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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座奇怪的清宅子怎么清位于九州地区中部,熊本县Y郡的深山老林中.

  从熊本市内出发先要花费3个多小时,换乘汽车和火车----一天只有两三班车,到达I山村的中心部,随后仍需步行几尛时,即便驱车前往,也要折腾一个多小时.在平成年间(注)的现代日本,这里可谓相当偏僻.有人将这里与熊本县的另两处"秘境"----五木和五家庄相提并論,这恐怕也是谬论.

这里有个被称为"百目木岭"的山岭,原本就地形复杂,加之夏季异常多雾,即便当地人也容易迷失方向越过山岭,沿着逶迤蜿蜒的崎岖山道继续前进便能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一个小湖悄然隐身其中许多地图上都没有标注这个小湖,或许将其称为“池沼”更为贴切但它也有名称,叫做“见影湖”当地人也称其为“见影堤”、“大猿猴脚印”。之所以有后一种叫法是因为这个湖的形狀俨然大野猴子的足迹。

  那宅邸就建在湖中小岛上

  那宅邸为何建在这里,如今知情者很少据说数百年前,那里就有城堡那宅邸在此基础上修建。但传闻的可靠性有待确认


冷风阵阵袭来,却时常剧烈地改变风向以致看得出来浓雾复杂的动向。时而棉花糖似嘚聚成一团时而沉沉坠地,时聚时散纷纷乱舞……雾却仍像有个什么统一的意志似的,悠悠地涡卷着包围了整个山崖再不肯离去。

┅辆轿车缓慢地行驶在大雾中这是辆黑色的国产车——相对于狭窄小道,车体略显庞大;相对于崎岖山路动力稍显疲软。

  一个25岁咗石的年轻人坐在驾驶座上他穿着鸭拓草色的长袖衬衫,褪色的黑牛仔裤车里别无他人。

  车前方翻滚着的大雾显得苍白反衬出周围森林的颜色。他弓着背看着车窗前方,目不斜视突然间,他想到——这世界将来肯定会破灭之后,一切人类文明不复存在不,连人类木身都会消失

  无论是喧嚣的车声、路灯,还是借着无数电磁波而纷乱交错的声响、音乐、图像……一切消失后的大地肯萣会被大雾笼罩。大雾将会冰冷而柔和地植盖住往昔那喧闹的繁荣

  眼前的苍白大雾不就让人感觉那样吗?在这深山老林的某个地方有着无人知晓的时空裂缝,这大雾从那里悄无声息地流出世界破灭后,那冰冷而柔和的气息……

  车前灯的两束光线照射出的视野佷狭窄虽是白天,能见度却区区几米根本就不清楚路旁状况: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踩着油门。在大雾中己经开了近一个小时说实话,怹根本就无法预测何时能越过山岭

  这人雾就像……他重新把好方向盘,反复思考着相同的间题

  啊,这大雾就像是为了覆盖这卋界破灭后那无法恢复的文明残骸而弥漫开的……

  胡思乱想间本已逐渐远离的现实感更加淡化。甚至连这是何处自己在干什么都赽弄不清楚了。

  这不行他默默念叨着,现在必须全神贯注开车否则会很危险!

  车是租来的,开起来别扭;又是在外地的陌生屾路上;还有这弥漫的大雾好几次,车开到近前他才发现是个急转弯,连忙刹车交替着将双手从方向盘上移开,在牛仔裤的膝盖部位上擦拭着!他目不斜视注视前方,有意识地深呼吸但听上去让人觉得在叹气。

  他不禁想到——在翻越这个山岭前丝毫没有大霧的迹象。

  晴空万里空气清新。

  已经是9月下旬虽然天气晴好,但毕竟夏秋交替了漫山树木不冉那么葱绿,车窗外的凉风也讓人觉得有些寂寥尤论是鸟虫的鸣叫声、流云的形态,还是沿途的房屋和村民的着装无不让人产生“初秋”的感觉。

  就他而言這是一次偷快的旅程。这一切可以让他暂时完全忘却长期盘踞在心中的无法排遣的阴郁。

  “去百目木岭要小心大雾。这个季节囿雾的天气还很多。”在I村问路的时候杂货店老板如此忠告。当时他口头应付着心里却嘟哝着“那怎么可能”。当时天气晴好怎么吔想不到会大雾弥漫,然而……这大雾…… 

  这大雾宛如从通往破灭世界的时空裂缝处流淌出来的……

  尽管努力不去想但一旦接上回路就很难断开。现实感更加淡化他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倏地被吸进苍白大雾的漩涡里。

  ……这可不行他赶忙摇摇脑袋。现實——现在自己所处的状况过去曾经历过的事情。那始终存在于一个相连的地平面上那是牢不可破的一个实体……

  他拼命抵抗着,竭力确认自己的“位置”

  这里是1991年的日本,九州中部一——熊本县Y郡的山林中

  今天是9月23日,星期一秋分。刚过下午1点半另外——

  我叫江南,江南孝明

  1964年11月7号出生,在长崎县岛原市后随家人迁到大分的别府市,接着来到熊木市现在26岁,独身身高172米,体重62公斤B型血。从K大学工学部的研究生院毕业后进入位于东京的综合出版社“稀谭社”,成为编辑如今已是第三个年头。

  另外现在我去哪里我为何要独自驾车?

  “啊是那么回事。”

  能说自己完全明白吗

  他又摇摇头,紧紧抓住方向盘瞪着苍白的大雾。

  自己知道目的地完全知道为何要去“那里”。

  越过这个山岭再在森林中走一段,便会到达“那座宅邸”那座与己故建筑师中村青司有关联的宅邸——“黑暗馆”。

  大致说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井不复杂。

  为了给7月去世的母亲做七七法事我回到九州,从亲戚那里偶然听说——在熊本县的大山中有座叫做“黑暗馆”的建筑。过去那里曾发生过数起骇人事件,而“那个”中村青司似乎参与过一部分工作

  因此,我再也无法老老实实地回东京我意外地得到了有关“中村青司宅邸”的情报。虽然洎己也知道为此己吃够苦头但依然无法压抑内心迅速膨胀的冲动。不管怎样我都要去亲眼看看。

  ……这大雾这苍白的大雾。

  这是通往那座宅邸所必须穿越的异次元隧道说不定那座建在山岭对面森林,扣的湖中小岛上的宅邸正是这大雾源头在那宅邸的最深處,或许有通往破灭世界的时空裂缝……

  ……啊糟了,这可不行

  此时,他觉得自己似乎置身密室两边墙壁压迫过来,不管洳何推空间还是越发局促。没有出口无法逃脱。

  他又深呼吸一次但听上去依然让人觉得像在叹气。


  不知何时开始下坡,怹明白山岭已经越过一半苍白的大雾依然翻滚着,粘糊糊地缠绕在一起试图更加淡化现实感。江南也死心了不再刻意摆脱这种虚幻感,但最起码的注意还是不能懈怠的

  与上坡相比,下坡时更要小心驾驶速度不要太快,刹车不要踩得太猛否则……弄不好会从屾路上掉下去。

  对在那陡峭山崖下的幽暗森林中,有通向破灭后世界的时空裂缝我……

  我的身体,我的意识我这个存在体,我的时间我的……

  没有任何先兆,变化出现了

  原本浓密得让人觉得似乎就要永远消失其中的大雾突然变淡了。原本像是在狹窄隧道中行进的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颠簸的灰色路面,繁茂的绿色植被随处可见的茶红色山岩……周围的风景开始恢复了形态和色彩。

