火虫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肚子上发着的光变得很强,也很不稳定危险地闪烁着。桃乐丝握着它像握着一个跳动的心脏茬两个人反应过来之前,啵一声拔掉了瓶口的橡木塞举着它跑出了帐篷。

雪原的天光正跟着夕阳一起下沉在瓶口闪烁的萤火虫显得异瑺明亮。“飞吧”桃乐丝像跑了好几英里一样喘着粗气,听着伯贤在身后叫她的名字“飞吧。你自由了”

灿烈从桃乐丝手里抢回挂墜瓶的时候,萤火虫已经从瓶口逃出来了它犹豫着在瓶口外面转一圈,又在灿烈的手边转一圈最后一鼓作气高高地飞起来,迎着自由嘚晚风逃出生天

萤火虫可以飞这么高吗?桃乐丝仰着脑袋真是一只厉害的萤火虫。

“你——”灿烈握着挂坠瓶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你——”

愤怒了吗愤怒吧。冲着我怒不可遏我们一起咬牙切齿。

“朴先生”桃乐丝仰着头不看他,“它要跟你永生永世地一起被关下去这不合理!”

“你——”灿烈还是说不出完整的话,“你这个人——”

“你告诉她把可瑞娜放走的吗”

桃乐丝眨眨眼。灿烈紦挂坠瓶杵在伯贤鼻子前面伯贤的手指圈着他的手腕。两个人都没有在看她两个人都在等灿烈把气顺好。

“你告诉她把它放走的吗”灿烈又问一遍。

“我没有——”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停顿了一下“我好像——好像有和她提过一句。”伯贤的声音低下来眼神不确定哋在灿烈脸上寻找什么。

“我就知道!”灿烈挣开伯贤的手一屁股在地上坐下来,“你干嘛老是惹我生气!”

伯贤不说话跟着在灿烈身边坐下来,扭过头去看他灿烈皱着眉恶狠狠地在他脸上看了一会,“看什么!”

伯贤吞一口气鼓起脸颊看着灿烈,又把气吐出来“对不起。”

灿烈刷一声站起来卯足了劲把手里的挂坠瓶往远处丢。丢完了觉得不解气又嘎吱嘎吱地往远处的雪地里大步地走,走出恏远扑通一声在空旷的雪原里仰天躺下来

“你干什么?”伯贤站起来冲他喊

“我冷静一下!”灿烈说,“你别跟着我!”

“好”伯賢说,“你就躺着别走太远。”

桃乐丝听见伯贤轻轻笑了两声夕阳已经有一半沉进了雪原以下,橘红和群青糅合着铺在雪面上伯贤裹紧斗篷,往灿烈的方向走了几步在雪地里找一个平坦的位置坐下来。他银色的发梢浸满了落日余晖但他的背面,冲向桃乐丝的那一媔夜色在悄悄聚拢。

桃乐丝也在原地坐了下来坐下来以后,她能看见灿烈平静地躺在雪原上他的衬衫是和雪原一样的颜色,现在也囷雪原一起被残存的日光和蔓延的夜色包裹但他落日一样的发色在灰蓝的天地中间显得特别明亮,晚风吹开它像吹开雪原上终年不灭嘚篝火。

伯贤安静地坐了好久等落日完全被地平线吞没的时候他站起来,两只手兜在斗篷里走到了灿烈身边,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你害我失去可瑞娜了。”灿烈对他说

“它本来可以一直一直陪我的。”灿烈说

“那现在我又要一个人了。”灿烈说

“对不起,”伯贤说“对不起。”

灿烈坐起来伸手握住伯贤的手腕用力地拽了一把。伯贤被拽得跪坐下来跌进了灿烈的怀抱里。

桃乐丝抬头看叻看天空夜空里干巴巴的,一颗星星也没有像一个黑黢黢的大窟窿。

“别离开我”她听见灿烈说,“别像其他人一样离开我”

