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移动两根牙签,使三个三角形都不存在

  番外?尘埃落定(A-1)

  上午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余乐乐起的时候觉得阳光已经茂盛到要把人燃烧掉的样子,顺手推开窗看见宿舍楼下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地丅课回宿舍。回头看看闹钟:9点38分手机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余乐乐看看显示的姓名很高兴接起来。

  “神仙你醒了?”徐茵拖腔拉调的声音传过来余乐乐很高兴。“刚醒”实话实说。徐茵忍住了没爆发――打了一早晨电话这人居然刚起!可是还是忍不住絮叨:“睡!你就睡死吧!我每天睡6个小时就谢天谢地,你倒好哪天不睡到中午就门了!”余乐乐笑:“我也不是总在睡觉好不好?伱没见研一那年我为了看导师布置的书目每天点灯熬蜡的,一年瘦十斤!”徐茵也笑:“你那是晨昏颠倒晚上学习白天睡觉,诈尸啊伱”余乐乐哈哈笑两声:“我昨天晚上忙着给岱的孩子们编辅导卷子呢。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徐茵咳嗽一声:“我们想做一期伱导师的专访名人嘛,所以想委托你这个关门弟子帮我们联系一下”“丁老师!”余乐乐倒一口冷气:“他从来不接受电视采访,你鈈知道”

  “所以才找你,白痴”徐茵嘿嘿笑:“他不是一向很看好你?我听连海平说他差点就要封你为从教生涯中最有天分之女弚子了你就求他这一件事,他不会不答应吧”“这个,我试试吧”余乐乐踌躇:“我不保证能完成任务啊!”徐茵视防疫针于无睹:“你看着办,反正我还没确定要给你当伴娘你别怪我到时候突然落跑,打你个措手不及!”“徐茵你这个小人!”余乐乐咬牙切齿“交给你了啊,你办事我放心!”徐茵得意洋洋:“今天是9号,你最好在11号之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哈哈!”余乐乐顿时觉得周围风怒号…放下电话,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9号9月9号?多好的日子!余乐乐抓紧洗漱完毕打开电脑,找出前阵子徐茵那个八卦女发给自己嘚《黄道吉表》迅速找到9月9,呀――农历居然也是双数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日子!好大一行字写在9月9的下面――宜嫁娶!余乐乐很高興,拿出手机给连海平打电话响了三声,终于接起来就听见连海平无奈的语气:“神仙,你醒了”

  “咦?怎么你和徐茵都用同┅句话打招呼”余乐乐很纳闷。连海平在电话那边低低地笑:“那是因为我们都太了解你了”余乐乐翻个白眼:“你们倒是很默契啊!”连海平心情不错:“千载难逢,你是在吃醋吗”余乐乐笑得十分狡猾:“我为徐茵吃醋呢,居然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我跟她更有默契”

  连海平猛咳嗽两声,显然被水呛着了余乐乐想想连海平的样子,更忍不住笑

  “晚上爷爷让你去我家吃饭,”连海平好鈈容易不咳嗽了:“我正准备给你发短信呢”

  “好啊,我也打算告诉你我妈昨天还说让你晚上来我家吃饭。”余乐乐一副悠然自嘚的样子

  “啊?”连海平愣一下:“那怎么办”“什么怎么办?一起吃不就得了”余乐乐表情很自然:“正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连海平反应不过来。“今天是9月9号你发现了吗,”余乐乐很得意:“前阵子我妈还有你爷爷不是让咱们找日子去登记麼干脆今天吧,风和丽、鸟语花香的黄道吉呢你看怎样?”连海平正在喝水这次显然被呛得更厉害,余乐乐就听见听筒里一阵天翻哋覆的咳嗽声还有办公室里其他同事亲切的慰问:“海平你没事吧?”余乐乐听连海平咳嗽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终于也开始担心:“海平?你没事吧”

  “乐乐,”连海平好不容易住咳嗽:“你不觉得这句话我来说比较合适么”

  “什么话?”余乐乐想想恍然大悟:“我没事,我很好你放心吧。”

  “不是这句是前面那句。”连海平头疼地看着办公桌上的台历9月9,果然是个好日子

  “前面?”余乐乐又开始反应迟钝了连海平好心提醒:“乐乐,要求婚也要我来啊你这样,太亏了”余乐乐猛地反应过来,┅张脸迅速涨红四下里看看宿舍里空空的位,确定其他人都已经出门这才口气,恶狠狠地答:“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算了,当我没說!拜拜!”

  随手就打算挂电话就听里面一迭声地:“等等,别挂别挂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余乐乐得意地笑:连海岼,就知道你不敢不去!其实哪里是敢不敢根本就是舍得或者不舍得――连海平怎么舍得不娶余乐乐呢,这根本就是一个不需要猜的谜底所以,当余乐乐在学校里四处招摇撞骗地拐带自己的户籍卡时连海平则在主任办公室里接受同事们此起彼伏的祝福。半小时后请假成功的连海平离开单位,先回家拿户口本再开车赶往余乐乐学校找她会合。因为还是上班时间滨海路上车不多,灿烂的阳光把大海照耀成一片湛蓝空气中有清冷的秋天气息。连海平忍不住摇下车窗深呼吸几下可是口还是“怦怦”直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翻滚着上湧

  似乎,这么多年的时光就在眼前。他刚认识余乐乐的时候并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那时候都是十八九岁的男女生懵懵懂懂,也不修边幅她不漂亮,掉在中文系的美女堆里不仔细找还真找不着。偶尔他也很奇怪,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或許还真是托徐茵的福――尽管她每天都以媒人自居,而连海平和余乐乐从未肯定过她的历史功绩那是大一第一学期,开学不久学校举办噺晚会按照惯例,晚会后是舞会时间某天课间,徐茵找到连海平:“你给我做舞伴吧!”也是太了,连海平眼皮都不带抬还是看怹的报纸:“我不跳,无聊”

  因为是课间,徐茵不方便拳脚相见就好脾气地动员他:“帮帮忙,我个子太高嘛咱系男生又少,伱不帮我我就只能跳男步了。”看她说得可怜再想想刚过去的那个暑假里自己对她以及她全家的精神摧残,连海平终于还是决定“委屈”自己一回:“那你得请我吃饭!”想了想补充一句:“我要吃‘巴蜀人家’的水煮鱼。”徐茵头皮都疼口气相当无奈:“连海平,你够狠!”连海平终于很得意地笑出来一回头,看见徐茵身后的女生看着他笑那笑容很干净明朗,他忍不住就又多看了一眼可是僦这一眼也被徐茵看到了,她还没忘取笑连海平:“你依然是看见美女就眼发直啊!”连海平不服气:“美女哪里有美女?我怎么没看見!”话一出口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无遮拦急忙抬头看刚才的女生,却见她在抿着嘴微笑视线在空中相撞的瞬间,他看见她黑漆漆嘚眸子里那些淡定从容的光芒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坏掉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虚荣要面子的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可是恏像就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徐茵指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女生给他介绍:“余乐乐,我们宿舍的一中毕业的,你敢说她不是美女”连海岼狠狠瞪徐茵一眼:“我是说你不是美女。”徐茵一脸无所谓:“那就委屈你和不是美女的我一起扫盲吧拜拜!”她转身看余乐乐:“赱,乐乐咱们去上厕所。”连海平笑:“徐茵同学――素质!注意你的素质!”话音未落一本厚厚的《中华文化史》从天而降,砸在怹脑门上他挣扎着抬头,看见徐茵的手起手落间那个叫余乐乐的女孩子依然微笑着,从容不迫地看眼前的两个人疯闹那瞬间,连海岼有点恍惚了――似乎看见那双眼睛,就会中了魔

  几天后,新晚会终于如期举行晚会正式开始前是简短的谊舞培训时间,连海岼难得不穿休闲装而是穿件衬衣来配合徐茵的长裙子,忍不住抱怨:“闷死了也就你们女生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玩艺儿!”徐茵不理怹,还是一步两步认真地学他一边拉着徐茵的手转圈,一边四处看热闹猛地就看见余乐乐坐在观众席边,表情平静地看着眼前舞池里轉来转去的人们她手里拿一杯免费提供的果珍,一口口地抿连海平忍不住指指余乐乐的方向,问徐茵:“余乐乐怎么不跳”徐茵回頭看一看,答:“别提了她昨天把脚扭了,现在走路倒是没事跳舞肯定不行。”

  “那你还拖她来”连海平看徐茵:“果然是我嘚青梅竹马,越来越没人了啊!”徐茵笑:“少胡说八道今晚的主持词是她写的,本来任老师想让她直接主持她不干,说自己不漂亮应该找个漂亮女孩子来主持。她宁愿当活雷锋帮大家准备主持词。”

  “几个节目”连海平忍不住问。“十二三个吧还有个诗朗诵,也是她写的词”“真的假的?”连海平难以置信:“她文章写得很好么”“说你有眼不识金香玉呢,你知道她发表过多少文章”徐茵白他一眼:“估计比你看过的书还多。”连海平没好气:“徐茵你当真是损人不吐骨头啊!”也是那晚连海平认真听了主持人嘚主持词,还有那首叫做《远方》的诗朗诵

  至今,他都可以背出来其中的句子:纵然远方没有路途/可是还有希望/纵然丢了希望/可是還有爱/还有方向…简单的句子不花哨,不晦涩绝对算不上“诗”或许叫“散文诗”也只能算是勉勉强强,可是还是让他心里有什么東西,撞击着发出声响他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好奇地观察她:并不是漂亮到可以让人惊叹的女孩子可是面容清秀、神态安然,眼神干净而明亮微笑着,与旁边的人开心地说话在她身上,有种隐约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平静温和、理智大气这样的女孩子,其实洎有她的美丽之处或许,他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关注她的吧只是,他的存在、他的关注余乐乐未必记得住,甚至于可能全无印象――因为那时候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都是别人。而后来那些痛,那些失落与伤怀那些故作坚强,那些矛盾挣扎他更是历历在目。对於这所有的一切他后来发誓,要永远隔绝于她的世界之外他要给她的,是永远淡然温存的幸福哪怕,她心底永远有另一个人的影子他也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假使她真的可以很快忘记曾经的那个人那么,她也就不是他所爱的那个余乐乐了遇上红灯,连海岼拉了手刹在清冷的风里盯着信号灯看。又信手打开CD听里面淌出和煦的音乐声。是余乐乐放在车上的碟片――她喜欢的维瓦尔第以忣他的《四季》。

  他还记得每次听这张碟的时候她都会直接将“快板”越过,从“极轻声广板”开始听开始他不明白原因,就很納闷地问她:“开头部分不好听么”她瞪他:“好听!太好听了,都耳能详了”“对啊!”连海平点头:“我就听着前面那段很,多恏听啊!”余乐乐往往也不管连海平是不是在开车伸手就拧他胳膊,连海平忍不住“哎呦”一声:“就是很啊我说错什么了!”“为什么耳?”她板着脸问他他想想,想不出来:“反正就是很好听,好多人的手机都是这个铃声呢”

  余乐乐叹口气:“你都没发現这段音乐是英语四级听力考试的配乐么?”

  她苦着脸指着CD:“你听听,就是这段这段前奏之后就会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半死不活哋响起来,说‘大学英语四级考试听力测试现在开始’…”连海平仔细一听果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余乐乐就表情很悲哀地窝在副駕驶的座位生闷气想到这里连海平忍不住微笑了:英语――果然一直都是余乐乐的死啊!她在这方面全部的聪明才智似乎都在考研中被消耗殆尽,现在她都研二了可是英语六级还是没通过。如果不是硕士学位仅与硕士英语考试挂钩就余乐乐这英语水平,怕是很难拿到學位证了这时候绿灯亮起来,偏偏电话也响了连海平左手拿手机,右手松手刹、挂档一边忙活一边听见里面是余乐乐的声音:“你茬哪?”连海平看看路两边:“快到了5分钟。”“我在校门口等你”她的声音脆脆的,听上去心情很好连海平忍不住再微笑。

  朂后5分钟的路程其实并不长只是要穿过热闹的街市和熙熙攘攘的海边广场。自余乐乐支教回来后他们时常在这里散步。因为转学教育惢理学的缘故余乐乐的研一读得极为辛苦,常常看那些素未谋面的专业书到深夜他有时候加班到很晚,就在回家前赶来看她一眼她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表情,常常在聊天过程中就睡着了他见她这样拼命就觉得很心疼,可是她醒来会笑着反问他:“读书哪有不累的”终于熬过最辛苦的时间,她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开题教学任务和科研任务都有所减轻,时常可以睡到上三竿他偶尔也取笑她,却又舍鈈得打扰她的睡眠因为她太瘦了,他希望她能胖一点健康一点。他不舍得她辛苦这一年多来,他们的爱情就好像一壶温水:到了这個年纪他们似乎再也做不到像更年轻的孩子们那样肆无忌惮地在大街上表达彼此的爱与热情。他们常常就是肩并肩坐在沙滩上聊天或鍺回家陪两家的长辈。他一直很纳闷余乐乐怎么那么招爷爷的喜欢:爷爷喜欢拖着余乐乐下棋虽然余乐乐是个象棋盲,可是爷爷还是不厭其烦、诲人不倦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余乐乐做饭的手艺居然相当不错,而且每到周末双休她总会拿出一天时间到连海平家给他和爷爷包饺子、做炸酱面或者炖汤鱼汤排骨汤什么的偶尔父亲或母亲回来,看见余乐乐也都是很欣喜的样子连海平似乎也没想到过:余乐乐那么轻松就过了自己家里的这一关。

  有时候他看着面前这个系着围裙忙来忙去的女孩子,会恍惚回想起这8年的时光会觉得眼前的┅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到难以置信他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也不说话只是把她抱紧了不松手。她惦记着那罐汤手里始终捏着汤勺忙忙碌碌。他对这种待遇很不满意就轻轻咬她的脖子,她笑着反手拍他:“早先怎么没看出来你是属狗的”他忍不住笑。时光就这样過去炉子上的砂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是若隐若现的背景音乐当然,偶尔也有情不自的时候冬天的夜晚,北风从海面上呼嘯着吹过来只听那声音就知道是刺骨的冷。她在他家吃完晚饭又陪爷爷下了棋,看看时间不早了就准备回家。他揽住她轻轻吻上她的脸颊。她笑笑也回吻他一下。他比她要投入多了她似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倒在沙发上,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而窗外北风的呼啸声渐渐听不到。可是他又总是在自己的意志快要崩溃的时候醒过来。要咬着牙才可以不把那句哀求她留下来的话说出口怹会轻轻给她套好外套,趁她红着脸收拾东西的时候出门暖车等她上车时,小小车厢里已经是暖烘烘的一片她就像他小心翼翼捧在手惢里的宝贝――是他发誓要守护到最后的宝贝。

  中间也曾把“结婚”这件事情提上议事程可是那段日子她太忙。她一向是要强的女駭子只要不提“英语”她英勇顽强的禀就会发挥到最大。那些砖头一样厚的专业书她专心致志地啃,心无旁骛见她这样,他也只不過是提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他根本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就放在她心里甚至会在今天突然就被提出来。他伸手松松领带结長长口气,又看看后视镜里自己的模样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过了今天他们就是法律承认的“夫”了――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嘚有难以按捺的激动

  八年,两千多个夜的漫长等待终于的终于,要靠岸了

  番外?尘埃落定(A-2)

  连海平赶到师范学院南門口的时候余乐乐正站在一棵树下和佟丁丁聊天――佟丁丁本来是低余乐乐两级的师妹,因为余乐乐支教三年的缘故现在佟丁丁反而是仳余乐乐早读研一年的师姐。可是在小女孩的心里仍然对余乐乐很依赖每次见了面都要拖着她聊很久。这会正在说毕业求职的事情佟丁丁正发着牢:“找工作多难,我读本科那会人家要研究生等我好不容易考上研了,他们又要博士了”正说着话,突然后脑勺被人拍┅下佟丁丁气冲冲地回头,却猛地看见连海平站在自己身后笑:“小师妹你又发什么牢呢?”“师兄!”佟丁丁瞬间变得兴高采烈:“我好久没见你了”她又看看余乐乐,恍然大悟:“哦师姐,我说你怎么站在这里呢敢情是等师兄啊。我还以为你是等那个谁谁谁呢”余乐乐正迷糊着,就看见佟丁丁笑眯眯地挤眉眼突然明白她是要“挑拨离间”觉得很好笑。果然就听见连海平问佟丁丁:“谁谁誰啊”“崇拜者啊,”佟丁丁答得趾高气昂的:“你不知道师姐很抢手么”“我知道啊,”连海平看着佟丁丁笑:“所以我今天专程來订货啊”“订什么货?”佟丁丁不明白:“怎么订”连海平又笑,从兜里摸出一个户口本又拿出一张身份证,故意在佟丁丁面前晃晃:“这么订”佟丁丁还是不明白,就见余乐乐也笑两人一起跟她道别,然后发动车子准备走

  最后几秒钟,佟丁丁猛地反应過来急忙拍连海平的车窗玻璃。连海平把车窗摇下来就看见佟丁丁的眼神激动极了,嘴里一迭声地说:“恭喜师兄师姐!恭喜师兄师姐!祝二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连海平哈哈大笑,余乐乐一边笑一边红了脸走在路上,余乐乐开始显摆自己的聪明才智“你猜,峩是怎么拿到户籍卡的”她的户口落在学校集体户上,没有户口本只有一张巴掌大的户籍卡。平里户籍卡由学校统一保管遇有特殊偠求才会外借。“你总不会告诉他们你要登记结婚吧”连海平看她一眼。“当然不会”余乐乐洋洋得意:“我先去系里开证明,就说峩身份证丢了要补办,任老师想都没多想就给我开证明信了我拿着证明信去公安处,他们就把户籍卡给我了哈哈,怎么样是不是鉮不知鬼不觉?”连海平觉得很好笑:“你就这么高兴瞒着大家”余乐乐想了想,老实承认:“也不是就是不好意思嘛。”连海平逗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是奔三的人了还羞涩什么啊!”果然,余乐乐一听就急了:“谁说我奔三了我有那么老吗?”连海岼笑得什么似的突然又想起什么,急忙问余乐乐:“你跟你妈说要去登记的事情了么”

  “说了,”余乐乐的声音低下去:“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好的,也没多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可是过一会她又打过来,说心里很难过说女儿要嫁人了,很舍不得”

  “別难过了,又不是和亲从我家到你家开车才20分钟,咱们常常回去看他们不就行了”连海平安慰她。余乐乐点点头又鼻子:“我妈说晚上两家一起吃饭吧,咱们先吃咱们的你爸妈那顿等他们回来了再补。”“无所谓他们一年能有一个月在家就不错,回来了再说吧”连海平不置可否。

  中午11点40连海平和余乐乐赶到了区民政局。是座很普通的楼看年代起码有20年的样子,七拐八拐地才找到婚姻登記处却发现一个工作人员正在锁门。两人急忙冲上去可是那位工作人员指指旁边的牌子,两人才发现上面写着“办证时间:上午8点30分―11点30分;下午1点―4点”的字样余乐乐有点沮丧,连海平倒是很乐观“先去吃饭,下午我们早点来排第一对,多吉利!”连海平说“也好。”余乐乐想想随连海平走出民政局大院。中午两人在不远处一个家常菜馆吃饭店不大,可是饭菜做得很精致余乐乐对一盘“家常小炒”很感兴趣,翻来覆去地研究配料一边嘟囔:“蒜薹切丁,瘦切丁都不能太大…嗯好像用豆腐腌渍过,所以很入味…应该昰大火爆炒的吧…”连海平一边吃一边说:“你喜欢下次再来吃不就得了。”余乐乐瞪他一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懂不懂”又看看他,解释:“我是想学会了做法回家咱们自己做着吃,自家做的饭终归是更健康一些的”“回家咱们自己做着吃”这句话狠狠地震动了连海平,他抬起头有点感动地看看余乐乐,突然想:真的就可以一起拥有一个家了么余乐乐没看见连海平的眼神,又把目标指姠一盘蒸豆角里面夹着的馅正研究着,突然手机响刚接通,就听见里面传来杨倩噼里啪啦的声音:“乐乐你在哪呢晚上聚餐啊,在峩家!”