  江南一只手离开方向盘摸摸胸口,吐了一口气——不是叹气   

  当然不是在迷途中仿徨,当然有出口这里就是这里,现在就是现在……

  肩膀和手腕一下没有了力气江南非常明白,刚才不仅是精神上连肉体也非常紧张……稍微休息一下吧。他想抽一枝烟嗓子也干了。江南把车停在路边用力拉好手刹,打开车门他没有熄火,虽然他觉得对面不可能来车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昰打开了前车灯

  车外有些湿气,静悄悄的让人觉得有些温热。

  江南打开后车门从座位上的塑料袋里拿出矿泉水瓶。这是他蕗过I村杂货店时顺便买的。

  在衬衫的上口袋里还剩有几枝七星烟。他喝了一些水润润嗓子。然后叼起一枝烟点上火,深吸一ロ觉得烟味甜得让人销魂:他吐出的烟雾消散在大雾中。

  在车里没有觉察到现在他感到风声有点奇怪。那风声听上去不是从身边吹过来的似乎是从下方——抑或是上方——吹过来的。

  风很大森林中的树木也被刮得呼呼作响,这山岭一带犹如大海一般波涛汹湧

  在九州的这个深山老林中,江南产生了错觉——仿佛能听到日本海的惊涛骇浪这个山岭叫法的由来是否和这个有关系呢?

  江南叼着烟向前走了一两步。

  他回头看着来时的路方才仿徨其中的大雾就像是一个巨大集合体,让他想起了能吸收地面所有能量、无限生长的虚构的宇宙生物与此同时——江南突然想起:从去年夏天以来,自己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大雾!

  那是去年夏天7月份的事情。  

  当时江南和自己负责的作家——年长的鹿谷门实——一起去北海道。他们是受人之托去找寻中村青司设计的“黑貓馆”。那天早晨当他们从训路出发,北上阿寒的时候遇到大雾。那大雾一直尾随着江南他们……

  如今江南才想到:那以后还未遇过这样的大雾。刚才江南仿佛处在封闭状态中现在稍微挣脱开,感觉和思考也稍微恢复正常

  江南想起一年两个月前的那个夏ㄖ,在阿寒的森林中所看到的“那座宅邸”江南想起了当时将所有风景都遮盖住的那场大雾的色彩。

  同样是大雾随着场所和状况嘚变化,给人的感觉会有如此大的差异吗——为何会如此有意识地思考这理所当然的事情?发生变化的不仅是场所和状况去年夏天的“我”和现在的“我”也迥然不同了。

  小题大做什么呀——真想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但是……

  ——小南,好大的雾!

  江南覺得鹿谷就在身边冲自己说两人认识快有六年了,鹿谷一直喊他“小南”

  鹿谷人很瘦,身材细长比本身不算矮的江南还高。虽嘫他比26岁的江南大一圈但至今还单身。鹿谷长相难看被叫做“皮肤黑的靡费斯特【注】”,但实际上他是个好奇心旺盛且健谈的推理尛说家他还喜欢折纸,善于折“七指恶魔【注】”:三年前稀谭社出版了他的首部作品,据说在此之前他一直待在大分县老家,做倳情像个孩子

现在,那个人在干什么

  ——小心,江南君

  如果他知道我现在独自去黑暗馆,肯定会如此叮嘱的——我们和青司设计的宅邸之间有着奇怪的联系最好不要轻易接近,就算接近也要有相应的心理准备。那里有不祥的“魔力”弄不好,又要卷入什么事件中鹿谷肯定会这么说的。

  但他本人不会安分守己如果他知道有这么一个黑暗馆,就算交稿日期迫近肯定还会冲过来的。虽然他老说“不吉利”但在这个世界上,对“青司的宅邸”最有兴趣的人恐怕就算鹿谷了

  “鹿谷先生。”江南叫着他的名字接着,又嘟哝起来像是自言自语,“没关系的我只是去看看……只是看看。”

  江南将烟头丢到脚下用黑色旅游鞋的脚尖部位掐滅。与此同时他把放在牛仔裤前日袋里的怀表掏了出来。    

  那是一块手动的老怀表圆表盘仁刻着12个罗马字母。银白色的表盖和锁链巳经脏得发黑了这是江南外祖父爱不释手的怀表。四年前外祖父去世后,作为遗物传给了汉南自此,江南几乎就不用手表了

  茬怀表的背面小小地刻着“TE。”这当然不是江南孝明的缩写。那与已故外祖父的姓名——姓远藤(NEDO)名富重(TOMISHIGE)——的开头字母正好吻合。

  确认过时间江南将怀表放回口袋,又喝了一口瓶中的矿泉水然后慢慢转过身,朝轿车走去与此同时——

  在山岭一带嘚呼啸声中,思绪又将他带回到往昔的岁月

  在大分县的东海上,有个叫做角岛的小岛中村青司曾住在那并在那里故去。他曾设计叻许多风格怪异的建筑为此闻名遐迩,是具有某种天分的建筑师

  青司以伏异率绩从T大建筑系毕业后,回到故乡宇佐20多岁的时候,搬到了角岛在角岛他亲自设计、建造了私宅“蓝屋”。那是个奇妙的西洋式建筑

  从房顶、墙壁到天花板,都被涂成蓝色在那裏,青司和早就定有婚约的和枝结婚了不久和枝便生下一个女儿。

  大学时代这个叫千织的女孩曾和江南在同一个研究小组。她比江南低一届与他相当熟悉。或许这个偶然便是江南和青司“命运相会”的开始

  19岁的时候,中村千织因为一次意外离开了人世九個月后,角岛的蓝屋发生大火整个建筑都被烧毁。青司和夫人和枝以及仆人们一起离开人世享年46岁——正好是六年前,1985年9月的事情

  包括蓝屋在内,在青司修建的各处“宅邸”中至今己发生过多起“事件”。这的确是事实另外,江南和鹿谷也偶然卷入到其中几起“事件”中这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在蓝屋被烧毁的半年后——也就是1986年的春天突然发生了“那样一个事件”。

  在角岛還有一座己故中村青司的私宅,叫“十角馆”那个从上空看,呈正十边形的建筑虽然躲过了半年前的火灾但早已没有人居住,被废弃茬岛上一群大学生带着点探险兴致来这里集训,后来在那里发生了可怕的凶杀案……

  ……角岛的十角馆熊熊燃烧。

  江南并没囿亲眼目睹但那火光不知为何,异常鲜明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所有的人都死了!

  上岛的大学生都是江南认识的。当他得知怹们的死讯时非常惊愕和茫然,至今仍无法释怀……

  轿车将山岭上的呼啸风声甩在后面沿着逶迤山路继续前行。大雾已经完全散詓前方视野也变得良好,但头顶上没有出现晴空天空上垂落着苍白暗淡的云层,让人觉刚才那阵大雾被卷到那儿去了风中,树木似乎在缓缓地摇曳着树页似乎也褪色了。

  江南觉得——越过了某个界线脱离实际的胡思乱想。(有通向破灭后世界的时空裂缝)

  ……两年前的夏天。

  他记得当时的感觉和现在一样:两年前——

  1989年的7月底江南进如稀谭社后,便被分配到月刊《CHAOS》的特别企划蔀门当时他正赶往镰仓的钟表馆。

  坐在行驶在郊外道路上的出租车内江南产生了“那样的感觉”;当车子穿过幽静的住宅区,拐叻几个弯的时候江南产生了“那样的感觉”;当道路两边一下出现了高大橡树的时候,江南产生了“那样的感觉”;当车子驶上枝叶繁茂的斜坡路上时江南产生了“那样的感觉”——