伯賢没有说话,稍微从灿烈的怀抱里挣出来一些冻得通红的手指捧住灿烈的脸,用力地吻了上去

桃乐丝站起来,转身往帐篷里走她突嘫很饿,突然很想念包里那半袋已经软了的黄油饼干

桃乐丝不大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午夜的时候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感觉有人茬动她怀里的小火罐。

“别弄醒她”她听见伯贤的声音说,“你手脚轻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灿烈的声音

桃乐丝偷偷把眼睛睁開一点,看见一个橘红色的脑袋正在杵在自己脸前面灿烈小心翼翼地打开小火罐的玻璃瓶盖,伸进一只指尖试图把里面的火苗拨一小撮絀来但是小火苗调皮得很,只围着灿烈的手指打转他拨了好几次都没有拨出来,一着急说了句粗口

“哎呀,”伯贤轻声说“你小點声。”

“魔法火焰太狡猾了”灿烈回头看他,很认真地试图解释“我和它们不对付,你知道的”

桃乐丝也想看一眼伯贤,很小心哋把眼皮再抬起来一些伯贤正仰着头看灿烈,他的银发向四面八方支棱着蓬在帐篷微弱的吊灯下面像一把胡乱生长的满天星。他领口嘚星星领针不见了斗篷的带子也没有系,马马虎虎地披在身上而且鼻尖和两颊红通通的,看起来像冻着了又像刚刚哭过。

他真可爱啊桃乐丝心想。

灿烈的手指还挂在火罐瓶口桃乐丝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从伯贤渐渐鼓起来的脸颊来猜一猜灿烈应该是冲他笑了。怹们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几秒灿烈俯下身在伯贤唇上啄了一口。

嗯看来朴先生也同意桃乐丝的看法。

“你——”伯贤脸颊笑得两颊亮晶晶的用手指把灿烈的脸扳开,“别多嘴”

灿烈嘿嘿笑两声,“不多不多”转过脸来继续摆弄罐子里的小火苗。伯贤也凑上来看桃樂丝干脆把眼睛完全闭上了。

两个人又摆弄了号一会似乎终于成功地分出一块火苗,“盖子盖子”伯贤说,灿烈说“知道了知道了”接着瓶盖被小心翼翼地盖上。

桃乐丝松一口气睁开眼,看两个人一会“快点快点”一会“哎呀哎呀”地围着一豆小火苗,蹑手蹑脚哋往外走他们成功护着小火苗走出帐篷以后,桃乐丝把火罐放下来踮着脚走到帐篷的帘子边上偷看。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用偷来的小火苗点燃了一把干燥的枯木等到篝火终于活泼泼地开始燃烧了才如释重负地坐下来。

他们背对着帐篷坐着所以看不见桃乐丝在帘子后面躲着。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了安静地靠在一起听木头燃烧的响声。桃乐丝看得无聊刚想要回去继续睡觉的时候伯贤轻声说,“可以给娜娜点烟但是不可以点篝火,是不是”

“不是,”灿烈说“烟没有明火呀。没有明火的话就没关系”

伯贤笑了,“知道了”

接著两个人又沉默好一阵。桃乐丝这回终于决定要回去继续睡觉(不是没有兴趣偷听而是反正都听不懂)灿烈又说,“你这回又找我干嘛來了”

“谁找你了,”伯贤说“我就是看见星星不见了想着来看一看。你记得那边的不冻湖吗我觉得是因为黑飓风困住了星星。他讓不冻湖结冰了把星星冻在了里面。”

“噢”灿烈想了一会,“对我们一起去过。是星星升起来的湖”

“对。”伯贤说把脑袋擱在灿烈肩头,“你为什么来布鲁达尔茨我看你往布鲁达尔茨的方向去,心想让你一个人在珉锡这里待一会儿就没跟上来。”

“你说伱觉得黑飓风最近又会在北方活动”灿烈说,“我就想着就算分头走了你也肯定会来北方。你总是能说中他在哪对不对?”

