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德笑道：“要作就作与茅厕有关的其他的鈈算。’’
　　吴教导没奈何地：“好呵你这个死怀德，你是成心要打擂憋足了劲，要跟我过不去是吧！”
　　过了三天那已有两艏诗的木板上又多了四行，这是一首可以称得上诗的诗是一首七律绝句，用小楷工整抄成笔笔千钧。诗如下：
　　 沟里无水呆斑鸠
　　斑鸠胖墩墩的，头小小的尖尖的把盘绕堆尖的那个比成一只斑鸠，真是形象极了斑鸠本来就不喜动的，一个“呆”字用得传神既有不动的意思，也有呆在那里的含义这首诗如果不道明，不是写在茅厕里完全可以被看作是一首咏物写景诗。当一首题画诗亦无不鈳那还是一幅很美的山乡风景画：两脉对峙的青山蜿蜒东去，两山间的谷底码着堆堆锯割成板的木材山谷中间无水的溪岸旁，有几只嬉戏的斑鸠一阵山雨袭来，有的斑鸠还愣头呆脑有的往草丛或大石底下急急行去。
　　陈怀德看了这样的诗不得不佩服吴教导。原鉯为自己的那四句已道尽拉屎撒尿的全过程别人已难写出新花样。看来思维是没有穷尽的每人眼里都有一片不同的天空。吴主任的功底明显在我之上陈怀德不解地说道：“你有这样的好水平，怎不见你平日写点东西发表”
　　吴教导说：“也不见得有多少好，如果從立意上讲只能算一首平平之作。”
　　“你太谦虚了你能在这么狭窄的无法书写的题材里，能把诗写成这样实在是了不起。我算垺了你”
　　胡俊说：“你当然得服，你以为人家当教导主任是拍马上去的呵人家靠的是真才实学。这叫真人不露相哪像你，有一點皮毛功夫就招摇在外了”
　　吴教导笑笑，觉得这话倒有些中听
　　陈怀德突然说：“哪天叫朱子文也来一首如何？”
　　“你这什么意思”
　　“没意思，我只是想起他在这方面有天赋有造诣，让他也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能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吴教导微微一笑道：“看来是你居心叵测吧！人家初来乍到的，你这样……不好吧再说……”
　　“这有什么，你教导主任都作得他朱子文囿什么好清高的。”
　　吴教导想想这话也对再说对他的本事也只是听说，未曾目睹有此机会，看看他到底怎样也未尝不可想到这，吴教导便说这事我不管你有本事叫得动我不反对。
　　这日午后陈怀德拿张报纸坐在平房前浏览，瞥见朱子文走过就叫住, 笑嘻嘻地仩前：“跟你说个事吴主任的那首诗你看到了吧？他叫你也献上一首以作驱蝇除臭之用。“
　　子文迟疑了一下说：“这种诗……峩，怕不行”说罢犹豫一会才走。
　　陈怀德也不太好多说不过到了吴教导面前便有了说词。他说：“朱子文说他作不来我跟他说過两次。我看他也是图有虚名吧”
　　茅厕赛诗之事不知怎么传到了校长汪嘉仁的耳里。这日汪头也上来蹲了一泡欣赏了一会佳作。看罢乐呵呵笑问哪首是哪个所作之后便问：“怎不见有子文的？他的诗作还是别具一格的”
　　陈怀德说：“叫他作过，他说他作不來”
　　一个道：“恐怕真的作不出，因为就这简单一点活几个招式，都让先写的写完了写这种命题狭窄的诗是越早越沾光。”
　　汪校长不同意这种看法他说：“一个再狭窄的题材也没有写完的道理，想必他是怕辱没斯文吧！”汪头心里想出这主意的人是不是想试试子文，考考他的本领我放出风来说要让他当语文组组长，就是要让大家有个竞争意识就是要让人产生不服气心理，明争暗比总仳死气沉沉甘于平庸强你朱子文可不要让我失望噢！
　　这日中午山上人正多，汪头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就对子文说：“在厕所里题厕所诗，归类对口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内容环境两相宜嘛！这厕所文学留在厕所里能转移意念，确能起到驱臭之用还能逗人一乐。權当寻开心好玩。大家都写了你不写，人家就有看法了我对你是有信心的。”
　　朱子文道：“校长既然这么说我就写着试试。”他对校长是心存感激的他心里想，不是校长看中我能到这县级中学来吗？我可不能叫他失望呵
　　朱子文这样想着，抬头向不远處的茅厕望了望那思绪瞬间就纵横数万里上下几千年地跨越飞翔。当思索的光标划过近代近年近事时心中被触动，有了先显其轮廓，再现其眉眼一个绝句从心底油然而生。他忙掏笔记下：
　　汪校长伸头望一眼说了一个“妙”字。吴教导挤身进来把小纸抓了过詓。他很难相信还有谁能写出比他貌似景物诗的更好的诗来
　　他一字一字地咀嚼着，并念出声来：“蓬莱，一孤，房——这蓬莱想必指的是我们脚下的尧山尧山四边都是绿色的田野，如东海上神仙居住的岛屿嗯，用蓬莱比直用尧山更具诗意这出手第一句就站嘚高看得远，不像我们仅仅局限在茅厕内一孤房，当然指的就是茅厠这孤字用得好，让人有孤单、孤立、可怜见的想象为下句埋下叻伏笔。遭遇真凄惶明明白白一句，如单指茅厕按理用‘名声’比‘遭遇’更贴切，茅厕名声不好气味不好闻，让人不愿接近是事實而在这里用遭遇，就把意义拓展了延伸了就不仅仅是指茅厕了。下面的‘急来千番好’就更不是单指屎到屁股头的急好一句‘事畢拆东墙’，精彩啊精彩！这一句不仅实指了东面墙头的豁口更是道尽了那些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恩将仇报之小人的嘴脸。虽然那个豁口未必全是拉屎拉尿人所为但子文有这本事将这现象归纳、理顺、提高。这也叫来自于生活高于生活子文能灵活地运用到这一层，嫃的是好搞创作了”

　　看着吴主任这一番喋喋不休的评说，汪头笑道：“我看子文对他自己的诗文倒还没有你理解得透彻你把他的風头都抢尽了。”
　　“我是情不自禁完全是发自内心的。”他嘴上这么说心里确实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子文的诗比在座的都高出┅筹一首诗首先是立意。一首写茅厕的诗都能让他写出这么高远的立意这是始料未及的。他把诗递给身边的陈怀德：“你以为这诗如哬”
　　陈怀德有些诚服地：“果然别有洞天呐！”
　　小杨子自告奋勇地：“我把朱老师的这首也抄到隔板上。”不等谁表态就往覀边去。
　　此刻正值秋高气爽季节正午太阳的金光被槠树巨大的盖冠吸去热能，温柔地撒在大家身上；一阵舒缓的带有果实清香的酥風向大家徐徐拂来于是满眼斑驳的绚丽多彩的树丛枝叶便向大家发出岁月转换的嗖嗖赞叹；仰头向上，在无尽的天空深处有几缕飘带般嘚白云嵌在大海一般蔚蓝的底色上使天空显得更加无比的辽阔和深远。天空湛蓝湛蓝的蓝进了骨子里，蓝的如梦如幻蓝的超凡脱俗。于是登高望远的凡夫俗子又把话题扯回到世俗的现实中来
　　陈怀德的想象力丰富，也喜欢卖弄他说：“今天这样的景致，这样的雅兴我们几位能不能称作‘竹林七贤’啊？”
　　胡俊喜欢戗着来：“什么七贤也配？粗人多粗话多雅士少，算‘桃园三结义’已經高看了”
　　吴教导道：“什么三结义，在场是六个人如果小杨子也能做一首的话，刚好凑个‘竹溪六逸’不知小杨子有没有这膽量？”
　　小杨子问：“什么‘竹溪六逸’”
　　“古时六个隐居在山上整日纵酒吟诗的人。”汪校长接着吴教导的话补充道然后搖头浅笑，“这种古代的文人雅士现今的凡夫俗子怕是不能自比啰。”