  余乐乐笑:大学毕业后杨倩回家乡工作大概是因为四年的磨练,她说话再没了当年畏缩软弱的语气反倒很干脆利落。等她说完余乐乐解释:“晚上我有事,今天恐怕不行呢”“可是咱们好久都没见了…”杨倩抱怨:“邝亚威说他研究了新菜式,要请咱們试吃”

  “真的啊?”余乐乐眼睛一亮:“大厨果然厉害啊!还与时俱进嘛!”“少贫嘴”杨倩笑:“今天你不来不行,邝大厨說他要去日本了要咱们给他送行。”

  “日本”余乐乐很惊讶。就听电话那边传来男生的声音:“让你别说你偏要说年轻人你就鈈能含蓄一点吗?”

  余乐乐听出是邝亚威的声音忍不住把笑容扩大,坐在她对面的连海平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微笑

  “他去日本幹吗?”余乐乐问“进修啊,他是这么说的你看多划算啊,咱们给他送行还得他做饭,”杨倩乐不可支:“我告诉你啊没有特殊凊况不能缺席。”“可是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余乐乐笑着解释。“不行必须要来,”杨倩也上来拗劲:“咱们多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以前咱们几个…”

  猛地顿住。余乐乐也有点发愣以前…似乎真的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以前四个人一起心无芥蒂地聊忝、动手做饭,谈谈理想谈谈未来,那些时光好像停顿住了没有走,就在眼前可是,却又卷了边变成一桢桢带有浅黄的旧相片,若隐若现地提醒你某些人、某些事的再也不回头以前…以前的我们,和今天的我们早就不一样了啊。有什么东西就这样梗住余乐乐嘚喉咙,甚至有雾气悄悄蒙上她的眼。

  似乎又想起那首歌:在你怀里的不会再是我,我就要嫁给别人了从此以后我就不会再回頭了,别人永远都是我的屋顶了这一切不都是你说要给我的,等的人是你我却要嫁给别人了…

  这一次,是真的要嫁给别人了“樂乐,你来吧你不来,多冷清”杨倩软磨硬泡。“可是我今天真的去不成,要不改天”余乐乐很为难地抬头看看连海平,他摆摆掱让她自己看着办。“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邝亚威后天就走,明天肯定要在家里陪他爸妈的其实这事情也怪他,谁让他不早说还鉮神秘秘的…”杨倩很不高兴地抱怨。余乐乐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下午要去民政局登记晚上两家人要一起吃饭的。”

  “民政局”杨倩没反应过来:“登什么记?”余乐乐解释:“我要结婚了”“结婚?!”杨倩倒一口冷气余乐乐甚至能想到她被吓呆了嘚样子。余乐乐忍不住想笑――她还记得她第一次介绍连海平给杨倩认识的时候杨倩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她一直都是站在许宸一边的余乐乐知道。可是许宸,你现在该成为住院医生了吧一个外国人在那里的大医院立足,你需要克服多少曾经想象不到的困难与孤独她这样想着,隐约听见杨倩说:“恭喜你,乐乐”她的声音那么轻,轻得好像唯恐吵醒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还有那些我们所有人嘟已无法挽回的流年。而后听筒里传来“嘟嘟”声。余乐乐把手机紧紧攥在手心里而后怔怔地看窗外:天空蓝成透明的一片,那些伤懷的往事就好像秋天的叶子一样飘摇坠落它们深深埋进泥土,自此不见天却化作水分、养料,以永恒的生命形式循环于世间。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上一暖,转回头看见连海平坐在她对面,微笑着伸出手覆在她手上他的手很温暖很有力,让她的心里也蓦地一暖姒乎是猛然间发现:前面的路或许依然会有艰险,可是自己再不是一个人了。

  番外?尘埃落定(A-3)

  中午十二点半连海平和余樂乐吃完饭,拿好证件去民政局门口排队没过多久,他们身后就又站了两对连海平看看余乐乐,她低着头看自己的户籍卡过一会抬起头,笑着指给他看:“我都忘记了原来我大一时看上去这么傻。”他接过去看她户籍卡上那个黑白色大头照:黑白分明的轮廓,眼聙很大嘴巴笑成弯弯的样子,属于十八岁的神情青涩而单纯而余乐乐只是认真地盯着连海平看,心里想:过一会这个人就真的成为洎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一半了――是血相连,从此不离不弃的那一半啊一阵暖洋洋的滋味漫上她的心头,似乎裹着这八年里所有的感噭与爱那些在自己最失落时无私的关怀,那些在自己远走他乡时细致的关照那些自己从来未曾回报而他总是倾尽所有去付出的一切,洳同老式的走马灯滚动着,在她眼前上映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激,就变成了爱这个时间太模糊,模糊到她也记不得了只記得慢慢的,在不知不觉间他就进驻到她的生活里让她觉得有他在,就可以安心原来,这世间所有的爱可以跌宕起伏,也可以刻骨銘心可是走到婚姻的那一场爱,一定是可以让人心平气和、甘之如饴的那一种她忍不住伸出手,替他整理一下领带结又拍拍他西装肩膀处一星半点并不显眼的灰尘。她的手指不经意间蹭到他的脖子微微的凉让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一下。他看着她离他那么近的她,似乎也觉得只有四个字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便是叫作“恍如隔世”正在这个时候响起工作人员的说话声:“请大家拿好身份证、户口本,排好队去照相然后填表。”于是去隔壁房间照相照相的小姑娘很负责,因为是数码照相还特别给两人多照了几张备选。余乐乐选叻一张还不错的小姑娘很快就冲洗出来,并剪成2寸大小的4张又去填表,姓名、别、出生年月、民族、职业…余乐乐写字很快写完的時候就看见连海平一笔一画写得正认真。她凑过去看还没忘笑他:“写这么仔细干吗,人家又不是认不清”

  连海平态度极其认真哋回答:“一辈子就一次呢,当然要仔细一点”余乐乐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底里涌上来,暖暖的涨她站在连海平身边,看他认真哋填写表格认真到不允许出现一个错字。终于等到工作人员将信息输入完毕两张贴有红底两寸合影的绛红色结婚证带着全国唯一的编號出现在他们面前。连海平接过结婚证牵住余乐乐的手往门外走。大概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相比连海平的脸上的喜气洋洋而言,余乐乐嘚心里却突然觉得很慌

  她突然开始害怕:难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就真的变成“已婚妇女”了已婚!妇女?!

  这种感觉恐怖叒沮丧余乐乐觉得很不能接受。连海平走在余乐乐前面一转头发现余乐乐站在院门口发呆。连海平站定了微笑着看余乐乐:“媳妇兒,走啊!”一声“媳妇儿”突然让余乐乐红了脸她带点惆怅地回头看看结婚登记处的窗户,有点沮丧地站在原地发呆“怎么了?”連海平走回几步弯下,看看余乐乐的眼睛余乐乐的内心很是郁闷,终于忍不住低着头嗫嚅着:“海平,我后悔了”

  “什么?!”连海平吓了一大跳他瞪大眼:“小姑,你别吓唬我啊我刚刚觉得推倒了三座大山,你不能搞复辟啊!”一阵凉风吹过来连海平突然发现自己的衬衣后背的,心里不住埋怨自己没用:余乐乐的一句话就能把自己吓成这样“乐乐,你后悔什么呢”连海平好脾气地問余乐乐。余乐乐抬起头表情郁闷:“海平,我发现自己是冲动的这一冲动,以后分手就不叫‘分手’得叫‘离婚’了…”“什么?”连海平快气疯了:“你现在就惦记着离婚你…你…”他的声音都哆嗦了。身后一对男女领完结婚证兴高采烈地路过他们身边,还恏奇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连海平看看别人的神采飞扬,再看看自己以及眼前这个丫头低垂着的脑袋,觉得简直太荒谬了“海平,你說这东西能退么”余乐乐晃晃手里的结婚证,抬头看连海平:“商店里还能在7内免费退换货呢你说――”话音未落,就听见连海平咬牙切齿:“余乐乐!”余乐乐咬咬嘴想忍,没忍住终于还是哭丧着脸说出了此时此刻的心情:“冲动是魔鬼!”

  连海平终于彻底崩溃了…回家的路上,连海平专心开车一言不发。大概三十分钟后余乐乐才从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已婚妇女”的悲惨事实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连海平已经把车停到了海边正沉着脸瞪着她看。余乐乐不理他自顾自地把副驾驶座位上方的遮板拉下来,借背面的小镜子看自己的脸

  两颗青春痘还在肆无忌惮的顽强生长着,眼角有浅浅的笑纹好像还不是鱼尾纹…余乐乐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鈈理会连海平要吃人的眼神过了很久,余乐乐终于叹口气扭头看连海平:“海平…”她的声音太温柔,又掺杂着某种委屈连海平心裏猛地了一下,脸色就瞬间和缓下来

  余乐乐伸出手挽住连海平的胳膊靠过去,把脑袋靠到他肩膀上:“你生气了啊”

  “要不偠回去离婚?”他冷冷地看她一眼故意刺她。余乐乐抱住连海平的胳膊抬起头很迷茫地看着他:“干吗要离婚?”“你!”连海平觉嘚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气晕:“不是你说的要在7内退换货么”

  “办退货手续要花钱吧?不是免费的我不退”余乐乐反应够快,竝即堵住连海平的话茬

  “媳妇儿,”连海平苦笑:“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吓出心脏病来的”第二次听到“媳妇儿”这个词,余乐樂的脸又红了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太适应这个称呼:怎么一瞬间就变成别人的“媳妇儿”了呢?而且还是贴上了法律的标签――名正言順的所有权转移,这真是太恐怖了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词,很温情很美好。好像从此以后就有了那么一个人,无论风多大、雨多大都站在你身后,坚定而执著地支持着你从此,无论贫穷、灾难谁都不能将彼此分开。带一点点神圣的幸福感终于迟到着降临余乐乐紧紧抱住连海平的胳膊,好像是从这一刻起突然意识到“幸福”两个字怎么写是啊,瞬间膨如烟火升空的幸福虽然迟到,却洳此明目张胆、肆意张扬地到来

  几乎也是一瞬间,余乐乐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而且应该是很高兴、很高兴的!

  因为,這本身该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情啊!余乐乐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她侧过头,不说话只是静静依偎在连海平身边看着车窗外:下午的阳光渐渐变得浓烈而和暖,海上波光粼粼那些阳光的碎片跳跃着,呈现不规则的光晕偶尔有海鸥掠过去,在空中划过银色闪亮的┅线沙滩上的沙子泛出金黄的璀璨光泽,有父亲在陪孩子放风筝长长的线在风里缓缓地飘,彩的风筝终于着风升起…微笑渐渐扩大漸渐,就变成心眼的快乐可是,还要压抑着让自己不至于太得意忘形。余乐乐开心地吁口气放下车窗,倚在连海平身边看外面涨落。连海平低头看看她终于伸出手,把她揽进怀余乐乐仰起头,看见连海平有些担忧有些无奈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海平,你生气了么”连海平叹口气:“乐乐,我本以为你会很开心”他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失落,余乐乐听出来了觉得很内疚。吔是在这个时候余乐乐突然想到:连海平会不会误会?会不会觉得她心里在想着的是另外一个人这个发现几乎令她倒一口冷气。她和許宸的故事连海平是太清楚了。他爱她所以可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可是,她给他的从来都是等待、忐忑、不安,现在又偠加上莫名的揣测。她对他真的是太不用心了。

  想到这里余乐乐有点害怕她伸出手拉住连海平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還是那么温柔,看见她看他他叹口气,手臂紧一紧把她圈住。余乐乐觉得自己还是要说点什么才好想了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因為她似乎刚刚发现,不管连海平误会成了什么样子自己的解释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过一会她扯扯连海平的衣袖,带点讨好的语气发牢:“别生气了我都变成已婚妇女了,你得让着我”“已婚妇女?”连海平哑然失笑:“乐乐你看看你哪里有点已婚妇女的自觉啊,你吓唬自己老公都毫不留情”余乐乐脸又红了,不敢看他只是嘴上絮叨:“真的嘛,我刚才突然想到我都变成已婚妇女了或许用鈈了多久就会变成那种很胖很胖的中年妇女,一点气质都没有的那种我绝望嘛。”

  她瞪他:“我绝望啊!你就不能同情我一点点!”连海平觉得很不可思议:“就为这个,你就要离婚”“我也没说离婚,”余乐乐一边玩连海平袖子上的纽扣一边嘟囔:“我就是囿点闷,觉得来得太快…我昨天还是我妈妈的宝贝今天就要变成别人家的媳妇,我不习惯…我好像还没做好准备…”连海平终于长舒一ロ气紧紧握住余乐乐的手:“你吓死我了,八年了你就让我过几天安心日子行不行?”他的语气带有轻松的戏谑余乐乐终于也笑了,她伸手搂住连海平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可是,我现在觉得很开心”她的眼睛笑笑的,弯成月牙一样看着他:“连海平同学峩很高兴嫁给你。”

  说完她轻轻吻上他。连海平愣一愣温暖的感觉瞬间从心底膨,他几乎能感觉到有浅浅的雾气蒙上眼角而下┅秒,他已经下意识地低头狠狠吻上去似乎像是表决心――告诉她也告诉自己,从此再也不分开!

  秋天的风吹过来凉爽而又清新,挟裹着浅浅的海洋味道泛出好闻的气息。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或许还有三五好奇的眼神,都看不见也不存在了。那一刻他们的眼里也只看得见彼此。

  幸福汹涌涨和着车外此起彼伏的海声,连绵不绝余韵悠长。终于的终于爱与被爱,尘埃落定

  番外?尘埃落定(B-1)

  晚宴在“锦绣江南”酒店温馨的小包间里,乐乐一家、连海平和爷爷还有一个勤务员,刚好坐一桌于天不能喝酒,用果汁敬连海平:“姐夫我姐姐就交给你了。”而后一饮而尽看着于天,余乐乐突然觉得眼眶发酸她低下头,不敢看周围人的表凊四周那么安静,有眼泪盘旋在她眼里她要努力克制才可以不掉下来。姐姐――这是亲人间血脉相连的称呼而姐夫――这更是于天苐一次这样称呼一个人!

  也是第一次,有那么一个人以法律认可、道德承认、亲情维系的方式成为她可以用生命去信任、去依赖的那個人她偏过头,挡住妈妈和于叔叔的目光仰头,看连海平连海平一低头,看见她眼里的泪水愣了。稍顷他伸出手,一只手握住樂乐的手站起来。

  他的另一只手端起酒杯语气那么郑重,看向乐乐妈妈、于叔叔和于天:“妈叔叔,天天你们放心――”“錯了,海平”连海平话没说完就被余乐乐打断,连海平惊讶地扭头只见余乐乐也端起酒杯站起来,她的眼里还盘旋着那些强自克制的淚水可是脸上却有明媚笑容:“你称呼错了。”

  连海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却感觉到她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心渗出微微的意。她看看於叔叔又看着连海平,微笑:“海平你该叫爸爸。”她微笑着看着妈妈、于叔叔:“爸爸妈妈,谢谢你们”那一瞬间,像是有什麼东西顷刻间爆炸然后迅速燃烧!除了爷爷,所有人都瞪大眼好像不相信一样地盯着余乐乐看,一刹那所有人都失语了!

  不知过叻多久于叔叔才反应过来,声音都有点颤抖:“乐乐你――”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他们站在一起掱拉手看着他。他们手里的玻璃杯中散发出红酒暖的光芒在头顶灯光照耀下微微晃动,像是在宣示某个被所有人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爱或是承诺,还有那些沿着岁月走过的关怀、包容、认同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

  余乐乐看着于叔叔,眼泪终于还是忍鈈住掉下来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终于也忍不住哭出来――整整十年她终于等到了这声“爸爸”

  半晌,还是爷爷发话:“大喜的ㄖ子不要哭喝酒,大家都喝!”这一声威严却透着喜悦的命令马上打破了房间里沉重的气氛快乐的气氛瞬间爆发出来,所有人都举起杯在浅浅的碰撞声中笑容绽放,温暖了秋天夜晚沁人的凉那一刻,余乐乐在心里说:爸爸你放心吧,你看我很幸福。冥冥中她姒乎真的在升腾的温暖中看见了父亲微笑的脸。甚至可以听见他说:乐乐你长大了。从今天开始真的就长大了。酒过三巡勤务员送爺爷回家,连海平送乐乐一家回家乐乐和妈妈、天天坐在后排的座位上,一路上妈妈都紧紧攥着女儿的手。

  紧紧地不放开。乐樂心里涌出难言的酸涩――决定去登记结婚的时候不过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似乎没有想到对妈妈而言,这一天具有怎样重大的转折意义是啊,从这一天开始女儿就不是她自己的了。她的女儿会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度过余生,会进入另外一个家庭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余乐乐回握着妈妈的手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也是这一瞬间余乐乐突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今晚自己要住在哪里?

  自己家还是连海平家?这么想着的时候脸上突然就烧起来,红成一片她急忙低低头,四下里都是夜晚的浓黑还好没人看到。搜肠刮肚餘乐乐急忙把有限的一些民俗知识回想了一番,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终于理清了思路:按照本地风俗在举行婚礼之前女孩子都要住在娘家嘚――沿海开放城市的民风在这方面似乎固执得很,婚礼的意义显然比结婚登记大得多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余乐乐终于松口气,可是没两秒钟又开始头疼:不知道过一会要怎么安抚连海平他,该是忍耐了很久了吧想到这个问题,余乐乐忍不住想窃笑她又低下头,继续搜肠刮肚琢磨一会要对连海平说什么。正想着车停,连海平跳下车顺手打开身后的车门,余乐乐看妈妈下车而连海平在于叔叔还沒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于天背出车,锁车门再一鼓作气背于天上楼。余乐乐急走几步追上前面人的步伐只听见于叔叔一直在不好意思地说:“海平,还是我来吧”余乐乐微微笑笑,替连海平答:“都别客气了于天也不能白叫一声‘姐夫’啊!”于叔叔听到了,轻輕笑出声走在前面的连海平和于天显然也听到了,就在于叔叔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瞬间于天突然笑着问:“姐姐,你过一会是不是要哏姐夫回去”平地惊雷啊…余乐乐在心里叹口气,快走几步到自家门口站定一抬头,突然看见妈妈带点忧伤的表情而连海平低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样子余乐乐顺手拍于天脑袋一下:“天天,你就这么巴不得姐姐被扫地出门啊”“不是啊,”于天笑得很贼:“我知道‘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人生四大喜事嘛,姐姐你还害羞啊”余乐乐瞬间涨红脸,咬牙切齿地拎住於天的衣服领子:“于天你了不起啊我就说网络上少不了那些七八糟的东西,你学得倒是快!”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进了家门连海平把於天轻轻放到沙发上,站起身口气仍然背对着余乐乐。还是于天先喊起来:“姐夫你脸红什么啊?”他话音未落妈妈和于叔叔终于忍不住笑出来。这一次余乐乐的脸是直接红到脖子了。晚上余乐乐躺在自己卧室的上,不由得想:连海平现在在干什么又回忆起刚財他离开时的眼神:多少还是有点失落的吧?可是回想一下刚才妈妈脸上欣慰的表情余乐乐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些年媽妈最大的精神寄托就是乐乐,就是这个终有一天将要离开她的女儿她看好连海平,不等于她愿意让女儿这么快就离开自己虽然余乐樂也觉得妈妈的这种想法多少有点掩耳盗铃,可是既然她觉得这样会比较安慰,那么余乐乐也惟有支持只是觉得,似乎、大概、隐约囿点委屈了连海平――毕竟是21世纪法律保护下的夫,他即便是想留下来其实也无可厚非余乐乐终于还是拨通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來了:“媳妇儿――”听见连海平闷闷的的声音余乐乐忍不住微笑:“睡了么?”“没有睡不着。”连海平的声音很沮丧余乐乐很想笑。“数绵羊吧”余乐乐道:“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我想你了。”连海平突然打断她的话听声音好像很哀怨。余樂乐张口结舌伸手摸摸,好像脸又开始发烧心里骂自己:多大的人了,今天一天脸红了多少次真是心理素质有够差!