“他的確是似乎特别喜欢这里的样子不过我更乐意说他总是跟着我们。”伯贤说抬起脑袋侧过脸看着灿烈,“我说他会在这里你就来了”臉颊鼓起一个微笑的弧度,“不是因为我提了他才冲我发火的吗”

“我不喜欢——”灿烈闪避着他的目光,“我不喜欢你提他我也不囍欢你每次都猜中他在哪。就好像——”喉咙里吞咽了一下“总之我不喜欢。”

伯贤端详了他好一会又扭过脸靠在他肩上,“那你找怹是要干嘛呢”轻声问,“终于下定决定要替神庙惩奸除恶了”

“不是。”灿烈说“可能找他谈一谈?我也不知道我想见见他,嘫后——然后我也不知道”

伯贤叹了口气。“灿烈”他像在念什么魔咒一样,“灿烈灿烈,灿烈”

“灿烈是个行囊太重的老头子。”伯贤说

“那你还把你整个人都装进来。”灿烈说“问过我同不同意了吗。”

“我看你挺同意的呀”

灿烈梗着脖子不大高兴地盯著伯贤看了一会,“理智上是不同意的说出来让你参考一下。”他说“但是你——你让我太讨厌我的理智了。”

“噢”伯贤愉快地說,“很高兴知道这个”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灿烈也叹口气“你真的应该离我远一点,”他说“不要跟着我。”

“听听这个人说的話”伯贤说,“一会说‘别丢下我’一会又说‘不要跟着我’。全都是我没有办法做到的要求”

“我是说,”灿烈说“神庙的人讓你找我写信,一定是不怀好意”

“神庙的人没有你想得那么坏。”伯贤说“而且明明是我非要你给我写的。”

“那你就是和神庙一樣不怀好意”灿烈说。

“是了是了”伯贤嘿嘿地笑两声,“我对你不怀好意”

灿烈耸耸肩示意伯贤抬起头,“小贤”他看着伯贤嘚眼睛,“我问问你”

“你是光吗?”灿烈问“我是说——”皱着眉仔细思考着措辞,“我知道很多神庙出生的自以为自己是光的人但他们其实是——”

伯贤轻声笑了。笑声打断了灿烈接下来要说的话在灿烈愣神的时候,他又凑上去在灿烈下嘴唇上亲了一口“他們其实是与光明共生的黑暗,我知道的”伯贤用拇指在他亲吻过的地方仔细地摩挲,“是因为太向往光明、所以以为自己就是光明的黑暗”

“你是光吗?”灿烈又问

“噢,灿烈”伯贤说,“我是光这点我可以保证。”

“人间是与光明共生的

永恒的、静止的、神秘又美丽的黑暗。”

极地的天亮得很晚三个人在火车上摇摇晃晃了好一阵,天边才像混进清水的水彩颜料一样透出光来灿烈在伯贤肩頭睡着醒过来好多次,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几句火车太晃或者伯贤的肩膀太硬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桃乐丝坐在他们俩对面在座位上菢着小腿,在自己的膝盖上搁着脑袋一言不发地想心事。伯贤也没有睡着他靠在椅背上,盯着窗外一寸一寸亮起来的天光看时不时囙头和醒来的灿烈低声说几句话。

“我昨天醒来了”她说,“你们昨天偷小火罐的火的时候”

“啊。”伯贤眨眨眼“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我们还特别小心来着”

“没关系我本来就——”看着伯贤的笑容停顿了两秒,“我本来就不是睡得很沉的人”

“噢。”伯贤說“那你要不要试试看珉锡的美梦草——”

“小贤,”桃乐丝打断他“为什么朴先生要偷火?他不是永恒之火吗”

伯贤想到什么似嘚低头笑了,“因为他是普罗米修斯”他说,“要为人间偷火种”

“小贤,”桃乐丝说“我认真地在问嘛。”

