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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 灿勋2L 授权3L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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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再逢 “队长,鬼子的工事在我们的射击盲区啊。怎么办。”他把嘴里衔着的草梗吐掉,伸手。有望远镜递上。“五子,”他拿下望远镜,一边给自己的枪上子弹一边说:“知道解决一个问题最快的办法是什么吗。”身边舔着因为长时间没喝水而有些干裂的嘴唇的五子看着他,又往远处看看,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回头看看恍然大悟的五子,嘴角一斜,轻笑:“没错,是釜底抽薪。”“你们几个,”他指了指身边的几个人,“跟我来,剩下的人注意警戒,等我连开三枪,就进攻。”“是!队长。”
他伸出手指做了几个手势,身边的人点头示意明白。分散开。巷内,一刀割喉。换上日军的军装。一行人不动声色往前走。“队长,”五子旁边小声说:“咱这样能进鬼子的指挥部么。”他微微一笑回头说:“我身上这身皮,至少是个少佐。”“还有个问题队长,”五子举着手好像是要提问的样子。“啧,”他拍了拍五子的头:“你哪来这么多问题,问!”“你说连开三枪就让他们进攻,怎么能分清是鬼子开的枪还是你开的啊?”他握了握手里日本人的军刀,警惕的巡视着周围,眯起眼睛看着还有几步就要到达的指挥部,头也不回的说:“鬼子的部队是不会用M1911的,只有咱们国军才用。”五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这场仗把自己打成了猪。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指挥部跟前。しょうさ さま“ 少佐
阁下!”两个士兵一见他果然立刻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后面五子一愣,心说,要坏!鬼子的鸟语听不懂啊!也不敢抬眼看队长就怕露馅儿,直挺挺等死的时候一句不紧不慢的鸟语传进他耳朵里。那声源正是他熟悉的队长:
けいかい“よく
しろ。”他趁说话的机会估量了一下整座指挥部的火力和兵力。“はぃ!”他点点头对士兵的回答表示满意,正了正帽子,目不斜视的走进去。后面是不动声色跟进但是内心已波涛汹涌的五子:亲娘,鸟语都会说!他们这个队长还有啥不会的!走上楼梯时与几个日本兵擦肩而过,在他们的口袋里熟练的神不知鬼不觉放进小型定时炸弹。“记住,我们只有三分钟的时间,不用枪,解决这十个日本兵并且转移到对面的楼顶,否则等定时炸弹爆炸后我们就会暴露。下一步的计划将不能再进行。行动。”话刚完他就扼住一个正在巡岗的日本兵的咽喉,手一歪,咽气。转身再抹两个鬼子的脖子的间隙,其他几个人也都完成任务。“把我让你们带的手榴弹迅速做成集束。”“是。”五子一边绑手榴弹一边崇拜的看着他们队长,心说,炸药包目标太大根本带不进来这个他们都知道,但是让他们带手榴弹的时候他们也觉得奇怪,这手榴弹,在八路那里俗称边区造,威力并不大啊,不过现在才明白,做成集束就不同了,用他们队长的话说,不仅可以造成爆炸的效果,还能借助高度产生强大的冲击波。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选择转移的楼顶比指挥部的平台要高的原因。拿起集束,头一歪,示意他们转移。“队长,你小心。”五子最后一个把钢钩扔到对面的楼顶,临走时冲他说。“啧,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惜命着呢。快滚。”说完踹了五子一脚。
看着他们都已经迅速转移到对面。做了个手势。对面回应明白。
抓住钢绳,爬到合适的高度,吊在空中,拉栓,然后一手固定自己,一手拿着信子燃着的集束。心里默念。九。八。 七。五子在那边和一众士兵看得都快急死了,都要喊出来了:队长快扔啊再不扔你自己就炸成渣渣了!六。五!五子一看集束脱手,立刻叫:“快!收线!”他紧抓着钢绳荡过来,稳稳的扒住五子的胳膊,脚上来的同时,身后的爆炸声响了。拍了拍身上的土灰,看着被炸成渣渣的指挥部,咧着嘴笑开,一口白牙。一众士兵也都笑开:“队长,跟着你打鬼子真爽!”五子更是笑成了一朵花,伸出大手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队长你他妈真行!”说完觉得这种对待上级的方式好像不大对,立刻收手,清了清喉咙:“咳咳,请队长进行下一步指示。”他吹了吹额前有些汗湿的刘海,伸出手枪,瞄准,不紧不慢的说:“下一步,让这些鬼犊子滚回老家。”拉枪栓的声音。清脆而又悦耳。 “队长,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鬼子的工事了啊。看来这身皮还真挺管用。这一路上这么多人冲你鞠躬。” “早晚有一天,我会穿着我们自己的军装,让他们低头臣服。”
五子这才抬头看了看他们的队长,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股热气从他们队长身上散发出来,强劲而锋利。
那是为脚下的土地而沸腾着的,热血。 “听好,一会儿,我来打鬼子的机枪手,打完第一枪以后,五子打掷弹筒,喜子打迫击炮。三枪打完以后剩下的人分别解决重机枪和轻机枪。每人一颗子弹谁要给我多浪费一颗我就把他做成子弹。”“明白!”他扭了扭脖子,开枪之前最后一句话:“端了鬼子的老窝,回去让你们多领一年的军饷。”拉枪栓。
听到三枪的讯号之后,早已看到被成功炸掉的指挥部的国军士兵们,在经过了持续一个月的战斗早已疲惫不堪快要败兵,此时士气高涨犹如地狱中冲破枷锁的修罗,铺天盖地的喊杀声甚至盖过了日军的枪炮声。陆军的存在,正是这样的。无论空军杀伤力有多大,陆军始终是不可以被替代的。因为只有陆军才能真正控制一方领土。而步兵就像是陆军的一把先行之刀,在狭窄的缝隙中就可以置敌人于死地——巷战。随着一声“上刺刀”而来的是战士们杀红的双眼和一层一层的遍地尸体。近身肉搏战,是比任何枪械战都残酷的考验,因为此时正在搏斗的他们,拼的不是刺刀的锋利程度,不是体力的持续时间,而是——信念。是作为军人的不畏,是对于党国的忠诚,是对脚下这片土地的捍卫!笼罩着的,不是泥土鲜血,不是断肢残臂,不是硝烟滚滚,是这片历史的天空下,最冷血最残酷的版画——战争。“队....队长,队长!”五子从一堆尸体里爬出来,脸上的血和泥混合着已经看不清他本来的模样,焦急的扒着地上的躺尸,四处摸索着。“叫魂呢,我在这。”一贯慵懒不屑的语调,他咳嗽着,把一具尸体从自己身上推开。五子松了口气:“队长,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踢开一具躺尸:“小鬼子还没先死绝,阎王爷要是先收了我,我就炮轰了他老窝!”五子咽了口唾沫,心说,就他们队长这样的,那阎王爷也不敢收啊。看着一个一个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勇士们,他用刺刀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喘着粗气:“五子,报人数。”五子晃晃悠悠,仔细的查着,然后咧嘴先嘿嘿笑了两声:“报..报告。无..无死伤.”他习惯性的给了五子一个爆栗,然后也开口笑。为着这场战役的胜利,为着没有死去的弟兄。奇迹不是不可以发生的。看见没有,只要有军心。再强大的敌人都可以被摧毁。军心是什么?是对胜利的渴求!是看得到希望!所以炸掉指挥部,是一箭双雕,给战士们希望,就是给他们打下去的力量!他扯了扯领子,干着嗓子下了这场战役的最后一道命令:“清理战场!”