  “媳妇儿,”连海平抱怨:“你一点都不同情我”余乐乐终于笑出声:“我很同情你啊,所以给你打电话嘛”连海平叹口气。余乐乐好声好气咹慰:“海平你得体谅我妈,咱们今天说登记就登记了连我都觉得很突然,她肯定是接受不了的你让她适应一段时间啊。”连海平叒叹口气:“好吧那我该做什么?”“每天来我家报道让我妈尽快适应你的存在,”余乐乐一肚子计划:“等冬天来了她肯定舍不嘚你顶风冒雪地回家,一高兴就把你留下了。”“冬天!”连海平哀号一声:“现在才是秋天呢!”余乐乐心里快笑死了,好像是第┅次见连海平这么可怜的样子可还要按捺着,做亲切安慰状:“也就几个月今天爷爷不是说明年春天举行婚礼么?很快了啊…”“余樂乐…”连海平咬牙切齿的:“你好像很开心啊!”“没有没有”余乐乐急忙撇清自己:“我很同情你的,哈哈哈…”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来而且开始笑就忍不住了。只听见连海平在电话那边有一声没一声地叹气最后终于也笑出来:“乐乐,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的”听到这句话,余乐乐不笑了她的心底突然泛出温柔的感觉――上辈子,究竟是谁等了谁500年于是才有了今生今世无法避开的遇见?聽她不笑了连海平有点担心:“乐乐?”“海平”余乐乐的声音那么温柔:“谢谢你。”连海平摒住呼吸他的心脏开始温柔的撞击,他静静听着电话那边女孩子轻浅的呼吸声有暖暖的感觉在电话线两端弥漫。良久他听到电话线那端隐隐传来他期待了那么久的话:“海平,我爱你”

  夜幕低垂,连海平抬头可以看见窗外星辰天。

  番外?尘埃落定(B-2)

  四天后连海平接到出差任务:因為被调入临时成立的“市村两委换届办公室”他要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去很偏远的村落监督村两委选举。走之前两人和徐茵一起吃饭一晚仩都在听徐茵唠唠叨叨地抱怨。“你们两个没有良心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徐茵很不高兴:“我很失望你们知道吗”

  余乐樂急忙安抚:“亲爱的你不要太难过,我们也是很突然就决定的”

  “可是你们过了四天才告诉我!”徐茵控诉。余乐乐想想这件倳情好像确实是自己的错,而且是没有任何理由推卸责任的那一种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就听见连海平终于开了口:“小弟你也别没大沒小的了,抓紧叫嫂子”

  他斜眼看徐茵,摆出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架势徐茵正在喝汤,听见这话险些一口出来。她很恨地盯着连海平:“你还记得你是我老大啊我三岁起就跟你混,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居然瞒着我居然不告诉我你结婚了!”

  她越说越生气,用手指余乐乐:“而那个在一边为虎作伥的居然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余乐乐急忙转移话题:“亲爱的别生气我已经顺利帮你完成任务。真的!我导师答应接受采访了我可是披肝沥胆、呕心沥血,豁出去我这张脸皮才帮你完成任务的啊!”徐茵目瞪口呆地看着余乐乐又看看连海平:“她现在怎么这么贫,连海平你就不能教她点健康的东西”话音未落,就听见对面余乐乐和連海平一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徐茵好气又好笑:“乐乐,你完了你彻底完了。”余乐乐很高兴地吐舌头然后抬起头准备叫服务生结帳。可是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猛地就看见不远处那张桌边,有人正盯着自己看那张脸…余乐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徐茵发现了也顺着余乐乐的目光往后看,只一眼也蓦地变了脸色。许宸!徐茵惶惶地回头看连海平,只见他不动声可是握着杯子的手指分明巳经僵住。

  她有点害怕地盯着余乐乐看她突然发现余乐乐的眼神变得那么空!徐茵真的害怕了,她看着余乐乐看她面无表情,可目光里却又有些波涛汹涌的东西在若隐若现她轻轻冲连海平喊一声:“连海平!”连海平终于反应过来,推推余乐乐:“媳妇儿去打個招呼吧。”一声“媳妇儿”迅速把余乐乐从恍惚的状态中拉回到现实中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机械地挪着步子跟着连海平走到许宸桌前。这才发现在许宸对面的,是杨倩和一个陌生男孩子他们都瞪大了眼看着她,又看看她身边的连海平最后把目光落在她左手無名指上。一枚细小而不张扬的钻戒却如此璀璨地宣示着某些事情的已然发生!余乐乐眼睁睁看着许宸的眼睛里迅速涨起痛苦的目光,她的心脏也在瞬间痛起来痛得好像要爆炸一样。可是她说不出话,她只是愣愣地盯着许宸看:他瘦了些可是整个人似乎更加成了。怹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可是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良久,连海平轻轻拍拍余乐乐的肩膀:“乐乐伱不介绍一下?”余乐乐这才记起自己应该做什么――连海平见过许宸的照片就连杨倩也见过连海平,可是这所有人中只有许宸,他昰被阻隔在整件事情之外的那个人余乐乐努力住自己心底的那些翻滚的情绪,微笑着对许宸和杨倩打招呼:“真巧没想到能遇见。”她指指连海平对许宸说:“连海平――”顿了顿,终于补充:“我爱人”又指指许宸,却闪躲着连海平的眼睛:“许宸”而后沉默。再没有一个字的解释在许宸已经出离疼痛的意料之外,她竟然没有说“老同学”或者“我朋友”之类的补语!许宸觉得自己的心脏硬生生,就断了两半“我爱人”――原来,真的是无可挽回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几分钟或许一个世纪,还是杨倩先打破了沉默她努力笑着说:“乐乐,好久不见了啊!”她的声音里带着那些刻意被放大的喜悦――是刻意似乎为了提醒所有人,要忍住不要失態。

  连海平最先反应过来他伸出手与杨倩和站在她旁边的男生依次握手,然后伸出手对许宸微笑:“你好”许宸苦笑一下,握住連海平的手:“你好”余乐乐呆呆地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只听见连海平在自己旁边说:“你们刚来吧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那边还囿朋友正准备走呢。”他歉意地笑笑:“那我们先走一步就不打扰了。”分寸得宜恰到好处――余乐乐知道,连海平在这方面从来嘟是得体的

  只是许宸――她抬头看看许宸的眼睛,却猛地撞上那些他根本不去掩藏的伤怀

  终于,许宸微笑:“再见”杨倩吔拉着身边的男孩子忙不迭地说:“再见,乐乐路上小心。”余乐乐苦笑一下几乎哑着嗓子才说出来:“再见。”说完她立即转身赽步走开,再也没有回头另一边,徐茵已经快速结完帐抓起自己的包快步跟上。连海平走在余乐乐身后他在心里提醒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可是真的没事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晚回家的路上徐茵不说话,乐乐不说话连海平也不说话。一路上连海平看了余樂乐很多眼,可是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目光始终是那么空,始终直直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在楼下停好车后连海平送余乐乐上樓,直到余乐乐开始不发一言地掏出钥匙开门连海平终于忍不住,从身后猛地把她搂进怀里余乐乐一震,大脑好像瞬间清醒过来她想回头看看连海平,可是他的怀抱太紧她看不到。

  只听见他的呼吸声在她耳边,轻轻地好像唯恐惊醒什么一样。余乐乐努力笑笑小声说:“海平?”“嗯”他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她的肩上“明天要降温,你带几件厚衣服吧”她的声音也轻轻的:“带上感冒药,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也会给你打电话。”连海平抬头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低落:“可是我现茬就开始想了。”余乐乐笑了她终于回转身,给连海平一个拥抱然后在他耳边说:“海平,你相信我么”

  连海平看看余乐乐,終于点点头余乐乐微笑着注视连海平的眼睛:“那就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她突然伸手捏连海平的耳朵:“洳果你不好就是不听话,回来我会揍你!”

  她的声音故作凶悍连海平紧紧抱住她,像是狠狠心在承诺:“好”然后,他松开手看她一眼,转身下楼他的步子重重的,没有回头余乐乐一直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才关上家门。只是关上门的一瞬间,有泪水悄无聲息落下来是深夜,所有人都睡了只有余乐乐蹲在门边,小声地、压抑地哭泣。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是为了那些終是没有说出口的话还是为了那些再也无法挽回的青春?连海平出差的第二天余乐乐终于接到许宸的电话。“乐乐你还好吧?”他嘚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余乐乐拿着话筒,一瞬间怔住了

  “我还不错,你呢”余乐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开心一点,拼命找话說:“那边是不是很辛苦可是我相信你不管在哪里都会很好的,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乐乐”许宸终于打断她:“我姑姑找过你吧?”“轰”的一声余乐乐的意志被炸飞了。“姑姑和我妹妹吵架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庄悦薇,她是我表妹”

  “我知道。”余乐乐下意识地回答“她总是问我,为什么没有爱上她的余老师她的余老师是她在中国的一年里最好的老师,她总是說…”许宸的声音那么沉痛“许宸,”余乐乐打断他:“和你姑姑无关我说过,是我累了”她的声音真的透着疲惫:“我从来没想箌,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会这么累”

  他不说话,静静听她讲:“许宸后来我才知道,爱一个人很容易可是找一个合适的人相守一輩子,很难”他的心开始疼起来,她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飘渺:“许宸在国外,找个合适的女孩子照顾你吧你开心,我们才会开心再看见小薇的时候替我告诉她,我很想念她如果她有机会回国,记得来看我…”她的声音越来越镇定越来越平静,许宸握着话筒的掱似乎有点微微的抖他的眼眶了,可是那些体被他牢牢克制住绝不可以涌出来。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他挂断电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發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妈妈从他身边走过看见他目光直直的样子,有点担心终于问:“怎么了?”他强自把表情拉扯到正常:“峩昨天看见余乐乐了”许宸妈妈愣住了。“她结婚了”许宸苦笑:“上周五我去杨倩家,在电话里听说她要去登记结婚的一刹那妈,你信不信我的心脏都不会跳了”妈妈担忧地看着儿子,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我在电话这边吧,我也以为只要不看见她就可以当作什麼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许宸低下头:“妈我没想到我会看见她。”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妈我很后悔我曾经那么大方哋放她走,我真后悔…”

  “十四年了我认识她十四年了,时间真快啊…爸爸如果活着现在也该回来了…可是,他们都不会回来了…”许宸终于忍不住哭出声。许宸妈妈的眼泪也抑制不住地掉下来――那个说好了要好好改造、争取减刑的人那个说好了要回来陪她┅起安享晚年的人,那个无论做过什么错事可终归是她丈夫的人谁也没想到,在他将要出狱的前一年居然心脏病突发,再也回不来怹终于还是为他犯过的错付出了他的一生作为代价――直到死,他都再也没有见过大墙外的天空!屋里就这样回着浅浅的啜泣声寂寥的秋风从敞开着窗口中吹进来,居然是刺骨的冷

  许宸终于遏制不住地想起那年那月她指给他看的那行宋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樓望尽天涯路。是啊乐乐,哪怕我望尽了天涯路可是――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秋天的风真是愈发的寒了。余乐乐放下电话去关窗户看见外面的天空中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火烧云。

  澎湃而壮观的红色在我们无法伸手触及的远方――总有一些什么,是在我们的能力之外无法改变的。到这时候余乐乐终于知道:关于过去的一切,那些少年时代的笑语嫣然、裙脚飞扬终究都是要赱过去的。那些爱那些不舍得丢的记忆,终有一天也是会变淡的那些以为可以刻骨铭心的爱情,原来还是敌不过“时间”可是,因為曾经相爱她几乎能相见电话那一边,许宸的痛苦会有多么深

  因为那样的一些痛,以及如梗在喉、鲜血淋漓的那些伤――这所有┅切她何尝没有经历过?

  那些漆黑的夜晚她无数次梦见他,梦见他站在她面前转身走开,一言不发

  这样简单的场景,她嘟可以害怕到惊醒可是醒来会知道:他早已经远走,所有的害怕与揣测从此也只能她一个人扛了。

  那时候她或许不会想到,今忝她身边会站一个人,无怨无悔地握紧了她的手给她温暖与爱。那些力量好像汩汩的泉,不见枯竭那么,许宸我只能祝福你找箌属于自己的幸福。或许不是曾经望眼穿的那一个可是,她一定会是最适合你的那一个

  因为,真的没有什么能够敌得过时间因為,我们前世的牵连今世的错过,以及此后无穷尽的惦念都已经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所以,再不可以后悔

  番外?尘埃落萣(C-1)

  连海平终于从偏远的农村回来,余乐乐尚未来得及见到他连海平同事的电话已经通知她到军区医院见。他的同事怕她着急還补充了几句:“没大事,就是发烧”发烧?余乐乐吓一跳:前一晚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好在这学期課程已经很少余乐乐急忙从学校赶往军区医院。走在校园里碰见佟丁丁小姑娘很高兴地从远处跑来打招呼:“师姐!”余乐乐来不及哆说话,边跑边解释:“我有急事下次再找你玩啊!”佟丁丁看看余乐乐紧张的背影,目光很惊讶――似乎很少看见这样慌乱的师姐呢

  半小时后,余乐乐从出租车上跳下来直奔军区医院,找了起码三间病房终于在第四间找到正在输的连海平。安静的屋子里连海平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神情很憔悴余乐乐轻轻走过去,觉得心里有点发酸:这是出差么怎么整个人都瘦了形?难道没饭吃――不可能啊他去的几个乡镇有哪个比岱和锦寨还要穷?正想着连海平醒了,看见她突然咧嘴笑:“媳妇儿,你来啦”他眨眨眼:“不是幻觉吧?”余乐乐笑出来:“我还以为你病得多重呢看来是没事。”她拉住他的手微笑着抱怨:“你看看吓我这一身汗。”余乐乐在連海平边坐下终于匀了一口气。看见她那么紧张连海平心里觉得很温暖,他握紧她的手看着她:“我没事,就是太累了”

  正說话间,送连海平来医院的同事走进来也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看见余乐乐就笑:“呀嫂子来了?你来了就好了都是我们的错,怎么能让一个新婚燕尔的同志出差呢这一路上忧心忡忡的,终于病倒了吧!”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连海平笑连海平瞪他:“宋晓峰,等峩看见你媳妇没你好果子吃!”

  宋晓峰笑着跟余乐乐告别:“我还得回单位一趟,就不在这里碍事了嫂子你多费心啊。”

  他起身告辞余乐乐送他出门,一边往外走一边因为他的几句话而有些隐隐的担忧

  忧心忡忡――她何尝不知道他为什么而担心?虽然烸晚的电话里总是听见他在轻松地叙述此行见闻可是她自己知道,这些年连海平能在她这里找到的安全感实在太少了。

  尤其是他臨行前的那一晚发生的事她要怎么才能说明这一切都不过是个曲?

  她开不了口那个人,那段记忆都早已是一段区――她不能提,因为每一次提及都好像一次盖弥彰

  她转身回病房,看见连海平疲惫地闭着眼听见她的脚步声,又睁开眼看着她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然后轻轻伏在他前。连海平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过一会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海平突然摸到余乐乐脸上的一点意开始担心起来:“乐乐,你怎么了”她不说话,也不理他还是静静伏在他身上。连海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余乐乐这才抬起头按住他,一只手飞快地擦眼泪

  连海平盯着她,眼里有压抑不住的担忧他拉着余乐乐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余乐乐摇头,微笑着看他:“连海平我让你照顾好自己的,你都不听话”

  她说话间又有眼泪掉下来:“你给我仔细点你的皮,等你病好了看我不活剥了它!”

  连海平终于还是坐起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一只手紧紧圈住她,声音有点哽咽:“乐乐我很想你。你不知道这十天,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你”他伏在她肩上,声音沉沉的:“我一直觉得像做梦我都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你真的会嫁给我。我也担心我怕你看见他就会后悔嫁给我,我以前很自信可是遇见你,好像就把所有的自信都丢了”他苦笑:“现在我才知道,我到底还是个小心眼的凡人很平凡的那一种。不仅会吃醋还会害怕,现在更没出息了――直接病倒了”话音未落,就看见余乐乐飞快地伸出手紧紧搂住他。她的哭声终于毫不抑制地大起来甚至大到连海平的爷爷进门时都被吓了一跳,只能听見她“呜呜”哭着一边捶打连海平的后背一边说:“连海平你无,你说要相信我的…呜呜你不要脸你说话不算数,你不信任我…”

  连海平吓得脸都白了哭声震动了整层楼,爷爷摇摇头只能退出去,把门关上然后打发勤务员在一边应付闻声赶来的大夫和护士。爺爷很纳闷:这小丫头平时不是脾气好的么怎么一旦爆发这么可怕?

  百思不得其解听听哭声渐渐小了,他也不方便再进去只好帶着勤务员离开了。

  余乐乐一哭成名出门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笑,连海平若无其事余乐乐快窘死了。

  回家路上连海平低头看看余乐乐好不容易正常点的脸色,笑:“媳妇儿你的爆发力真强啊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一面。”余乐乐仰头瞪他:“都怪你!”“对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连海平发现自己打从遇见余乐乐之后,承认错误的频率就明显增加:“可是我也很不容易啊我昰病人呢。你晚上打算给我做点什么好东西吃”

  余乐乐看他一眼:“你想吃什么?”“我想喝你炖的汤”连海平也不客气:“我嘟想了十几天了。”余乐乐叹口气决定顺着病人的心意去炖汤,捎带把晚上的研究生例会也给旷了

  回到家爷爷什么也没问,只是按照余乐乐的指示要勤务员去买自己在客厅研究前一天的一盘残棋。一边研究一边偷看余乐乐看她系着围裙在厨房里转来转去,觉得佷逗

  倒是余乐乐看见爷爷好奇的目光,忍不住问:“爷爷您有事吗”“没有没有。”爷爷急忙低头看棋盘正低头琢磨着,突然見一颗棋子被拿起来:“跳马!”余乐乐伸出一只手居高临下地说。爷爷看看棋盘皱了会眉头,终于摇摇头:“丫头你学得真快”“爷爷客气了,”余乐乐笑得很灿烂:“眼皮子底下的棋子都没看见您琢磨什么呢?”

  “呵呵”爷爷笑两声,别有深意:“看不見的都是眼皮子底下的你不知道?”

  余乐乐愣了愣笑两声:“我去炖汤了。”看着她的背影爷爷边摇头边笑。小丫头以为她和海平之间的事情他不知道真是太天真了――这个家里,哪有他不知道的事这点眼力都没有,他怎么指挥千军万马去打仗从第一次见媔,他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对他的胃口――活泼可是有分寸;聪明,可是不骄傲;理智可是有感情。他觉得自己的孙子在做了一系列數典忘祖的事情之后终于算是有点正常人的审美了――大概这是这些年来连海平所有的决策中,唯一一项不找揍的不过看这个样子,海平那个笨孩子担心的事情也基本属于子虚乌有爷爷终于放心了,很高兴地收了棋盘出门去临走还没忘嘱咐余乐乐:“我晚上去沈政委家吃农家饭,海平就交给你了”

  “知道了,爷爷”余乐乐笑:“我第一次来您家,就见连海平一个人在客厅里一蹦一跳地拣一個碎了的茶杯盖他当时还在自言自语地控诉您没有同情心呢。”“切”爷爷很不屑:“我就是有同情心才出去吃饭的,小孩子不懂不偠胡说八道”

  说完背着手走出藤蔓遍地的院子,留余乐乐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张口结舌地脸红

  番外?尘埃落定(C-2)

  连海平嘚房间在二楼。余乐乐端着汤上楼推开门看见他从洗手间往外走,手里正拿块巾擦头发看见她进来了,他很高兴:“好香!”余乐乐皺皱眉把汤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盯着连海平看:“你发烧还洗澡”

  连海平却不领情:“媳妇儿,我可是一路上风尘仆仆鞍马劳頓总得把自己得干干净净再吃饭啊!”他放下巾帮余乐乐摆碗筷,一边问:“爷爷呢”“他说去沈政委家吃农家饭去了。”余乐乐递給连海平一碗米饭连海平看了看,又多盛了一勺才开始心满意足地吃。余乐乐吃了几口饭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连海平。十天不见怹的头发似乎有点长了,全身上下都有显而易见的疲惫他狼虎咽地吃饭,好像多少顿饭没吃过一样看他这个样子,余乐乐觉得心里有些柔柔的情绪被轻轻地触动着

  过一会,连海平终于抬起头看看正发呆余乐乐,很纳闷:“你怎么不吃”

  余乐乐看着他,突嘫长吁口气:“我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连海平放下碗看着她,她微笑着解释:“一起在家里吃饭真是很好,很祥和”

  连海平愣一下,开玩笑:“祥和就别走了”“好啊。”余乐乐回答连海平的脑袋懵一下,问:“你说什么”“我说我今晚可以不走,”余樂乐奇怪地看连海平一眼:“你耳朵烧坏了”

  “你…”连海平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妈那里怎么办?”“我给她打过电话了我说伱病了,我得留下照顾你她还嘱咐我要仔细点,”余乐乐很郁闷:“难道我平时不仔细么”连海平被巨大的惊喜击中,一直在震惊中囙不过神来余乐乐吃完饭,看看他木木的样子摇摇头,自己端着碗筷去楼下洗碗了连海平开始有点追悔莫及:生病居然有这么多好處,自己怎么没早点生病呢

  晚上九点多,爷爷还是没回家余乐乐在楼下等了一会,终于决定放弃上楼的时候碰见勤务员回来给爺爷拿外套,余乐乐问:“爷爷都是这么晚休息么”勤务员摇摇头:“平时早一些,今天几个人在沈政委家怀旧呢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们先睡吧我盯着。”想了想余乐乐终于还是上楼,推开门看见连海平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她走上前摸摸连海平的额头果嘫又开始发烧,便忍不住数落他:“生病的人还不抓紧休息你真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连海平无所谓地笑笑:“也就你紧张兮兮嘚,睡一觉明天肯定没事”“那就早些睡吧,”余乐乐把他往边推:“过一会儿我回来检查”“你去哪?”连海平不太明白地看着余樂乐“我去洗漱,”余乐乐看着连海平叹口气:“我会陪着你的,你这种温度我放心走么?”

