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鬼厉也与平时被嗜血珠控制时的情形大不一样：

他心中的嗜血杀意越来越盛，但奇怪的是，他的神智竟然能保持清醒，浑不是往常整个人几乎都陷入疯狂一般。只是他人虽清醒，被身体里这股强烈的暴戾之气折磨所带来的痛苦却更加厉害。若是有人站在附近，便能看到鬼厉此刻的眼眸之中，红芒大盛，几如恶鬼。

在八荒凶神的诱惑下，在鬼厉鲜血的滋润下，嗜血珠空前的强大起来，张小凡一直忍耐的暴戾终于再也压制不住了：他仰天长啸，双目赤红，瞬间脑海中万千念头转过，无尽的鲜血尸骨如梦魇一般袭来，缠绕着他。颤抖的双手慢慢用劲握紧，仿佛再也忍耐不住全身那因血腥而沸腾的血液。

然而，在嗜血珠的力量达到巅峰的时候，玄火鉴仿佛被激怒一般，也爆发了空前的热情，与嗜血珠展开最惨烈的争斗：……右臂之上的玄火鉴像是猛然苏醒一般，迸发出一股浓烈无比的纯阳，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向着充斥在鬼厉身体经脉中的嗜血珠暴戾之气冲去……那一股纯阳之力在身体里，仿佛被嗜血珠的阴凉暴戾之气刺激了一般，不可思议地迅速转为炽热之极的焚焰，布满了他身体里的每一条经脉，与嗜血珠的阴凉之气争斗不休。

这种情况下，最痛苦的人毋庸置疑是张小凡。

这里，需要特别强调两点：

首先，之前的每一次，张小凡都会陷入疯狂，这自然会减弱他对痛苦的感受，而这次，他是清醒的，他清晰的感受着身体里每一丝变化，每一点痛苦；

其次，嗜血珠与玄火鉴都迸发了前所未有的，最强大、最巅峰的力量，双方都是铆足了劲想一举消灭对手。

这是必然的，从表面看，玄火鉴被嗜血珠压制了那么久，如今回到自己力量产生的源地，怎么可能忍受嗜血珠如此“嚣张”的态度？从深层次考虑，张小凡内心的善良被邪恶压制了那么久，在经历了野狗的启蒙，陆雪琪的召唤，也该有一次爆发了。先生曾经说过：不再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自然，张小凡痛苦程度也到了极致。肉体的折磨终究有限，唯有精神的煎熬才是最可怕也最绝望的。至此，在“正邪”这两种力量的夹击下，张小凡已经站在人生的又一个十字路口。他该何去何从，嗜血珠与玄火鉴，谁能最终战胜对方？

这次，却是玄火鉴赢了。证据是：随后他就救了九尾天狐小白。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他毕竟都救了小白。整整十年了，张小凡除了杀人就什么都不会了，他只是鬼王麾下的一个刽子手，一架杀人机器，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思想，也没有灵魂。而且在不久前不杀野狗已经是破天荒了，如今，短短数日，他居然学会救人了。这于张小凡，实在是难得的进步。

玄火鉴赢了，标志着张小凡还魂了！而还魂前的张小凡，之所以是清醒的，因为他必须真实的感受体内两件法宝的争斗，更准确的说是必须真实准确的判断自己的心到底是倾向善良还是邪恶，必须最终做出一个明确的判断。而这一次，他的心倾向了玄火鉴，是张小凡给予了玄火鉴力量！

诗经有云：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琚；投之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张小凡给了玄火鉴力量和信任，助玄火鉴战胜了噬血珠，随即，玄火鉴就帮助张小凡救出了小白，并间接帮他搜集完整了碧瑶的魂魄。（注：此次还魂之所以最终失败，是因为以张小凡此刻的精神境界，显然还不配得到如此高的奖赏。把碧瑶残余在幽冥鬼域的魂魄收集全了，就已经是张小凡目前该得到的最高奖赏了。至于还魂，当他最终原谅道玄，悟通第四卷天书爱的经义后，才是碧瑶重生的最佳时机！）

总之，这次的争斗，玄火鉴赢了，也正式标志着张小凡回归路由被动转而向主动发展了！

随即，张小凡就做了一件傻事：要把玄火鉴还给小白！正所谓“渡人者先渡己”，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帮助他人？张小凡此举，显然是被玄火鉴（或者说是内心的善良）冲昏了头脑而做出的不理智的行为。

他太高估自己了。仅仅是小胜利，就沾沾自喜。以他目前的精神境界，仍然用的到玄火鉴。这个时候贸然把这件纯阳神器还给小白，无异于自杀行为。

小白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了张小凡身上存在的问题：“你用嗜血珠和摄魂这等大凶至邪之物做法宝，邪力侵体极深。依我看来，若不是有玄火鉴的至阳纯和之气替你抵挡，只怕你早就失去神智，凶性大发了。”

尤其小白的最后一句话更是大有深意：“若是将他给我，你自己怎么办？”

张小凡要走的路，仍然很长，他离自己梦想中的目标，依旧很远！

而这个时候的张小凡，比前十年后刚出场那一刻，已经进步的太多太多了。那个时候，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没有思想失去了灵魂的厉鬼，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可以不顾自身安危，要把人人艳羡的法宝神器拱手送人。

那个时候，他只知道魔教凶残邪恶，正道虚伪狠毒，面对鬼王最后的问题：“你心中，却是什么是‘正’？”他只能回答四个字：“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在小白把噬魂定义为天地间第一邪物时，张小凡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这种说法的局限性，并明确做出了反驳：

天地间第一的邪物，不是它（噬魂），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