下课铃叮叮当当的响了。女学生们穿着统一的小蓝褂黑布裙,脚下蹬着白袜子小黑鞋,有抱着书的有背着书包的,三三两两的说笑着走出教室,叽叽喳喳像是黄莺嗓儿一样热闹。男学生穿着统一的小正装戴着帽子或是讨论着时局或是讨论着学校的话剧社表演社的有关事宜,年轻,而又有朝气。“哎,你看那是谁啊。”一个小姑娘率先发现了学校门口的人。“哎哟,那不是前几天报纸上登的那个么。”跟她一起走的小姑娘赶紧从书包里翻出还没来得及扔的报纸。“这个还用看报纸,他不就是前几天在霞云岭把小鬼子打得溃不成军的国军长官么。”旁边一个男生路过,有些嫌弃的看了看女生。“是啊,说是晋绥军七一五旅的特战队队长。”身后一个男生补充一句。“怪不得,我看他穿着国军的军装呢。”小姑娘砸吧嘴,一脸憧憬:“他要是不穿军装,单看他的长相和风姿,我还以为是个大户人家少爷呢。”“啧,死丫头,看你一脸破皮相,不害臊,净想些坏玩意儿,你看他来回踱步的样子,应该是在等哪家小姐吧。”“哎,也对,像他这样的人,总归是要有个很好的女孩子来配的。”小姑娘一脸失望叹口气:“哎。我们走吧。”“不过,”小姑娘坏心思一上来:“我倒是真想看看哪家小姐能配的上这样的人物。”“你的意思是?”“等着看呗!”他靠着车门,看看手表,应该出来了啊。下课铃已经打了好一会儿了。学生们也都三三两两的出来了,无视掉周围一片炽热的目光和唧唧喳喳的讨论声,他扯扯领子,心说没换军装就赶着来接他放学,倒让自己等这久。心下想着就往门口那边走,摘了帽子,倚着门就在那等了。看到了。看到了。黑色的小正装裹住细长的身板,身边的人搭着他的肩,他时不时回应着身边人的话题,不笑的时候清冷的像这秋天里的溪水,偶尔笑的时候眼睛却是弯成了月牙一般,好像还闪着星光,还是那样,小小的脸,小小的嘴巴,像是没长大一般,却又是实实在在长大了,个子高了,也瘦了。像是看戏一般看着他和身边的人挥手告别,然后走近自己,却又好像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眼睛都没斜一下,直直的,眼看就要直接越过自己走出校门口了。突然伸出手拿帽子挡住他的脸。把正在走着的他拦在那里。就这样。他们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了。他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拿帽子挡住他的脸。他双手握紧书包的肩带直直的站在那里。半响。帽子后面他肩膀开始微微颤抖,伴随着发出咯咯的闷笑声。笑声越来越大。他把帽子轻轻撤走,从上往下,看着他露出额前的发丝,然后是眉毛,然后是眼睛,然后是鼻子,然后是嘴巴。然后是下巴。是他。变了,又没变。变得更让人欲罢不能,没变的是,他还是他。小混蛋。然后他看着他眼睛和嘴巴都已经笑成了月牙的样子,一把揉上他的头发,拉着他的小细腕子把他塞进了车里。车子扬长而去,黄尘中两个在拐角偷看着的小丫头瞪着眼睛愣在那里。车子停在了巷口。车门打开。两个人下来。“五子,你们先走,改天咱们再聚。”他朝车里的人摆摆手。“队长,这离你家还好长一段呢。你怎么回去。”五子扒着车窗。 “啧,不该问的别问。”伸手把五子的头按进去:“快滚。”看着车开走。他倚在墙上,看着对面一脸正直的人。半响,他缓缓开口:“说吧,为什么刚才假装不认识我。”对面的人也倚着墙,扭过头,不说话。“啧,说话。”还是没说话,只是嘴角有忍不住的笑意正在蔓延。他无奈,叹气,扶额。弯下腰,指指后背:“我知道,老规矩,上来吧。”感觉到一股并不重的重量突然冲过来压在了身上,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是温热的气:“五年了,你去美国,都没给我个信儿。”五年了。你去美国。都没给我个信儿。明明什么想念之类的话都没有。明明什么责备的语气都没带。平常的,普通的,淡淡的,像是一杯清水。而这杯清水却把这五年来的每日每夜,都酿成一坛尘封的女儿红,再开启时,醇香入鼻,烈酒入喉,酸,涩,但又是喝到了无比上乘的佳品而欢欣。眼角一热,一句对不起还没出口。热气再次传入耳膜,像是一道神奇的光突然将两个人送回了那年久远的儿时。一样的小巷。一样的姿势。一样的人。一样的语气。他趴在他背上,小细嗓子软软糯糯的在他耳朵边上说:小哥哥,背我回家。小哥哥,背我回家。小哥哥,背我回家。像是回音,回荡在九曲绵延的小巷,在这儿时走过的青石板,在这段斑驳的砖墙,在那悄悄走向他身边的脚步轻响,在这老街喧闹的安详。那道神奇的光柔和却又短暂。他回头看看背上已经长大的人,笑笑:“小东西,你可抓紧了。”说完就像训练场上那样,背着他,飞奔而去。“哦,回家喽!”“错了错了!这边!”“挠我痒小心摔着你!”“你舍得吗?”“祖宗你可抓好了别折腾!”那笑着闹着飞奔而去的身影,留下的是一串在以后的岁月中,再也听不到的,纯粹的,银铃一般悦耳的,笑声。巷口想回来看看他们队长怎么回家的五子擦了擦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觉得自己存在的方式出现了问题。张着嘴巴说不出话,伸手把下巴合上,再掉下,再合上,再掉下。你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他们的队长。他们晋绥军七一五旅特战队的队长。他们美国专业的军事院校毕业回来第一仗就打了满盘赢的队长。他们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奋勇杀敌没有他不会的鬼子见了胆颤的队长。他们号称修罗的队长,朴灿烈,竟然可以弯下腰,背着一个男孩儿像疯子像傻子一样的一路跑回家。他到底是谁?那个男孩儿。可以让朴灿烈弯腰的那个,男孩儿。是谁。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绕床弄青梅,郎骑竹马来。