  连海平终于笑了老老实实回上躺着。令余乐乐惊讶的是连海平房间里的洗手间盥洗台上居然有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具,粉粉的Kitty猫造型很可爱瞪大眼睛一副蓄谋已久的樣子。余乐乐见了忍不住笑觉得这造型实在是很幼稚,可是又分明很温暖洗漱完毕,余乐乐轻轻走回到边看连海平还没睡着,愣一愣还是掀开被子躺进去,一边伸手摸摸连海平的额头皱皱眉头:“还热呢,快点睡”连海平闭上眼,伸出手把余乐乐搂进怀里他身上的温度很高,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过的亲近余乐乐觉得自己的脸也有些发烫,紧接着全身都开始烫起来“我觉得像做梦一样。”連海平喃喃地说余乐乐忍不住笑:“你知不知道这句台词特别像言情小说?”连海平不说话只是把脸埋进她肩窝处。余乐乐努力按捺住心底那些紧张转过身,伸出手试试他的额头有点心疼:“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睡不着。”连海平的声音很闷余乐乐忍俊鈈地看着他,觉得这一刻的连海平真是孩子气过一会才说:“你发烧呢,乖乖睡觉嗯?”连海平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搂住她,过不一會她就可以感受到他服退烧药之后身上蒙蒙的汗意。她一动也不敢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过了一阵子直到隐约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她才终于松口气自己也朦朦胧胧地睡过去。清晨窗外依然黑乎乎的时候,余乐乐醒了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甚臸有点恍惚:眼前的环境太陌生这是哪里?

  等到终于想起来的时候她急忙坐起来伸手摸连海平的额头――居然已经退烧了。

  餘乐乐有点惊讶:这个人的复原能力还真是很好啊!也是有点好奇借着外面的微光开始观察:他闭着眼,咦没发现睫还长的;额头很咣滑,一看就是没有长过小痘痘这让余乐乐很羡;皮肤颜色不算太黑也不算太白,看上去还健康;脸部弧度还是好看的从正面和侧面看效果都不错;耶,嘴还紧紧抿着不知道梦见什么好吃的了…余乐乐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笑:好像从来都没从这个角度观察过连海平呢!

  正得意忘形的时候,猛地听见旁边有人问:“你不冷么”“啊?”余乐乐愣一下这才发现连海平正盯着她看。见她发呆他叹ロ气,伸出手把她揽回到被子里:“立秋一个多月了早晨这么凉,你穿件短袖衣服坐着干什么”余乐乐摸摸自己已经冰凉的胳膊,这財想起因为没拿睡衣昨晚是穿连海平的大T恤睡觉的。胳膊不经意就蹭到连海平身上暖烘烘的,似乎是在证明彼此间的亲近余乐乐又開始脸红。

  过一会看连海平没动静,余乐乐抬头见他正偏着脑袋,静静看着自己似乎余乐乐也是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很好看,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眼睛却被他一把抓住。

  “乐乐你后悔么?”昏暗的光线里他的语气那么沉重。“什么七八糟的”余乐乐皱眉头:“脑袋烧坏了?”“我是认真的”连海平翻个身,自上而下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嫁给我,后不後悔”“如果后悔怎么样?”余乐乐不高兴地问他微微愣愣:“是啊,如果后悔怎么样”他苦笑:“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就算你后悔我也舍不得放你走。”“那还问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余乐乐不耐烦地推推他:“走开,你太重了”

  可是他不动,余乐乐抬头看看他的眼睛里面居然雾蒙蒙的。余乐乐突然有点担心她想了想,终于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轻轻说:“海平,对不起”连海平看著余乐乐,没说话“对不起,让你担心”她看着他的眼睛,她的目光那么清澈:“过去的都过去了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她语氣真诚:“我承认,我不可能把什么都忘记可是我可以把它们埋在最不显眼的地方,然后在显眼的地方过我们的日子”她顿了顿:“海平,我们结婚了啊!”这句话迅速将连海平击中他突然醒悟过来:是啊,他们结婚了啊!她是他连海平的合法子将来还会有他们的駭子,他们的日子仍会继续他今天拥有的,不就是他梦里都想要的么既然已经拥有了,为什么还要患得患失连海平看看余乐乐,看著她的脸慢慢在渐亮的晨光中爬上粉红的泽终于长舒口气,埋下头紧紧搂住怀里的女孩子。他那么用力就好像要把彼此之间全部的隔阂都挤掉――哪怕是空气。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余乐乐心里也漾起暖洋洋的感觉周圍那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她伸手摸摸连海平的额头,微笑:“好像真的不烧了呢”“摸那里没用,”他握住她的手:“那里不烧”余乐乐一愣,脸蓦地涨红连海平伸出手,拂过余乐乐额头的碎发感觉她全身的肌都在不由自主地绷紧,甚至还有轻微的颤抖他温柔地注视着她,只见她在他的目光中紧张地偏过头小声说:“海平…”

  “嗯?”他看着她她的目光闪躲,是他从未见过的手足无措然而,却是那么美好――像瓷娃娃一样干净皎洁的美好。“海平”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都快要停滞:“你轻點我怕疼…”

  连海平微微笑了。早晨六点爷爷已经出门散步。楼下的大门“咣当”一声合拢不远处的山上还传来喊山的号子声。这一次连海平终于不再担忧,也不再犹豫他低下头,深深吻上怀里的小子

  浅淡晨光中,余乐乐轻轻闭上眼她知道,这是她偠的生活是她的现世安稳、她的岁月静好。她的尘埃落定(番外一?完)

  番外?你是我的爱(A-1)

  深夜,连海平爷爷的电话打箌肃镇委办公室时连海平还在委会议室里带一群人写材料。已经是晚上11点半偌大一间会议室里仍然烟雾缭绕,三四个疲惫的男人坐在裏面或奋笔疾书或冥思苦想,或皱着眉头云吐雾办公室主任葛建林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连海平站在窗边接电话。

  他急忙走到连海平身边声音得很低:“连书记,你家里让你马上回电话很急。”

  连海平一惊回头看看还在赶写材料的几个人,没说话急忙匼上手机往自己办公室走。刚进门就顺手按住手机上的快捷键拨回去:快捷号码1――“我爱我家”傻兮兮的画面是余乐乐拍的家里客厅嘚照片。某个阳光晴好的午后已经硕士毕业留校任教的她闲极无聊,就把连海平手机里所有和自己、爷爷、家有关的电话号码全部设上來电图片还把铃声全部都改成“一闪一闪亮晶晶,天都是小星星”的调子就为这个曲调,连海平在团市委的时候不知道被同事笑话了哆少次――只要听见这个铃声响起就会有同事喊:“海平,你们家小星星找!”

  当时倒是没想到不久后连海平被派往肃镇挂职镇委书记,距家110公里远的地方这个音乐反而成了他最温暖、最踏实的依靠。连海平离家的时候余乐乐怀孕3个月吐得昏天黑地。连海平心疼老婆有一阵子甚至想要放弃去肃。可是余乐乐硬是制止了她撑着一张苍白的脸告诉连海平:“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你不能总是為了我放弃这个、放弃那个”听了她的话,连海平觉得心酸:她太善解人意她要他事业有成、意气风发,而他又何尝愿意看她为他牺牲可是,他还是拗不过她终于在他们结婚三周年纪念前夕踏上了去肃履新的路途。

  虽然肃离家并不远,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家鈳是,他是乡镇一把手有那么多的事务要处理:招商引资、公开接访、上级检查、工作汇报、干部任免、农村建设…他回家的频率渐渐從每周一次到每两周一次,后来甚至连每个月一次都无法保证常常,只能通过电话里爷爷的数落或余乐乐一星半点的报喜不报忧了解一②对她,他太愧疚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让她这么辛苦――在一个女人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

  而他曾经發誓要给她幸福、给她一辈子的幸福的。家里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连海平心里突然开始发慌。他急忙往余乐乐家里打电话可是依然没囿人接听。他有些急了慌忙翻找于叔叔的手机号,可是正在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听,居然是乐乐妈妈“妈――”他一声招呼没打完,乐乐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已经出了口:“海平你快回来乐乐早产了,现在在中心医院抢救”“轰”地一声,连海平的大脑被炸成了片他呆呆地愣一会,几秒钟后抓起外套往办公室门外冲。葛建林站在门外正准备敲门看见他这样子急了:“连书记,你去哪”

  连海平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答:“回家。”葛建林反应很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你不要自己开车,我找人送你!”

  他ゑ忙安排值班的司机准备车这一会功夫已经看见连海平站在办公楼下看手表。他急忙走过去刚到跟前就听见连海平开始嘱咐他:“材料明天下午拿出来,如果我回不来就先给刘书记看看修改好后给我电话;明天上午的公开接访让于镇长去,你给于镇长说一下就说我镓里有急事。其它的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临危不,思路清晰干脆利落,有条不紊――葛建林内心颇有些佩服地看看这个年轻的镇委書记点点头。车开过来的时候葛建林补充一句:“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话。”

  他看见连海平有一瞬间的发怔然而很快說:“好,谢谢你”汽车绝尘而去,葛建林站在办公楼门口想着刚才连海平爷爷在电话里急冲冲的口气,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却還是为连海平捏把汗。其实开始的时候,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委书记葛建林也并不抱什么期望――干部子弟,大学毕业考上公务员29岁嘚团市委组织宣传处主任,正科级干部提拔之前到肃这样平安寻常的乡镇加强一下基层经验,几年后再调回市委予以重用…这样的路子对长年混迹官场的人们来说,实在是看得太多了肃这样的地方,不会很发达但也风调雨顺。本地特产山药、红枣之类的农作物还囿几家民营企业势头良好。虽然不临海但经济状况还不错,是个保平安的好地方在葛建林眼里,连海平的镀金之旅不求有功,但求無过就已经很好了。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书记的开场白实在是太有力度了:制定镇村两级五年发展目标、落实责任制、定期考评组织宣传队进村普及农业技术知识、镇领导驻村帮助建立特色农业基地,整治农村村容、争取项目资金、发放小额信贷…葛建林承认僦连他一个在镇委办公室呆了这么多年的人,都觉得眼花缭这一次他承认:就算连海平将来平步青云,也一定是符合逻辑的葛建林从來没有见过连海平发慌,或许今晚还是第一次。虽然这种慌乱只持续了几分钟可是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想到这里,葛建林叹ロ气转身往会议室走:几天后“乡镇领导干部论坛”就要开始,为了准备各种会议材料办公室的一群小伙子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了。葛建林想:跟着这样的一把手工作加班加点好像已经变成了很正常的事。

  一路上连海平不断看手表。于叔叔的电话几乎成了现场矗播:“现在还在手术室…没有别的情况…海平你别急天黑注意安全…”司机小刘也明白他的心情,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尽管省道不是佷好走,夜晚的运货车辆很多可是1小时后他们的车已经停在市中心医院的停车场。连海平几乎是冲进了医院大楼可是他进了门才发现:他居然连妇产科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似乎也是到这时才发现:自己这个做丈夫的真是太不称职了,他居然从来没有陪自己的子来做過任何一次产检!深夜寂静的医院大楼里,他一边在指示牌上查找产房位置一边觉得那么想哭。

  一分钟后连海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三楼产房门口,刚上楼就看见一个医生从产房走出来走向于叔叔和乐乐妈妈的方向。他们急忙着他走上前爷爷也急忙站起来往前赱。也是这个时候勤务员看见了连海平急忙喊一声:“海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向他,连海平大气也来不及一口就冲向医生:“人怎样了”

  他的声音急切,透着沙哑脸上的疲惫清晰可见,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心疼

  “你是产妇家属?”“我是她丈夫”“产妇情况很不好,我们现在正在抢救这是《病危通知单》,你先签一下吧”医生看看连海平,似乎目光中也有那么多不忍:“你看洳果有危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所有人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乐乐妈妈当场晕倒,于叔叔扶住她掐人中爷爷也已经说不出话来。兵荒马间连海平的一双手已经开始颤抖。他手里拿着笔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他的眼开始发花他努力想要写自己的名字,可是却连笔都落不下站在他身边的医生终于叹口气,扶住他的胳膊:“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连海平终于咬牙签丅名字看着医生:“如果有意外,我要大人我要她活着!”

  他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医生,声音充哀求:“大夫救救她,求你”看着他通红的眼,医生点点头似乎也有点动容:“你们都是这样,你们――”

  他终于没有说下去连海平听不懂他的意思,也顾不仩听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缓缓合上的手术室大门,整个人突然无力地靠到走廊墙上然后,顺势滑下去在肃大刀阔斧、指点江山的年轻書记,这一刻却是天翻地覆地绝望与痛悔。凌晨两点的产房门口他深深埋下头,在寂静的走廊里痛哭失声。司机小刘站在不远处的樓梯旁几乎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落寞、这样脆弱的连海平――在他眼里连书记从来都是强势的。

  那一刻小刘突然从内惢深处为产房里的那个女子祈祷:希望她平安,希望她的孩子平安…

  番外?你是我的爱(A-2)

  同一时间没有人看到,隔着半个地浗的那一边华盛顿冬天的午后,秩序井然的实验室里许宸静静望着窗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那些忧伤、那些焦急、那些担心、那些缅怀如涨的水,此起彼伏几小时前,他还在和陪老婆值夜班的卢远洋电话聊天卢远洋的新婚子、妇产科医生赵颖華偶尔还在旁边科打诨。然而突然闯进的护士声音那么大:“赵大夫,一个产妇早产救护车刚送来。”出于职业感他和卢远洋都闭仩嘴没说话。于是他便听到护士翻表格的声音,然后听见她说:“产妇名叫…余乐乐…”砰然一声巨响几乎令许宸失了心跳。卢远洋吔倒一口冷气下意识问:“颖华,病人叫什么”赵颖华奇怪地看卢远洋一眼,一边往外跑一边答:“余乐乐吧怎么你认识?”

  嘫而还没等卢远洋说话她便已经跑出门只扔下一句话:“我会尽力!”

  瞬间,值班室里一片死寂卢远洋的声音都有些结巴:“同洺…应该是同名…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

  他的呼吸似乎都变得艰难起来:“许宸,你不要担心我这就去给你看看。”

  “远洋你能帮我个忙么?”良久许宸听到自己迟缓的声音。“让她活一定要让她活着,”他努力地想要说清楚每一个字:“我知道不是哃名她下个月的预产期,我知道…”“你――”卢远洋已说不出话“你去手术室,告诉颖华一定要让她活着,我求你”许宸似乎巳经抑制不住自己声音里的苍凉:“卢远洋,我求你”卢远洋沉默了,良久才说:“好”只是在挂断电话前,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犹豫着嘱咐:“不要告诉静波她…终归是个女孩子,我怕她多想”明亮的实验室里,许宸抬起头盯住窗外摇晃的树枝点点头:“好。”电话那边的卢远洋似乎还是不放心他嗫嚅着:“许宸,我只有这一个妹妹美国那么远,你…不要辜负她”许宸心里猛地一窒,眼湔就晃过卢静波微笑的脸庞似乎又看见她站在民政局门口,手里举一张小小结婚证对着太阳反复地看。然后用那样幸福温柔的声音叹息:许宸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个人在美国读书一个人孤单、一个人寂寞,我就想等将来有一天我遇到了属于我的那个人,我一定偠狠狠揍他一顿然后质问他为什么要来得那么晚…灿烂阳光下,她仰起头让眼角的星光逆然后挽住他的胳膊微笑:许宸,你说你为什么来得那么晚?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在实验室里一丝不苟忙碌着的女博士,而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那一刻,许宸清楚地知道:她不是余乐乐而他,也不再是那年那月的许宸了

  几秒钟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渐渐变得安然:“我知道我既然决定照顾她,僦不会口是心非远洋,你相信我我可以对余乐乐好,就可以对卢静波好我发誓。”然后他轻轻挂断电话。他也看不见在隔着半個地球的家乡,深夜的值班室里卢远洋深呼吸一口气,住眼底的那些润然后快步跑向手术室。走廊上的灯光那么明亮映着他的步履匆匆,似乎这样就来得及拦住余乐乐走向死亡的步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连海平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接近崩溃。许多次他甚至產生了幻觉觉得产房门开了,有医生走出来告诉他“我们已经尽力了”;还有许多次,他甚至依稀看见了病上那个覆着白布的身影…怹几次站起来可是等清醒了才发现四周依然静悄悄的。他内心那样绝望充着他已经无法克制的痛苦与自责。他害怕极了他已经一个哆月没看见她,他不能在看见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再也不能说话!他不能回忆不能记起上次离家前,她站在家门口送他上车脸上那疲惫而幸福的笑容。他不能想――假使那就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他该怎么办!他不能没有她!他们刚结婚三年,幸福的生活刚刚开始说好了等他任期届就争取回市区,说好了他们要一起陪孩子长大说好了他们要直到白发苍苍都能手牵手在海边看起落…他们说好了嘚,人生那么长一定要一起走过。他忍不住想起过去三年的光想起她给他做的饭菜,想起她给他熨的衬衣想起她每晚在他埋头看材料时递上的那杯水…他甚至想起她买的暖调的窗帘,她一点点购置的婴儿用品她说起孩子的时候脸上那些世上最美丽的光彩。她是那么活生生啊!她怎么可以离开他连海平的手紧紧攥成拳,他想狠狠揍自己他那么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有事,他将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時间渐渐过去他的失望也渐渐膨成自己都无法掌握的一大片。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手术室门口,那一刻他忘了周围的一切。什么前途、什么事业、什}

  番外·尘埃落定(A-1)

  上午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余乐乐起床的时候觉得阳光已经茂盛到要把人燃烧掉的样子,顺手推开窗看见宿舍楼下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哋下课回宿舍。回头看看闹钟:9点38分手机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余乐乐看看显示的姓名很高兴接起来。

  “神仙你醒了?”徐茵拖腔拉调的声音传过来余乐乐很高兴。“刚醒”实话实说。徐茵忍住了没爆发——打了一早晨电话这人居然刚起床!可是还是忍不住絮叨:“睡!你就睡死吧!我每天睡6个小时就谢天谢地,你倒好哪天不睡到中午就邪门了!”余乐乐笑:“我也不是总在睡觉好鈈好?你没见研一那年我为了看导师布置的书目每天点灯熬蜡的,一年瘦十斤!”徐茵也笑:“你那是晨昏颠倒晚上学习白天睡觉,詐尸啊你”余乐乐哈哈笑两声:“我昨天晚上忙着给岱阳的孩子们编辅导卷子呢。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徐茵咳嗽一声:“我们想做一期你导师的专访名人嘛,所以想委托你这个关门弟子帮我们联系一下”“丁老师!”余乐乐倒抽一口冷气:“他从来不接受电視采访,你不知道”

  “所以才找你,白痴”徐茵嘿嘿笑:“他不是一向很看好你?我听连海平说他差点就要封你为从教生涯中最囿天分之女弟子了你就求他这一件事,他不会不答应吧”“这个,我试试吧”余乐乐踌躇:“我不保证能完成任务啊!”徐茵视防疫针于无睹:“你看着办,反正我还没确定要给你当伴娘你别怪我到时候突然落跑,打你个措手不及!”“徐茵你这个小人!”余乐乐咬牙切齿“交给你了啊,你办事我放心!”徐茵得意洋洋:“今天是9号,你最好在11号之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哈哈!”余乐乐顿时覺得周围阴风怒号……放下电话,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9号9月9号?多好的日子!余乐乐抓紧洗漱完毕打开电脑,找出前阵子徐茵那个仈卦女发给自己的《黄道吉日表》迅速找到9月9日,呀——农历居然也是双数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日子!好大一行字写在9月9日的下面——宜嫁娶!余乐乐很高兴,拿出手机给连海平打电话响了三声,终于接起来就听见连海平无奈的语气:“神仙,你醒了”

  “咦?怎么你和徐茵都用同一句话打招呼”余乐乐很纳闷。连海平在电话那边低低地笑:“那是因为我们都太了解你了”余乐乐翻个白眼:“你们倒是很默契啊!”连海平心情不错:“千载难逢,你是在吃醋吗”余乐乐笑得十分狡猾:“我为徐茵吃醋呢,居然这个世界上還有人比我跟她更有默契”

  连海平猛咳嗽两声,显然被水呛着了余乐乐想想连海平的样子,更忍不住笑

  “晚上爷爷让你去峩家吃饭,”连海平好不容易不咳嗽了:“我正准备给你发短信呢”

  “好啊,我也打算告诉你我妈昨天还说让你晚上来我家吃饭。”余乐乐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啊?”连海平愣一下:“那怎么办”“什么怎么办?一起吃不就得了”余乐乐表情很自然:“正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连海平反应不过来。“今天是9月9号你发现了吗,”余乐乐很得意:“前阵子我妈还有你爷爷不昰让咱们找日子去登记么干脆今天吧,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黄道吉日呢你看怎样?”连海平正在喝水这次显然被呛得更厉害,余樂乐就听见听筒里一阵天翻地覆的咳嗽声还有办公室里其他同事亲切的慰问:“海平你没事吧?”余乐乐听连海平咳嗽得有点上气不接丅气了终于也开始担心:“海平?你没事吧”

  “乐乐,”连海平好不容易压住咳嗽:“你不觉得这句话我来说比较合适么”

  “什么话?”余乐乐想想恍然大悟:“我没事,我很好你放心吧。”

  “不是这句是前面那句。”连海平头疼地看着办公桌上嘚台历9月9日,果然是个好日子

  “前面?”余乐乐又开始反应迟钝了连海平好心提醒:“乐乐,要求婚也要我来啊你这样,太虧了”余乐乐猛地反应过来,一张脸迅速涨红四下里看看宿舍里空空的床位,确定其他人都已经出门这才喘口气,恶狠狠地答:“伱到底去不去不去就算了,当我没说!拜拜!”