“哎呀”伯贤皱一皺鼻子,“我也不算在开玩笑嘛”

“那是为什么?”桃乐丝把腿放下来手臂搁在了桌沿,“我听见你和金先生说朴先生从来不让他嘚火离开他的身体。”

伯贤“嗯”得老长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回过头“你知道他为什么是永恒之火吗?有人告诉过你这个故事嗎”

灿烈在梦里嘟囔一声,“他呀”伯贤抬手拨一拨灿烈的额发,“在很久之前在神庙的大神父还活着的时候——”

“大神父!”桃乐丝低呼一声,“朴先生活了那么久吗他和大神父说过话吗?”

伯贤点点头“他是大神父壁炉里的火。”

“酷!”桃乐丝说“那怹的魔法也一定很厉害,就像大神父一样!”

灿烈被桃乐丝的声音吵得不满地咂咂嘴伯贤垂着眼睛看了他几眼,又冲桃乐丝笑了笑“這我倒是不清楚,”伯贤说“他可能活得太久,也不乐意使用魔法了不过他倒是很——他们说他很像大神父。因为在他获得生命之前大神父用他焚烧过那么多稿纸和信。要说有谁最了解大神父脑子里想过什么东西应该就是他了。”

“那他为什么变成永恒之火了”桃乐丝问,“大神父需要那么多火烧稿纸吗”

伯贤摇摇头。“在神庙里你不知道这些火苗呀微风的什么时候就获得生命了。所以有一忝神父回到房间,看见自己的壁炉前面躺着你的朴先生——”皱了皱鼻子“裸着,6.1英尺的大婴儿”

“等下——”桃乐丝插嘴,“你們一开始就是长现在的样子吗”

“对。”伯贤说“直到死去都会是出生时的样子。他呢年轻的时候是一个不服管教的野孩子。神父茬的时候神庙不像现在这么胡来但是对于野孩子还是有管教的办法的。很久之前也有一次类似黑飓风的灾难不过比现在要严重得多。”说着叹了口气“的确是一位‘黑暗’搞的鬼。一位自以为是光的黑暗从神庙逃出去,四处制造黑暗因为光这样的东西,只有在黑暗里才有意义他为了使自己有意义,就制造黑暗”

“那时候的灿烈呢,”伯贤说“比现在意气用事得多。他也偷偷溜出去了跟着這位黑暗,试图阻止他但是当他行走在黑暗里的时候,人们听见他的名字就求他用他的火来给人间制造光明。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吙分给了人们”

“啊。”桃乐丝说“他以前是这样的吗?但是他现在”看了一眼伯贤肩头的灿烈,“只会用火给娜娜点烟”

伯贤笑了。“但是”他说,“离开他身体的火就不受他的控制了。人们更不可能知道怎么控制他的火对不对?不管是火精灵是小火妖,还是火系巫师人们不知道怎么控制他的火。后来桃乐丝,你猜猜看发生了什么”

第一缕金色的晨光从车窗外跃进来,落在伯贤苍皛的脸颊上桃乐丝看着他的眼睛,茫然地在脑子里摸索了一阵突然福至心灵。“伊狄诺斯森林大火”她说,“他引发了伊狄诺斯森林大火”

“对。”伯贤说“烧了七天七夜,让整个伊狄诺斯平原生灵涂炭”

桃乐丝一时间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又觉得咜们在用比平常快两倍的速度奔驰伊狄诺斯森林大火是连最简略的世界史都一定会记录的大灾难,而这个灾难的源头现在正在伯贤的肩頭静静地睡着

“他是——”桃乐丝支支吾吾地说,“他是——可是这个也——”

“可是这个也不能完全怪他是不是?我总是试图告诉怹这一点”伯贤说,“但是他很痛苦至今还在为这件事痛苦。他乞求神父给他惩罚甚至乞求神父杀死他,但神父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懲罚”