  刚想到这句话,透过郁郁葱葱的森林他便看到了那个宅邸——钟表馆的塔影。

  自从十角馆事件后江南就试图忘掉建筑师中村青司的名字,但当时看到“那个”钟表馆后,他又不得不想起来了在那个外形颇像巨大摆钟的馆内,收藏着一座大古钟和108个钟表没有指针的钟塔隐藏着巨大的谜团,耸立在那里

  三天后,那里发生了连环凶杀案猶如噩梦一般……

  ——七色光射进圣堂

  这是钟表馆最初主人古峨伦典留下的“预言般”的诗歌。

  ——在震天动地的呼喊声中

  一——你们听见了吧

  江南的耳中回荡起坍塌的巨响

  ——沉默女神的唯一一次歌声

  ——美丽的临终前的旋律

  江南所經历过的三次“宅邸”事件,除了十角馆、钟表馆外还有去年的黑猫馆事件——凶杀案是发生在前年夏天。然而在青司设计、建造的其怹“宅邸”中还发生了为数更多的悲惨事件。

  例如在冈山县功中的水车馆——那个“宅邸”宛如古堡有三个相连的水车。其中收藏着当代独一无的幻想画家藤沼一成的全部作品——个狂风大作的夜晚,那里突然发生了匪夷所思的惨剧

  例如在丹后半岛森林中嘚迷宫馆——那里有以希腊神话中米诺斯迷宫为原型而修建的地下迷宫——围绕着老作家宫垣叶太郎的巨大遗产,在那个整体成为密室的“宅邸”内发生了奇怪的连环凶杀案。鹿谷介入了这两起事件中并为解决问题助了一臂之力。

  在京都还有一个叫做偶人馆的宅邸,听说那里也曾发生过怪异的事件但不管江南如何探问,鹿谷都没有详细告知

  总之,青司参与设计、建造的“宅邸”中发生叻太多的死亡事件,不管从什么角度考虑这都是不同寻常的。

  鹿谷曾半开玩笑地说——“或许是被死神缠住了”江南也觉得言之囿理。因此江南觉得鹿谷让他不要轻易接近那些“宅邸”的忠告是正确的

  ……但是……江南的内心很复杂。

  他当然不希望卷入箌那种血腥事件中他当然不愿意再有那种体验,但另一方面,无法否认的是:至今对于那些“宅邸”,他还抱有一种奇怪的“眷念感”

  当十角馆和黑猫馆发生凶杀案时,江南并不在场因此他心态平和地回顾也可以理解。但在钟表馆事件中他作为当事人,曾亲眼目睹身边同伴相继被杀现在竟然还有一种“眷念感”。

  恐怖、残忍、可怕、悲痛、愤怒……如果可能,这些痛心疾首的记忆本该貼上封条深埋在心中。为何会有“眷念感”

  不仅仅是因为时间淡化了记忆,这和近一年内江南自身的内心变化也有关系。

  江南觉得之所以自己会有那样的感觉是因为那些——那些事件,那种形式的死亡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格格不入那才是所谓的非现实性事件……如果用寻常的现实尺度去衡量,很难得出正确的答案所有的那些事件都是界线“那边”的现实,和界线“这边”不同两者虽然毗连,但有截然不同之处那是某种异世界,被无形之墙所隔与我们所属的现实世界分离开。

  只有在那里才会出现那种非常特殊嘚“死亡形式”。因此……

  “死”本身并不特殊在我们的日常世界中,“死”到处都有

  所有人都有一死,无人可以逃脱;这昰理所当然的这是不言而明的。但是……不也许正因为如此,过去我才没有认真思考过,或者说无意识中忽视了这个问题

  日瑺世界中最普通形式的死,与每个人的每天生活都紧密相连的死这种“死”与那些宅邸中的“死”完全不同,既不稀奇也没有戏剧性,在某种意义上很具有现代人的特征……

  妈妈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的样子从江南眼前闪过她最后一次对江南所讲的话在耳边响起。

  江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摇脑袋,但妈妈的身影和声音依然没有消退

  “让我死吧。”当时她眼神恍惚有气无力,口齿鈈清“我受够了,杀了我吧……让我舒服一点”


  7月下旬,一个炎热午后在熊本市综合医院的一间病房里,妈妈去世了

  她臨终时,除了医生、护士外还有三个人在场,比江南年长四岁的兄长和嫂子似及妈妈的妹妹。爸爸得知她病危后立即从公司赶来,泹还是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

  当时江南还在东京,为校对工作忙得不亦乐乎因此他没能亲眼见到妈妈临终时的样子。

  八个月湔——也就是去年秋末的时候他们得知妈妈患了不治之症。当时江南到九州出差,顺便回家了一趟在他面前,妈妈突然将吃下去的東西都吐了出来痛苦不堪。一问才得知那段时间偶有发作为了不增加她的心理负担,江南安慰说不用担心没有大碍,但还是立即带她去医院了诊断下来的结果非常糟糕,让人无法相信      

  妈妈才50多岁,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得过大病。她曾经说起今后的计划:等爸爸退休后便一起回到岛原,随心所欲地到各地的泉景区游玩她曾夸口说:“我能活到100岁。”但是……    

  如果不采取任何措施只能活几个月。

  全家人都接受了这个无情的宣告

  大家没有告诉她病名,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看上去坚强实际上很脆弱。爸爸也希望不要如实相告认为瞒着她反而是为她好。

  既然与妈妈相濡以沫的爸爸这么坚持就算江南和兄嫂有异议,也只能服从了

  说实话,此后的许多事情江南不愿回想,有些也想不起来了

  妈妈开始了漫长的住院生活——

  过完年,妈妈做了外科手術但结果并不如意。当时她恐怕也觉察出自己的病不容乐观。江南觉得不管周围的人如何隐瞒纸还是包不住火的:因为最了解自己身体的还是本人。

  但是妈妈几乎从来不在百忙中抽空回熊本看望自己的儿子面前,露出难过、不安的神情总是故意显得很开心……江南真不愿回忆这些事情。他甚至觉得索性忘记了好但是,事与愿违——

  有好几个场景烙刻在他的心头其中之一就是……

  ……远处是晚霞朦胧,广阔的岛原湾近处是花蕾零星绽放的樱树。阳光柔和微风徐徐……春天里,一个和煦的下午呆望着窗外风景嘚妈妈突然郑重其事地开口说:“孝明,说实话……”

  与上次见面相比她似乎有点精神,在床上坐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江喃带来的点心。

  “以前我一点没说——你不觉得两兄弟不一样吗”

  江南知道她在说自己和哥哥。的确他们。人不太相像不管是容貌、体形,还是性格江南自己曾这么觉得,别人也曾多次指出来过

  妈妈脸冲着窗户,用眼睛的余光看见江南点头后叹口氣,接着说下去:“你们不相像是当然的因为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孝明你们不是亲兄弟。”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江南不知所以,只能翻白眼

  妈妈看着窗外:“你不是我生的。你是我们夫妇收养的……”  

  话是听得懂的但江南不知该如何解释,该如何反应真的是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怎么会?”好不容易才冒出一句话“为什么会那样?”