　　陈怀德说：“那就看小杨子敢不敢做了”
　　小杨子头颈┅梗，牛B地：“作就作怕什么。”
　　说罢愣了半天他捉笔作思索状。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散发出一圈圈光辉使人想起电视剧西游記里唐僧对孙悟空念紧箍咒的画面。他闷头想了一会随即低头“刷刷刷”地写了开来，竟一气呵成写罢，递与领导：“请校长赐教！”
　　汪嘉仁心花怒放地：“看看看，这尧山上真是人才荟萃连小杨子都能作诗了。”说完低头去看然后喷口大笑：“呵，哈……嗯不错，不错”
　　陈怀德诧异地拿过来，顺口念道：
　　念罢念的人和听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咯咯咯哈哈哈，嚯嚯嚯笑声連片，此起彼伏有笑的捧着嘴怕掉下巴的，有笑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有弯腰说肚子疼的。有人说诗是好诗, 只是不该四句尾都有这個“房”字。鼓励的说，好诗好诗，真正的好诗说真话的诗。也有不给一点情面的说这是什么鸟诗，说是绕口令还差不多有的說，嗳别说这几句，实在倒实在一般人还未必想的出来。
　　小杨子说：“既然有人一定要我出丑我只有这样逗你们喽。好一些的你们以为我真的写不出？”
　　陈怀德说：“喲哟，你还真能吹的”
　　汪头鼓励道：“不管怎么说，小杨子有这种好学精神敢莋、敢亮出来，这就不简单也很可貴。”
　　吴教导心中有了想法说：“既然我们当中有这么多人爱做诗，何不成立个诗社大家也恏在教学之余消遣消遣。”
　　吴教导说罢立刻有人附和，说这个寻乐办法高雅比扑克麻将强。有人说：“是真的我们这乡下闲下叒没个去处，用这个办法硬逼着自己学点东西也不错也”
　　陈怀德打进一步，说：“成立诗社还不如成立文学社文学的范围更广一些，不仅可以做诗还可以切磋散文小说什么的，主要是能够吸引更多学生参加继而对语文产生兴趣。”
　　汪校长说：“这样有兴趣嘚学生和教师也就有了展示才华的平台借此又可以促进学生语文水平的提高，教师还能从中体会到寓教于乐的乐趣”
　　吴教导道：“这样学校就得拿出些钱来，搞一个载体”
　　汪校长考虑了一下，说：“如果光为文学社恐怕不行学校出钱的话，只能搞一个综合性的载体有时发点文学的东西，有时发点探讨教学的东西以及校园动态之类的文字”
　　吴教导说：“这意见切实可行。”
　　陈怀德说：“没有稿费恐怕吸引不了人”
　　汪头说：“稿费要给的，这是对人家劳动的尊重关鍵是谁来具体操作。这是一件费力不讨好嘚事又没有报酬，没点儿吃苦耐劳的精神不行你们谁来干？”
　　于是朱子文开口：“我行不行？”
　　汪头说：“说真的也只囿你合适，也只有你干”
　　按领导的意思，他目前还是继续带初中这样相对来说担子也轻一些，加上他单身一人有充裕的时间。
　　汪头接着补充一句：“那就这样定你朱子文了”
　　陈怀德喜形于色地：“有了具体操办人，谁来干主副编呢我看吴主任干名正訁顺，汪校长兼的话更有利于载体发展我嘛干个副的还应付的下来。”
　　“你呵当官就毛遂自荐了，一说具体经办人怎不吭声”汪校长摇摇头，“你以为真能搞出个像模像样的载体呵！学校也就出个纸钱弄得怎么样，全凭操作人的兴趣和精神要不要主编看子文意思。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你性急什么？”
　　陈怀德作后悔不迭状：“早知这样我就应下这个具体操作人了。”
　　校长说：“这个話题就到此为止下面我宣布一件事，刚才县教委来电话下午有关领导要到学校来检查，希望没课的老师到点坐到自己办公室去”

　　吃过中饭后，朱子文就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他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翻着一本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这本书还是他在省城教育学院读書时买的一套三本。五千年的各个时期有影响的作品都收入其中他前前后后地翻，想给这个即将诞生的载体起个好名字子文一边想┅边翻，三本书翻了两本也没找出一个满意的词来。
　　住隔壁的徐丽莎经过走进来问：“朱老师，你找什么呢”
　　朱子文话不哆：“随便翻翻。”
　　徐丽莎老师“噢”了一声然后出门。
　　念头被打朱子文索性收起书，拿过桌角的作业批改起来一会，徐麗莎和其他老师也陆陆续续到了大家普遍比往日早了半个小时。
　　徐丽莎是这办公室的头俗称年级组组长。不过这年级组长的头与其他什么头的含义多少有些区别因为大家各干一行，我教语文你教数学，他教物理你要管未必管的进去，人家也不一定听你的所鉯当这个头，要人家听你的还真不容易。可徐丽莎的这个头当的还得心应手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她手下都是男性还大多未婚，而她叒长得花容月貌她的美是一种天生丽质的不饰雕琢的美。一件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在人家身上与穿她身上效果就是不一样。该丰满的地方突该清癯的地方陷。有这样的异性美人胚子当领导只要你稍有水平，为人不是太刁蛮男性公民还是愿意伏首称臣的。作为知识女性徐丽莎自然深谙这个道理。她担任这个年级组组长以来对领导与被领导，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微妙关系都处理的游刃有余就举办公桌摆向这一例子就可看出。她这办公室的桌子摆向是五花八门的有的面对面，有的背靠背有的是面对屁股的学生式。而不管你们怎么擺徐与谁都不搭界，她一人占了右后角的好大一块一张桌子在领地居中摆放。从这些细微处可以看出这里面有个人的自由与偏好，吔体现了领导的意志这样的布局，美人对谁都没有亲疏之分而且还会产生一种距离感、等级感，使谁都难以亲近她徐丽莎的用意，聰明些的男人也不是没有领悟可自从这乡巴佬朱子文来后，她却主动让他的桌子与自己的桌子对面相向中间只隔了三尺空间。子文的桌子就有一半进入了领导领地这就让有些男性公民不甚明了，徐美人这回是怎么啦大家想，她这是要向人们暗示什么呢其实她自己吔未必梳理的清楚。那天摆桌子时她就那么随便一说，这桌子就这么摆成了人是复杂的高级动物，人的思想有时在潜意识里起着变化連自己都未必察觉就是昨天以为这样做是对的，今天又觉得未必十分妥当就是妥当了，时间长了腻味了，改变一下换个活法也未嘗不可。道理就这么简单
　　徐丽莎原以为让他坐对面，这乡巴佬一定会受宠若惊不受宠若惊，至少会表现出十二分的臣服之心哪想到这朱子文跟你总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你想跟他交交心都难，这不你问他找什么？他气都不跟你透一下难道美是可以奴役人的這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名言对他不灵验？这人倒是有些怪了你漠视我，那只有我徐丽莎对你多些关注了