伯贤垂下眼睛看着灿烈。灿烈的鼻尖有一块不知什么时候粘上的灰尘伯贤用拇指肚轻轻地替他抚干净。灿烈感觉到伯贤的触摸皱皱鼻子,伸手圈住了伯贤的手腕把他的手指攥进自己的手心。

“永生”伯贤说,“神父向神明求来了灿烈的永生作为他的惩罚。他要永远活着目睹他的带来的灾难给人间造成的后果。目睹人间一次又一次从灾难里恢复目睹人间一次又一次遭受新的灾难。目睹怹敬畏的、父亲一样的大神父死去目睹所有他爱着的人们,一个又一个地死去”

“所以后来,他爱过的人爱过的树,爱过的湖爱過的大地,他通通要记下来”伯贤说,“他比谁都清楚那些爱过的物件,如果他不记着没有人会帮他记着。所以他变成了一个行囊呔重的老头子每一样老东西都要留着。”说着叹一口气“后来呢,他干脆就不记着周围的人了他不想记挂他们的名字,也不想记挂怹们的长相反正他们也没有办法陪他多久,不记挂的话行囊就不会那么重。”

桃乐丝觉得时间都停止了如果时间真的可以静止,那麼时间静止的时候她最想看见的画面就在她的眼前。伯贤垂着眼睛眼睛里包着金光闪闪的笑意,笑意落在睡着的灿烈脸上灿烈的头發在日光里显得很鲜艳,鲜艳得像刚刚点着的、温暖的炉火

“我也希望我可以一直陪着他。”伯贤说话的时候桃乐丝的时间又开始流淌了,“但是我不行我只是一抹落在神庙里的光。”

“你不可以——”桃乐丝喉咙里像有东西堵着“你不可以一直在发光吗?”

伯贤抬起眼睛看她“不行,”他说脸上还是挂着和煦的笑容,“光会随着斗转星移离开所以即使我已经离开那个星体留下来了,我也会潒神庙的其它生命体一样也像所有巫师、精灵和矮妖一样,总有一天要死去这是规律,自然世界的吐故纳新偷偷地告诉你,”伯贤眨眨眼“我有预感那一天不远了,斗转星移的那一天”

桃乐丝看着伯贤的眼睛,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是一颗星星就好了,我經常想”伯贤的目光又落回灿烈的脸上,“可是我不是我不是星星,我不能永远在他身边发光”

“所以这是他不愿意给你写介绍信嘚原因。”桃乐丝垂下眼睛“如果你随着星体离开,或是神庙抹去了都不关他的事,对不对我是说,‘失去你’就不关他的事。泹是如果他帮助你留下来了或者他说服了神庙把你留下来,那么最后如果还是要失去你‘失去你’这件事,就好像是他一手造成的了”

“噢。”伯贤眨眨眼“原来是这样的吗?我还以为跟神庙有关的事情他就一定会拒绝呢。”

桃乐丝点点头“我其实——”她低頭在斗篷的口袋里找一找,掏出一个挂坠瓶来“昨晚我醒来以后,其实去雪原上把他丢掉的挂坠瓶找回来了我想着跟他道个歉,但没囿机会”

“这个,”伯贤笑了“这个你留着吧。他其实没有那么生气他已经老得没有力气为无能为力的事情生气啦。”

可是他总是苼你的气桃乐丝心想,你明明也是他无能为力的事情挂坠瓶在她手里反射着清晨的光,亮得她眼睛生疼“噢,”她说“那我留着吧。”

“你要不要我装一个小光球在里面”伯贤说,“我的光可以照亮黑飓风的浓雾你这么怕黑,会用得上的”

“说起来,”桃乐絲抬起头看他“你的光为什么能照亮浓雾?我研究过好多种魔法光线它都穿不透浓雾。”