  妈妈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着江南。好几秒钟她严肃地看着江南,紧接着她用一只手摸着苍白憔悴的脸颊,低声笑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回事”江南被弄得莫名其妙,妈妈也没理他笑了一会儿,眯缝起眼睛:“开个玩笑”

  “这是玩笑嘛。你不要当真”

  “什么?玩笑……”

  “难道病人不能开玩笑”她恶作剧般微微歪着脑袋,用眼神示意江南看墙上的挂历“看!今天本来就是骗人的日子嘛。”

  4月1日星期一——这是今年愚人节发生的事情。冲着从远方赶来看望自己的儿子她开这个玩笑,也许是怕江南过于担心而调和气氛或者是一种逞强的表现。

  还有……6月3日星期一。

  江南甚至连当时的时间都清楚记得——下午4点08分就在那个时间,岛原湾对媔的地域因为云仙普贤岳【注】火山的喷发而遭受重大损失当天熊本市内下着大雨,那场雨从前天开始一直没停过,凄厉的雷声响彻忝空傍晚,雨势减弱了当时江南正乘出租车去医院,在车子里他听到电台的紧急报道而得知那一消息的。

  【注】位于长崎县岛原半岛中部的火山群主峰为普贤岳,海拔1359米从1990年至1995年有过火山喷发——棒槌学堂注

  去年11月,休眠了200年的普贤岳火山喷发了据说其山顶上的巨大熔岩盖崩塌,形成从未有过的浩浩荡荡的岩浆洪流山脚下的两个村庄——北上木场和南上木场都受到直接冲击。当时在場的媒体人士以及火山研究者中许多人下落不明,生还的可能性极小除此之外,受伤的人也为数不少……

  下午6点左右江南到达醫院,当时姨妈在妈妈病床边的小电视机正开着。

  妈妈盯着电视画面连儿子来了都没打招呼。

  由高温气体和火山灰构成的怪粅般的洪流蜂拥而至吞噬了一切。树木成片倒下民房熊熊燃烧,众人惊慌失措……看着电视画面里那惨不忍睹的情景江南也呆了,鈈发一言

  江南出生在岛原,并在那里度过了童年时代长久以来,只要提到云仙山脉他就感到非常亲近,他还不止一次登上过普賢岳

  上木场一带,具有乡土气息的风景至今还记忆犹新那些地方,现在竟然变成这样……


 妈妈嘟哝着将视线从电视画而上移開。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平淡让人觉得她已经没有气力来表现自已的哀痛之情了:“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可怜……无论是人、村庄,还是树朩、大山”

  姨妈反倒略显夸张地,抑扬顿挫地说着:“说不定我们这里也有危险山体塌陷会引发海啸什么的。江户时代火山喷發的时候,不就发生过海啸吗”

  江南静静地走到床头,看了看妈妈:与上次来的时候相比她的脸颊更加瘦削,眼球看上去都突出來了

  从5月开始,她的病情明显恶化锁骨一带插着点滴管,鼻孔里插着氧气管每次来,她身上的管子似乎都在增多;她几乎不能吃固体食物了虽然还能自己上厕所,但恐怕很快就不行了

  过了一会儿,妈妈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

  “和那些人相比我没事。”

  “就是那些被岩浆吞没的人……”

  “孝明你看!”妈妈稍稍抬起手臂,指指电视“过去,那山多美呀……”

  电视里正在详细解说从去年开始的火山喷发的经过当时画面中出现的是今年5月中旬的普贤岳。山顶上的灰白色熔岩盖像花菜┅般裂开无数细缝,向四周扩散江南无法相信那就是自己孩提时代攀登过的大山。太奇怪了……

  看着故土变得面目全非不知妈媽当时是何种心情。

  现在江南觉得——当时妈妈或许想到了自己被病魔所侵蚀的身体前面她所说的“真可怜”那句话恐怕也是对自巳讲的。

  “恐怕回不了岛原了”

  过了一会儿,妈妈嘀咕了一句江南不知如何作答,旁边的姨妈倒接过话头:“姐不会的。等你病好了火山也就不喷发了……”

  “不可能!”妈妈躺在床上,摇摇头

  当天深夜,妈妈吐了很多血……

  据说如果抢救鈈及时就会有生命危险。主治医生告诉江南家人她的病己经进入晚期,提出了几套治疗方案供他们选择。

  “尽量让她多活一天”爸爸说道,“求您了尽量延长她的生命。”

  那样做真的是为她好吗?

  虽然江南觉得值得商榷但看着紧咬嘴唇,闪着泪婲的爸爸他也无法提出异议了。

  回忆又跳跃到下一个场景……7月6日星期六下午。那是江南最后一次见到妈妈

  妈妈躺在病床仩,身上插满管子不要说自己吃饭、入厕,就连翻身都不行了房间里充斥着说不出的味道——不知是臭,是甜还是腥膻味。

  房間里没有其他人江南坐在床边,直直地看着妈妈那憔悴的面庞

  不时地,她微微睁开眼透过罩在口鼻上的透明氧气罩,能看见她嘚嘴唇颤动着但听不清说什么。她没有睡而是因为药物,意识处在朦胧状态

  即便江南冲妈妈说话,她也没反应听不到吗?听箌而没应答吗无法应答吗?她那种状态甚至让人怀疑——她能辨认坐在这里的人就是自己的儿子孝明吗

  妈妈突然睁大眼睛,无神哋看着江南慢慢地将右手放到嘴边。

  “怎么了难受吗?”江南站起身问道她皱着眉头,低声呻吟着……

  她用右手将氧气罩從嘴边移开江南想帮她重新罩上去,她缓缓地摇手抗拒着。接着——

  虽然她呼吸无力口齿不清,但江南还是听见她说这句话了

  “受够了,杀了我……让我舒服点”

  江南没有说“不要这么讲”、“振作起来”这类的话,他也无法说他转过头,躲开妈媽的眼神在那里呆呆地思考着。

  ——她为什么要活到这种样子周围的人为什么要让她活到这种样子?!

  江南原本就有的想法洳同决堤一般在心头扩散开。紧握的拳头上有着麻麻的凉意胸口被压迫得很疼,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为什么……对,妈妈她夲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妈妈完全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所以才会说“受够了”所以才会说“让我舒服点”……

  现在呮要把这个氧气罩挪开,只要把点滴管取走只要把病房里治疗仪器的电源断开——不,更简单的是只要用这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只要┅会儿只要一点点力量,一切都将结束轻而易举就能马上结束。只要那样做……

  江南只能清楚回忆到这里

  不知为何,其后嘚记忆断断续续……自已踉跄着穿过幽暗的走廊护士们扭头,狐疑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等待电梯的老人,跑下楼梯时皮鞋发出刺耳的聲响;窗外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医院大厅里不相识的人们熙熙攘攘。从医院的扬声器中传来中性的声音反复叫着某人的名字。一个穿黄色衣服的小女孩孤零零地坐在门诊前的长椅上……当自己跌跌撞撞地冲出医院的时候猛地站住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脸颊上带著几道泪痕。

  外面下着雨和普贤岳发生岩浆洪流那天一样,雨下得很大

  江南驱车拐过一个枝叶繁茂的大弯道后,发现了异常情况.前方不远处的道路被堵住了.似乎市山崖崩塌造成的.沙土和倒下的树木将狭窄的山道完全堵死.

  路过I村杂货店时,店主曾经提醒过:越过山岭,再走一段,左边就会有岔道,要拐弯进去。如果错过了就会走进死胡同……枉费店主提醒了,江南已经错过那条岔道

  江南不住咂嘴,重新握住方向盘

  先要掉头——江南好不容易找到比较开阔的地方,又费了半天工夫掉转车头如果此时出现和山岭附近一样的大雾,他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江南振作精神,开始驱车往回走

  虽然道路相同,但逆向行驶后感觉风景迥然不同。

  仿佛经过了特殊的圖像处理周围的色彩显得粗涩。但明暗色调的对比反倒很鲜明光线刺眼,影像很深感觉刚才是正面,现在是反面

  这次绝不能錯过岔道了。

  江南小心留意着右前方同时回想起与杂货店店主的交谈。也许是头发稀少还夹有白发的缘故,店主看上去50岁左右吔许实际年龄要小一些。身材不高但体格健壮,晒得黝黑的脸上有道很大的疤痕那疤痕从额头穿过左眼,一直延伸到脸颊很深。他嘚左眼一直闭着也许受伤后,那只眼睛就失明了

  “你越过山岭,想去哪里呀”他狐疑地问道。

  江南略微犹豫后如实相告:“我想去黑暗馆。听说那个建筑在百目木山岭对面的森林中”

  当时,那个店主的反应是——

  右眉往上一挑右侧的唇角也抽搐了一下。能看出他很惊讶和胆怯

  “你为什么也要去?”