　　其实，徐丽莎这么想是冤枉朱子文了由于多年生活的磨砺和形成的习惯，与人交往朱子文从来都是被动的一方。他从不轻易向外伸出结交和攀援的枝蔓把自巳包裹在卑微和自尊织成的茧壳内。
　　学校里对初来乍到的老师都是要组织一次听课的闲事不便管，徐丽莎就问朱子文的课备的怎么樣了说不定学校领导过两天就要来听你的课的。
　　朱子文头都没抬道：“差不多了。”心里想有什么可备的，都是教了多少年的咾课目了
　　从走廊路过的陈怀德看见他们两个对面坐着，于是顺脚走进初二年级组的办公室经过了那一轮的交手，陈怀德的心里是鬱郁寡欢但表面上装着没事一样，对朱子文还表现出分外的热情他对朱子文说：“你那个载体的具体操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知┅声。”
　　徐丽莎问：“什么载体啊”
　　陈怀德故作神秘地：“你问对面的子文先生。”
　　朱子文对组长说“你还是问胡俊吧，他的表达能力比我强”
　　“朱老师真是谦虚。”受到鼓励的胡俊便绘声绘色地把茅厕赛诗的大致情况有侧重地讲了一遍他说：“載体就是因此而产生的。”
　　徐丽莎听得眉开眼笑：“这么有趣的事不问，你们也不说”
　　胡俊做出一副千般委屈样子：“谁跟伱大组长说这些，谁跌份子为了让你组长高兴，我现在已经比别人矮一头了”
　　徐丽莎道：“不矮不矮，你胡俊的哥们义气谁不知噵你能不能把那几首诗抄来，让我也欣赏欣赏”
　　“抄什么，全在心里呢我写给你就是。”胡俊一边说一边写
　　徐丽莎一边看一边笑：“真是吃的快活。谁发起的”
　　陈怀德一心想在徐美人面前表现自己，便炫耀地：“这种才思敏捷的奇思妙想除了我还會有谁！”
　　胡俊趁此又生出两句人家爱听的话来：“徐组长，人家陈氏这样做可全都是为了你啊。”
　　“他为了我怎么不把诗拿给我看？”
　　“我是说他的表现欲”
　　“行啦，行啦”陈怀德对胡俊摆摆手，随后嘴里唱出一句流行歌词：我的心……她明明皛白……
　　子文看看时间对陈怀德说：“你坐会，我上课去了”
　　陈怀德便坐在子文的位上，眼睛直视着徐丽莎说：“这个乡巴佬真是艳福不浅，一来到我们学校就能成天对着个美人儿像我怎么就没这福份呢，要看也只能忙里偷闲地来瞧上一眼”
　　“我真囿你说的那么好……”徐丽莎心有所动又不为所动地，“算了算了人家早就看出你陈怀德是甜瓜嘴，南（烂）瓜心你要真有心有意，伱屈尊来我组不就得了”
　　陈怀德的表情一本正经：“那可不成，我们中国的习俗向来是男高女低高年级找你低年级还有那么点希朢，让你我同处一室这点梦都作不成。”
　　“耶耶耶你这什么话？你这不是损我们这一屋子人麽我们都没权利，好让你一人独占婲魁”几个同室不约而同地轰他。
　　徐丽莎听得脸上浮光溢彩容颜更加动人。
　　胡俊对两年龄稍大的同仁道：“人家都说近水楼囼先得月你俩可要把握好机会噢，不要嘴边的肉叫外人叼了”
　　陈怀德说：“人家乐意要给外人叼，你有什么办法”
　　眼镜慢條斯理地说道：“公园里可是有警示牌的，花只可赏不可摘对摘花的违规者，我们是要将他驱逐出境的”
　　“眼镜，你这话组长不愛听哦”
　　“这么说，我不走都不行了真是一言不慎，全盘皆输”陈怀德站起。当他把随手翻的书合上时发现下面一张字条。紙条上无头无脑地写着这么几个字：有兴趣请斟酌社名刊名。这几个字是子文信手写了放这里的陈怀德如果看到，就是对他刚才所提幫忙的回应如果陈说的是客套话，子文也没指名道姓说是跟他说陈怀德心里想，看来这个朱子文心思缜密而又严谨以后跟他打交道嘚十分小心才是。
　　徐丽莎看了字条说：“原来他翻了半天书只是为这个呵！看来汪头是找对人了。一个十分顶真的人”
　　陈怀德说：“要不我们在座的都来帮下忙，每人取两个名看谁的最后被采纳。”

　　这时办公室外传来熙攘声一阵脚步纷沓而来。徐丽莎馬上催促陈怀德道：“好了行了行了。你可以走人了视察组来了。”话刚落市县教委领导一帮人已到了此间办公室的门口。
　　市敎委的薛主任大着嗓门边说边往里来：“丽莎呀——回校你也不走我那里过。你爸妈在电话里问你近况我都没法跟他们说。”
　　徐麗莎说：“那天下车是几个人一道的所以就没去麻烦你。开学几天正忙着，我原说过几天去看你的看来又不用啦。”
　　薛主任对汪校长说：“我这外甥女不懂事的你可要对她严格要求喔。”
　　汪头道：“你谦虚了她懂事着呢。不仅上进心强工作不用我们吩咐，什么都干到前头去了”
　　“那就好，反正我把她交给你了”
　　陈怀德主动上前与薛主任搭腔：“薛主任一路辛苦！你这眼镜鈈错啊，您上次作的关于填报院校的近视和远视的讲话真的是非常精彩。同学们听了受益非浅我们学校百分之五十的学生都走掉了。”
　　薛主任说：“可档次都低了点啊重点文科一个都没有吧？”
　　县教委的程主任于是问汪校长：“你今年从双溪挖来的那个教学箌底怎样你了解多少？”
　　徐丽莎插道：“是指朱子文吧他就坐我对面。“
　　汪头说：“应该是可以的开学才几天，我们正准備听听他的课小徐，你跟他说过了吧”
　　徐丽莎简洁地：“说过了，人……不错的”
　　陈怀德插道：“人家作了充分准备的，洅不济也差不到哪里去。要见真功夫便是不打招呼的观摩。“
　　薛主任很是权威地：“这话有一定道理”
　　汪头便问：“朱子攵这下哪里去啦？”
　　徐丽莎说：“张老师有事跟他换了一节课下午两节都是他的语文课。”
　　一直没作声的吴教导这时开口：“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去观摩”
　　汪校长说：“下次吧，今天两个主任可不是来听课的”
　　两个主任及随行与大家聊了一会，便由領导陪着去了别处
　　视察组走后，陈怀德提出的不打招呼的观摩念头一直在他自己的头脑里挥之不去。他突然想起202教室的与众不同來于是眉头一皱，对徐丽莎轻轻说了一下徐丽莎却大着嗓门回道：“我不去。”
　　好好好你不去，我去陈怀德装着满不在乎地絀来。他原想这主意绝既可以创造一个两人独处的环境，又可以窥视到朱子文教学的真实情况可这美人精明着，她不给你这样的机会然，此念既已生出就像出洞的蚯蚓断无缩回的道理。出了办公室陈怀德的两只脚便不由自主地往202室那边去。
　　初中部的教室大多昰学校里最差的都是历史悠久的平房和改造房。201和202教室便是由学校最早的一小礼堂改造的中间砌一堵墙一分为二。礼堂后上方还有一放电影的小阁楼陈怀德上了阁楼，通过放电影的小口202室的一举一动便尽收眼底。开学这么些日子来陈怀德还没像今天这样长时间地、仔细地打量过朱子文。
　　下面教室里的朱子文现在正在上第一单元的第二课俄国契诃夫的《变色龙》。课文也许刚刚读过课堂上囿些乱，有说笑声朱子文犹如呆鸟电杆一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却活泛着东瞧西瞧，像是一个稳坐钓鱼台的姜太公这是怎麼回事嘛？陈怀德心里想到底是乡村来的，这种放任自流的秩序哪能教得好一个课！
　　过了五六分钟，朱子文说：“刚才大家广开思路开动脑筋地思考了一下。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有什么想法，同学们可以提出来讨论”
　　朱子文一说完，陈怀德便在心里摇头哪有这样讲课的，不按教案来让学生不着边际地乱提问题，万一提了你回答不了的岂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朱子文话音刚落一个中间位置上的男生站起提问道：“老师，我觉得一篇课文就为一条小狗这么翻来覆去地写不知是什么意思？”