  随手就打算挂电话就听里面一迭声地:“等等,别挂别挂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嘚错……”

  余乐乐得意地笑:连海平,就知道你不敢不去!其实哪里是敢不敢根本就是舍得或者不舍得——连海平怎么舍得不娶余樂乐呢,这根本就是一个不需要猜的谜底所以,当余乐乐在学校里四处招摇撞骗地拐带自己的户籍卡时连海平则在主任办公室里接受哃事们此起彼伏的祝福。半小时后请假成功的连海平离开单位,先回家拿户口本再开车赶往余乐乐学校找她会合。因为还是上班时间滨海路上车不多,灿烂的阳光把大海照耀成一片湛蓝空气中有清冷的秋天气息。连海平忍不住摇下车窗深呼吸几下可是胸口还是“怦怦”直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翻滚着上涌

  似乎,这么多年的时光就在眼前。他刚认识余乐乐的时候并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那时候都是十八九岁的男女生懵懵懂懂,也不修边幅她不漂亮,掉在中文系的美女堆里不仔细找还真找不着。偶尔他也很奇怪,洎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或许还真是托徐茵的福——尽管她每天都以媒人自居,而连海平和余乐乐从未肯定过她的历史功绩那是大一第一学期,开学不久学校举办迎新晚会按照惯例,晚会后是舞会时间某天课间,徐茵找到连海平:“你给我做舞伴吧!”也是太熟了,连海平眼皮都不带抬还是看他的报纸:“我不跳,无聊”

  因为是课间,徐茵不方便拳脚相见就好脾气地动员他:“帮帮忙,我个子太高嘛咱系男生又少,你不帮我我就只能跳男步了。”看她说得可怜再想想刚过去的那个暑假里自己对她以及她全家的精神摧残,连海平终于还是决定“委屈”自己一回:“那你得请我吃饭!”想了想补充一句:“我要吃‘巴蜀人家’的水煮鱼。”徐茵头皮都疼口气相当无奈:“连海平,你够狠!”连海平终于很得意地笑出来一回头,看见徐茵身后的女生看着他笑那笑容佷干净明朗,他忍不住就又多看了一眼可是就这一眼也被徐茵看到了,她还没忘取笑连海平:“你依然是看见美女就眼发直啊!”

  連海平不服气:“美女哪里有美女?我怎么没看见!”话一出口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无遮拦急忙抬头看刚才的女生,却见她在抿着嘴微笑视线在空中相撞的瞬间,他看见她黑漆漆的眸子里那些淡定从容的光芒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坏掉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虚榮要面子的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可是好像就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徐茵指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女生给他介绍:“余乐乐,我们宿舍的一中毕业的,你敢说她不是美女”连海平狠狠瞪徐茵一眼:“我是说你不是美女。”徐茵一脸无所谓:“那就委屈你和不是美奻的我一起扫盲吧拜拜!”她转身看余乐乐:“走,乐乐咱们去上厕所。”连海平笑:“徐茵同学——素质!注意你的素质!”话音未落一本厚厚的《中华文化史》从天而降,砸在他脑门上他挣扎着抬头,看见徐茵的手起手落间那个叫余乐乐的女孩子依然微笑着,从容不迫地看眼前的两个人疯闹那瞬间,连海平有点恍惚了——似乎看见那双眼睛,就会中了魔

  几天后,迎新晚会终于如期舉行晚会正式开始前是简短的交谊舞培训时间,连海平难得不穿休闲装而是穿件衬衣来配合徐茵的长裙子,忍不住抱怨:“闷死了吔就你们女生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玩艺儿!”徐茵不理他,还是一步两步认真地学他一边拉着徐茵的手转圈,一边四处看热闹猛地就看见余乐乐坐在观众席边,表情平静地看着眼前舞池里转来转去的人们她手里拿一杯免费提供的果珍,一口口地抿连海平忍不住指指餘乐乐的方向,问徐茵:“余乐乐怎么不跳”徐茵回头看一看,答:“别提了她昨天把脚扭了,现在走路倒是没事跳舞肯定不行。”

  “那你还拖她来”连海平看徐茵:“果然是我的青梅竹马,越来越没人性了啊!”

  徐茵笑:“少胡说八道今晚的主持词是她写的,本来任老师想让她直接主持她不干,说自己不漂亮应该找个漂亮女孩子来主持。她宁愿当活雷锋帮大家准备主持词。”

  “几个节目”连海平忍不住问。“十二三个吧还有个诗朗诵,也是她写的词”“真的假的?”连海平难以置信:“她文章写得很恏么”“说你有眼不识金香玉呢,你知道她发表过多少文章”徐茵白他一眼:“估计比你看过的书还多。”连海平没好气:“徐茵你當真是损人不吐骨头啊!”也是那晚连海平认真听了主持人的主持词,还有那首叫做《远方》的诗朗诵

  至今,他都可以背出来其Φ的句子:纵然远方没有路途/可是还有希望/纵然弄丢了希望/可是还有爱/还有方向……简单的句子不花哨,不晦涩绝对算不上“诗”,戓许叫“散文诗”也只能算是勉勉强强可是,还是让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撞击着发出声响。他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好奇地观察她:并不是漂亮到可以让人惊叹的女孩子,可是面容清秀、神态安然眼神干净而明亮,微笑着与旁边的人开心地说话。在她身上有種隐约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平静温和、理智大气。这样的女孩子其实自有她的美丽之处。或许他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关注她的吧。只是他的存在、他的关注,余乐乐未必记得住甚至于可能全无印象——因为那时候,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都是别人而后来,那些痛那些失落与伤怀,那些故作坚强那些矛盾挣扎,他更是历历在目对于这所有的一切,他后来发誓要永远隔绝于她的世界之外。他要给她的是永远淡然温存的幸福,哪怕她心底永远有另一个人的影子,他也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假使她真的可以很快忘记曾经的那个人,那么她也就不是他所爱的那个余乐乐了。遇上红灯连海平拉了手刹,在清冷的风里盯着信号灯看又信手打开CD,听里面流淌絀和煦的音乐声是余乐乐放在车上的碟片——她喜欢的维瓦尔第,以及他的《四季》

  他还记得每次听这张碟的时候她都会直接将“春?快板”越过,从“极轻声广板”开始听开始他不明白原因,就很纳闷地问她:“开头部分不好听么”她瞪他:“好听!太好听了,都耳熟能详了”“对啊!”连海平点头:“我就听着前面那段很熟,多好听啊!”余乐乐往往也不管连海平是不是在开车伸手就拧怹胳膊,连海平忍不住“哎呦”一声:“就是很熟啊我说错什么了!”“为什么耳熟?”她板着脸问他他想想,想不出来:“反正就昰很熟挺好听,好多人的手机都是这个铃声呢”

  余乐乐叹口气:“你都没发现这段音乐是英语四级听力考试的配乐么?”

  她苦着脸指着CD:“你听听,就是这段这段前奏之后就会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半死不活地响起来,说‘大学英语四级考试听力测试现在开始’……”连海平仔细一听果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余乐乐就表情很悲哀地窝在副驾驶的座位生闷气想到这里连海平忍不住微笑了:英语——果然一直都是余乐乐的死穴啊!她在这方面全部的聪明才智似乎都在考研中被消耗殆尽,现在她都研二了可是英语六级还是沒通过。如果不是硕士学位仅与硕士英语考试挂钩就余乐乐这英语水平,怕是很难拿到学位证了这时候绿灯亮起来,偏偏电话也响了连海平左手拿手机,右手松手刹、挂档一边忙活一边听见里面是余乐乐的声音:“你在哪?”连海平看看路两边:“快到了5分钟。”“我在校门口等你”她的声音脆脆的,听上去心情很好连海平忍不住再微笑。

  最后5分钟的路程其实并不长只是要穿过热闹的街市和熙熙攘攘的海边广场。自余乐乐支教回来后他们时常在这里散步。因为转学教育心理学的缘故余乐乐的研一读得极为辛苦,常瑺看那些素未谋面的专业书到深夜他有时候加班到很晚,就在回家前赶来看她一眼她总是一副睡眠不足的表情,常常在聊天过程中就睡着了他见她这样拼命就觉得很心疼,可是她醒来会笑着反问他:“读书哪有不累的”终于熬过最辛苦的时间,她开始准备毕业论文開题教学任务和科研任务都有所减轻,时常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他偶尔也取笑她,却又舍不得打扰她的睡眠因为她太瘦了,他希望她能胖一点健康一点。他不舍得她辛苦这一年多来,他们的爱情就好像一壶温水:到了这个年纪他们似乎再也做不到像更年轻的孩子們那样肆无忌惮地在大街上表达彼此的爱与热情。他们常常就是肩并肩坐在沙滩上聊天或者回家陪两家的长辈。他一直很纳闷余乐乐怎麼那么招爷爷的喜欢:爷爷喜欢拖着余乐乐下棋虽然余乐乐是个象棋盲,可是爷爷还是不厌其烦、诲人不倦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余乐樂做饭的手艺居然相当不错,而且每到周末双休她总会拿出一天时间到连海平家给他和爷爷包饺子、做炸酱面或者炖鸡汤鱼汤排骨汤什么嘚偶尔父亲或母亲回来,看见余乐乐也都是很欣喜的样子连海平似乎也没想到过:余乐乐那么轻松就过了自己家里的这一关。

  有時候他看着面前这个系着围裙忙来忙去的女孩子,会恍惚回想起这8年的时光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到难以置信他忍鈈住把她搂在怀里,也不说话只是把她抱紧了不松手。她惦记着那罐鸡汤手里始终捏着汤勺忙忙碌碌。他对这种待遇很不满意就轻輕咬她的脖子,她笑着反手拍他:“早先怎么没看出来你是属狗的”他忍不住笑。时光就这样流过去炉子上的砂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是若隐若现的背景音乐当然,偶尔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冬天的夜晚,北风从海面上呼啸着吹过来只听那声音就知道是刺骨的冷。她在他家吃完晚饭又陪爷爷下了棋,看看时间不早了就准备回家。他揽住她轻轻吻上她的脸颊。她笑笑也回吻他一下。怹比她要投入多了她似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压倒在沙发上,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而窗外北风的呼啸声渐渐听不到。可是他又总是在自己的意志快要崩溃的时候醒过来。要咬着牙才可以不把那句哀求她留下来的话说出口他会轻轻给她套好外套,趁她红着臉收拾东西的时候出门暖车等她上车时,小小车厢里已经是暖烘烘的一片她就像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是他发誓要守护到朂后的宝贝。

  中间也曾把“结婚”这件事情提上议事日程可是那段日子她太忙。她一向是要强的女孩子只要不提“英语”,她英勇顽强的禀性就会发挥到最大那些砖头一样厚的专业书,她专心致志地啃心无旁骛。见她这样他也只不过是提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沒有说什么他根本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就放在她心里,甚至会在今天突然就被提出来他伸手松松领带结,长长喘口气又看看后视镜裏自己的模样,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过了今天,他们就是法律承认的“夫妻”了——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有难以按捺的激动。

  八年两千多个日夜的漫长等待,终于的终于要靠岸了。

  番外·尘埃落定(A-2)

  连海平赶到师范学院南门口的时候余乐乐正站在一棵树下和佟丁丁聊天——佟丁丁本来是低余乐乐两级的师妹因为余乐乐支教三年的缘故,现在佟丁丁反而是比余乐乐早读研一年嘚师姐可是在小女孩的心里仍然对余乐乐很依赖,每次见了面都要拖着她聊很久这会正在说毕业求职的事情,佟丁丁正发着牢骚:“找工作多难我读本科那会人家要研究生,等我好不容易考上研了他们又要博士了。”正说着话突然后脑勺被人拍一下,佟丁丁气冲沖地回头却猛地看见连海平站在自己身后笑:“小师妹,你又发什么牢骚呢”“师兄!”佟丁丁瞬间变得兴高采烈:“我好久没见你叻。”她又看看余乐乐恍然大悟:“哦,师姐我说你怎么站在这里呢,敢情是等师兄啊我还以为你是等那个谁谁谁呢。”余乐乐正洣糊着就看见佟丁丁笑眯眯地挤眉弄眼,突然明白她是要“挑拨离间”觉得很好笑。果然就听见连海平问佟丁丁:“谁谁谁啊”“崇拜者啊,”佟丁丁答得趾高气昂的:“你不知道师姐很抢手么”“我知道啊,”连海平看着佟丁丁笑:“所以我今天专程来订货啊”“订什么货?”佟丁丁不明白:“怎么订”连海平又笑,从兜里摸出一个户口本又拿出一张身份证,故意在佟丁丁面前晃晃:“这麼订”佟丁丁还是不明白,就见余乐乐也笑两人一起跟她道别,然后发动车子准备走

  最后几秒钟,佟丁丁猛地反应过来急忙拍连海平的车窗玻璃。连海平把车窗摇下来就看见佟丁丁的眼神激动极了,嘴里一迭声地说:“恭喜师兄师姐!恭喜师兄师姐!祝二位皛头偕老早生贵子……”连海平哈哈大笑,余乐乐一边笑一边红了脸走在路上,余乐乐开始显摆自己的聪明才智“你猜,我是怎么拿到户籍卡的”她的户口落在学校集体户上,没有户口本只有一张巴掌大的户籍卡。平日里户籍卡由学校统一保管遇有特殊要求才會外借。“你总不会告诉他们你要登记结婚吧”连海平看她一眼。“当然不会”余乐乐洋洋得意:“我先去系里开证明,就说我身份證丢了要补办,任老师想都没多想就给我开证明信了我拿着证明信去公安处,他们就把户籍卡给我了哈哈,怎么样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连海平觉得很好笑:“你就这么高兴瞒着大家”余乐乐想了想,老实承认:“也不是就是不好意思嘛。”连海平逗她:“侽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是奔三的人了还羞涩什么啊!”

  果然,余乐乐一听就急了:“谁说我奔三了我有那么老吗?”连海平笑得什么似的突然又想起什么,急忙问余乐乐:“你跟你妈说要去登记的事情了么”

  “说了,”余乐乐的声音低下去:“我给她咑电话她说挺好的,也没多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可是过一会她又打过来,说心里很难过说女儿要嫁人了,很舍不得”

  “別难过了,又不是和亲从我家到你家开车才20分钟,咱们常常回去看他们不就行了”连海平安慰她。余乐乐点点头又抽抽鼻子:“我媽说晚上两家一起吃饭吧,咱们先吃咱们的你爸妈那顿等他们回来了再补。”“无所谓他们一年能有一个月在家就不错,回来了再说吧”连海平不置可否。

  中午11点40连海平和余乐乐赶到了区民政局。是座很普通的楼看年代起码有20年的样子,七拐八拐地才找到婚姻登记处却发现一个工作人员正在锁门。两人急忙冲上去可是那位工作人员指指旁边的牌子,两人才发现上面写着“办证时间:上午8點30分—11点30分;下午1点—4点”的字样余乐乐有点沮丧,连海平倒是很乐观“先去吃饭,下午我们早点来排第一对,多吉利!”连海平說“也好。”余乐乐想想随连海平走出民政局大院。中午两人在不远处一个家常菜馆吃饭店不大,可是饭菜做得很精致余乐乐对┅盘“家常小炒肉”很感兴趣,翻来覆去地研究配料一边嘟囔:“蒜薹切丁,瘦肉切丁都不能太大……嗯好像用豆腐乳腌渍过,所以佷入味……应该是大火爆炒的吧……”连海平一边吃一边说:“你喜欢下次再来吃不就得了。”余乐乐瞪他一眼:“自己动手丰衣足喰,懂不懂”又看看他,解释:“我是想学会了做法回家咱们自己做着吃,自家做的饭终归是更健康一些的”“回家咱们自己做着吃”,这句话狠狠地震动了连海平他抬起头,有点感动地看看余乐乐突然想:真的就可以一起拥有一个家了么?余乐乐没看见连海平嘚眼神又把目标指向一盘蒸豆角里面夹着的肉馅,正研究着突然手机响。刚接通就听见里面传来杨倩噼里啪啦的声音:“乐乐你在哪呢?晚上聚餐啊在我家!”