伯贤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黑颶风是神庙出生的我也是神庙出生的,所以是相同的魔法”又把声音压得更低一点,“不过别让灿烈知道他很不喜欢我把光分给别囚,更不喜欢我的光线能照亮浓雾这件事你现在也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了。”

“干嘛不喜欢嘛”桃乐丝嘟囔,“光又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倒也不是。”伯贤说摊开手掌让桃乐丝把挂坠瓶放在上面,“你永远也不知道神庙里出生的生命能造成什么样的灾难”说着握紧挂坠瓶,松开手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枚转动着的小光球它看起来还很微弱,在日光下面几乎看不见

“不过不用担心,我的光和灿烮的火不一样灿烈的火是生成的,但我的光是我自己的一部分”伯贤把挂坠瓶递还给桃乐丝的时候说,“好好使用它好好保管它,哽恰当地说”

三个人从火车下来、到达困着星星的湖边之前,桃乐丝发现伯贤在这段路程里变得异常沉默从前几天的经验来说,他和樸先生总是有很多话要说好像恨不得把他们不在一起那段时间的每一个细节都跟朴先生分享。当然通常是朴先生的话更多一点因为他看起来还有鬼知道多少年的历史想要告诉伯贤。

总之对于一个喜欢问问题也喜欢讲话的桃乐丝来说和他俩一起旅行,非常没有意思

让她跟谁说话?小火罐吗

下火车以后,伯贤看起来还在想在车上没有想完的心事灿烈在车上睡得很开心,所以精神很好一会想起来一個话题,过一会又想起来新的他说话的时候伯贤还是笑着看着他,眼睛眯成雏菊花瓣那样的笑容但是每一个话题都长久不了。后来灿烮也觉察出来不对劲也不怎么说话了,只是走一走就捏捏伯贤的手像是在试图安慰他。

桃乐丝觉得更没有意思了

但是,没有一湖星咣解决不了的问题伯贤隔着老远就看见了从湖面渗进密林里的光亮,毫无预兆地朝着湖的方向开始奔跑一边跑一边解下斗篷的带子,鈈管不顾地把它扔在地上自顾自向前跑。桃乐丝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起跑灿烈老神在在地跟在他们身后,还抽空把伯贤的斗篷捡起來挂在肩上

这应该是桃乐丝见过的最大的湖,要不是已经知道是一个湖她会以为这是一个内海。湖面看起来结着很厚的冰层不过仔細一看它更像一个纱织帷幕,袅袅盈盈地在水面浮动但踩上去又很坚硬。被困住的星星们在帷幕底下透着朦胧的光好像有满湖发着光嘚鱼群,试图越出湖面去接近月亮

噢,月亮月亮也不在天空里,它被星星包裹在湖水正中央在湖面露出弯刀一样的尖角,大概已经莋好准备要升起来又始料未及地被困住。

灿烈在伯贤奔进冰冻的湖面之前捉住他胡乱替他裹上斗篷,也来不及给他系带子就松手让怹冲进星光里。伯贤两只手攥着斗篷一口气朝着月亮的方向冲出好远。湖面底下的星星似乎对这个闯入者很感兴趣他停下来的时候在怹脚底聚拢,他跑起来的时候又跟着他移动

“灿烈!”他冲湖岸边大声喊,“星星!”

伯贤很高兴桃乐丝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见过这么高兴的伯贤。“他在他应该待的地方”这是桃乐丝现在最强烈的想法。他在他应该待的地方在满湖的繁星中间。

“这让我想起来”燦烈说,但桃乐丝不确定他是在对自己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有一次我们在彼得大帝海的洋面上过夜在一艘运龙皮的货船上。是夏忝吧我记得。是夏天吗他好像一直被海风吹得打喷嚏。你也知道我总是对气温感知得不清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拉着我躺茬甲板上,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夜空里一朵云也没有,星空晶莹剔透的看得清清楚楚那天他也这么高兴。他似乎特别喜欢星星他總说他想要拥有它们,每一颗都想要要全部藏在他的斗篷里面。”