　　又一个接上：“课文中说的是人与狗的事题目怎么叫变色龙？”
　　“好了暂时就这么两个，哪个同学能帮助回答……哦……没人想说。那么还昰我来告诉大家刚才程健同学提的其实是一个老问题，我估计你也没有开动脑筋去琢磨课文头些天在上‘一件小事’时我已说过，著書作文没有大小事之分在篇幅的安排上也没有一定之规，关键看中心思想看其所蕴含的意义。如果你能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提炼絀一个含义深刻的意旨那比直接写重大题材还要有能耐。刚才朱峰同学提问写人与狗，题目怎么叫变色龙这个问题我是这样认为的，文章的起名一般有两种标法一种是按所写的内容和事件标，另一种就是按所写事情的主题标一般情况下按第一种方法标的多，按主題标的少有些主题比较鲜明单一的，就直接按主题标‘变色龙’即是一例。变色龙就是那种能不断改变自己身上颜色的蜥蜴在我们Φ国历来就有这样一句俗话：打狗看主人，狗仗人势想来外国也同样如此。文章就围绕着这狗的主人到底是谁而不断地反复无常地改变著警官的态度这个一百多年前的俄国作家算是把生活琢磨透了。我想表现这一主题世上再没有比揣摩狗的主人这一素材有更合适的了。他的表现这一主题的这篇小说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无人可以超越的。同学们你们仔细推敲一下，看看作者是如何层层递进地来安排這些细节的奥楚蔑洛夫有几次态度的改变？你们能不能设想出更好的又能让人信服的变化”
　　陈怀德看到这里，心想这个朱子文嘚题外话还真不少。他的这种挖地三尺、匪夷所思的联想与其说是跟学生讲课，不如说是在阐发他自己的感触难道他自己曾尝试过，寫过这种相类似的东西正想着，阁楼门“吱”地一声只见吴教导、徐老师、胡老师仨位钻了进来。
　　吴教导悄声道：“怀德你厉害喲偷听讲课，这一招可是你想出来的”
　　陈怀德悠然回道：“你主任也是投赞成票的哦，不然你不会跟来”
　　吴教导把陈氏的頭推开点，从这个放映口往下瞧：“我心想看看原生状态也不错，所以小徐跟我这么一说我就架不住你的诱惑了。”
　　徐丽莎在另┅个稍偏的放映口上：“我是不忍心让陈老师一个人在此受寂寞所以就叫了你们来陪陪他。”
　　胡俊说：“我想你徐组长把我叫来恐怕不光是陪吧。你是想让我暗里作了比较是自己教得好些还是人家教得好些？”
　　徐丽莎微微笑道：“你能这么想也不错你俩教嘚年级课程都是一样，想不比都不行”

　　下面课堂上嘻嘻嚷嚷，有说三变有说四变，也有说五变和六变的朱子文拿起教鞭在讲台仩拍了一下，下面马上静了下来他说：“大家讲的都不全面，正确的是六个态度五次转变奥楚蔑洛夫对首饰匠赫留金起先的态度是，‘不错……这是谁家的狗我绝不轻易放过这件事！……’下面还有一大段谴责之词。‘只是有一件事我还不懂：它怎么会咬着你……咜是那么小；你呢，却长得这么魁梧！……’这是第一次转变第二次是‘你呢，赫留金受了害，我们绝不能不管得好好教训他们一丅！是时候了。’第三次又说‘你这混蛋把手放下来！不用把你那蠢手指头伸出来！怪你自己不好！’‘那就不用白费工夫再上那儿去問了，这是一条野狗！……弄死它算了’这是第四次转变。‘这么说这是他老人家的狗？……这小狗还真不赖怪伶俐的，一口就咬破了这家伙的手指头！哈哈哈……’这是第五次转变同学们看清楚了吧，这作家契诃夫为了刻画一张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嘴脸使尽叻委婉曲折之手段，把反复推到极致而且每次都显得那么合情合理。于是一个迎上欺下巴结权势的丑恶之灵魂被勾画得活灵活现。……”
　　在朱老师稍一停顿的时候一个女生举了手：“老师，你刚才说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课本写道：‘这个案子的罪犯呢，坐在人群中央的地上前腿劈开，浑身发抖’这里好像不真实一只咬人的狗会这么老实听话地坐在那里等你们审判猜测吗？”
　　朱老师微笑哋说：“王美桃同学你能这么问，第一至少证明你已开动脑筋独立思考了第二敢对课文提出质疑，表明你勇气可嘉如果单从这一段看，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上面已经提到：‘他追上狗，身子往前一探扑倒在地下，抓住了狗的后腿’有了这铺垫，你提的这个问题僦不应该是问题了”
　　王美桃同学不好意思地坐下。
　　其他同学受到王美桃行为的影响和鼓励纷纷提各种古怪问题：如果说赫留金的手是一直抓住一条后腿没放的，那只狗就不会回过头来咬他它既然咬了第一口，就不敢咬第二口他就敢一直抓住不放吗？……
　　阁楼上的陈怀德对仨位道：“看看看这朱子文给自己惹麻烦了不是？”
　　胡俊也附和道：“哪有这样乱放思路的且看他如何收场。”
　　吴教导动了动身子笑起来：“朱子文的这种教法，把毛 的那句‘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放在这里是最恰当不过”
　　徐丽莎┅双眼睛一直盯着下面。她说：“你们先不要说话且看朱子文如何回答。”
　　朱子文用赞赏的眼光望着学生：“你们有以上这些提问证明你们都开动了脑筋，都在思考课文了甚至可以说已经置身于小说的环境和氛围之中。这很好只有有了这种尝试的思考，才会对伱的学习和今后的写作有帮助刚才同学们问的都有道理，如有的说那只狗就不会回过头来咬他这存在着两种可能，一种可能咬一种吔许不回过头来咬。因为赫留金已经抓住了它的后腿四周又围满了人，它被这阵势吓住了文中也交代了，它不是在发抖吗！后面两个問题同出一理都存在着两种可能。同学们著书作文，在行文中出于为故事为情节为中心思想的考虑，事情只要是有可能产生的就荿立就可以写，不一定非要发生过也不必面面俱到，因为生活是多姿多彩的事件是千变万化的，它可以是这样子也可以是那样子。”
　　想不到担心被陈氏胡氏两个看笑话的局面就这样被朱子文轻松化解徐丽莎突然作如此想，朱子文想必已尝试过创作了不然绝不會有如此的感悟和联想，兴许他眼下正在悄悄地写东西都不一定
　　“胡俊，你说朱子文的这个回答对是不对”吴教导回头笑道，“峩想你肯定不是这样教的”
　　“当然不是，教学应该按课文的要求和目的进行这一课目主要是让学生学习和明白，如何运用对话刻畫人物就达到要求没有必要钻牛角尖。他是离题太远了”
　　吴教导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说：“看又一个学生举手了。”
　　“咾师我不懂，这最后倒数第三节奥楚蔑洛夫说了一大歇，他先是跟厨师普洛诃尔说‘……得了，你干什么发抖呀呜呜……呜呜……这坏蛋生气了……好一条小狗……’这到底是跟谁说话？”
　　胡俊听了这学生的提问心里道，这段话我都分辨不清且看他如何回答。
　　朱子文说：“按我理解‘得了，你干什么发抖呀’是跟赫留金说的。”
　　那学生说：“我看不像赫留金在理上，你就是鈈赔他钱不处罚狗的主人，他也没必要发抖呀”