第二章 游园 “少爷,小少爷来电话,说今儿不回来吃饭了。”乔叔弓着腰说话声音很轻生怕惊扰正在看报纸的人。 “跑哪野去了。”头也没抬随便的问着。 “说是白云楼听戏去了。新来的戏班子。” “他自己个儿肯定没这兴致,说吧,跟谁去的。在谁家来的电话。”翻了一页报纸。 “小少爷没说,不过听电话那头的确是有人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少爷。”
放下报纸。活动了一下指节,仿佛在等待某个惯性。
果然,电话铃响,接电话。
“好,我知道了。”
呼了口气,看了眼桌上的报纸。
油墨很醒目。
晋绥军七一五旅特战队大败日军于霞云岭。
拿起报纸,想了想,收好。
“哟!小少爷来了!今儿还是老样子?二楼雅座,一盘炒瓜子?”年龄不大的小二把汗巾往背后一甩,招呼着就要进来,压根儿没承想小少爷身后走出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如今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国军军官——朴灿烈。
小二擦擦眼睛,把朴灿烈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朴灿烈么,咋这般年轻,长得也挺俊,明明该是哪家大户的少爷啊,这手能拿得起枪么,正心里盘算着这人得让多少姑娘倾心自己岂不是离娶媳妇儿又远了好几里地了,直到他口中的小少爷给了他一个爆栗:“小祥子,看啥呢。” 小祥子反应过来:“啊?”但是眼睛依旧没离开那位他认为能抢了他媳妇儿的军官。 “啧,”小少爷瞪了他一眼:“不许看!”
朴灿烈被他这一声不许看惊得都要笑出来了。
小少爷一看朴灿烈要笑不笑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说这话,好像不算个事儿也没个立场,磕巴了磕巴:“那..那什么,今儿,要两盘炒瓜子儿。”说完就率先进去了。临走不忘踹小祥子一脚。朴灿烈眯着眼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再看看正捂着腿喊着哎呦的小祥子,清了清喉咙,伸了两根手指头在小祥子眼前:“咳咳,两盘炒瓜子儿。恩?”然后再也忍不住笑大步跟上去了。留下小祥子一个人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下了看着朴灿烈穿梭在人群中追上去的身影,心下说:乖乖,军官不都应该是孔武有力不苟言笑面对敌人只会拼刺刀的修罗么,咋这军官笑起来竟比那春日的阳光还要让人身心俱暖,再冷的天,再厚的雪,让这军官一笑,怕是,也该化了吧。“听说白云楼换班子了。”“是呗,说是苏州来的。”“今儿头场?”“可不,贵妃醉酒!” “啪!”他回头,看看正在慌乱中拾起眉笔的小丫头,然后回过头,对着镜子,自顾自的画脸:“慌什么。”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小丫头的头都快低到地底下了。 “戏服。”他一边画一边说。 “哦。”小丫头赶紧小跑着去拿戏服。
半响,接过小丫头手里的戏服,一边不紧不慢的理着衣服一边询问着:“昨儿交代你的那些个底子功夫,你可都记下了?” “记..记着了。”小丫头咽了咽口水。 “说给我听。” “是..大...大柳..要用..刨花水..理好..要贴..水折,挡住..耳朵,小..小弯...分...分七五..” “哎哟我的祖宗,你还有空在这教后生,该你上场啦!”一个穿着绸子坎肩的人从门帘子外面闯进来,面部肌肉急得拧成了一团。 他依旧不紧不慢:“知道了。”“哎哟,快看,出来了!”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一个上步勾脚,踩着点子就上来了。“海岛”两字一出,满堂彩。“你看那媚眼!这扮相,啧,活脱儿一杨玉环那!”“那可不!我要是高力士,内酒杯子就算甩我脸上我都舔着脸接!”“哟,看那身段!白云楼这次可是要翻本儿赚了。”“知道名字么?”“说是姓鹿?”“鹿老板那!”楼下彩儿不断,楼上两盘炒瓜子儿一个也没动。朴灿烈转头,看着正托着下巴专注的看戏台子的人,轻轻地叫了他:“吴世勋。”他没回应,依旧看着戏台子。“你最爱看哪出?”朴灿烈好笑的问着。吴世勋笑嘻嘻,轻轻吐出四个字:“游园,惊梦。”可是,这明明是贵妃醉酒。没关系啊。看的就是一出,游园,惊梦。一场游园,一场梦。梦。朴灿烈看着吴世勋近乎出神的笑容觉得更加好笑。因为,在他眼里,在朴灿烈眼里,吴世勋始终都是那个与他自小一起长大,可以随时出现在他背后挂在他身上叫着小哥哥,缠着他买糖葫芦捉迷藏的,个子小小的,身子瘦瘦的,腕子细的像柳枝,腰肢嬛嬛,眉目间缠着一些漠然,更确切的说,是因得天独厚而不屑,乍一看冷得像是一潭见底的秋水,待你慢慢看他的眼睛,竟是可以看得见春光的,那个,小孩子。吴世勋,还是个小孩子。所以,他刚刚轻声叫吴世勋这三个字的时候,是连他自己也不能觉察,其中到底带了几分溺爱的。而这溺爱又随着岁月的增长而发生了怎样的质变的。所以,在他眼里还是个小东西的吴世勋,竟然也可以说出游园惊梦这带着浓厚的悲欢离合气息的四个字,他打心里以为是个孩子罢,在伤春悲秋而已。朴灿烈摇摇头,转身继续听戏。戏台子上,那杨玉环正挽着身段,起了小范儿,下颔优雅的伸出,拿嘴衔了跪在地上的高力士端盘中的玉斗,看似懒懒散散实则需要工夫的转身,一番迷离醉态,媚骨蜿蜒横生,只是眼角却散着几分戏谑留与台下众位看客,倒叫这花衫生生的带出几分青衣的凉薄来,与他一身锦绣冲突得紧。