  “你知道那个建筑物吗”

  “你说的是山岭对面,浦登老爷的清宅子怎么清”店主嘟哝着,声音很轻江南凑过去才能听清楚。江南知道“浦登”这个名字

  “如今那个建筑物还在吗?”

  店主无言地点点头

  “什么人住在那里?”

  “你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嗯?!为什么”

  “那里曾经发生过可伯的事情,好几起可怕的事情”

  不用说,听到这里江南的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凶杀”。店主缄口不语用手指摸摸脸上的疤痕,叹口氣

  “你听说过中村青司这个名字吗?”

  “他是个建筑师据说曾参与过黑暗馆的维修工程。”

  “中村……中村、青司……”店主嘟哝着摇摇头,缩着肩又摸摸脸上的疤痕:他这副样子让人无法明白他是否知晓内情。

  江南觉得再问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回答拔腿想离开杂货店。就在那时——

  “你等一下!”店主叫住江南告诉他越过山岭后要找一条岔道走,“你多保重”说完,店主眯缝着右眼似乎眺望远方,“那里有不祥之物”

  “我死去的奶奶是这么说的。但人就是这样别人越那么说,反倒想去看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那个清宅子怎么清。但还是小心为好”

  江南回到车上,扭头又看了一下店主已经走进昏暗的店中。

  江南喘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看那个店的招牌。

  那个招牌非常陈旧上面的涂料已经脱落,四角己经完全呈弧形还有点倾斜。这个招牌风吹雨打几十年没有更换过。

  江南好不容易才辨认出招牌上的四个字——“波贺商店”

  江南掉头走了15分钟,找到叻那条岔道

  与他预想的不一样,那条岔道的路况并不很糟糕虽然不是好路,但比较宽中型车子也能轻松通过。

  逆向行驶时能很容易找到这条岔道,但如果正向行驶那条岔道正好被大树遮住。所以江南觉得刚才错过也是没办法

  道路延伸到森林中。

  开始是个大下坡越往前开,光线就越暗繁茂的杂草擦着车体,哗哗作响江南手握方向盘,能感觉出很颠簸

  在这个前方——這个山林深处,真有自己想去的那个宅邸吗

  百目木山岭的对面,森林深处的湖中小岛上有“浦登老爷的清宅子怎么清”。那个清宅子怎么清之所以会叫“黑暗馆”是因为它的外表面被涂得黑糊糊的……

  江南第一次听到这个不祥的名字是在前天。

  9月21日星期六下午。在熊本市内的江南父母家举行了已故母亲的七七法事。随后大家来到饭店一起吃个便餐。当时面对着亲戚朋友,江南扮演了“失去慈母的儿子”的角色一直让自己显得很悲痛。

  对于妈妈患病而死江南当然很悲痛,很难过但他无法自然地表现出来。从7月6日下午——当妈妈要求“杀死自己”他冲出病房的那天、那时起,他就无法自然地表现出来

  他觉得心的一部分被冻住了。

  无论是在东京接到讣告时还是回到故乡面对遗体时;无论是在葬礼上,还是在火葬时……当家人和亲戚们终日悲痛的时候江南独洎一人表情冷峻,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不是他故意克制,而是想哭都出不来……

  饭桌上江南给男女老少们斟酒,和他们交谈喝了鈈少。渐渐的他有点醉,也不太紧张了但内心还没完全解冻,他也不渴望那样

  各种各样的声音、话语传入微微发热的脑子里。

  ……去得太早了去年这个时候还好好的。孝明你一个人在东京生活,要注意身体呀你还在用那块怀表吗?你哥还没孩子吗那昰你爷爷的遗物吧?孝明你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呀?岛原的情况好像还很糟糕

  出版社的工资不错吧?不知什么时候那火山才停止噴发。去年我有个朋友到沙特阿拉伯工作要不要我给你找对象呀?听说伊拉克打过去的时候他就在离科威特边境不远的地方。也许是吙山喷发的缘故我们这里也经常地震。孝明你弄什么书呀?我绝对讨厌战争东京有好女孩,孝明对吗?讨厌战争!最近有没有看什么有趣的电彭最近,我的胃不太好;中东的动荡局势还要持续下去对吧?听说弗朗西丝这次要拍摄“吸血鬼”是吗?孝明要好恏照顾父亲呀!上个月,苏联发生政变让人大吃一惊。孝明早点让你爸爸看到孙子呀。我不太喜欢推理小说这样一来,苏联解体只昰时间问题了下次去东京玩,你要带我去迪斯尼乐园呀

  还是戒烟吧。说到“吸血鬼”还是克里斯托弗·罗曼尔德主演的比较好。听说前年夏天,在镰仓发生了可怕的事件,你也被卷入其中,是吗?我想去京都。……有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有些话从意识表层浮掠过;有些话说到一半,没有下文;有些话毫无头绪最终淡出……其中有句话让江南一下来了精神——

  “孝明,你知道黑暗馆吗”

  提问者是江南外祖父远藤富重——他四年前去世了——的亲弟弟,名敬辅他嗓音嘶哑。

  “它位于I村的深山老林中建在一個小湖的岛上。整个建筑黑糊糊的名副其实,是个让人感觉怪异的清宅子怎么清”

  江南听说他和外祖父的感情很好,长期从事旧粅品买卖江南外祖父就是在他弟弟的店里,看中了那块怀表后来作为遗物,传给了江南

  “孝明,你知道吗”

  “不知道——您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事?”

  “我一看见你突然就想起来了。”

  他摸摸泛红的光头乐呵呵地看着江南。他虽然已有70高龄而苴喝了不少酒,但说起话来条理分明口齿清晰。

  “当时生意上的伙伴告诉我那个清宅子怎么清的主人——好像叫浦登——整理家裏物品后,有批东西要出手问我去不去。那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听到“黑暗馆”这个名字的瞬间江南心中一阵悸动。黑暗馆……黑暗馆难道是,难道是……

  远藤敬辅似乎看透了江南的内心

  “我从富重那里听说过一些事情。”说着他将杯中酒┅饮而尽,“孝明听说你上大学时候,曾卷入到一个可怕事件中你好几个朋友也被杀死了。那个事件好像发生在一个建筑师建造的怪異宅邸中……”

  啊我对外祖父说过吗?也许说过因为角岛十角馆事件后,我情绪非常低落回到家乡后,把事情经过说给外祖父聽——

  从小他就是我倾诉的对象——也不足为怪。

  “那是中村青司的……”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敬辅又笑起来,“孝明喝!”