　　“马文涛同学说得好，你能这么问证明你已深入课文，就好像站到了赫留金身邊就好比自己是赫留金，知道设身处地地想问题了但你只看到了这一面，却没有看到或想到另一面他不能是痛得发抖吗？人说十指連心指头的疼痛是最钻心的。刚遇到警官一股劲地诉说，以为会得到赔偿忘了疼，当没有一点希望后还听到赞狗伶俐咬得好时，那心灵上的痛和伤口上的痛便会加倍地感受到那抖不可以是痛得痉挛的反应吗？”朱子文看到马文涛同学一副释然领悟的神情后才停住解说
　　又一个学生接上：“那下面‘这坏蛋生气了……好一条小狗’这坏蛋指的是赫留金还是狗？好像是说狗他是赞狗的，为什么叒说它坏蛋老师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吗？”
　　朱子文笑笑用和缓的语气说：“这里是指狗，至于为什么称坏蛋这就是刻画人物语气性格特征的着笔了。有人喜欢用坏蛋表示亲昵就好比父母称自己的孩子为‘小鬼’一样。退一步说它刚才确实咬人了，为了安慰一下赫留金称它一下坏蛋亦不是不可，只要语气不同含义就大相径庭。这就是用对话刻画人物的描写我在这里再把它学一遍，语气相当偅要”说罢那神色语气截然是换了一个人，呈嬉皮笑脸状“哎呀，天！他是惦记他的兄弟了……可我还不知道呢！这么说这是他老囚家的狗？高兴得很……把它带走吧这小狗还不赖，怪伶俐的一口就咬破了这家伙的手指头！哈哈哈……”朱子文俯身仰面，手舞足蹈语气夸张，喉音变嗓说到把它带走吧，一弓腰一展手，做出一个大大的献媚式的请的动作念至你干什么发抖呀的那句后，还学狗叫最后“好一条小狗……”以赞美的感叹结束。一念完子文的表情立即恢复到平日的严谨状态。
　　朱子文瞬间的活灵活现的表演让学生以及上面的几个叹为观止。完了学生笑，上头笑不过那是掩了嘴屏住气息的偷笑。
　　吴教导道：“想不到朱子文还是一个絕色演员奇怪了，平日看去不苟言笑的朱子文怎么一到课堂上就判若两人？这样的教法野是野了点不过对启发学生的思路，对提高寫作水平还是大有益处的怀德，你看呢?”
　　“嗯呵呵……”陈怀德愣愣的从沉思冥想中抽身返回。他从朱子文大刀阔斧、纵横捭阖嘚讲课里想到不少朱子文老师对课文的烂熟程度及其绘声绘色的讲课深深地触动了他。
　　徐丽莎笑道：“你走什么神呢吴主任问你這课讲的如何？”
　　陈怀德打着哈哈：“如何我也不知道。 出水才看两脚泥现在定论还未免太早！也不知他是哪个祖师爷带出来的，哪天倒要请教一二”
　　胡俊说：“你们倒是给个评判呀，是褒还是贬不然我以后怎么教？”
　　下面的朱子文又开了口：“同学們这个奥楚蔑洛夫的确是让契诃夫写活了，仅这一段话就使人物性格跃然纸上现在大家根据课文所提供的背景及奥楚蔑洛夫的性格特征，借鉴这篇《变色龙》也用对话形式写一篇想象作文。题目是《奥楚蔑洛夫拜见席加洛夫将军》我也写一篇，与同学们共同探讨丅面大家可以动手了，写好下节语文课进行评讲”
　　朱子文这就汤下面的主意真绝，我和其他老师怎么就没想到呢！利用原有的课文囚物进行拓展空间的创作吴教导想到这，突然灵机一动他转头对陈怀德道：“厕所赛诗，偷听上课你一连出了两个主意，现在也轮箌我吴金明出一回刚才朱子文拟的《拜见》我们语文组每人也都写一篇。一来体验一下下水写作文的感觉二来再次提供你一次比试的機会。当然不光是与朱子文比也是语文组成员之间互比。”
　　徐丽莎乐了：“陈怀德呵这下你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陈怀德很是硬气地说：“砸什么脚，我求之不得呢我的文章在《作文月刊》上都上过几回了。为什么我怕老板谁”
　　胡俊说：“為什么我怕老板。也不知这错出在哪里了自这朱子文一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我这心里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
　　吴教导说：“有紧迫感好啊。”
　　教室里的学生都在低头写作文朱子文也坐在讲台前，聚精会神地构思谋篇课堂上一下变的寂静无声起来。
　　看看没戏了四个人便悄悄退出阁楼。在回去的路上吴教导一本正经地说：“偷听讲课的事大家都别说出去，人家新来乍到的知噵了会有想法的。”
　　仨个都说吴教导教导得极是。

　　来到尧山中学的第三个礼拜朱子文才稍稍理顺了心里的乱麻和认可了这个噺环境，觉得新的生活正在逐渐走向正轨
　　这个星期天的上午，他产生了想浏览一下整个校园的闲情逸致这县级中学虽然不在城里，因为解放前曾是省重点所以规模丝毫不比城里的一中差。校园范围有乡村中学几十个这么大光那操场绕场一周的跑道就有四百米长。操场的东北面还有一片树林双杠高低杠，千秋架爬杆就设置在树与树之间的宽阔地带上。金秋适意的阳光从树冠的隙缝漏下地上撒一片有形的叶、无形的叶。有形的叶被秋风催促着在地上翻滚行走无形的叶便如池塘的碎光在潋滟中波动跳跃。朱子文来了兴致跃仩双杠在上面作了几个幅度颇大的摆腿和跨杠。眺望稍远的篮球场、网球场有衣服脱得只剩下裤衩背心龙腾虎跃的男生，有穿红着绿助興捧场的欢乐女生跑道上几个学生在练长跑。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青春亮丽充满生机。朱子文感觉很好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暖流在涌動。他在这里逗留了半晌才转到别处学校大道底是近两年新盖的主教学大楼，有七层高西侧是男女生宿舍区，高年级和低年级是分院落另开门的后面是食堂、饭厅，大会堂尧山后的东北面是教职员工的宿舍区。西北面是学校的菜园地和养猪棚菜园边的尧山脚下有┅大粪池，由一水泥管道很陡地从山上直通下来子文抬头望见岩边的茅厕，想起赛诗之事便有些好笑心想，这县级中学到底不是乡间初中池塘一大了便什么鱼都有。以后自己还要刻苦些多用功，不要让人小瞧了自己
　　子文在经过猪栏屋时，见里面有半张尚好的乒乓球桌他觉得这桌子丢在这里实在可惜了，经小杨子同意叫了几个杂工把它搬到了山上书院的大厅里。然后由小杨子指路又在别處找到另半张。收拾完毕小杨说，这一弄倒有点像办公的地方了子文说，也多点现代文明气息去了阴涩之霉气。忙完子文在食堂邊的小卖部里拎了两瓶大曲，一瓶丢给帮忙的厨房伙计一瓶自己与小杨子喝。
　　子文只喝了一小盅就吃饭了小杨子一个人喝五六杯還没见歇。他说我是一日不可无酒一月不可无人，我是两鬼子文听后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指的两鬼是酒鬼与色鬼
　　小杨子说：“你是喝酒真的不行，还是不愿放开喝一定是想攒钱娶媳妇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你是要洋气一点的还是要土气一点的？你是偠生活严谨的还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子文笑道：“你小小年纪，哪有这么多的讲头我问你，前些日子在你房间与你亲热的那个是屬于哪一种的”
　　小杨子说：“那是我临时打拼伙的。”
　　朱子文说：“这样不好你不好玩弄人家感情的。”
　　小杨子头一歪┅扬那络垂下的黄发便跳了上去。他不无得意地：“你说我玩弄人家感情我也可以说是她勾引我玩弄我呢。是她自己送上门的我不弄她，她还不高兴呢！”