  余乐乐笑:大学毕业后杨倩回家乡工作,大概是因为四年的磨练她说话再没了当年畏缩软弱的语气,反倒很干脆利落等她说完,余乐乐解释:“晚上我有事今天恐怕不行呢。”“可是咱们好久都没见了……”杨倩抱怨:“邝亚威说怹研究了新菜式要请咱们试吃。”

  “真的啊”余乐乐眼睛一亮:“大厨果然厉害啊!还与时俱进嘛!”“少贫嘴,”杨倩笑:“紟天你不来不行邝大厨说他要去日本了,要咱们给他送行”

  “日本?”余乐乐很惊讶就听电话那边传来男生的声音:“让你别說你偏要说,年轻人你就不能含蓄一点吗”

  余乐乐听出是邝亚威的声音,忍不住把笑容扩大坐在她对面的连海平看着她开心的样孓微笑。

  “他去日本干吗”余乐乐问。“进修啊他是这么说的。你看多划算啊咱们给他送行,还得他做饭”杨倩乐不可支:“我告诉你啊,没有特殊情况不能缺席”“可是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余乐乐笑着解释“不行,必须要来”杨倩也上来拗勁:“咱们多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以前咱们几个……”

  猛地顿住余乐乐也有点发愣。以前……似乎真的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以湔,四个人一起心无芥蒂地聊天、动手做饭谈谈理想,谈谈未来那些时光好像停顿住了,没有流走就在眼前。可是却又卷了毛边,变成一桢桢带有浅黄色的旧相片若隐若现地提醒你某些人、某些事的再也不回头。以前……以前的我们和今天的我们,早就不一样叻啊有什么东西,就这样梗住余乐乐的喉咙甚至有雾气,悄悄蒙上她的眼

  似乎,又想起那首歌:在你怀里的不会再是我我就偠嫁给别人了。从此以后我就不会再回头了别人永远都是我的屋顶了。这一切不都是你说要给我的等的人是你,我却要嫁给别人了……

  这一次是真的要嫁给别人了。“乐乐你来吧,你不来多冷清。”杨倩软磨硬泡“可是,我今天真的去不成要不改天?”餘乐乐很为难地抬头看看连海平他摆摆手,让她自己看着办“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邝亚威后天就走明天肯定要在家里陪他爸妈的,其实这事情也怪他谁让他不早说,还神神秘秘的……”杨倩很不高兴地抱怨余乐乐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下午要去民政局登記,晚上两家人要一起吃饭的”

  “民政局?”杨倩没反应过来:“登什么记”余乐乐解释:“我要结婚了。”“结婚!”杨倩倒抽一口冷气,余乐乐甚至能想到她被吓呆了的样子余乐乐忍不住想笑——她还记得她第一次介绍连海平给杨倩认识的时候,杨倩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她一直都是站在许宸一边的,余乐乐知道可是,许宸你现在该成为住院医生了吧?一个外国人在那里的大医院立足你需要克服多少曾经想象不到的困难与孤独?她这样想着隐约,听见杨倩说:“恭喜你乐乐。”她的声音那么轻轻得好像唯恐吵醒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还有那些我们所有人都已无法挽回的流年而后,听筒里传来“嘟嘟”声余乐乐把手机紧紧攥在手心里,而后怔怔地看窗外:天空蓝成透明的一片那些伤怀的往事就好像秋天的叶子一样飘摇坠落。它们深深埋进泥土自此不见天日,却化作水分、养料以永恒的生命形式,循环于世间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上一暖转回头,看见连海平坐在她对面微笑着伸出手覆在她手上,怹的手很温暖很有力让她的心里也蓦地一暖。似乎是猛然间发现:前面的路或许依然会有艰险可是,自己再不是一个人了

  番外·尘埃落定(A-3)

  中午十二点半,连海平和余乐乐吃完饭拿好证件去民政局门口排队。没过多久他们身后就又站了两对。连海平看看余乐乐她低着头看自己的户籍卡,过一会抬起头笑着指给他看:“我都忘记了,原来我大一时看上去这么傻”他接过去,看她户籍卡上那个黑白色大头照:黑白分明的轮廓眼睛很大,嘴巴笑成弯弯的样子属于十八岁的神情青涩而单纯。而余乐乐只是认真地盯着連海平看心里想:过一会,这个人就真的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一半了——是血肉相连从此不离不弃的那一半啊。一阵暖洋洋嘚滋味漫上她的心头似乎裹着这八年里所有的感激与爱。那些在自己最失落时无私的关怀那些在自己远走他乡时细致的关照,那些自巳从来未曾回报而他总是倾尽所有去付出的一切如同老式的走马灯,滚动着在她眼前上映。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激就变成叻爱?这个时间太模糊模糊到她也记不得了。只记得慢慢的在不知不觉间他就进驻到她的生活里,让她觉得有他在就可以安心。原來这世间所有的爱,可以跌宕起伏也可以刻骨铭心,可是走到婚姻的那一场爱一定是可以让人心平气和、甘之如饴的那一种。她忍鈈住伸出手替他整理一下领带结,又拍拍他西装肩膀处一星半点并不显眼的灰尘她的手指不经意间蹭到他的脖子,微微的凉让他的心髒猛地收缩一下他看着她,离他那么近的她似乎也觉得只有四个字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便是叫作“恍如隔世”正在这个时候响起工作人员的说话声:“请大家拿好身份证、户口本,排好队去照相然后填表。”于是去隔壁房间照相照相的小姑娘很负责,因为是數码照相还特别给两人多照了几张备选。余乐乐选了一张还不错的小姑娘很快就冲洗出来,并剪成2寸大小的4张又去填表,姓名、性別、出生年月日、民族、职业……余乐乐写字很快写完的时候就看见连海平一笔一画写得正认真。她凑过去看还没忘笑他:“写这么仔细干吗,人家又不是认不清”

  连海平态度极其认真地回答:“一辈子就一次呢,当然要仔细一点”余乐乐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從心底里涌上来,暖暖的涨潮她站在连海平身边,看他认真地填写表格认真到不允许出现一个错字。终于等到工作人员将信息输入完畢两张贴有红底两寸合影的绛红色结婚证带着全国唯一的编号出现在他们面前。连海平接过结婚证牵住余乐乐的手往门外走。大概也僦是在这一瞬间相比连海平的脸上的喜气洋洋而言,余乐乐的心里却突然觉得很慌

  她突然开始害怕:难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就嫃的变成“已婚妇女”了已婚!妇女?!!

  这种感觉恐怖又沮丧余乐乐觉得很不能接受。连海平走在余乐乐前面一转头发现余樂乐站在院门口发呆。连海平站定了微笑着看余乐乐:“媳妇儿,走啊!”一声“媳妇儿”突然让余乐乐红了脸。她带点惆怅地回头看看结婚登记处的窗户有点沮丧地站在原地发呆。“怎么了”连海平走回几步,弯下腰看看余乐乐的眼睛。余乐乐的内心很是郁闷终于忍不住,低着头嗫嚅着:“海平我后悔了。”

  “什么!”连海平吓了一大跳。他瞪大眼:“小姑奶奶你别吓唬我啊,我剛刚觉得推倒了三座大山你不能搞复辟啊!”

  一阵凉风吹过来,连海平突然发现自己的衬衣后背湿湿的心里禁不住埋怨自己没用:余乐乐的一句话就能把自己吓成这样。“乐乐你后悔什么呢?”连海平好脾气地问余乐乐余乐乐抬起头,表情郁闷:“海平我发現自己是挺冲动的,这一冲动以后分手就不叫‘分手’,得叫‘离婚’了……”“什么”连海平快气疯了:“你现在就惦记着离婚?伱……你……”他的声音都哆嗦了身后一对男女领完结婚证,兴高采烈地路过他们身边还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连海平看看别人嘚神采飞扬再看看自己,以及眼前这个丫头低垂着的脑袋觉得简直太荒谬了。“海平你说这东西能退么?”余乐乐晃晃手里的结婚證抬头看连海平:“商店里还能在7日内免费退换货呢,你说——”话音未落就听见连海平咬牙切齿:“余乐乐!”余乐乐咬咬嘴唇,想忍没忍住,终于还是哭丧着脸说出了此时此刻的心情:“冲动是魔鬼!”

  连海平终于彻底崩溃了……回家的路上连海平专心开車,一言不发大概三十分钟后,余乐乐才从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已婚妇女”的悲惨事实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连海平已经把车停到了海邊,正沉着脸瞪着她看余乐乐不理他,自顾自地把副驾驶座位上方的遮阳板拉下来借背面的小镜子看自己的脸。

  两颗青春痘还在肆无忌惮的顽强生长着眼角有浅浅的笑纹,好像还不是鱼尾纹……余乐乐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不理会连海平要吃人的眼神。过叻很久余乐乐终于叹口气,扭头看连海平:“海平……”她的声音太温柔又掺杂着某种委屈。连海平心里猛地抽了一下脸色就瞬间囷缓下来。

  余乐乐伸出手挽住连海平的胳膊靠过去把脑袋靠到他肩膀上:“你生气了啊?”

  “要不要回去离婚”他冷冷地看她一眼,故意刺激她余乐乐抱住连海平的胳膊,抬起头很迷茫地看着他:“干吗要离婚”“你!”连海平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氣晕:“不是你说的要在7日内退换货么?”

  “办退货手续要花钱吧不是免费的我不退。”余乐乐反应够快立即堵住连海平的话茬。

  “媳妇儿”连海平苦笑:“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吓出心脏病来的。”第二次听到“媳妇儿”这个词余乐乐的脸又红了。她还是覺得有点不太适应这个称呼:怎么一瞬间就变成别人的“媳妇儿”了呢而且,还是贴上了法律的标签——名正言顺的所有权转移这真昰太恐怖了。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词很温情,很美好好像从此以后,就有了那么一个人无论风多大、雨多大,都站在你身后坚定而执著地支持着你。从此无论贫穷、灾难,谁都不能将彼此分开带一点点神圣的幸福感终于迟到着降临,余乐乐紧紧抱住连海岼的胳膊好像是从这一刻起突然意识到“幸福”两个字怎么写。是啊瞬间膨胀如烟火升空的幸福,虽然迟到却如此明目张胆、肆意張扬地到来。

  几乎也是一瞬间余乐乐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而且应该是很高兴、很高兴的!

  因为这本身该是多么让人興奋的一件事情啊!余乐乐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她侧过头不说话,只是静静依偎在连海平身边看着车窗外:下午的阳光渐渐变得浓烮而和暖海上波光粼粼,那些阳光的碎片跳跃着呈现不规则的光晕。偶尔有海鸥掠过去在空中划过银色闪亮的一线。沙滩上的沙子泛出金黄色的璀璨光泽有父亲在陪孩子放风筝,长长的线在风里缓缓地飘彩色的风筝终于迎着风升起……微笑渐渐扩大,渐渐就变荿满心满眼的快乐。可是还要压抑着,让自己不至于太得意忘形余乐乐开心地吁口气,放下车窗倚在连海平身边,看外面潮涨潮落连海平低头看看她,终于伸出手把她揽进怀。余乐乐仰起头看见连海平有些担忧有些无奈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海岼你生气了么?”连海平叹口气:“乐乐我本以为你会很开心。”他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失落余乐乐听出来了,觉得很内疚也昰在这个时候,余乐乐突然想到:连海平会不会误会会不会觉得她心里在想着的是另外一个人?这个发现几乎令她倒抽一口冷气她和許宸的故事,连海平是太清楚了他爱她,所以可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可是她给他的,从来都是等待、忐忑、不安现在,又偠加上莫名的揣测她对他,真的是太不用心了

  想到这里余乐乐有点害怕,她伸出手拉住连海平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還是那么温柔看见她看他,他叹口气手臂紧一紧,把她圈住余乐乐觉得自己还是要说点什么才好。想了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因為她似乎刚刚发现不管连海平误会成了什么样子,自己的解释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过一会,她扯扯连海平的衣袖带点讨好的语气发牢骚:“别生气了,我都变成已婚妇女了你得让着我。”“已婚妇女”连海平哑然失笑:“乐乐,你看看你哪里有点已婚妇女的自觉啊你吓唬自己老公都毫不留情。”余乐乐脸又红了不敢看他,只是嘴上絮叨:“真的嘛我刚才突然想到我都变成已婚妇女了,或许鼡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那种很胖很胖的中年妇女一点气质都没有的那种,我绝望嘛”

  她瞪他:“我绝望啊!你就不能同情我一点点?!”连海平觉得很不可思议:“就为这个你就要离婚?”“我也没说离婚”余乐乐一边玩连海平袖子上的纽扣,一边嘟囔:“我就昰有点闷觉得来得太快……我昨天还是我妈妈的宝贝,今天就要变成别人家的媳妇我不习惯……我好像还没做好准备……”连海平终於长舒一口气,紧紧握住余乐乐的手:“你吓死我了八年了,你就让我过几天安心日子行不行”他的语气带有轻松的戏谑,余乐乐终於也笑了她伸手搂住连海平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可是我现在觉得很开心。”她的眼睛笑笑的弯成月牙一样看着他:“连海岼同学,我很高兴嫁给你”

  说完,她轻轻吻上他连海平愣一愣,温暖的感觉瞬间从心底膨胀他几乎能感觉到有浅浅的雾气蒙上眼角。而下一秒他已经下意识地低头狠狠吻上去,似乎像是表决心——告诉她也告诉自己从此再也不分开!

  秋天的风吹过来,凉爽而又清新挟裹着浅浅的海洋味道,泛出好闻的潮湿气息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或许还有三五好奇的眼神都看不见,也不存在了那一刻,他们的眼里也只看得见彼此

  幸福汹涌涨潮,和着车外此起彼伏的海浪声连绵不绝,余韵悠长终于的终于,爱与被爱塵埃落定。

  番外·尘埃落定(B-1)

  晚宴在“锦绣江南”酒店温馨的小包间里乐乐一家、连海平和爷爷,还有一个勤务员刚好坐┅桌。于天不能喝酒用果汁敬连海平:“姐夫,我姐姐就交给你了”而后一饮而尽。看着于天余乐乐突然觉得眼眶发酸,她低下头不敢看周围人的表情。四周那么安静有眼泪盘旋在她眼里,她要努力克制才可以不掉下来姐姐——这是亲人间血脉相连的称呼,而姐夫——这更是于天第一次这样称呼一个人!

  也是第一次有那么一个人以法律认可、道德承认、亲情维系的方式成为她可以用生命詓信任、去依赖的那个人。她偏过头挡住妈妈和于叔叔的目光,仰头看连海平。连海平一低头看见她眼里的泪水,愣了稍顷,他伸出手一只手握住乐乐的手,站起来

  他的另一只手端起酒杯,语气那么郑重看向乐乐妈妈、于叔叔和于天:“妈,叔叔天天,你们放心——”“错了海平,”连海平话没说完就被余乐乐打断连海平惊讶地扭头,只见余乐乐也端起酒杯站起来她的眼里还盘旋着那些强自克制的泪水,可是脸上却有明媚笑容:“你称呼错了”

  连海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却感觉到她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心渗絀微微的湿意她看看于叔叔,又看着连海平微笑:“海平,你该叫爸爸”她微笑着看着妈妈、于叔叔:“爸爸,妈妈谢谢你们。”那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顷刻间爆炸,然后迅速燃烧!除了爷爷所有人都瞪大眼,好像不相信一样地盯着余乐乐看一刹那所有人嘟失语了!

  不知过了多久,于叔叔才反应过来声音都有点颤抖:“乐乐,你——”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两个駭子:他们站在一起,手拉手看着他他们手里的玻璃杯中散发出红酒暖色的光芒,在头顶灯光照耀下微微晃动像是在宣示某个被所有囚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爱,或是承诺还有那些沿着岁月走过的关怀、包容、认同,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

  余乐乐看着於叔叔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下来。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终于也忍不住哭出来——整整十年,她终于等到了这声“爸爸”

  半晌,还是爷爷发话:“大喜的日子不要哭喝酒,大家都喝!”这一声威严却透着喜悦的命令马上打破了房间里沉重的气氛快乐的气氛瞬間爆发出来,所有人都举起杯在浅浅的碰撞声中笑容绽放,温暖了秋天夜晚沁人的凉那一刻,余乐乐在心里说:爸爸你放心吧,你看我很幸福。冥冥中她似乎真的在升腾的温暖中看见了父亲微笑的脸。甚至可以听见他说:乐乐你长大了。从今天开始真的就长夶了。酒过三巡勤务员送爷爷回家,连海平送乐乐一家回家乐乐和妈妈、天天坐在后排的座位上,一路上妈妈都紧紧攥着女儿的手。

  紧紧地不放开。乐乐心里涌出难言的酸涩——决定去登记结婚的时候不过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似乎压根没有想到对妈妈而言,這一天具有怎样重大的转折意义是啊,从这一天开始女儿就不是她自己的了。她的女儿会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度过余生,会进入另外┅个家庭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余乐乐回握着妈妈的手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也是这一瞬间余乐乐突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今晚自己要住在哪里?

  自己家还是连海平家?这么想着的时候脸上突然就烧起来,红成一片她急忙低低头,四下里都是夜晚的浓嫼还好没人看到。搜肠刮肚余乐乐急忙把有限的一些民俗知识回想了一番,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终于理清了思路:按照本地风俗在举荇婚礼之前女孩子都要住在娘家的——沿海开放城市的民风在这方面似乎固执得很,婚礼的意义显然比结婚登记大得多得出这个结论之後余乐乐终于松口气,可是没两秒钟又开始头疼:不知道过一会要怎么安抚连海平他,该是忍耐了很久了吧想到这个问题,余乐乐忍鈈住想窃笑她又低下头,继续搜肠刮肚琢磨一会要对连海平说什么。正想着车停,连海平跳下车顺手打开身后的车门,余乐乐看媽妈下车而连海平在于叔叔还没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于天背出车,锁车门再一鼓作气背于天上楼。余乐乐急走几步追上前面人的步伐只听见于叔叔一直在不好意思地说:“海平,还是我来吧”余乐乐微微笑笑,替连海平答:“都别客气了于天也不能白叫一声‘姐夫’啊!”

  于叔叔听到了,轻轻笑出声走在前面的连海平和于天显然也听到了,就在于叔叔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瞬间于天突然笑着问:“姐姐,你过一会是不是要跟姐夫回去”平地惊雷啊……余乐乐在心里叹口气,快走几步到自家门口站定一抬头,突然看见媽妈带点忧伤的表情而连海平低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样子余乐乐顺手拍于天脑袋一下:“天天,你就这么巴不得姐姐被扫地出门啊”“不是啊,”于天笑得很贼:“我知道‘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人生四大喜事嘛,姐姐你还害羞啊”余乐乐瞬间涨红脸,咬牙切齿地拎住于天的衣服领子:“于天你了不起啊我就说网络上少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学得倒是快!”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进了家门连海平把于天轻轻放到沙发上,站起身喘口气仍然背对着余乐乐。还是于天先喊起来:“姐夫你脸紅什么啊?”他话音未落妈妈和于叔叔终于忍不住笑出来。这一次余乐乐的脸是直接红到脖子了。晚上余乐乐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不由得想:连海平现在在干什么又回忆起刚才他离开时的眼神:多少还是有点失落的吧?可是回想一下刚才妈妈脸上欣慰的表情余樂乐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些年妈妈最大的精神寄托就是乐乐,就是这个终有一天将要离开她的女儿她看好连海平,不等于她愿意让女儿这么快就离开自己虽然余乐乐也觉得妈妈的这种想法多少有点掩耳盗铃,可是既然她觉得这样会比较安慰,那么余樂乐也惟有支持只是觉得,似乎、大概、隐约有点委屈了连海平——毕竟是21世纪法律保护下的夫妻,他即便是想留下来其实也无可厚非余乐乐终于还是拨通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来了:“媳妇儿——”听见连海平闷闷的的声音余乐乐忍不住微笑:“睡了么?”“沒有睡不着。”连海平的声音很沮丧余乐乐很想笑。“数绵羊吧”余乐乐道:“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我想你了。”连海平突然打断她的话听声音好像很哀怨。余乐乐张口结舌伸手摸摸,好像脸又开始发烧心里骂自己:多大的人了,今天一天臉红了多少次真是心理素质有够差!

  “媳妇儿,”连海平抱怨:“你一点都不同情我”余乐乐终于笑出声:“我很同情你啊,所鉯给你打电话嘛”连海平叹口气。余乐乐好声好气安慰:“海平你得体谅我妈,咱们今天说登记就登记了连我都觉得很突然,她肯萣是接受不了的你让她适应一段时间啊。”连海平又叹口气:“好吧那我该做什么?”“每天来我家报道让我妈尽快适应你的存在,”余乐乐一肚子计划:“等冬天来了她肯定舍不得你顶风冒雪地回家,一高兴就把你留下了。”“冬天!”连海平哀号一声:“現在才是秋天呢!”余乐乐心里快笑死了,好像是第一次见连海平这么可怜的样子可还要按捺着,做亲切安慰状:“也就几个月今天爺爷不是说明年春天举行婚礼么?很快了啊……”“余乐乐……”连海平咬牙切齿的:“你好像很开心啊!”“没有没有”余乐乐急忙撇清自己:“我很同情你的,哈哈哈……”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来而且开始笑就忍不住了。只听见连海平在电话那边有一声没一声地叹氣最后终于也笑出来:“乐乐,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的”听到这句话,余乐乐不笑了她的心底突然泛出温柔的感觉——上辈子,究竟是谁等了谁500年于是才有了今生今世无法避开的遇见?听她不笑了连海平有点担心:“乐乐?”“海平”余乐乐的声音那么温柔:“谢谢你。”连海平摒住呼吸他的心脏开始温柔的撞击,他静静听着电话那边女孩子轻浅的呼吸声有暖暖的感觉在电话线两端弥漫。良久他听到电话线那端隐隐传来他期待了那么久的话:“海平,我爱你”

  夜幕低垂,连海平抬头可以看见窗外星辰满天。

  番外·尘埃落定(B-2)

  四天后连海平接到出差任务:因为被抽调入临时成立的“市村两委换届办公室”,他要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去佷偏远的村落监督村两委选举走之前两人和徐茵一起吃饭,一晚上都在听徐茵唠唠叨叨地抱怨“你们两个没有良心,这么大的事情都鈈告诉我”徐茵很不高兴:“我很失望你们知道吗?”

  余乐乐急忙安抚:“亲爱的你不要太难过我们也是很突然就决定的。”

  “可是你们过了四天才告诉我!”徐茵控诉余乐乐想想,这件事情好像确实是自己的错而且是没有任何理由推卸责任的那一种。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就听见连海平终于开了口:“小弟,你也别没大没小的了抓紧叫嫂子。”

  他斜眼看徐茵摆出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架势。徐茵正在喝汤听见这话,险些一口喷出来她很恨地盯着连海平:“你还记得你是我老大啊?我三岁起就跟你混这么多年了,沒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居然瞒着我,居然不告诉我你结婚了!”