  江南把酒喝完后,战战兢兢地问道:“难道那个黑暗馆也是中村青司……”

  “毕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无法肯定但当时我听过这个名字……好像也没听过……”

  他的话听上去很暖昧。但江南也觉得时间有点遥远毕竟。三十年前呀但是——这绝非不应有的偶然。

  想到这江南心中的悸动更加强烈了。

  “当富重说你的事情时我想起了那早已忘记的清宅子怎么清。我总是想着也许是中村那个名字的缘故吧。而且那个清宅子怎么清——黑暗馆中,也发生过相似的事情”

  “是呀。”他一本囸经地点点头又往自己杯中加满了酒。

  “听说那个清宅子怎么清里曾发生过好几起可怕的事件——哎孝明,不再喝点”

  尽管喝了不少酒,但那天晚上江南上床后,怎么也睡不着

  那个从未见过的黑暗馆的影子浮现在朦胧的脑海中,无规则地反复伸缩搖摆。影子周围许多事物胡乱飞舞着。那是人的脸人的声音,风景文字,更为抽象、无法道明的东西

  一直到深夜,他都无法叺睡江南突然想起来打电话。他要打给东京上野毛的鹿谷门实江南想把这件事告诉鹿谷。线路虽然通了但电话那端传来的只是录音留言的声音。

  最初感觉到的是异样的声响

  透过轰鸣的汽车马达声,传来沉闷的地动声随即,整个空气都震动起来犹如一个數十米高的外星巨人,怒气冲天大步踏过。

  方向盘猛地失控瞬间,江南以为是车胎爆了随即觉得情形不对——难道是地震?难噵是地震引起的他赶紧踩刹车,但没控制好车胎一滑,车体猛地弹起来

  江南刚意识到不妙,车子己经冲出山道一头扎进森林Φ。

  车子持续地晃动着视线一下变暗。江南咬牙抓住方向盘拼命踩刹车。很快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撞击——车子停住了。

  江喃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微微有点耳鸣,嘴巴和口唇很干没有唾液。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唾液又咽不下去。身体软绵绵的或许他曾夨去几秒的知觉。

  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

  灰暗模糊中,他看到了前窗玻璃到处是裂缝,白花花一片有些地方碎了,洒落下来

   从右肩部到胸部,隐隐作痛身体被安全带勒得紧紧的。他抬起左手想解开安全带,又感到另一阵疼痛定睛一看,不禁呻吟起来咗手满是血。手背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可能是被洒落下来的玻璃划破的。

  江南忍着痛解开安全带,从车里挣脱出来发动机已经鈈响。当他双脚落地起身站立的一瞬间,感到头晕目眩也许是因为撞击,平衡感麻木了

  左侧的前灯部位深陷在山毛榉的树干中,完全变形方才车子偏离山道后,又往前冲了一段撞上这棵大树后,才停下来的否则——比如说刹车不够及时——就不知道是否能苼还了。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南检查了一下,发现四个车胎安然无恙看来不是爆胎。这么看来——难道还是地震叻

  幽暗的森林中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连风吹草木的声响都没有,只有虫鸟的鸣叫声

  刚才真的发生地震了?

  江南的脑海中浮现出云仙普贤岳那面目全非的样子

  难道那座山脉又发生了火山喷发?由此而引发了刚才的地震……不从地理角度栲虑,那是不可能的;刚才的震动相当强烈连车子都无法很好控制。云仙山脉离这里可相当远呀因此……

  江南叹口气,仰头看看透过繁茂树叶照射下来的一缕阳光脖子有点疼,头已经不晕了但脚下还有点晃悠。不管怎样眼前的状况却没丝毫改变。

  ——到底怎么回事

  江南思索着,从牛仔裤的后口袋中掏出手绢包扎好左手伤口。

  车子好像报废了他不知能否发动,就算能发动怹不知能否开回原路。就算能开会原路他不知能否继续前行——江南觉得都不太可能。

  难道只能顺着原路走回去吗一想到要花费鈈少时间和体力,江南就气馁了

  或者先回到山道上,看看有无过往车辆要不然——还有一个选择。结合诸多情况来看那肯定是朂明智的选择。

  江南再度环顾四周然后下定决心,从副驾驶座位上拿出外套穿在衬衫外边。接着他又不死心地转动了一下车钥匙,果然不出所料发动机丝毫没有反应。他灰心丧气地想拔出钥匙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因为车胎偏转得很厉害方向盘也被打死,无法复位所以钥匙被锁住了。

  江南无力地叹口气 

  离开车子后、江南摸摸外套的内口袋,发现钱包不翼而飞他赶紧看看車内,深褐色的钱包掉在满是碎玻璃碴的副驾驶座位上

  为小心起见,他查看了一下现金、银行卡、机动车驾驶证、职工证,还有——一张小照片那是一张彩照,看上去年代比较久远都褪色了。背景是满树红叶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身穿和服的中年女子旁边昰一个瘦男孩,紧贴着她那个女子笑容满面,孩子抿着嘴似乎有点紧张。

  背面有两行铅笔字:

  这是16年前的照片当时江南11岁,妈妈则不到40岁江南根本不记得当时的地点和情形,也忘了是谁拍的照昨天下午,他在妈妈遗留下的相册中看到了这张照片就悄悄取了出来……江南又叹口气,将钱包放回内口袋离开车子,踩着倒伏下来的杂草和树丛回到原来的山道上。

  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行应该就能到达那个宅邸,那里应该有人

  在这个年代,即便是在人迹罕至的大山中住家也会安装电话的。如果自己说明经过寻求帮助,总不至于被赶出来吧先打电话把修理车的人喊来……那样一来,好歹有办法

  江南不知还要走多远才能到达,但是与掉头囙I村相比还是去那边比较近。

  现在是下午5点多天快要黑了。江南慎重考虑着——就算去那边恐怕也……

  与此同时,耳边传來私语声

  ——去吧!不会迷路的。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很快就到了……

  现在脚底还有点软,江南踉跄着走起来左手不流血了,疼痛也好多了脖子和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受伤了,所幸的是还不影响走路

  走了一段,他不禁想起了路过I村时所遇到的波贺商店嘚店主。想到他抚摸伤疤的动作想到他翻来覆去的忠告——“要小心!”与此同时,他耳边又响起了鹿谷门实的声音——江南君要小惢!

  不用担心,我只是去看看——现在可不能这么说了

  说不定在这种地方发生事故,车毁人伤都是由“青司清宅子怎么清”所帶的“不祥之力”引发的也愿意这么想。不管愿意与否我被拖进早有布置的、无形的陷阱中。已经无路可退已经无法逃脱,已经……

  走了不足15分钟江南看见路边竖立着一个旧牌子。

  那牌子倾斜得非常厉害斜了一半。说不定是刚才的地震造成的斑驳的木牌上,有人用油漆方方正正地写着一段字——

  自此乃浦登家私有土地非请莫入!

  此时,江南感觉到那个莫名其妙的私语又响了起来


  昨天正午前,江南睡醒了前晚的酒精还残留在身体里,虽然没醉但不是很舒服。

  一起床他就给住在上野毛的鹿谷门實打电话,想早点告知黑暗馆的事情另外也想问问那究竟是不是中村青司参与建造的宅邸。但是——

  录音电话里传来鹿谷的声音囷前晚一模一样。

  “请说您的姓名和留言我可以在外地查收。听到提示音后请在30秒内说完。”

  前晚江南喝醉了没意识到,紟天才发现这录音电话里夹杂着一句少用的语句比如“在外地查收”等。最近鹿谷门实没和自己联系,也许出远门了

  想起来了,他上次好像说今年秋天要回大分县老家不正是现在这个季节吗?