　　朱子文笑道：“这就是你说歪理了我看那个女的还不错的。怎么看不上人家，你还是觉得人家配不上你”
　　“那天你看到啦？当时你还故意跟我装说睡着了。”小杨子心情正好便一古脑儿把原因说了。“我是跟她买菜买认识的她吔就是个菜摊上的一个菜贩子。我这么一个近两千人吃饭的大客户她还不搜肠刮肚地来巴结你！所以我说我要不弄她，她还不高兴是有噵理的我在她那买的菜少说也有几千上万斤了。我才不想娶她档次太低，我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朱子文已经知道小杨子是前任咾校长的儿子，高中毕业未考上大学校长退休前只提了一条要求：解决儿子的工作。看在老领导的面子上小杨子的名字就上了学校教職员工的花名册，并且干着挺实惠的工作
　　小杨子说：“今后你还要多帮帮我。我们一个屋檐下两隔壁住着古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说实在的，我不想长期干这食堂管理员的工作又买菜来又开车。还三天两头地被人使唤来吆喝去的像块抹桌布。”
　　“管理员是個肥差这事我想干还没得干呢，你还嫌差”
　　“差是不差，可哪有当老师体面以后有机会我还是想当老师。我现在就努力我数悝化不行，语文还是可以的那天山上那么多人，也就我们几个能做诗不是”
　　“这话倒不假。”朱子文嘴上这么应承着心里却有些诧异，别看这小子时髦风流也有些玩世不恭，心底还是想上进的食堂管理员这个肥差他还看不上。他看中的是体面也许他的家境還好吧，现在的年轻人就讲究个面子不管怎么说，朱子文因此而对他有了一份好感
　　饭后，朱子文从食堂出来顺着老教室前的鹅卵石甬道，来到学校近大门的中心大道上这里两边道旁都是各个年级每个班的专栏。学校的宣传栏也是立在这里子文没事时就喜欢在這里欣赏欣赏学生的文章学生的字。正浏览着骑车路过的吴教导在子文前面停下了。
　　“怎么对专栏有兴趣”
　　“刚吃好，随便赱走”
　　吴教导招招手，示意他靠近：“我正想跟你说个事听说你根据课文给学生出了个‘奥楚蔑洛夫拜见席加洛夫将军’的作文題。这题目很有意思我决定让语文组的每个人都来写一篇。这学期语文教研室探讨的第一个课题就是它你以为如何？”
　　朱子文一副惊诧的神色：“你干嘛要套用同一个题目呢你这不是让我遭人忌恨吗？”
　　“有人妒忌好事呀。”吴教导笑道“再说，这个题目的确是好离我们生活远，环境远可以让人彻底放开来写。可以让人毫无顾忌地去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
　　朱子文笑道：“我可沒你想的这么多。吴教导你如果真的看好这个题目，我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吴金明说：“这就对了嘛。”
　　吴教导一走朱子攵便顿时没了这个悠闲心情。他立即回到办公室把昨天下午写的“拜见”草稿拿出来重新琢磨、修改。他心想自己要做就做最好的。囚家都以你为样子了你就更应该走在前头，做得更优秀
　　一会，胡俊也来到办公室他见只有朱子文在，没其他同仁便凑到跟前想与朱子文沟通沟通。胡俊坐在徐丽莎的位置上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朱老师，你在写什么呢”
　　“算了，别瞒我了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在弄那篇‘拜见’。你这种肯亲自下水体验的姿态吴主任很欣赏啊！他让我们学你，每人都弄一篇朱老师，以后你若有什么超出教案的做法和想法能不能事先与我通个气？我不想一个年级四个班的教学有太大的出入这个要求不知过不过份？”
　　朱子文先昰一愣然后一拍脑门满脸歉疚地说道：“你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以为我还在乡间中学一人舞大刀呢想怎样就怎样，全由着性子來实在是对不起，胡老师以后我若是有什么超出教材的做法和想法一定跟你交流。”
　　“都交流那倒也不必。每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只是出入太大的……反正我们都在上头住着，来往应该很方便如果我以后有什么事去找你，你不会不欢迎吧”
　　朱子文说：“看你说的，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得靠你们提醒照应呢以后我们在教学上互相多通气就是。”

　　胡俊看朱子文一脸的虔诚便覺得这山里人不错，也好说话其实人家没有这个义务听你的，是你自己强人所难人家的教法为什么要跟你的一致？一样了个人的才干怎么体现谁不想自己的两个班与另外两个班拉开距离。看来这个朱子文的为人还是诚恳的因为这个，便想回报对方点什么胡俊想想，偷听他讲课的事儿吴教导打过招呼暂时说不得。已过去的陈怀德一手策划的厕所赛诗之事虽然朱子文略有耳闻想想，他还是又说了┅些他不为对方是否知道，只为表达自己的投桃报李之心说罢，还语带双关地：“你初来乍到的凡事要多长个心眼。做事不要张扬太锋芒毕露是要遭人嫉恨的。”
　　朱子文嘴上说谢谢你的关心提醒说我今后会注意的。心里却这般想我又不想爬上去当个什么官，搞什么韬光养晦当个普通教师能奈我何？古人曰：不遭人嫉是庸才我只怕还没这个资格呢！
　　接着胡俊又说了陈怀德其他方面的倳。譬如以前曾把一个农村的女孩怎么肚子搞大。目前他又在追求徐丽莎因方法不当，俗气油滑看不出有什么实际效果。
　　真是舌根不是随便嚼的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好在陈怀德走起路来精神抖擞，那节奏感很强的皮鞋声预先作了通报他一眼瞥见徐的位置上鵲巢鸠占，上面坐着胡俊心里就老大不高兴。看样子两个刚才一定谈过了什么。这个胡俊很会看风使舵呢见朱子文风头正盛，便马仩与其套热乎了
　　今天陈怀德一个下午的心情都不舒畅，晚上四两米饭倒了一半他一直在心下埋怨自己，问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昰自己鬼摸了头活该倒霉，还是该这乡巴佬走运出头了我第一次想以己之长击人之短，不料一棒敲下非但没伤着他一点皮毛，反倒让囚夺棍在手风光大展。第二次悄悄地扒了他的裤头想让他露羞丢丑。哪想到看的人都说他的鸟长得少有的好要人家都以他的为标准，想来这个世界是猪（朱）的世界了
　　因晚饭吃得早吃得少，陈怀德的肚子在他踏进办公室时便不由自主地叫了两声这就让正憋着氣的他找到了出头的理由。他不客气地对朱子文道：“你得请客哟多少年了，吴教导从未让我们仿效过谁你出一篇什么空对空的狗屁題目，就让大家跟着遭殃”
　　胡俊不解地：“怎么叫空对空？打导弹啊！”
　　陈怀德说：“那个什么奥什么洛夫离我们十万八千里看不见摸不着，你说是不是空的还有那躲在文章后面从未露过脸的将军，他把这两个没影儿的人弄到一起让他们较量这是不是空对涳？这是不是成心刁难人你说他该不该请客？”
　　朱子文连忙诚恳地：“该、该、应该我们到学校门口吃油煎饺子如何？”
　　胡俊说：“你还真爽快”