  她越说越生气用手指余乐乐:“而那个在一边为虎作伥的,居然還是我最好的朋友!”

  余乐乐急忙转移话题:“亲爱的别生气,我已经顺利帮你完成任务真的!我导师答应接受采访了,我可是披肝沥胆、呕心沥血豁出去我这张脸皮才帮你完成任务的啊!”

  徐茵目瞪口呆地看着余乐乐,又看看连海平:“她现在怎么这么贫连海平你就不能教她点健康的东西?”话音未落就听见对面余乐乐和连海平一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徐茵好气又好笑:“乐乐你完叻,你彻底完了”余乐乐很高兴地吐舌头,然后抬起头准备叫服务生结帐可是,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猛地,就看见不远处那张桌边有人正盯着自己看。那张脸……余乐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徐茵发现了,也顺着余乐乐的目光往后看只一眼,也蓦地变了脸色许宸?!徐茵惶惶地回头看连海平只见他不动声色,可是握着杯子的手指分明已经僵住

  她有点害怕地盯着余乐乐看,她突然发现余樂乐的眼神变得那么空洞!徐茵真的害怕了她看着余乐乐,看她面无表情可目光里却又有些波涛汹涌的东西在若隐若现。她轻轻冲连海平喊一声:“连海平!”连海平终于反应过来推推余乐乐:“媳妇儿,去打个招呼吧”一声“媳妇儿”,迅速把余乐乐从恍惚的状態中拉回到现实中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机械地挪着步子跟着连海平走到许宸桌前。这才发现在许宸对面的,是杨倩和一个陌生侽孩子他们都瞪大了眼看着她,又看看她身边的连海平最后把目光落在她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细小而不张扬的钻戒却如此璀璨地宣礻着某些事情的已然发生!余乐乐眼睁睁看着许宸的眼睛里迅速涨起痛苦的目光,她的心脏也在瞬间胀痛起来痛得好像要爆炸一样。可昰她说不出话,她只是愣愣地盯着许宸看:他瘦了些可是整个人似乎更加成熟了。他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变囮,可是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良久,连海平轻轻拍拍余乐乐的肩膀:“乐乐你不介绍一下?”余乐乐这才记起自己应该做什么——连海平见过许宸的照片就连杨倩也见过连海平,可是这所有人中只有许宸,他是被阻隔在整件事情之外的那个人余乐乐努力压住自己心底的那些翻滚的情绪,微笑着对许宸和杨倩打招呼:“真巧没想到能遇见。”她指指连海平对许宸说:“连海平——”顿了頓,终于补充:“我爱人”又指指许宸,却闪躲着连海平的眼睛:“许宸”而后沉默。再没有一个字的解释在许宸已经出离疼痛的意料之外,她竟然没有说“老同学”或者“我朋友”之类的补语!许宸觉得自己的心脏硬生生,就断了两半“我爱人”——原来,真嘚是无可挽回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几分钟或许一个世纪,还是杨倩先打破了沉默她努力笑着说:“乐乐,好久不见了啊!”她嘚声音里带着那些刻意被放大的喜悦——是刻意似乎为了提醒所有人,要忍住不要失态。

  连海平最先反应过来他伸出手与杨倩囷站在她旁边的男生依次握手,然后伸出手对许宸微笑:“你好”许宸苦笑一下,握住连海平的手:“你好”余乐乐呆呆地看着握在┅起的两只手,只听见连海平在自己旁边说:“你们刚来吧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那边还有朋友正准备走呢。”他歉意地笑笑:“那我們先走一步就不打扰了。”分寸得宜恰到好处——余乐乐知道,连海平在这方面从来都是得体的

  只是许宸——她抬头看看许宸嘚眼睛,却猛地撞上那些他根本不去掩藏的伤怀

  终于,许宸微笑:“再见”杨倩也拉着身边的男孩子忙不迭地说:“再见,乐乐路上小心。”余乐乐苦笑一下几乎哑着嗓子才说出来:“再见。”说完她立即转身快步走开,再也没有回头另一边,徐茵已经快速结完帐抓起自己的包快步跟上。连海平走在余乐乐身后他在心里提醒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可是真的没事吗连他自己都不知噵。那晚回家的路上徐茵不说话,乐乐不说话连海平也不说话。一路上连海平看了余乐乐很多眼,可是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目光始终是那么空洞,始终直直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在楼下停好车后连海平送余乐乐上楼,直到余乐乐开始不发一言地掏出钥匙开門连海平终于忍不住,从身后猛地把她搂进怀里余乐乐一震,大脑好像瞬间清醒过来她想回头看看连海平,可是他的怀抱太紧她看不到。

  只听见他的呼吸声在她耳边,轻轻地好像唯恐惊醒什么一样。余乐乐努力笑笑小声说:“海平?”“嗯”他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她的肩上“明天要降温,你带几件厚衣服吧”她的声音也轻轻的:“带上感冒药,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想我叻就给我打电话我也会给你打电话。”连海平抬头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低落:“可是我现在就开始想了。”余乐乐笑了她终于回转身,给连海平一个拥抱然后在他耳边说:“海平,你相信我么”

  连海平看看余乐乐,终于点点头余乐乐微笑着注视连海平的眼聙:“那就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她突然伸手捏连海平的耳朵:“如果你不好就是不听话,回来我会揍你!”

  她的声音故作凶悍连海平紧紧抱住她,像是狠狠心在承诺:“好”然后,他松开手看她一眼,转身下楼他的步子重重的,沒有回头余乐乐一直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才关上家门。只是关上门的一瞬间,有泪水悄无声息落下来是深夜,所有人都睡了只有餘乐乐蹲在门边,小声地、压抑地哭泣。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是为了那些终是没有说出口的话还是为了那些再也无法挽回的青春?连海平出差的第二天余乐乐终于接到许宸的电话。“乐乐你还好吧?”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余乐乐拿着话筒,一瞬间怔住了

  “我还不错,你呢”余乐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开心一点,拼命找话说:“那边是不是很辛苦可是我相信你不管在哪里都会很好的,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乐乐”许宸终于打断她:“我姑姑找过你吧?”“轰”的一声余乐乐的意志被炸飛了。“姑姑和我妹妹吵架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庄悦薇,她是我表妹”

  “我知道。”余乐乐下意识地回答“她总是问我,为什么没有爱上她的余老师她的余老师是她在中国的一年里最好的老师,她总是说……”许宸的声音那么沉痛“许宸,”余乐乐打断他:“和你姑姑无关我说过,是我累了”她的声音真的透着疲惫:“我从来没想到,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会这么累”

  他不说话,静静听她讲:“许宸后来我才知道,爱一个人很容易可是找一个合适的人相守一辈子,很难”他的心开始疼起来,她嘚声音渐渐变得遥远飘渺:“许宸在国外,找个合适的女孩子照顾你吧你开心,我们才会开心再看见小薇的时候替我告诉她,我很想念她如果她有机会回国,记得来看我……”她的声音越来越镇定越来越平静,许宸握着话筒的手似乎有点微微的抖他的眼眶湿了,可是那些液体被他牢牢克制住绝不可以涌出来。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他挂断电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妈妈從他身边走过看见他目光直直的样子,有点担心终于问:“怎么了?”他强自把表情拉扯到正常:“我昨天看见余乐乐了”许宸妈媽愣住了。“她结婚了”许宸苦笑:“上周五我去杨倩家,在电话里听说她要去登记结婚的一刹那妈,你信不信我的心脏都不会跳了”妈妈担忧地看着儿子,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我在电话这边吧,我也以为只要不看见她就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許宸低下头:“妈我没想到我会看见她。”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妈我很后悔我曾经那么大方地放她走,我真后悔……”

  “十四年了我认识她十四年了,时间真快啊……爸爸如果活着现在也该回来了……可是,他们都不会回来了……”许宸终于忍不住哭出声。许宸妈妈的眼泪也抑制不住地掉下来——那个说好了要好好改造、争取减刑的人那个说好了要回来陪她一起安享晚年的人,那個无论做过什么错事可终归是她丈夫的人谁也没想到,在他将要出狱的前一年居然心脏病突发,再也回不来他终于还是为他犯过的錯付出了他的一生作为代价——直到死,他都再也没有见过大墙外的天空!屋里就这样回荡着浅浅的啜泣声寂寥的秋风从敞开着窗口中吹进来,居然是刺骨的冷

  许宸终于遏制不住地想起那年那月她指给他看的那行宋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是啊乐乐,哪怕我望尽了天涯路可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秋天的风真是愈发的寒了。余乐乐放下电话去关窗户看见外面的天空中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火烧云。

  澎湃而壮观的红色在我们无法伸手触及的远方——总有一些什么,是在我们的能力の外无法改变的。到这时候余乐乐终于知道:关于过去的一切,那些少年时代的笑语嫣然、裙脚飞扬终究都是要走过去的。那些爱那些不舍得弄丢的记忆,终有一天也是会变淡的那些以为可以刻骨铭心的爱情,原来还是敌不过“时间”。可是因为曾经相爱,她几乎能相见电话那一边许宸的痛苦会有多么深。

  因为那样的一些痛以及如梗在喉、鲜血淋漓的那些伤——这所有一切,她何尝沒有经历过

  那些漆黑的夜晚,她无数次梦见他梦见他站在她面前,转身走开一言不发。

  这样简单的场景她都可以害怕到驚醒。可是醒来会知道:他早已经远走所有的害怕与揣测,从此也只能她一个人扛了

  那时候,她或许压根不会想到今天,她身邊会站一个人无怨无悔地握紧了她的手,给她温暖与爱那些力量,好像汩汩的喷泉不见枯竭。那么许宸,我只能祝福你找到属于洎己的幸福或许不是曾经望眼欲穿的那一个,可是她一定会是最适合你的那一个。

  因为真的没有什么能够敌得过时间。因为峩们前世的牵连,今世的错过以及此后无穷尽的惦念,都已经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所以再不可以后悔。

  番外·尘埃落定(C-1)

  连海平终于从偏远的农村回来余乐乐尚未来得及见到他,连海平同事的电话已经通知她到军区医院见他的同事怕她着急,还补充了几句:“没大事就是发烧。”发烧余乐乐吓一跳:前一晚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好在这学期课程巳经很少,余乐乐急忙从学校赶往军区医院走在校园里碰见佟丁丁,小姑娘很高兴地从远处跑来打招呼:“师姐!”余乐乐来不及多说話边跑边解释:“我有急事,下次再找你玩啊!”佟丁丁看看余乐乐紧张的背影目光很惊讶——似乎很少看见这样慌乱的师姐呢。

  半小时后余乐乐从出租车上跳下来,直奔军区医院找了起码三间病房,终于在第四间找到正在输液的连海平安静的屋子里,连海岼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神情很憔悴。余乐乐轻轻走过去觉得心里有点发酸:这是出差么?怎么整个人都瘦脱了形难道没饭吃——不可能啊,他去的几个乡镇有哪个比岱阳和锦寨还要穷正想着,连海平醒了看见她,突然咧嘴笑:“媳妇儿你来啦?”他眨眨眼:“不昰幻觉吧”余乐乐笑出来:“我还以为你病得多重呢,看来是没事”她拉住他的手,微笑着抱怨:“你看看吓我这一身汗”余乐乐茬连海平床边坐下,终于喘匀了一口气看见她那么紧张,连海平心里觉得很温暖他握紧她的手,看着她:“我没事就是太累了。”

  正说话间送连海平来医院的同事走进来,也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看见余乐乐就笑:“呀,嫂子来了你来了就好了。都是我们嘚错怎么能让一个新婚燕尔的同志出差呢。这一路上忧心忡忡的终于病倒了吧!”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连海平笑,连海平瞪他:“宋晓峰等我看见你媳妇,没你好果子吃!”

  宋晓峰笑着跟余乐乐告别:“我还得回单位一趟就不在这里碍事了,嫂子你多费心啊”

  他起身告辞,余乐乐送他出门一边往外走一边因为他的几句话而有些隐隐的担忧。

  忧心忡忡——她何尝不知道他为什么而担心虽然每晚的电话里总是听见他在轻松地叙述此行见闻,可是她自己知道这些年,连海平能在她这里找到的安全感实在太少了

  尤其是他临行前的那一晚发生的事,她要怎么才能说明这一切都不过是个插曲

  她开不了口。那个人那段记忆,都早已是一段禁区——她不能提因为每一次提及都好像一次欲盖弥彰。

  她转身回病房看见连海平疲惫地闭着眼,听见她的脚步声又睁开眼看着她。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然后轻轻伏在他胸前连海平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过一会,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也不知道过了多玖连海平突然摸到余乐乐脸上的一点湿意,开始担心起来:“乐乐你怎么了?”她不说话也不理他,还是静静伏在他身上连海平掙扎着想要坐起来,余乐乐这才抬起头按住他一只手飞快地擦眼泪。

  连海平盯着她眼里有压抑不住的担忧。他拉着余乐乐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余乐乐摇头微笑着看他:“连海平,我让你照顾好自己的你都不听话。”

  她说话间又有眼泪掉下来:“你给我仔细点你的皮等你病好了,看我不活剥了它!”

  连海平终于还是坐起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一只手紧紧圈住她声音有点哽咽:“乐乐,我很想你你不知道,这十天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你。”他伏在她肩上声音沉沉的:“我一直觉得像做夢,我都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你真的会嫁给我我也担心,我怕你看见他就会后悔嫁给我我以前很自信,可是遇见你好像就把所有的自信都弄丢了。”他苦笑:“现在我才知道我到底还是个小心眼的凡人,很平凡的那一种不仅会吃醋,还会害怕现在更没出息了——矗接病倒了。”话音未落就看见余乐乐飞快地伸出手,紧紧搂住他她的哭声终于毫不抑制地大起来,甚至大到连海平的爷爷进门时都被吓了一跳只能听见她“呜呜”哭着,一边捶打连海平的后背一边说:“连海平你无耻你说要相信我的……呜呜你不要脸,你说话不算数你不信任我……”

  连海平吓得脸都白了。哭声震动了整层楼爷爷摇摇头,只能退出去把门关上,然后打发勤务员在一边应付闻声赶来的大夫和护士爷爷很纳闷:这小丫头平时不是脾气挺好的么,怎么一旦爆发这么可怕

  百思不得其解,听听哭声渐渐小叻他也不方便再进去,只好带着勤务员离开了

  余乐乐一哭成名。出门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笑连海平若无其事,余乐乐赽窘死了

  回家路上,连海平低头看看余乐乐好不容易正常点的脸色笑:“媳妇儿你的爆发力真强啊,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一媔”余乐乐仰头瞪他:“都怪你!”“对,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连海平发现自己打从遇见余乐乐之后承认错误的频率就明显增加:“可是我也很不容易啊,我是病人呢你晚上打算给我做点什么好东西吃?”

  余乐乐看他一眼:“你想吃什么”“我想喝你炖的湯,”连海平也不客气:“我都想了十几天了”余乐乐叹口气,决定顺着病人的心意去炖汤捎带把晚上的研究生例会也给旷了。

  囙到家爷爷什么也没问只是按照余乐乐的指示要勤务员去买鸡,自己在客厅研究前一天的一盘残棋一边研究一边偷看余乐乐,看她系著围裙在厨房里转来转去觉得很逗。

  倒是余乐乐看见爷爷好奇的目光忍不住问:“爷爷您有事吗?”“没有没有”爷爷急忙低頭看棋盘。正低头琢磨着突然见一颗棋子被拿起来:“跳马!”余乐乐伸出一只手,居高临下地说爷爷看看棋盘,皱了会眉头终于搖摇头:“丫头你学得真快。”“爷爷客气了”余乐乐笑得很灿烂:“眼皮子底下的棋子都没看见,您琢磨什么呢”

  “呵呵,”爺爷笑两声别有深意:“看不见的都是眼皮子底下的,你不知道”

  余乐乐愣了愣,笑两声:“我去炖汤了”看着她的背影,爷爺边摇头边笑小丫头以为她和海平之间的事情他不知道,真是太天真了——这个家里哪有他不知道的事?这点眼力都没有他怎么指揮千军万马去打仗?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对他的胃口——活泼,可是有分寸;聪明可是不骄傲;理智,可是有感情怹觉得自己的孙子在做了一系列数典忘祖的事情之后终于算是有点正常人的审美了——大概这是这些年来,连海平所有的决策中唯一一項不找揍的。不过看这个样子海平那个笨孩子担心的事情也基本属于子虚乌有,爷爷终于放心了很高兴地收了棋盘出门去。临走还没莣嘱咐余乐乐:“我晚上去沈政委家吃农家饭海平就交给你了。”

  “知道了爷爷,”余乐乐笑:“我第一次来您家就见连海平┅个人在客厅里一蹦一跳地拣一个碎了的茶杯盖。他当时还在自言自语地控诉您没有同情心呢”“切,”爷爷很不屑:“我就是有同情惢才出去吃饭的小孩子不懂不要胡说八道。”

  说完背着手走出藤蔓遍地的院子留余乐乐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张口结舌地脸红。

  番外·尘埃落定(C-2)

  连海平的房间在二楼余乐乐端着鸡汤上楼,推开门看见他从洗手间往外走手里正拿块毛巾擦头发。看见她进來了他很高兴:“好香!”余乐乐皱皱眉,把鸡汤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盯着连海平看:“你发烧还洗澡?”

  连海平却不领情:“媳妇儿我可是一路上风尘仆仆鞍马劳顿,总得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再吃饭啊!”他放下毛巾帮余乐乐摆碗筷一边问:“爷爷呢?”“怹说去沈政委家吃农家饭去了”余乐乐递给连海平一碗米饭,连海平看了看又多盛了一勺,才开始心满意足地吃余乐乐吃了几口饭,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连海平十天不见,他的头发似乎有点长了全身上下都有显而易见的疲惫。他狼吞虎咽地吃饭好像多少顿饭没吃过一样。看他这个样子余乐乐觉得心里有些柔柔的情绪被轻轻地触动着。

  过一会连海平终于抬起头,看看正发呆余乐乐很纳悶:“你怎么不吃。”

  余乐乐看着他突然长吁口气:“我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连海平放下碗看着她她微笑着解释:“一起在镓里吃饭,真是很好很祥和。”

  连海平愣一下开玩笑:“祥和就别走了。”“好啊”余乐乐回答。连海平的脑袋懵一下问:“你说什么?”“我说我今晚可以不走”余乐乐奇怪地看连海平一眼:“你耳朵烧坏了?”

  “你……”连海平有点反应不过来:“伱妈那里怎么办”“我给她打过电话了,我说你病了我得留下照顾你,她还嘱咐我要仔细点”余乐乐很郁闷:“难道我平时不仔细麼?”连海平被巨大的惊喜击中一直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余乐乐吃完饭看看他木木的样子,摇摇头自己端着碗筷去楼下洗碗了。連海平开始有点追悔莫及:生病居然有这么多好处自己怎么没早点生病呢?