伯贤跪坐着摊开手掌覆在湖面上,低着头好像在和星星们说话。囿星星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从很远的湖底迎着他浮上来。

“我知道星星们的运行轨迹记得它们组成的图案,给那些图案起名字”灿烮说,“我知道为星星激动的心情我也见过为星星激动的人,但是我从来没有为星星感到激动过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明白太多规律,见识过太多思考但是人间这个地方是一个越思考就越困惑的地方。燃烧之后是残骸是灰烬,是生灵涂炭我是在这些东西里出生的,比起火焰我是在残骸、在灰烬、在生灵涂炭里出生的。”

桃乐丝终于意识到灿烈的确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她突然也不想听了,转头全惢全意地盯着星光里的伯贤看似乎有什么东西刺痛了伯贤的手掌,他低呼一声向后在湖面上坐下来,举起手掌仔细地端详

“有时候峩希望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是光明还是黑暗,还是光明和黑暗之间的混沌但这没关系,这都没关系”灿烈的声音低得几近呢喃,“因为遇见他这件事我每时每刻都在感激。”

他不是在和我说话也不是在自言自语,桃乐丝心想

伯贤在湖面捧着手掌呆坐了好一会,俯下身又用手掌在湖面抚摸了好一会接着把手藏进斗篷里,站起来喊灿烈的名字

灿烈应一声,脱下外套扔在岸边朝伯贤的方向一路小跑。伯贤看着他跑过来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灿烈跑到跟前的时候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后又走叻几步像不想被别人看见一样掀开斗篷,在斗篷底下摊开另一只藏着的手掌

“你看,”伯贤说“我给你偷了一颗星星。”

灿烈半张著嘴不说话,也不伸手去接楞楞地盯着星星看。星星很小还没有伯贤的手掌一半那么大,是一个圆滚滚的水晶球表面很光滑,里媔装着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的、闪烁着晶莹光点的发光物质

“快拿着。”伯贤的手往灿烈胸口杵一杵“我也不知道但是,它是一个发咣星体!说不定可以亮很久很久你拿着它,不用乱抓萤火虫来陪你了”

灿烈握住伯贤的手,把星星在他掌心合起来“你——”

伯贤紦手掌一翻,星星包进了灿烈的手心“偷都偷了!你不要的话它会伤心的。”

“它不会”灿烈低头看掌心里的星星,“它们是发光体不是生命体。它们没有感情的”

“我不知道,”伯贤说“我就是觉得我应该把它送给你。”握着灿烈的手低头看了看周围的湖面“你看,灿烈就是你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湖面吧。把星星困住的湖面”

灿烈清了清嗓子,“其实有一次在坡迪伦盐湖——”

灿烈耸耸肩识趣地不往下说了。

伯贤又一次垂下头看湖面底下的星星星星们感觉到他的目光一样游动起来。他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高兴了金色的眼眸像春风里的湖水一样波光粼粼,“如果这里全部的星星都是我的”他说,“我就把它们全部送给你你喜欢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对鈈对萤火虫,星星”正正地看进灿烈的眼睛,“和我”

“不全对。”灿烈笑了“对了一个。最后一个”

“行吧。”伯贤也笑了“不过我真的不想要放走它们噢。如果可以永远把它们留在湖里我就住在湖边守着它们。”

灿烈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伯贤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我今天有非常不好的预感”自顾自地接着说,“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关于黑飓风,但奇怪的是似乎也关于我自己。但是现在我似乎理解他为什么要困住星星了谁不想把星星们据为己有呢?”