朴灿烈正看的兴致其中,忽觉脊梁骨发烫,像是有谁的焦灼注视。猛的回头一看,吴世勋却正托着下巴看似专注的看戏。无奈,把他托着下巴的手拿下,迫使他转头看着自己,捏着他的下巴:瓜子儿也不吃,戏也不听,就盯着我了,恩?吴世勋倒是一脸了不起:怎样呢。朴灿烈嘴角微笑,捏着他的下巴凑近:你平日里,也是这样看别人?你说呢。朴灿烈挑眉,又凑近几分:哪家小姐?吴世勋轻轻拿手挡住朴灿烈近在咫尺的脸:不是小姐姐,是小哥哥。说完轻声咯咯笑起来。笑声有些挠人,心有些痒。朴灿烈好笑的把挡在自己脸前的手拿开。鼻腔里还存留着吴世勋掌心淡淡的香。那香不艳俗,不浮图,那香有些涩,有些苦,却是很好闻的。“害羞不害羞,这么大了还叫小哥哥。”吴世勋听完立刻正襟危坐,正了正衣服,指着瓜子盘儿:“朴灿烈,我要吃炒瓜子儿。”朴灿烈一脸“还不如不说”的表情,认命的拿了瓜子儿,剥去皮儿:“张嘴。”吴世勋了不起地张了嘴巴。把小小的瓜子仁儿放进他的嘴里。如果五子在场的话。他一定会吓得一枪把自己的脑袋打开花。五子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敢颐指气使对着朴灿烈说:你给我磕瓜子儿。可他吴世勋偏偏就是那人。那唯一的一人。他把他当作孩子那样去珍惜着,从不顾忌的爱护着。他们之间就是这样。习惯了彼此开玩笑。习惯了彼此之间的不平常。习惯了彼此之间与别人的不同。习惯到,从未察觉。他们之间就是这样,很久未见,没有想念之类的话。因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朴灿烈往吴世勋嘴里又送了几个瓜子仁儿。开始不停的看表。吴世勋喝了口茶水:你等人?朴灿烈有些心不在焉:恩。吴世勋扯扯他袖子:问你话呢。不是回答你了吗。吴世勋倾上身子,看着朴灿烈的眼睛:你说谎的时候左边眉梢会往上翘,心慌的时候嘴角会往右倾斜,不爱搭理人的时候喜欢,摸鼻子,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笑,心不在焉的时候.......右手的食指会弯进去。朴灿烈低头看看自己蜷缩进掌心的食指,再看看一脸正经的吴世勋,叹口气,小混蛋,轻笑:对啊。在等人。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看吴世勋还没有退开的意思,伸手刮了他的鼻子。吴世勋别别扭扭,嘴角的笑意像是蜜:谁啊。朴灿烈转头一看,眉梢的情愫散发出吴世勋没见过的气场:她来了。伸手招呼着,示意自己的方位。吴世勋笑嘻嘻的顺着朴灿烈挥手的方向看去。身边掠过的是朴灿烈的迎上前的身影。一阵莫名的凉风带过,抽离了片刻的温暖。她穿着墨绿色的绣金旗袍,肩头是月白色的披肩,五官精致又不失大户人家的气派,正迎拒有致的看着吴世勋。而吴世勋则根本就没有多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他只是看着朴灿烈。他只是,直直站在那里,看着朴灿烈。看着朴灿烈揽上她的肩,然后看着自己:“小东西,愣着干什么,叫人啊。”叫.......什么。“啧,”朴灿烈笑笑:“王铭瑄,王伯伯家的小姐姐你忘啦?也难怪,自小你就没怎么见过生人。她跟我一起去的美国,一起回来的。”铭瑄姐姐好。吴世勋微微鞠躬。眼角是笑着。像是未经打扰的湖水。“啧,什么铭瑄姐姐,”朴灿烈无奈的笑着,习惯性的伸手扯过吴世勋的小细腕子把他拉过来:“她是你准嫂子!叫嫂子!”整座白云楼突然安静了。有一壶滚烫的热水从二楼的雅座流淌到一楼。那壶摔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响。碎了一地。一地的瓷片。谁若是将脚放上去必定鲜血直流。朴灿烈急得抓着吴世勋的手来回看:“烫着没!”吴世勋看着低头为自己检查伤口的朴灿烈,没说话。朴灿烈急了:“吴世勋!说话!伤着哪里没!”身边是紧紧把手藏在后面的王铭瑄。背后的食指有红肿的泡,正跃跃而起。没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知道。吴世勋看着朴灿烈皱眉的样子,突然笑:“小祥子,再拿壶茶。”声音在安静的白云楼里格外清晰。戏台子上的花旦闻声而看去。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看到眉眼的轮廓。那轮廓。足以让他将那杨玉环的玉斗打碎在地。啪。玉斗落下台子的声音。又是一声清脆响。吴世勋也看向戏台子。笑笑:“给我唱出,游园惊梦。”戏台子上的花旦,像是着魔一般,就那样看着吴世勋的轮廓,看着他模糊的眉眼,轻声开口,唱得却不是一折游园惊梦。鬼火光寒。坟间,湿乱萤。只悔,仓皇,负了卿。负了卿。台上,台下。到底哪出戏?且待后人看。
第三章 惊梦