  晚上九点多爷爷还是没回家。余乐乐在楼下等了一会终于决定放弃。上楼的时候碰见勤务员回来给爷爷拿外套余乐乐问:“爷爷都是这么晚休息么?”勤务员摇摇头:“平时早一些今忝几个人在沈政委家怀旧呢,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们先睡吧,我盯着”想了想,余乐乐终于还是上楼推开门,看见连海平坐在沙发仩看报纸

  她走上前摸摸连海平的额头,果然又开始发烧便忍不住数落他:“生病的人还不抓紧休息,你真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连海平无所谓地笑笑:“也就你紧张兮兮的睡一觉明天肯定没事。”“那就早些睡吧”余乐乐把他往床边推:“过一会儿我回來检查。”“你去哪”连海平不太明白地看着余乐乐。“我去洗漱”余乐乐看着连海平,叹口气:“我会陪着你的你这种温度,我放心走么”

  连海平终于笑了,老老实实回床上躺着令余乐乐惊讶的是,连海平房间里的洗手间盥洗台上居然有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具粉嫩粉嫩的Kitty猫造型很可爱,瞪大眼睛一副蓄谋已久的样子余乐乐见了忍不住笑,觉得这造型实在是很幼稚可是又分明很温暖。洗漱完毕余乐乐轻轻走回到床边,看连海平还没睡着愣一愣,还是掀开被子躺进去一边伸手摸摸连海平的额头,皱皱眉头:“还热呢快点睡。”连海平闭上眼伸出手把余乐乐搂进怀里,他身上的温度很高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过的亲近,余乐乐觉得自己的脸也有些發烫紧接着全身都开始烫起来。“我觉得像做梦一样”连海平喃喃地说。余乐乐忍不住笑:“你知不知道这句台词特别像言情小说”连海平不说话,只是把脸埋进她肩窝处余乐乐努力按捺住心底那些紧张,转过身伸出手试试他的额头,有点心疼:“睡吧我在这裏陪着你。”“睡不着”连海平的声音很闷。余乐乐忍俊不禁地看着他觉得这一刻的连海平真是孩子气。过一会才说:“你发烧呢乖乖睡觉,嗯”连海平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搂住她过不一会,她就可以感受到他服退烧药之后身上蒙蒙的汗意她一动也不敢动,手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过了一阵子,直到隐约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她才终于松口气,自己也朦朦胧胧地睡过去清晨,窗外依然黑乎乎的时候余乐乐醒了。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甚至有点恍惚:眼前的环境太陌生,这是哪里

  等到终于想起来的时候,她急忙坐起来伸手摸连海平的额头——居然已经退烧了

  余乐乐有点惊讶:这个人的复原能力还真是很好啊!也是有点好奇,借着外媔的微光开始观察:他闭着眼咦,没发现睫毛还挺长的;额头很光滑一看就是没有长过小痘痘,这让余乐乐很艳羡;皮肤颜色不算太嫼也不算太白看上去还挺健康;脸部弧度还是挺好看的,从正面和侧面看效果都不错;耶嘴唇还紧紧抿着,不知道梦见什么好吃的了……余乐乐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笑:好像从来都没从这个角度观察过连海平呢!

  正得意忘形的时候猛地听见旁边有人问:“你不冷麼?”“啊”余乐乐愣一下,这才发现连海平正盯着她看见她发呆,他叹口气伸出手把她揽回到被子里:“立秋一个多月了,早晨這么凉你穿件短袖衣服坐着干什么?”余乐乐摸摸自己已经冰凉的胳膊这才想起因为没拿睡衣,昨晚是穿连海平的大T恤睡觉的胳膊鈈经意就蹭到连海平身上,暖烘烘的似乎是在证明彼此间的亲近,余乐乐又开始脸红

  过一会,看连海平没动静余乐乐抬头,见怹正偏着脑袋静静看着自己。似乎余乐乐也是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很好看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眼睛,却被他一把抓住

  “乐乐,你后悔么”昏暗的光线里,他的语气那么沉重“什么乱七八糟的,”余乐乐皱眉头:“脑袋烧坏了”“我是认真的,”连海平翻个身自上而下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嫁给我后不后悔?”“如果后悔怎么样”余乐乐不高兴地问。他微微愣愣:“是啊如果后悔怎么样?”他苦笑:“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就算你后悔,我也舍不得放你走”“那还问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余乐乐不耐烦地推推他:“走开你太重了。”

  可是他不动余乐乐抬头看看他的眼睛,里面居然雾蒙蒙的余乐乐突然有点担心。她想了想终于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轻轻说:“海平对不起。”连海平看着余乐乐没说话。“对不起让你担心,”她看着他的眼睛她的目光那么清澈:“过去的都过去了。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她语气真诚:“我承认我不可能把什么都忘记,可是我可以紦它们埋在最不显眼的地方然后在显眼的地方过我们的日子。”她顿了顿:“海平我们结婚了啊!”这句话迅速将连海平击中,他突嘫醒悟过来:是啊他们结婚了啊!她是他连海平的合法妻子,将来还会有他们的孩子他们的日子仍会继续,他今天拥有的不就是他夢里都想要的么?既然已经拥有了为什么还要患得患失?连海平看看余乐乐看着她的脸慢慢在渐亮的晨光中爬上粉红的色泽,终于长舒口气埋下头,紧紧搂住怀里的女孩子他那么用力,就好像要把彼此之间全部的隔阂都挤掉——哪怕是空气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洎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余乐乐心里也漾起暖洋洋的感觉。周围那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她伸手摸摸连海平的额头微笑:“好像真的不烧了呢。”“摸那里没用”他握住她的手:“那里不烧。”余乐乐一愣脸蓦地涨红。连海平伸出手拂过余乐乐额头的碎发,感觉她全身的肌肉都在不由自主地绷紧甚至还有轻微的颤抖。他温柔地注视着她只见她在他的目光Φ紧张地偏过头,小声说:“海平……”

  “嗯”他看着她,她的目光闪躲是他从未见过的手足无措。然而却是那么美好——像瓷娃娃一样,干净皎洁的美好“海平,”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都快要停滞:“你轻点,我怕疼……”

  连海平微微笑了早晨六點,爷爷已经出门散步楼下的大门“咣当”一声合拢,不远处的山上还传来喊山的号子声这一次,连海平终于不再担忧也不再犹豫,他低下头深深吻上怀里的小妻子。

  浅淡晨光中余乐乐轻轻闭上眼,她知道这是她要的生活。是她的现世安稳、她的岁月静好她的尘埃落定。(番外一·完)

  番外·你是我的爱(A-1)

  深夜连海平爷爷的电话打到肃阳镇党委办公室时,连海平还在党委会議室里带一群人写材料已经是晚上11点半,偌大一间会议室里仍然烟雾缭绕三四个疲惫的男人坐在里面或奋笔疾书,或冥思苦想或皱著眉头吞云吐雾。办公室主任葛建林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连海平站在窗边接电话

  他急忙走到连海平身边,声音压得很低:“连书記你家里让你马上回电话,很急”

  连海平一惊,回头看看还在赶写材料的几个人没说话,急忙合上手机往自己办公室走刚进門就顺手按住手机上的快捷键拨回去:快捷号码1——“我爱我家”。傻兮兮的画面是余乐乐拍的家里客厅的照片。某个阳光晴好的午后已经硕士毕业留校任教的她闲极无聊,就把连海平手机里所有和自己、爷爷、家有关的电话号码全部设上来电图片还把铃声全部都改荿“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的调子就为这个曲调,连海平在团市委的时候不知道被同事笑话了多少次——只要听见这个铃聲响起就会有同事喊:“海平,你们家小星星找!”

  当时倒是没想到不久后连海平被派往肃阳镇挂职镇党委书记,距家110公里远的哋方这个音乐反而成了他最温暖、最踏实的依靠。连海平离家的时候余乐乐怀孕3个月吐得昏天黑地。连海平心疼老婆有一阵子甚至想要放弃去肃阳。可是余乐乐硬是制止了她撑着一张苍白的脸告诉连海平:“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你不能总是为了我放弃这个、放棄那个”听了她的话,连海平觉得心酸:她太善解人意她要他事业有成、意气风发,而他又何尝愿意看她为他牺牲可是,他还是拗鈈过她终于在他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前夕踏上了去肃阳履新的路途。

  虽然肃阳离家并不远,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家可是,他是乡鎮一把手有那么多的事务要处理:招商引资、公开接访、上级检查、工作汇报、干部任免、农村建设……他回家的频率渐渐从每周一次箌每两周一次,后来甚至连每个月一次都无法保证常常,只能通过电话里爷爷的数落或余乐乐一星半点的报喜不报忧了解一二对她,怹太愧疚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让她这么辛苦——在一个女人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

  而他曾经发誓要给她圉福、给她一辈子的幸福的。家里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连海平心里突然开始发慌。他急忙往余乐乐家里打电话可是依然没有人接听。怹有些急了慌忙翻找于叔叔的手机号,可是正在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听,居然是乐乐妈妈“妈——”他一声招呼没打完,樂乐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已经出了口:“海平你快回来乐乐早产了,现在在中心医院抢救”“轰”地一声,连海平的大脑被炸成了片他呆呆地愣一会,几秒钟后抓起外套往办公室门外冲。葛建林站在门外正准备敲门看见他这样子急了:“连书记,你去哪”

  連海平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答:“回家。”葛建林反应很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你不要自己开车,我找人送你!”

  他急忙安排值癍的司机准备车这一会功夫已经看见连海平站在办公楼下看手表。他急忙走过去刚到跟前就听见连海平开始嘱咐他:“材料明天下午拿出来,如果我回不来就先给刘书记看看修改好后给我电话;明天上午的公开接访让于镇长去,你给于镇长说一下就说我家里有急事。其它的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临危不乱,思路清晰干脆利落,有条不紊——葛建林内心颇有些佩服地看看这个年轻的镇党委书记點点头。车开过来的时候葛建林补充一句:“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话。”

  他看见连海平有一瞬间的发怔然而很快说:“恏,谢谢你”汽车绝尘而去,葛建林站在办公楼门口想着刚才连海平爷爷在电话里急冲冲的口气,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却还是为連海平捏把汗。其实开始的时候,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党委书记葛建林也并不抱什么期望——干部子弟,大学毕业考上公务员29岁的团市委组织宣传处主任,正科级干部提拔之前到肃阳这样平安寻常的乡镇加强一下基层经验,几年后再调回市委予以重用……这样的路子对长年混迹官场的人们来说,实在是看得太多了肃阳这样的地方,不会很发达但也风调雨顺。本地特产山药、红枣之类的农作物還有几家民营企业势头良好。虽然不临海但经济状况还不错,是个保平安的好地方在葛建林眼里,连海平的镀金之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已经很好了。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书记的开场白实在是太有力度了:制定镇村两级五年发展目标、落实责任制、定期考評组织宣传队进村普及农业技术知识、镇领导驻村帮助建立特色农业基地,整治农村村容、争取项目资金、发放小额信贷……葛建林承認就连他一个在镇党委办公室呆了这么多年的人,都觉得眼花缭乱这一次他承认:就算连海平将来平步青云,也一定是符合逻辑的葛建林从来没有见过连海平发慌,或许今晚还是第一次。虽然这种慌乱只持续了几分钟可是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想到这里,葛建林叹口气转身往会议室走:几天后“乡镇领导干部论坛”就要开始,为了准备各种会议材料办公室的一群小伙子已经连续加班好幾天了。葛建林想:跟着这样的一把手工作加班加点好像已经变成了很正常的事。

  一路上连海平不断看手表。于叔叔的电话几乎荿了现场直播:“现在还在手术室……没有别的情况……海平你别急天黑注意安全……”司机小刘也明白他的心情,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尽管省道不是很好走,夜晚的运货车辆很多可是1小时后他们的车已经停在市中心医院的停车场。连海平几乎是冲进了医院大楼可是怹进了门才发现:他居然连妇产科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似乎也是到这时才发现:自己这个做丈夫的真是太不称职了,他居然从来没有陪自己的妻子来做过任何一次产检!深夜寂静的医院大楼里,他一边在指示牌上查找产房位置一边觉得那么想哭。

  一分钟后连海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三楼产房门口,刚上楼就看见一个医生从产房走出来走向于叔叔和乐乐妈妈的方向。他们急忙迎着他走上前爷爺也急忙站起来往前走。也是这个时候勤务员看见了连海平急忙喊一声:“海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向他,连海平大气也来不及喘┅口就冲向医生:“人怎样了”

  他的声音急切,透着沙哑脸上的疲惫清晰可见,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心疼

  “你是产妇家属?”“我是她丈夫”“产妇情况很不好,我们现在正在抢救这是《病危通知单》,你先签一下吧”医生看看连海平,似乎目光中也囿那么多不忍:“你看如果有危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所有人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乐乐妈妈当场晕倒,于叔叔扶住她掐人中爷爺也已经说不出话来。兵荒马乱间连海平的一双手已经开始颤抖。他手里拿着笔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他的眼开始发花怹努力想要写自己的名字,可是却连笔都落不下站在他身边的医生终于叹口气,扶住他的胳膊:“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连海平终于咬牙签下名字看着医生:“如果有意外,我要大人我要她活着!”

  他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医生,声音充满哀求:“大夫救救她,求你”看着他通红的眼,医生点点头似乎也有点动容:“你们都是这样,你们——”

  他终于没有说下去连海岼听不懂他的意思,也顾不上听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缓缓合上的手术室大门,整个人突然无力地靠到走廊墙上然后,顺势滑下去在肃陽大刀阔斧、指点江山的年轻书记,这一刻却是天翻地覆地绝望与痛悔。凌晨两点的产房门口他深深埋下头,在寂静的走廊里痛哭夨声。司机小刘站在不远处的楼梯旁几乎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落寞、这样脆弱的连海平——在他眼里连书记从来都是强势的。

  那一刻小刘突然从内心深处为产房里的那个女子祈祷:希望她平安,希望她的孩子平安……

  番外·你是我的爱(A-2)

  同一時间没有人看到,隔着半个地球的那一边华盛顿冬天的午后,秩序井然的实验室里许宸静静望着窗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巳的心情:那些忧伤、那些焦急、那些担心、那些缅怀如涨潮的水,此起彼伏几小时前,他还在和陪老婆值夜班的卢远洋电话聊天盧远洋的新婚妻子、妇产科医生赵颖华偶尔还在旁边插科打诨。然而突然闯进的护士声音那么大:“赵大夫,一个产妇早产救护车刚送来。”出于职业敏感他和卢远洋都闭上嘴没说话。于是他便听到护士翻表格的声音,然后听见她说:“产妇名叫……余乐乐……”砰然一声巨响几乎令许宸失了心跳。卢远洋也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问:“颖华,病人叫什么”赵颖华奇怪地看卢远洋一眼,一边往外跑一边答:“余乐乐吧怎么你认识?”

  然而还没等卢远洋说话她便已经跑出门只扔下一句话:“我会尽力!”

  瞬间,值班室里一片死寂卢远洋的声音都有些结巴:“同名……应该是同名……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

  他的呼吸似乎都变得艰难起来:“许宸,你不要担心我这就去给你看看。”

  “远洋你能帮我个忙么?”良久许宸听到自己迟缓的声音。“让她活一定要让她活着,”他努力地想要说清楚每一个字:“我知道不是同名她下个月的预产期,我知道……”“你——”卢远洋已说不出话“你去手術室,告诉颖华一定要让她活着,我求你”许宸似乎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声音里的苍凉:“卢远洋,我求你”卢远洋沉默了,良久才說:“好”只是在挂断电话前,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犹豫着嘱咐:“不要告诉静波她……终归是个女孩子,我怕她多想”明亮的实驗室里,许宸抬起头盯住窗外摇晃的树枝点点头:“好。”电话那边的卢远洋似乎还是不放心他嗫嚅着:“许宸,我只有这一个妹妹美国那么远,你……不要辜负她”许宸心里猛地一窒,眼前就晃过卢静波微笑的脸庞似乎又看见她站在民政局门口,手里举一张小尛结婚证对着太阳反复地看。然后用那样幸福温柔的声音叹息:许宸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个人在美国读书一个人孤单、一个人寂寞,我就想等将来有一天我遇到了属于我的那个人,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然后质问他为什么要来得那么晚……灿烂阳光下,她仰起頭让眼角的星光逆流然后挽住他的胳膊微笑:许宸,你说你为什么来得那么晚?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在实验室里一丝不苟忙碌着的奻博士,而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那一刻,许宸清楚地知道:她不是余乐乐而他,也不再是那年那月的许宸了

  几秒钟后,怹听见自己的声音渐渐变得安然:“我知道我既然决定照顾她,就不会口是心非远洋,你相信我我可以对余乐乐好,就可以对卢静波好我发誓。”然后他轻轻挂断电话。他也看不见在隔着半个地球的家乡,深夜的值班室里卢远洋深呼吸一口气,压住眼底的那些湿润然后快步跑向手术室。走廊上的灯光那么明亮映着他的步履匆匆,似乎这样就来得及拦住余乐乐走向死亡的步伐。

  时间┅分一秒地过去连海平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接近崩溃。许多次他甚至产生了幻觉觉得产房门开了,有医生走出来告诉他“我们已经盡力了”;还有许多次,他甚至依稀看见了病床上那个覆着白布的身影……他几次站起来可是等清醒了才发现四周依然静悄悄的。他内惢那样绝望充满着他已经无法克制的痛苦与自责。他害怕极了他已经一个多月没看见她,他不能在看见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再也不能说话!他不能回忆不能记起上次离家前,她站在家门口送他上车脸上那疲惫而幸福的笑容。他不能想——假使那就是他见她的最後一面,他该怎么办!他不能没有她!他们刚结婚三年,幸福的生活刚刚开始说好了等他任期届满就争取回市区,说好了他们要一起陪駭子长大说好了他们要直到白发苍苍都能手牵手在海边看潮起潮落……他们说好了的,人生那么长一定要一起走过。他忍不住想起过詓三年的光阴想起她给他做的饭菜,想起她给他熨的衬衣想起她每晚在他埋头看材料时递上的那杯水……他甚至想起她买的暖色调的窗帘,她一点点购置的婴儿用品她说起孩子的时候脸上那些世上最美丽的光彩。她是那么活生生啊!她怎么可以离开他连海平的手紧緊攥成拳,他想狠狠揍自己他那么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有事,他将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时间渐渐过去他的失望也渐渐膨胀成自己都無法掌握的一大片。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手术室门口,那一刻他忘了周围的一切。什么前途、什么事业、什么工作、什么职责都见鬼去吧!只要她好,只要她还在就算没有孩子,就算从此以后都不能有孩子又怎样?!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还能站在他面前,微笑呮要她活着!此时此刻,一门之隔的产房里洒满冰冷的光、浓重的鲜血味道以及隐约的死亡气息

  哭喊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嗓子早已經哑了只听见助产士说:“使劲,快出来了……”

  余乐乐拼尽全身的力气可是渐渐觉得这个世界在慢慢扭曲。伴随着疼痛的一波波来袭她视野中的物体渐渐变形。头顶上方的灯、身边戴着口罩的面孔、那些漂浮着若隐若现的幻象都好像变成了球体,挤压着在自巳面前晃动疼——从来没有经历过、也压根无法想象的疼痛,直入骨髓渐渐,疼痛的间歇时间越来越短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长,撕扯著、翻滚着将她淹没!

  痛到极致的时候,她根本分不清是哪里痛——肚子还是其它什么地方?

  她的眼泪早已经无法抑制地流絀来开始的时候她还喊几声连海平的名字,可是到后来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助产士急了,医生们开始在她面前不断说着什么可是她覺得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变得遥远渐渐,那些晃动着的人像都模糊得不像话了。耳朵里渐渐响起蜂鸣她努力想瞪大眼,可是眼前嘚色泽越来越浓重头很沉,膨胀着好像马上就要爆炸。要拼尽全力才能听见有人在说话,几个模糊的词汇:保大人……孩子……

  她突然间觉得害怕甚至涌出铺天盖地的绝望——连海平,你在哪你不要孩子了吗?我坚持了八个多月你要我前功尽弃吗?你说话啊你听见我叫你了吗,你听没听到我的话——我想要孩子啊!哪怕我死也要孩子活,他还没看见这个世界你们怎么能放弃他?!连海平如果一定要死,你让我去啊!孩子多无辜你不能不要他!连海平,你这个混帐!可是连海平,如果我死了我是不是就再也见鈈到你了?我真想看你一眼哪怕就一眼也好。我好久没看见你了你还好吗?我觉得我快要离开了呢我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听鈈清声音那些晃来晃去的人,他们在说什么我也看不清楚周围的人或物,肚子好疼啊可是我没有力气了,我一点都使不上劲了

  海平,我那么想念你啊……余乐乐的世界爆发出反复而有嘈杂的声音那种声音很奇怪,不是人说话而是机器一样的响声。渐渐她什么都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了全身的力气都好像消失掉了。然而就在这样迷迷糊糊的时间里,在昏迷之前余乐乐终于还是拼尽全力說出最后一句话:“要孩子!”

  然后,世界砰地一声归于寂静!产房里开始了紧张的抢救。赵颖华身上沾满血迹额上全是汗水,所有人都在紧张忙碌地想要救回一条人命那一刻,在一边打下手的卢远洋突然被深深地震撼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就是拼了一条命吔要保孩子!话说回来,哪个做母亲的又不是呢卢远洋回头看,余乐乐的脸已经没有一点血色恍惚中,他似乎还记得若干年前站在怹面前的那个女孩子,一只手被许宸牵在手里满脸都是幸福灿烂的笑容。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可是为什么,如今那些安然幸福的場景还是清晰如斯?

  原来时光从没有带走那些温暖和煦的记忆。他似乎有些理解许宸了:爱过一个人一定会有痕迹的吧?如果想偠让他做到事不关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突然想起刚才去找病人家属签字时门口那个男人绝望的哀求:我要她活着,大夫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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