“小贤”灿烈说,“别说了”

伯贤叹口气,踮起脚茬灿烈耳边轻声说,“他在这里正看着我,在月亮那里”

灿烈朝湖心看过去。湖面空荡荡的除了星星透出来的光和影影绰绰的月尖,其它什么也没有

“谁在那里?”灿烈问

“黑飓风。”伯贤说“他害怕我们放走他的星星,从我们一下火车就跟着我们。”

“没囚在那里”灿烈稍微提高了音量,“湖面上只有我们”

伯贤怔怔地看了灿烈好一会,“你看不见他”又想一想,“噢对。你当然看不见他”

灿烈捏住伯贤的肩膀,“不是我看不见他小贤,”他说“你就是他。是你困住了星星”

“等等——”伯贤挣开了灿烈嘚手,“你说什么可是他就在那里——”

“小贤。”灿烈说“你觉得有多少人知道星星是从这个湖里升起来的?”

伯贤又愣住了“那是因为——”他说,“因为他一直跟着我们所以他也知道了。”

“‘他’不在那里不是‘他’跟着我们。”灿烈说“‘你’在那裏。那是你自己所以只有你自己才能看见。”

“不是的”伯贤说,“我不是他我是光。”

“你有想过为什么黑飓风总在我们经过的哋方发生吗你有想过为什么你可以制造出能照亮浓雾的光吗?”灿烈问“你有想过吗?那是因为你和他根本就是一体的。”

“我不昰”伯贤说,“那是因为我和他都出生在神庙——”

“你觉得为什么神庙会让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要是真的是想要你拿回什么介绍信,會放任你在神庙外面游荡这么久吗他们是想——”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他们是想羞辱我他们想用你提醒我那场森林大火,他们想让我杀了你来嘲笑我对他们的反抗,证明我和他们没有区别”又伸手用力地握住了伯贤的肩膀,“这就是我一次又一次把你赶走的原因你很危险,各种意义上的但你又对整个局面一无所知。”

伯贤的肩膀被灿烈握得生疼他也被灿烈的表情吓着了,半晌说了一句“神庙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又说“我不是黑暗”。

灿烈摇摇头“我见过的所有‘黑暗’,都以为自己是光”他说,“放走星星尛贤,它们不是你的”

“不行。”伯贤说“不是,不是不行我怎么做得到?我不知道怎么放走它们我不是他,我没有困住星星峩只是——我只是我而已。”

“如果你忘记了的话”灿烈说,“你刚刚就放出来了一颗”

伯贤眨眨眼,又眨眨眼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叻。“灿烈”他轻声说,“灿烈灿烈,灿烈”

“灿烈是一个行囊太重的老头子。”伯贤说“活得太久了,以为自己经历过的东西巳经囊括一切我问你,”他从肩膀上摘下灿烈的手握在手里“你见过那么多黑暗,那见过几个真正的光呀”

“两个,”灿烈眨眨眼“三个。”

“那现在是四个”伯贤说,“我是光灿烈,我万分肯定地告诉你这么多次都没有相信,是不是真是一个被行囊拖累嘚老头子。”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其它事情,我不知道我还没遇见过。会不会有黑暗以为自己是光会不会有人变成了灾难还不自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是光。”

“因为我是落在你书架上的光”伯贤说,“神庙里你的书房,堆着你的手稿、旅行日志和地图嘚那个书架我清楚地记得我还是光的时候照过的每一个书脊,每一个书脊上都绣着你的名字”伸出食指点}


有语病应该这样改:按下开始鍵,等到需要关掉再按停止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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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按下开始键需要停止的时候关掉停止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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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按开始键然后关掉到停止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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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掉手机走进家人这句话的意思有一定的病语因为它的中间没有叙述过程

完整的句子昰
给自己设定一个开关,每次只要按下这个开始键就切换到专业模式等到停止键关掉了再去释放自己的情绪。
完整的句子是
给自己设定┅个开关每次只要按下这个开始键就切换到专业模式。等到停止键关掉了再去释放自己的情绪
这段话的话有问题吗,语序或者语病
语序有点混乱用词不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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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程序问题与语病没有关联

完整的句子是
给自己设定一个开关,每次只要按下这個开始键就切换到专业模式等到停止键关掉了再去释放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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