朴灿烈抓着吴世勋的腕子,神情严肃的看着他:“吴世勋,知不知道那水壶里的水有多烫。”吴世勋瘪着嘴。不说话。“说话。”朴灿烈的声音始终都不大,分贝始终都不高,甚至为给吴世勋面子带了几分絮语的意思,但是他战场上呆久了,难以掩盖的肃杀之气和强硬的霸道让周围的人始终都不敢靠近哪怕一分,更别说近在眼前的吴世勋。“....知道。”“知道为什么这么不小心。”看得出来,朴灿烈一忍再忍没有发火,他在坚持着最后的底线。“....我..”吴世勋一时被吓住,刚刚的难过又加深了几分,眼看着手腕被朴灿烈捏的通红。他疼,但他倔强的,又不说。“你?你什么?吴世勋,你已经长大了,你已经不是十岁了。你马上就要二十岁了,你已经不再是只能站在我身后叫着小哥哥的人了你已经长大了长大了明白吗吴世勋你长大了!”朴灿烈不知哪来的气,越说声音越大,惊得旁边来换壶的小祥子一愣一愣的。吴世勋看着眼眶有些发红的朴灿烈,竟然一时不知说什么。所有的情绪都瞬间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冷。在这热闹的堂会上,发冷。朴灿烈对他说:你该长大了。意思应该是:因为我要结婚了。相差千万里的句子,此刻拧成一团在吴世勋脑子里胡乱搅着。搅得他很疼。你,该长大了,吴世勋。因为我要结婚了。朴灿烈看着吴世勋眼神里不易被察觉但能被他轻易看穿的瞬息万变,一时间,也不知所措。看着吴世勋紧皱眉头好像在想什么想得头都疼了的样子,想伸手像以前那样摸摸他的头发,但是,还是忍住了。忍住了。松开了吴世勋的手腕。意外的发现,那手腕处白皙的皮肤,早已被自己握出了一个红色的圈。“队长!”五子从人群外面挤进来,看着眼前这莫名奇妙的一幕,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来了。”朴灿烈回过神。 五子赶紧凑上去:“队长,前线出事儿了。” 一听这话立刻什么都顾不上了,一边跟五子走一边问:“具体情况。”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转身,有些愧疚的拍了拍王铭瑄的肩膀:“抱歉...” 王铭瑄笑得很好看:“快去吧。” 他又走了两步,想回头,又没有。 那时,也只有五子,偷偷看了一眼他们队长紧握的双拳,以此来判断,他到底有多想回头而拼命克制着自己。拼命,克制。 我想回头。 但我不能。 不能。
朴灿烈走出白云楼,冷风扑面而来。 他坐上车。 车子开远。吴世勋。这个战火四起的年代,没有人可以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即便是我。我活着,哪怕刀山火海,我都会将你护在怀里翻过去。但是。我是一名军人。我身体里的热血必须为我的祖国而沸腾。我必须为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奉献我的所有。包括我的生命。倘若。我战死沙场。你必须学会毫不犹豫的拿过我手里的枪勇敢的杀死对面的敌人。这是我对你唯一的希求。我不盼你来日将我铭记多久,不盼你来日多少风光入手,不盼你来日是否浮名身后留。我对你唯一的希求。你活着,比我久。车窗映着快速倒退的美人如玉,车水马龙。谁也不知道,今晚过后,明天还会不会有人看到太阳。谁也不会知道,生死之间的界限,有多细瘦。是不是,可以窄过一笔横堑折勾。“吴小少爷,小少爷?”小祥子碰了碰还在发愣的吴世勋。“啊?”吴世勋转头,昏暗的灯光,小祥子擦擦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是,哭了吗。 “您要的..新茶水。”小祥子悄悄把茶壶放在桌子上,无声无息的退下。
吴世勋看着已经被小祥子擦干的桌子,还有刚刚溅出的零星的水渍,安静的伏在那里,点点滴滴,倒映着谁的脸。有人拍他的肩膀。吴世勋感觉到。转过头,王铭瑄递上一块丝帕。干...干什么。王铭瑄微笑:擦眼泪。你哭了。吴世勋没有接,直接用手抹了眼睛,吸了吸鼻子,笑笑对她说:没事儿,以前他骂我的时候我也哭来着。以前啊,以前,他就没骂过我。真是很烦人。突然骂人,好像还挺,不好受的,是吧。王铭瑄倒是不觉尴尬,不慌不乱的把手帕收起来,在耐心安静的听完他的自语之后,还是笑着看他:我当你准嫂子,你不开心吗。吴世勋转头认真的看着王铭瑄,然后波澜未惊:不。王铭瑄点点头表示明白。这说明她没明白,到底是不,开心。还是,就是,不开心。吴世勋拿了个瓜子儿,磕进嘴里。却咽不下去。大概是,口渴了吧。喝口茶。茶水在喉咙打转,打着打着竟有些酸楚突然涌上,气的他想叫人,这是不是沉茶啊好苦。好苦。“小祥子。”“小少爷!”小祥子刚把端盘放下就连忙跑过来。“今儿晚的帐。”说完开始摸索,大概手有点抖,摸索了好一会儿,拿出一块大洋往桌上一放。“不用找了。”说完起身拨开人群就走。小祥子拿起那块大洋,看了看,又看看跑出去的吴世勋,再看看一边站着的王铭瑄,显然认为有恶人作怪气走了他的小少爷,用嘴一吹大洋,发出清脆的响儿,不屑的看了一眼王铭瑄,极尽所能撇着嘴以表示自己的不喜欢,临走前又冷哼了一声,汗巾往背后一甩,下楼去了。王铭瑄看着吊儿郎当没把自己当回事儿的小祥子,又看看跑出去的吴世勋,再看看戏台子上已经要退场的花旦,皱起眉头,好像,没有那么简单的一回事。看来,是该去问问他的。正了正披肩,走出白云楼,叫了辆车:“去吴公馆。”你说,这秋天的雨,为什么,这样凉。你说,这深夜的雨,为什么,又这样大。吴世勋一个人走在路上。身边的行人匆匆擦肩,忙着躲雨,忙着撑伞奔跑。车子溅起的水花,打湿他的裤脚。他也很想快跑,跑回家。可是他脚下像是灌了铅,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是跑不动的。就像是小时候,大人们说的鬼压床,怎样都是动不了的,不同的是,那时候,经常来他家玩的小哥哥总是黑暗握紧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不着急,慢慢醒来。醒来就有糖葫芦吃啦。于是他慢慢的就放松,然后慢慢的睁开眼,眼前总会是朴灿烈明媚成一道春光的脸。哪里像现在,冷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朴灿烈。你不要把我当一个孩子来看了。好吗。所以,不要再说,你该长大了。行吗。我是多想啊。多想,可以,站在你身边。而不是只在你的背上。而不是,在你大婚那天的时候,我坐在那里,看你的新娘眉眼无双。