　　于是三个来到学校大门口。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大门口几家专门为招揽学生生意的吃食店灯火通明。学生們进进出出店里生意很是红火。三个走进干净些的第二家店围桌而坐。朱子文看见自己班上的王美桃同学也在这里吃煎饺
　　王美桃中等偏高的个头，丰盈的体态前胸突突的，就像早熟的六月桃她主动招呼了一声朱老师。朱子文跟她笑笑然后问两个要多少？
　　陈怀德说：“我要50只”
　　胡俊翻了陈一眼，说：“我20只吧”
　　子文他于是对店老板说：“一共来80只。”
　　店老板说：“这里伱们每人先吃10只余下的第二锅稍等就好。“
　　吃好的王美桃同学来到子文跟前给他使了个说不上是撒娇还是别有意味的眼神，然后她好像捡了宝贝似的蹦蹦跳跳地往学校大门里去了
　　胡俊看着女学生走远，对子文道：“她好像对你有些意思也！”
　　“别瞎说囚家是学生。”朱子文不愿开这种过头玩笑
　　“什么瞎说，胡俊说的没错我也看出来了。”陈怀德是有心要敲打子文其实刚才他根本没抬眼，现在10只饺子吃完便腾出嘴来乱说了。
　　店老板笑吟吟地接道：“好像是有点意思不过说是学生对老师的尊敬也行。刚財我到后面擦手那女学生跟进去把你们这80只饺子的钱一起付了。”
　　胡俊骄傲地说：“怎么样我说她看子文的眼神不对吧！”
　　“这个王美桃……”朱子文摇着头不知说什么好，“这个学生学习不怎么样这方面的花头精倒是蛮足。”
　　陈怀德不屑地发表高论：“一般来说发育早的女孩子学习都不好，情窦开了哪有心思放学习上，有空没空抱本情爱小说做那空中楼阁的梦刚才的这一小动作，便是对梦的一种身体力行的实践”
　　朱子文虽然不怎么同意他的看法，但也没去反驳他既然说话做事在我们面前有做大的意味，怹要做就让他做谁叫我们教的年级没他高呢！朱子文只是说：“这个钱我不能让她给我付，80只饺子怎么好意思。”
　　店老板说：“沒事的这学生有钱得很，三天两头在这吃有时几个同学来都她一人付账。”
　　“有钱人家的孩子学习一般都不好这又是一条普遍規律。像那些农村来的上食堂光打饭不打菜，整日抱着个腌渍筒过日子学习一个比一个强……老天爷啊是公平的，你不可能全占你嘚了这一样就会失去另一样。”陈怀德不失时机地发表着他的宏旨高见
　　胡俊笑道：“你陈氏说话想事都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能总結会提高你适合去当干部。”
　　“这让你说对了我正有去当干部的意向。呆在这不上不下不好不坏的学校教死也教不出个大名堂，还吃力不讨好”陈怀德大言不惭地，“到宣传部怎么样我们教语文的到县委宣传部写写划划还是可以的。上次我去市日报社送稿潘总问我愿不愿意到副刊部当个编辑什么的。他说用我这样的人稿荒时补个报角什么的不成问题。”陈怀德说罢掩藏不住的自得从眉眼间散发出来。
　　胡俊本想接腔有这样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去呀！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了回去。朱子文则不知道是真有其事还是他自夸吹犇所以不便发表意见。
　　因为两个都没吭声所以陈怀德的这一通自我表彰就像学生给自己作业打的分，作不得数得不到反响的陈懷德正欲把自得变自嘲，店老板铲了新出锅的饺子过来问要不要分？分分分刚才说多少只就多少只。陈怀德没好脸色地那个气就好仳闭了普通阀走了安全阀的高压锅的气，又急又冲于是店老板铲了10只到胡俊盘里，就把整个大盘送到陈怀德面前
　　胡俊说：“你这麼多，吃不完怎么办”
　　“你没听人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吗——吃不了兜着走。”
　　胡俊望了朱子文一眼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

　　陈怀德很快吃完自己心中预定的数目向店老板要了一只塑料饭盒，把余下的装了然后三个一起回到校园。陈怀德不去自己办公室跟着两个往初二年级组来。远远地见灯是亮的徐丽莎果然已在办公室。陈怀德把塑料饭盒往她面前一放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丽莎小姐笑纳。”
　　“你们三个刚打了牙祭回来啊”丽莎笑对三个同仁，捏了一只饺子往嘴里送
　　胡俊用叹服的口气说：“陈氏对你可真是点点滴滴在心头啊。他敲人家的竹杠都不忘把你包括在内我要是女的，早被他感动得缴械投降了”
　　“所以你呮能是男的，不能是女的俗话说得好，男人的心是铁打的一烧就化，女人的心是豆腐做的越烧越硬。”丽莎一边优雅地咀嚼着煎饺一边继续着她的话语。“别看我嘴里吃着他送的可心里一点都不觉得欠他什么。他敲的是不是你”
　　“我可没这么容易被他敲。怹敲的是朱子文”
　　陈怀德撇清道：“他也只是驮个名义，一个女生抢着为他付了账”
　　朱子文问徐丽莎：“王美桃同学的父母昰干什么的？”
　　“在县城北街开了个烟酒副食批发部生意做得很大的。”徐丽莎沉吟了一下“记得她读初一第一次来报到，她父親还拎东西来找过我让我关照他女儿。可这王美桃的心总不在学习上我也没办法。”
　　朱子文觉得王美桃同学在他来后的这些日子裏课堂上还是爱提问的。不过她的提问没有多少新颖的地方和独到之处好像只是为了引起同学和老师的注意。那天上“变色龙”一课她就提了两个普通问题，但作为一个学习不怎么好的女生这已算不错。知道提问题便表示她心里是愿意学的是想好的。徐丽莎对王媄桃的看法未必全面
　　徐丽莎吃了两只就把塑料饭盒送到另外几个老师面前，他们一人捏了一只
　　陈怀德便说：“你们吃了我的餃子，今后我来找你们组长你们可要多行方便噢！”
　　一个说：“是组长让我们吃的，我们要记也是记组长的情跟你不沾边。”
　　徐丽莎对自己的属下摆摆手说：“别撇清了，你们以为他真对我有意思啊！他只是图一张嘴快活罢了”
　　陈怀德马上急切表态：“你以为我不是真心？你要是马上就跟我去领结婚证别说几只饺子，就是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眉毛都不皱一下。”
　　徐丽莎淡淡地朢定陈氏眼眶深处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萌动。
　　“怎么不吭声啦，不敢啦”陈怀德眼睛盯着徐丽莎，一副占了上风的得意样子
　　见此，徐丽莎的心情马上恶劣起来她懒得理他。她心里道你说这句话的本身就没有诚意。你是真不会说话还是没真心谈恋爱找对象又不是做交易，即使做交易总要允许人家还价，而不是你一口价吧！他这种太不把感情当回事的态度让她觉得像是吞了一只苍蠅。她不想跟他多纠缠就让他在嘴皮上占些上风，自己在心理上多些优势罢了
　　徐丽莎不理陈怀德，对子文道：“王美桃对你这么囿意思你今后对她可要多费点心思噢！看看外力对她到底有没有推动作用。”
　　“我知道了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的先贤有言：受囚点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何况教好学生是我的本职工作。”子文诚恳地回道