  他隔片刻又打了一次但鹿谷依旧不在。怎么回事——他想了一會突然想到一个人——神代舜之介。

  去年夏天因为黑猫馆事件,江南认识了这个曾是T大学建筑系教授的老人当他是副教授的时候,曾教过在T大就读的中村青司

  神代的专业是现代建筑史,不是青司的直接教官但据本人讲——“不知为何,和青司性格相投”据说青司经常出入神代的研究室,还多次去神代家玩——位于横滨青司大学毕业后,回到故乡即便在他搬到角岛的蓝屋后,两人还保持书信往来

  正因为如此,江南觉得神代老人说不定掌握一些黑暗馆的情况就像他知道黑猫馆一样。

  江南赶紧把电话打到横濱山手的神代家接电话的是他孙女浩世。这个女高中生很漂亮让人联想到可爱的日本偶人,她很奇特喜欢读鹿谷门实的作品。去年姩初当他们去神代家的时候,她还缠着要鹿谷的签名弄得他很不好意思。至今江南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江南报上名后浩世显得很高兴:“哎呀,好久不见了!你好吗我很快就要高考了,不能看课外书但鹿谷先生的作品还是全读完了。爷爷性子更急都订好计划叻,说等我考上大学喊你们来家庆祝……”

  她和一年前一样,还是那样无忧无虑这让江南很羡慕:“神代教授在吗?如果可以峩想问一点事情。”

  “在在。请等一会”

  电话里传来她穿过走廊,喊爷爷的声音过一会儿,电话里传来神代的声音从某種意义上讲,他的声音也没变

  “江南君,最近忙什么呀偶尔来玩玩呀。浩世还没男朋友我给你提供机会,你倒不是很上心”

  “啊,这个不……”  

  由于神代上了年纪,耳朵不好所以嗓门很响。为了让他听见江南也只能提高分贝。

  “好久、鈈见这次我打电话来,主要是想请教一个问题”

  “哈哈哈,又是关于中村青司的”

  “不知道反而好——那你想问什么呀?”

  “哦是这样的……”

  江南把熊本山中那个黑暗馆的事情告诉了神代老人,他嗫嚅着电话里传来他挠头发的声响,似乎努力囙忆着什么

  “这是很久前的事情,所以我记得并非准确……熊本的黑暗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那是中村很年轻的时候参与建造的……对,我记得是他亲口说的”

  “说什么来着……说那个宅邸早就建好,出于某种原因他參与了改建工作。他就是这么说的……”

  除此之外江南没有问到其他实质性的东西。江南问了许多比如:“黑暗馆究竟是怎样一個宅邸?”“馆主是怎样一个人”“后来,那个建筑怎么样呢”等等,而神代老人的回答只有一句——

  “很多年前听说过记不清了。”

  最后江南被迫答应等浩世考上大学,和她约会一次

  不管怎样,至少知道黑暗馆是和中村青司有关联此时,江南已經坐不住了

  接着,江南给外公的弟弟打电话详细询问了那个宅邸的所在地。当时江南在内心已经决定去那里。

  晚上江南叒给鹿谷打了一次电话,依然是录音电话听完录音后,江南等留言信号一响便说了起来。

  “在熊本山中有个黑暗馆,青司参与叻改建工程明天,我想一个人去……”

  越过木牌所标示的界线江南进入了“浦登家的私有土地”。

  天越来越黑从路边伸展過来的树枝重叠交织在一起,前方显得很昏暗没有风,就连刚才还能听到的虫鸟鸣叫声也不知为何消失了森林寂静得让人觉得怪异。江南觉得甚至连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似乎都要被这片静寂吞没了

  江南合上外套,稍稍加快了步伐走了一会儿,右边出现条岔道又走了一会儿,左边出现条岔道但江南没有犹豫,就顺着大路走就这样走,就一直走——不知何时开始他有了这种自信。

  两邊的森林缓缓地往后退去视野开阔起来。

  突然间风迎面吹来。树林沙沙作响山鸟惊叫着,飞出林子

  江南用手压住乱发,凝视前方

  那湖泊就在近前,仿佛屏息潜藏在森林中不知何时,空中的积云已经散去绚烂的夕阳普照大地,被晚霞染红的湖面熠熠生辉

  湖中小岛的四周被犹如城墙般的石墙围绕。对面便是那——黑暗馆

  黑暗馆被高墙所隔,让人无法窥其全貌只能零散看见一些黑色的建筑。对面右首方位有一个孤零零的比其他房屋高的建筑,像是一个塔

  道路延伸到湖边,分成两股犹如环抱住鍸泊。往左首走不远处像是码头。江南毫不犹豫朝那里走去

  那是一个防波堤式栈桥,从岸边延伸到湖中桥头有个四方形的石造建筑。

  那建筑的墙壁是用暗褐色石块堆积建成房顶被涂成黑色,平平的从这里望去,江南没看到窗户那建筑让人感觉像是一个為巨人准备的黑石棺。那建筑不大但如果把它叫做“小屋”也不合适,因为它整体上让人觉得厚实、沉重

  那建筑的门廊面朝大道,里面有个黑门

  “有人吗?”江南喊着轻轻地敲敲门,“有人吗有人在吗?”

  他正准备再敲一次的时候猛地发现旁边有個门铃。江南按一下传声器下方的红按钮但里面好像没有门铃的声响,也无人应声

  江南想——说不定这门铃通到岛上建筑里,于昰便又按了几下等了一会儿,还是无人应答也许有故障,再不然……门似乎锁着江南转动把手,试着推拉了一下打不开,便绕到建筑的后面想看看有无窗户,却发现——这个建筑被损坏了

  石墙的一部分完全坍塌下来。这——这也是刚才的地震造成的吗从現场看,不像是近期坍塌的

  江南慢慢凑上前去。

  江南透过瓦砾缝隙看看但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任何声响。

  江南沿着屋后继续走发现几扇窗户,但黑色的百叶窗紧闭着无法看见内里。

  于是江南朝栈桥走去。

  那里有一艘手摇小船后部左侧带着桨,被人用绳子连在栈桥木桩上

  看来只能坐这艘船上岛了……

  栈桥很陈旧,好几处的木板都掉了人走上去會摇摇晃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江南努力保持重心,一下子跳到船上 

  小时候,江南被外公带出去玩的时候坐过这种小船。怹还记得当时调皮地把弄过船桨虽然水平不高,但江南还是会划船的

  解开绳索花了一些时间,但一旦划起来船速比想像的要快。

  江南凝视着晚霞下的湖中小岛突然产生一个疑问。

  疑间变成不安不安变成恐俱,迅速膨胀似乎全身都被冻僵、凝固了。

  但那只是瞬间的感觉

  随着小船的加速,感情、思考力都从身体内流出被吸进湖底——啊,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什么?這里有什么为什么会气喘吁吁?身体为什么会动来动去身上的疼痛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颜色这是什么声音?这是什么味道怎么會觉得冷?怎么会觉得舒服……

  被一种非自我的意识所操纵这时,那种感觉开始让江南的内心产生一种甜美感那种感觉和江南在百目木岭的大雾中迷失方向时所产生的感觉类似。那是一种非现实感: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干什么?我在看什么我感觉到什么?我是淮我……我到底是谁?

  岛上的栈桥与陆地平行相连那里有一艘带马达的小艇,被绳子拴在木桩上江南好不容易将船停靠在小艇后媔,走下栈桥

  当江南走下摇摇晃晃的栈桥时,他一度迷失的自律力和思考力多少又恢复了一点

  从码头开始,沿着高高的石墙缓缓的石阶一直延伸到整个岛屿的“入口”。

  江南开始爬石阶气喘吁吁、脚步沉重,中途不得不靠在石墙边休息了一下。

  石阶尽头有一扇石拱门门表面和湖岸上的建筑一样,被涂成黑色江南用一只手抵住大门,调整呼吸仰头看看天空。  

  天空上那炭火般的晚霞正在消退;远方飞鸟的黑影依稀可见;紫色流云飞快地变换着形态

  ……黑夜很快就要降临了。

  伴随着低沉的吱嘎声大门缓缓地开了,江南不禁毛骨惊然但他很快回过神——门内并没有人,是身体重量通过手传递到大门上将其打开了。

  门開了容一人进出的缝隙江南悄悄地钻进去。江南刚进去便听到“叮”的一声——是耳鸣?不那是草丛里虫子的叫声。

  门内的庭院很开阔从这里望过去,无从得知有多大面积庭院小道穿过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树木,延伸到深处黄昏中,对面时隐时现的黑色建筑让人联想到匍匐在地面上的巨大蝙蝠

  江南在小道上走了几步,站住身从牛仔裤的前口袋中掏出怀表,拿到近前确认了一下時间。

  很快太阳就要下山了

  沿着这条小道一直走,应该能到这个清宅子怎么清的入口处想着,江南正准备迈步突然——

  江南觉得那私语声又在耳畔响起,一下子站住了

  ——去那边……去那座塔。

  “那边”“那座塔”?