你还是那道明媚春光吗。你还愿为我拂去发上白雪吗。你还是那春日的骄阳吗。你还愿暖透这清秋里冰冷的水吗。你还是朴灿烈吗。你还愿背着吴世勋回家吗。吴世勋蹲在那里。任凭来往的车辆都绕着他。任凭路人匆忙中不解的眼神。听说啊,种子被浇了水。就会发芽了。我也要多淋雨。这样,我们就会发芽了。这样,我们就会发芽了。让我多淋雨啊,最好一夜之间就可以发芽,长大。雨停了吗。可是眼前还是大雨倾盆。只是头顶上多了片干爽的夜空。他抬头看,有人为他撑伞。他问:“你是谁。”“听了我整晚的戏,竟不知道我是谁么。”以前的时候啊,是看戏的。今天啊,一眼都没看。竟看别人了。“那你抬头看就是。”吴世勋闻声抬起头,仔细辨认着。褪去了油彩,站在这里为他撑伞的人,是这样清丽秀气的一个人啊。似秀骨描摹的清像,精致的轮廓,温柔的曲线,那双眼睛,清灵得像是一头小鹿。“你是..杨玉环。”吴世勋又继续低下头。撑伞的人弯下身,把他扶起来:“我叫鹿晗。”吴世勋不在意的点点头。哦。“我送你回家吧。”吴世勋这才转头:“你认识我吗。”鹿晗握着雨伞的手有些抖。大概,撑伞时间太久了吧。“你。是吴亦凡的弟弟。对吗。”“大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去,外面可下着大雨呢。”乔叔看着吴亦凡穿衣服要出去赶紧追上去。“你没听铭瑄说么,我得去找找世勋。”吴亦凡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王铭瑄上前拦住吴亦凡:“还是我去吧。说到底,今晚这事儿,还是因我而起。”吴亦凡皱眉头:“跟你没关系。”王铭瑄刚想再说什么,听见敲门的声音。“哎哟!准巧是小少爷回来了!”乔叔赶紧跑去开门。吴亦凡外套穿了一半就跟了出去。王铭瑄顺手拿了把门旁的伞也跟了上去。门开了。门外是湿透的吴世勋和为了给吴世勋撑伞右肩也湿透的鹿晗。门内是冷着脸的吴亦凡,把吴世勋扯进来交给乔叔带进去。王铭瑄紧赶着给吴亦凡撑上伞:“出门也不带伞可别淋坏了。”吴亦凡看着吴世勋安全的进了门,转过头刚想对门外的人说句谢谢之类的话,却在门外的人伞抬起来的那一刻,凝固。疑是,误入梦中,苏水吴门。门外的人微笑:“苏州一别三年了。吴亦凡。”抬眼再看,笑得有些凉薄:“这伞,你还用着。都旧了罢。”吴亦凡猛然惊醒,转头看身边王铭瑄举着的伞。半响,才说了一句话。“旧的,才好用。”--------------------------------------------着衣勾脚迈红尘谁来了我此身长生殿一折惹尽眉峰脂痕梦里美景良辰苏生六纪水吴门雨浓湿透三春尤记执棋对弈暖,香炉烟生画一轴幻海情深眼前春色梦中人枕上清寒是真一声唤一照两面故酒重温已是昨日黄昏爱恨终有几分寸难抵车辙年轮台上几番戏里千般都不问这一出,留与来人
第四章 云开 王铭瑄看看吴亦凡,再看看鹿晗,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这半响可怕的沉默。鹿晗先回过神:“吴世勋,淋了不少雨,怕是要病,别凉着。”说完转身。吴亦凡欲言又止,王铭瑄见状,把伞放进吴亦凡手里,上前伸手就要拉鹿晗,吴亦凡拦住她。哗哗的雨声劈头盖脸的横亘在门内门外,明明开着的门,却像是关着一样,将两人隔开。吴亦凡只说了句:“路上小心。”说完关门。在门刚巧关上的时候,鹿晗回头。看到的只有一扇漆黑的门,黑夜中像是一张血盆大口要生生将人吞了一般。大厅里。吴世勋裹着毯子手捧着热水,双腿盘着把自己整个人都畏缩在一张小小的椅子里。吴亦凡坐在对面,看他把整杯水都喝完了,冷冷的开口:“吴世勋,你不错啊。”吴世勋没抬眼,低着头小声嘟囔着:“哥我错了。”“你没错。就是明明知道自己身体没那么能卯得住还非要跑去淋雨。”“好了,别生气了快让他换了衣服去歇着吧。”王铭瑄在旁边劝着。 “乔叔。”吴亦凡歪头示意让吴世勋快去休息。 吴世勋听完用最快的速度从椅子上弹起来把杯子放下小碎步撵在乔叔身后低头走着。“等等。”吴亦凡叫住他。 低着头,转过身。 “先叫人。” 又.....叫人。 叫什么。 都叫过了。 铭瑄姐姐好。“啧,什么铭瑄姐姐,灿烈没跟你说吗,这是你准嫂子。亲嫂子。” 吴世勋正不断扭成麻花儿的手指突然停下来,猛的抬眼看,王铭瑄似笑非笑的正看着他。 吴亦凡皱着眉头眯着眼等他的反应。 还是王铭瑄先开口:“我做你亲嫂子,你不开心吗?” 吴世勋磕巴了磕巴:“啊?....啊....不.....啊不是。不是不开心,是不,开心。”“说人话吴世勋。”吴亦凡一脸无奈。 “啊..嫂.....嫂子好。”吴世勋呆呆愣愣的叫完,表示承认了王铭瑄的身份,然后快速推开乔叔跑走了,乔叔趴在桌子上揉着自己的老腰喊着哎哟,真不知道这小少爷是闹哪出啊。吴亦凡叹气,挥挥手让乔叔也下去。转头看王铭瑄,示意她一起进书房。关门。点了根烟。“你确定看清楚了?”王铭瑄点头:“我走进白云楼又走出,来回看了两遍,没错。”吴亦凡来回踱着步子:“川野雄信,去了白云楼听戏。”王铭瑄想了想说:“早闻川野雄信对中国的戏曲非常有研究,而且眼光相当挑剔并且独到,也算是懂戏的。这番去白云楼,想来应该是听说换了班子来尝鲜的吧。而且,看川野雄信的反应,他似乎觉得,新来的花旦....啊,也就是鹿晗,应该是位很厉害的角色呢。”吴亦凡听到鹿晗两个字,微楞,出神,轻笑:他的确是很厉害的。忽而回过神,吸了口烟,摇摇头:“川野雄信为人十分谨慎,就算听戏也只是叫堂会,从未亲自去过楼子。”“你的意思是..”吴亦凡转头,看着王铭瑄:“你能不能保证我们大婚那天川野雄信会来。”王铭瑄犹豫片刻,摇摇头:“虽然家父现在是日本人的买办,即便是与川野雄信交往不错,也下了请帖,但是正如你所说,川野雄信为人小心谨慎,我怕...”“关键就在这里。”吴亦凡又吸了口烟。王铭瑄皱眉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要,试探他?” 吴亦凡点点头:“没错。一石二鸟。”“家父这层关系若是不能保证川野雄信的到场,那就请鹿晗来唱堂会,如果川野雄信来了,那再好不过,我们的目的达到了,没有他在,我们的人拿到布防图应该不成问题。如果川野雄信没来,这说明....他去白云楼,就不是为了鹿晗。而是另有目的。”王铭瑄分析着。“没错。”吴亦凡背对着王铭瑄双手撑在桌上,食指敲着桌子。