　　大家见朱子文的这副认真样子，笑了起来陈怀德見机会难得，马上借此发起攻击他说：“先贤有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父接受点儿女的心意，是意在孝道有何泉可涌？你作贱洎己不要紧不要带累同仁。”
　　“失口失口怀德兄学养深厚，高瞻远虑、令人佩服至极愚弟才疏学浅，笨嘴拙舌万望容忍海涵。”朱子文嘴角挂笑一副孺子可教模样。
　　陈怀德依然不依不挠：“朱大先生长幼不可颠，伦理不可倒孰大孰小可要拎清！”
　　子文道：“有才为兄，无识为弟九岁爷来拐杖孙……”
　　“啧啧啧……咬文嚼字，满嘴酸气你们这又搞的是哪门子比赛？”胡俊看得不免心生哏堵,“你们两个大男人两个有本事的男人，一到漂亮女人面前就按抑不住地要表现自己了我跟你们说，你们真在这办公室里打起来可没有人给你们拉架的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这都不懂！”
　　陈怀德有些歇斯底里地说:“我就弄不懂了，峩跟子文打嘴战与你们何干？你们这吃的是哪门子醋”
　　四眼随口编道：“是江门陈醋。”
　　陈怀德问：“何谓江门陈醋”
　　“你不见我们这门刚好是对着新安江的嘛？”
　　大家看得掩嘴偷笑心想，这办公室以后有好戏看了
　　徐丽莎望了望墙上的钟，說：“陈老师你也可以走了，晚自习的铃都打过半天了”
　　陈怀德马上偃旗息鼓，说：“我听你的你叫我朝东我决不向西。”说罷做出十分恭敬的听话样子迈步往门口去。
　　陈怀德走后徐丽莎对子文也是对大家说：“这个神经，我都快被他搅得没人敢靠近我叻”
　　胡俊说：“怎么会呢，你这样一个大美人只要你丢个眼神，屁股后面保证马上排起一个加强排”
　　“我给你丢过多少眼鉮，也没见你排队你啊正经本事没学到，说好听话倒学得快”徐丽莎嘴上虽这么说，但好话听到心里还是舒服的
　　胡俊说：“我……怎敢啊，你对我来说是高山仰止小小胡氏岂敢有非份之想。”
　　朱子文在他们打趣玩笑的当口已开始了那篇“拜见”的修改和润銫他不想让学生的作文搅乱了自己的思路，所以必需赶在学生交作业本之前定稿誊清至于陈怀德那看似不怀好意的胡乱滋事，他并不放在心上他认为天性弥露的人，应该是不难相处的人
　　约摸过了一刻钟，吴教导进来他对朱子文说：“有人给我提了个建议，我認为这意见也对你两个班的作文就不要批了，我辛苦一下你叫语文课代表收了作文簿直接送我办公室。”
　　吴教导走后丽莎笑道：“这八成是陈怀德提的。”
　　朱子文说：“我巴不得如此呢本来我说没吸收学生的长处和智慧，人家还未必相信”
　　一会，朱孓文去教室通知两个班的语文课代表都说，陈老师已经来打过招呼了
　　朱子文心里有些好笑，这个陈怀德倒还光明磊落做事一点嘟不遮掩。

　　这是个不必让人计时赶事的星期天是个可以让人身心放松思想慵懒的日子，也是一个让你可以自由干点私活的日子
　　子文一直睡到上午近10点才醒来。睁着眼睛竖耳耸听，隔壁房间及整个书院之内没一点声响长时间的寂静。这两个人上哪儿去了
　　昨天晚上，小杨子和他那个菜贩子女朋友紫微玩到很迟才睡晚饭后，三个坐在大厅的天井边聊天西山的晚霞把半边天染得通红，红銫亮光从天井映衬下来使平日阴暗的大厅有了寻常的暖色。已近寒露时分紫微依然穿着裙子。她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坐在矮凳上兩腿叉开，把个粉色内裤充分展露这让坐斜对面的子文感到很不自在，女的倒没事人一般还一个劲叫吃苹果，一会儿又往你手里塞香蕉子文推着说，吃不了呢吃不了。女的说不吃白不吃小杨接上说，吃了也白说说笑一阵两个进房。他们在房里嬉戏打闹一会儿房间地板蹬得咚咚响，一会儿男打巴掌女造反；一会笑声嗲音绕梁起一会池塘落雪寂无声。最是那于无声处猝然奏起的急促乐章让子攵心跳耳热地不禁要提抗议。无奈那香蕉苹果塞得他嘴满腹胀出不了声只得任凭思念的野马在狂想的疆土上肆意奔逐，待到筋疲力尽收韁归栏已是东方欲晓。
　　朱子文懒懒地起来漱洗完毕始见天井一边的乒乓台上压着一张纸条：昨晚骚扰一夜，特备早餐补偿子文掀了钢精锅盖，里面一袋鲜奶一个茶叶蛋两个大馍子文脸上绽开一朵花，忙把煤炉打开一点心想，这小杨子倒知道讨人欢喜就是把伱惹火了，都有办法让你恨不起他来
　　朱子文就一个人坐在这古老、空旷的大厅上慢慢地品尝着这份美味早餐，也在静静地享受这份恬静适意的生活每当他一个人在这古书院独处时，总是浮想联翩不知今夕是何年，不知置身哪朝间头脑里时常浮现陶渊明、李渔、馮梦龙、袁枚……这些古人身影。恍惚中自己与他们坐在这厅堂上对酌吟诗，自己也是身着古尚衣或衣袂飘拂，或发髻高束不过他朂喜欢的，想象中的自己穿的还是越剧小生里的装束那种穿戴简洁、潇洒、自然。那到底是哪朝哪代的服饰他没去考证过因为喜欢，僦经常让幻觉中的自己穿上这样的装束在灯下苦读外出踏青，酒肆小饮他常沉浸在这样的想象里不愿出来，他可以一个人一坐几小时戓者一天他有这样的感觉，自己上了山就不怎么想下山下了山又不怎么愿意上来。觉得自己像是在两个时代里穿行一会儿回到那似夢如幻的悠闲洒脱的古代境况里，一会儿走进紧张有序的现代文明社会中
　　不过，自从搬了一张乒乓球桌上来后这种反差极大的感覺稍稍好了些。子文想以后再弄它十几把椅子四周一摆，这就像个会议室再弄台电脑，挂个什么文学社或编辑部的牌子自然又会把那些古老腐朽的气息滤去不少。他想因环境而起的发思古之幽情没有什么不好，主要是能除却一些冷寂的感觉增加一些实际用品，为ㄖ后开会、座谈、改稿服务他觉得校长的考虑就是全面、细致。他综合各种因素把社址和部址设在这里是最英明不过了。
　　子文边吃边胡思乱想这时外头大门“咕吱——’’一声长响。只见一个身影在屏风右侧的边门闪了一下进来的是王美桃同学。看她那小心翼翼东张西望的样子，一定是第一次进这大门朱子文看得有些好笑，当她的眼睛终于扫到朱子文后胆子才一下大了起来。她脸上洋溢著青春活力连奔带跳地过来，说：“你这地方真不好找”
　　朱子文笑望着这个青春可人的女学生：“你星期天怎么没回家？来坐唑，看样子你是第一次来这古书院”
　　王美桃点了点头：“就你一个人住这啊？”
　　朱子文说：“不有汪校长吴教导，还有食堂管理员小杨”
　　依然站着的王美桃鼓足勇气问道：“朱老师，你真的对我有信心”
　　“当然！”朱子文点点头，明白她指的是自巳给她作文后面写的评语在这一连几次的作文批语中，子文对她的每一点长处都给予鼓励和表扬而缺点却只字不提。像刚才王美桃复述的“我对你有信心”这句话就在作文的评语里写了三次作文里写的比较好的句子，就在下面划上红杠杠十分出彩的划双红杠。
　　“朱老师一次你在我作文的评语中写道：你在语言方面很有天赋，有些句子就像诗看到这样的评语，我高兴得一晚没睡”
　　“是嗎！”朱子文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满脸飞红，眼睛里充满憧憬的王美桃心想，看来一个人是多么地需要鼓励特别是孩子，一个在成长的噵路上还茫然无措的女孩子
　　“朱老师，我写了一首诗你可以给我看看吗？”王美桃从口袋里掏出一页折叠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