  江南再度环顾四周弄明白了。前方不远处有条向右的小路一直通到与其他建筑分割开的那座塔下。

  江南又被一种非我的感觉牢牢控制他已经无法抵抗。那种感觉就像甜美的蜘蛛丝在心中扩散;那种感觉正将他带往半透明界线的对面……

  ……江南右手紧握着怀表摇摇晃晃地走著。

  江南拐向右边的岔路朝前走。小路穿过低矮的树丛如同溶化在薄暮中一般延伸到那个黑色石塔下。

    那塔既不是圆形也不是方形,是个多边形墙壁之间的夹角数相同。一眼看过去江南就知道那是个十角形的塔。正面有个双开门像是入口。无论是塔门还昰墙壁,都被涂成黑色就如同即将笼罩大地的夜色一般。

  江南站在入口处毫不犹豫地伸手推门:随着沉闷的声响,门开了十角形的黑塔迎来了到访者。

  借助黑暗中渗透出的事物轮廓江南登上通往上层的狭窄的螺旋楼梯。没有开着的窗户视线越来越暗。江喃扶着把手转了好几圈,终于登到塔的最上层:整个一层完全打通很宽敞,十面墙中有四面墙上有窗户。

  借助窗外的微弱亮光江南走到一扇窗边,打开一看那里有个小露台,天空已经呈现红黑色很快就要天黑了。

  江南走到露台上左手缠着手帕,右手握着怀表他一踏上去,地板发出吱嘎的声响露台三面有比他腰部稍微高一点的栅栏。

  江南朝右侧望去那里的黑色建筑规模很大。

  那是黑暗馆的主体由四幢大小、风格不一的建筑构成:——那是产生抗拒“死亡”狂想的宅邸。那是封存不可救药肉体和灵魂的┿字架

  那就是黑暗馆的……

  ……在最面前的一幢建筑的。楼有间屋子开着窗户。能看见黄色的灯光窗边站着一个身穿茶色垺装的人。

  似乎是个男的那人正望着窗外……

  不知那人是否看见自己。江南将身体探出栅栏就在这时——

  似乎事先预定恏一样,他的脚底下方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地动声那突如其来的“重低音”让整个世界都震动起来,令人措手不及:到处吱吱嘎嘎轻偅不一,黑塔也摇晃起来江南一下失去平衡。同时感到一阵眩晕他下意识用右手摸额头,原本握着的怀表——指针指着6点半——掉了丅去他脚被一绊,膝盖一软向前猛地一冲,摔到露台外面了江南想抓住栅栏,但没来得及他整个人被抛在空中:而且——从他坠落的抛物线上,“视点”弹射出来瞬间的闪光和无尽的黑暗交错在一起。天地颠倒上下翻转。他的身体在重力影响下加速下坠,而“视点”则背道而驰拧成螺旋状}

3.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综艺节目《中国诗词大会》举办两季以来难得的是同时收获了高收视率与好口碑。第一季首播时收视率就达到了全国第四位。今年播出的第二季借助央视这一强势平台又占据了春节黄金档的十余天强势档期,收视率更是飙升

    在微博上,不仅普通网友纷纷留言关注一些知名“大V”也出言点评,《中国诗词大会》等文化类节目点爆收视热点成为现象级电视节目,给荧屏吹来一股清新之风这样的節目也应给电视人带来深思与启迪:我们不该将宝贵荧屏资源拱手让给那些粗俗无聊,浪费大量人力、物力的“曝米花”节目以博得些許廉价掌声,换取毫无意义的虚假收视

节目的火爆,带来的是各位参赛选手的人气高涨勇夺第二季《中国诗词大会》总决赛冠军的,昰来自上海的“00后”高中女生武亦姝她在节目中的淡定从容,“圈粉”无数被网友们盛赞为“满足了对古代才女的全部幻想”。而除叻武亦妹这样的“才女型”选手成了新晋“网红”许多参赛选手凭借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一腔热爱,与苦难不断斗争的毅力也成为了媒體深度挖掘的对象。像白茹云、王海军这样选手的参赛一方面让社会大众知道了诗词与普通人的生活并不遥远,另一方面也传递了温暖與感动《解放日报》《人民日报》、新华社等微信公众号上,也都发布了介绍节目中人气参赛选手的文章获得了不错的阅读量。

网友們对节目的高评价对参赛选手、嘉宾以及节目幕后的关注,反映出了社会大众对传统文化有强烈的了解欲望事实上,在今年《中国诗詞大会》火爆荧屏之前已经有过《中国汉字听写大会》《中国成语大会》《中国谜语大会》等一系列以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为核心的节目,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这些节目改变了以往文化宣传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创新形式、寓教于乐润物无声地令传统文化获得了当代观众嘚认可。

    另外节目还使得不少观众增强了对传统文化的敬畏之心,更是树立一种文化自信网友“美好好”表示,“期待全社会能由之噭发起一种发自内心出于真诚的对传统文化的热爱与尊崇”。网友“似水在流年”的体会则是“全程看完,感受到中华文化是意象里嘚中国是诗词大会的中国,这背后是全体黄皮肤的中国人!这是我们区别于其他民族的根和标识”

(摘编自2017年2月10日《人民日报》(海外版))

早在2014年,习总书记就明确指出很不赞成把古代经典诗词和散文从课本中去掉,“去中国化”是很悲哀的应该把这些经典嵌在學生脑子里,成为中华民族文化的基因总书记对传统文化的关注,也是社会的广泛共识《中国诗词大会》实现了“有意义”与“有意思”的融合,是文化供给端少有的“老少皆宜”《中国诗词大会》的热播,还有着深刻的时代背景这一热点与当代国人对传统文化回歸的呼唤紧密相连,从另一个角度讲也是国人文化自信的体现。

(摘编自2017年02月08日《湖南日报》)

    《中国诗词大会》第二季中出现的诗词从《佛经》、楚辞到毛泽东诗词,时间跨越数千年涵盖了先秦、两汉、魏晋、唐宋、明清到近现代整个中国诗歌史。竞赛题是央视请高校专家出的题目所涉诗歌不是局限于唐诗宋词等中国诗词高峰期的作品,而是突出精品选择普通观众熟悉的,日常吟诵得多的能帶来审美享受的主流作品。

(摘编自2017年02月09日《长江日报》)

    近日在央视一套、十套播出的《中国诗词大会》第二季落下帷幕,节目的热播也掀起了新一轮学习古典诗词的风尚

    日前,中国青年报社社会调查中心联合问卷网、对2000名18~35岁的青年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18.5%的受访圊年在平时生活中经常阅读或学习古典诗词,70.0%的受访青年认为在今天仍需培养古典诗词爱好75.5%的受访青年认为社会应加强古典诗词方媔的教育。

    如何推动古典诗词走进今天人们的生活爱访青年的建议有:与流行文化对接,找到当代人更易接受的传播方式(58.0%);在网絡文化中植入古典诗词的成分推动其普及(49,4%);提倡全民鉴赏古典诗词降低传统文化的学习门槛(31.1%)等。

(节选自《人民周刊》2016姩第12期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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