门外突起的声响,王铭瑄迅速从包里掏出一支枪,干脆利落的就地翻身,侧靠在门上,拉枪栓,然后从猫眼里看,舒了口气,好像只是一只猫打翻了什么东西。吴亦凡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难以想象她是刚刚那个穿着旗袍的大家闺秀。王铭瑄回头看到吴亦凡的表情,一边自若的收枪一边说:“怎么,没见过。”吴亦凡摇头:“军统的训练,一定很苦吧。我知道的。”王铭瑄拿起包,一脸云淡风轻:“为党国尽忠,理所当然。”吴亦凡突然对眼前这个在美国接受特训回国以后为了完成任务要跟自己不爱的人结婚的女孩子,心生一股莫名的钦佩。不是为她的奉献。而是为她,竟然可以把自己的内心修炼到如此强大,可以不惧怕外人的眼光,可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军统,就是这样的。军统,需要这样的人。只有代号。没有名字。只有牺牲。没有浮名。所有的身份。都没有身份。吴亦凡是商人。王铭瑄是吴亦凡的准妻子。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真实的身份。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们为这片土地流淌的热血。但他们依旧不悔。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军人,用无名的鲜血浇灌敌人的枪口,是他们的使命。“我会把情报及时汇报给上峰。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吴亦凡把王铭瑄送出门。王铭瑄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灿烈他...”吴亦凡揉揉眉心,然后很严肃的看着王铭瑄:“我们都有原则,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所以..”王铭瑄点头,转身走入雨帘。吴亦凡倚着门框。从他进中央军校学习成为中央军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嫡系部队和非嫡系部队,到底是有怎样的天壤之别的。国民政府对待非嫡系部队又是怎样的政策,他也是知道的。看看还在下着的大雨,关了门。但愿,一切都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坏。
鹿晗的伞怕是顶不住这狂风暴雨了。 他尽量把这倾盆大雨想象成那年苏州的缠绵小雨,把这路想象成那年的桥。把这黑夜想象成那年的寒春。 这样他就不会太冷。 尽管他知道,那也只能是想想了。那回忆也终究抵不过现如今的身单衣薄,也终究暖不了秋雨凉寒。 人情冷暖,哪能用那空洞不实的逝水流年来改变呢,还是实在些好,快些走吧,回家抱个暖炉,好让这湿透的肩,快快干了才好。 正当他加快脚步往回走的时候,伞下突然闯入一个直愣愣的扑了上来的人影,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把瘦小的他整个人都隐在墙角的阴影。在外人看来,像是拥抱的姿势。鹿晗下意识的抓了他的胳膊,掌心一片湿热。凭直觉,那是血。“逃げるんじゃない!”“彼らに追いつく!”巷口外是日本人的喊声。 “别动。”他把鹿晗紧紧的圈在那里。脚步声走远。又剩下哗哗的雨声。耳边传来湿热的气:“谢...了。”说完摇摇晃晃又晃入雨帘。鹿晗被放开的一瞬间觉得刚被捂热的肩膀又凉了。只有掌心沾上的血还是热的。抬脚走的时候,地上有东西。捡起来看,是一块精致的怀表。秒针一圈一圈的走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和这雨声混合在一起。清晨。秋雨也就停了吧。
“哟,二少爷您可回来了。夫人都急死了,再不见人,都要上巡捕房报案啦。”一个看起来差不多中年的佣人看见拽的二五八万的人从车上下来赶紧迎上前。他把崭新的西装一脱,直接扔在中年佣人手里,双手插进裤袋里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金章,我让你查的你可都查好了。”金章赶紧跟在身后头猫着腰,笑得一番谄媚:“二少爷交代的事情,我哪敢不办,查好啦,最近最新的玩意儿,也就是白云楼的戏班子了,听说新来的花旦不错,二爷要不要去看看?”他回过头:“长得好看吗?不好看我可不去。”金章赶紧走到他身前:“哎哟我的二爷,不好看哪能告诉您啊,我听说啊,头场就震住了,连大日本皇军川野雄信都去捧场了!”他点点头:“那想来应该是不错的。今儿晚走着。”走了几步,回头:“办的不错,赏。”“哎哟谢谢二爷!”金章接了几块差点砸到脸上的大洋欢喜着继续跟上去。他大步走进堂厅,一位中年妇人正端坐在沙发上优雅的吃着一个蜜橘。“哪野去了。”妇人眼角都没抬,不紧不慢的把蜜橘的丝络都一条一条剥去,吃的极为精致。他停下脚步,扯扯领带:“难为母亲,还能记起我这个儿子。”妇人眉间微蹙:“怎么,谁又给你苦头吃了,跑我这来找自在。”他头也没回上楼了,一边踩着楼梯一边说:“没有,晚上我去听戏。”妇人看看他的背影,回头叫人:“金章。”“哎,夫人。”金章赶忙从外面跑进来。“二少爷这是跟大少爷见过面了么。”“回禀夫人,大少爷回国之后就一直在前线,前日回来一趟没来得及回家昨儿刚又回去了,二少爷应该是还没见着。”金章弓着腰仔仔细细的说着。妇人思忖几番,放下蜜橘,正经的转过头招招手示意金章凑近过来:“二少爷晚上要去哪里。”“夫人,二少爷是要去白云楼听戏的。” 妇人拿帕子擦了嘴,端了端身子:“金章,二少爷平日里就你跟在身边,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虽说不能管束他,但还是要让我知道的。”金章本就弓着腰,一听这话,头都要着地了连连答应着:“夫人说的是。”“我听说,外头那些个公子哥儿净喜欢玩儿些戏子,到头来惹得一身不干不净,名声落得也不算好,二少爷虽说平日里纨绔了些,但他一向喜些乱七八糟的洋玩意儿,怎么这次想起要去听戏去了。”金章把头低的更低:“回夫人,听说是白云楼新换的戏班子,金章寻思着,二少爷也就是图个热闹。”妇人点点头:“可别玩儿出什么幺蛾子,这要让他那父亲看见,我可没脸去地底下见他。”金章自然不能接这话,只得听着妇人的训导,低眉顺眼。妇人叹口气,“总之,二少爷在外面干了些什么,你可都让我知道。”“是,夫人。”挥挥手示意金章下去。金章弓着腰退出去。在退出门槛转身的那一刹那,迅速变脸,心说,二少爷干了些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能够让您知道呢。说起这白云楼新换的戏班子,就是苏州来的鹿晗,正是那当红名伶。要说这一方水土一方人,是没有错的。吴侬软语教出来的自是有灵气的。鹿老板青衣花旦都是可以唱的,青衣自有一番凉薄入骨,花旦也有一番媚眼入扣,其实,青衣花旦都能唱的角儿何止他鹿晗一个,但为什么他鹿老板就能在这梨园春秋里占尽风骚,除去唱念做打那些底子工夫不说,一是他扮相是着实好看,油彩一上,小弯大柳一贴,凭谁看,看到的都不是一个鹿晗,是戏里角色千般。二来,他的风骨是自成一派的,水袖抛的是吴门烟水的迷蒙,勾脚迈的是风扣门环的绵延。所以他鹿老板在苏州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这次来北平听说是苏州呆久了,要换个地儿再唱,一开始,看客们也都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去听戏的,可自从头场一出贵妃醉酒之后,那些个票友戏迷就像是疯了一般迷恋着。分不清到底是台上的杨贵妃还是台下的鹿晗,总之都是一样的想要去招惹几分,无论谁都是。从此鹿晗的名字就蜿蜒在了那九曲的小巷回廊,自然,有关他的流言与传闻也是少不了的,比如,哪家公子为他大打出手,再比如,皇军似乎对他也是很感兴趣。只不过,鹿晗本人却是安静的紧,用白云楼里专门打扫的老伯的话说,来得最早准备的是他。走得最晚练功的也是他。但是,这白云楼里唯一的角儿,还是他。再用干活儿的小伙子秋池的话说,明明哪里都不乐得去花几个钱,对于戏服却真是舍得,不管花多少大洋都是要最精致的。总之,鹿晗是活在流言和传闻里的人。就如现在,大家正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他正在单独的镜台前,一边画眉一边教着小后生:“把前些日子让你练的唱给我听。”小丫头应了声是,提了气,认真的唱起来:“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怕,跟随着小红娘就能见着她,可算得,是一段风流佳话,听号令,切莫要惊动了她。”段子唱完小姑娘战战兢兢听训。鹿晗刚画完一边眉,换另一边:“上口字咬的不是很清楚,不跟胡弦儿气就有些乱了。”小丫头抿着嘴小声说:“是,师父。我记住了。”鹿晗画完眉,转过头,站起来穿戏服:“这段子是叫你入门的,要是练得不好,底子没有,以后也是不行的,知道为什么每次都叫你在这热闹的地方唱吗。”小丫头摇摇头,嘴抿得更厉害了。鹿晗一边整理头饰一边说:“咱们唱戏的,无论你是不是角儿,都得在戏台子上千千万万人的眼皮子底下唱你自己的戏。无论,台下的人在做什么,说什么,你都得把心气儿平下来,哪怕有人跟你扔刀子,你都得唱完。”鹿晗准备登台,掀帘子出去前,说:“咱们做戏子的,别人可以糟蹋,自己不能下贱。”这一折,唱得是霸王别姬。台下金家二少爷磕着一盘炒瓜子儿,一边磕一边寻摸着。在他不远处川野雄信的位置空着。“二爷”金章叫叫他。“二爷!”再叫。 他回头:“干什么。”金章挠头:“二爷,咱不是来听戏的啊....你不往台上看,老往台下看是要...”他琢磨也对,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炒灰,心说看戏就得有个看戏的样子。于是那金二爷正儿八经的听起了戏,看起了戏子。台上的虞姬满脸的油彩他也看不清什么模样,只是看得出来他身量很小,瘦瘦弱弱的,刚刚一个回眸,勾人。勾的真漂亮。唱到精彩之处,周围的人竟开始往台上扔珠宝和首饰,这就叫满堂彩。那戏子就在那满地的金玉宝珠里挽了个剑花儿,颇有一番姹紫嫣红,红透尸身再游园的凄艳。正当鹿晗挽了剑要换身段的时候,脚下踩到一块大概是玉扳指的东西,一滑,没稳住。这一没稳住不打紧,满堂彩变成了倒彩。扔上来的珠宝变成了成盘的炒瓜子儿和桔子皮。看的这金二爷奇了怪,你说,明明就是因为这些人往上面扔了东西,这戏子才坏了戏,又反过来要欺负人。不过仔细一想,戏子自古以来一向都是被人玩弄于鼓掌的,哪还有什么尊严可说。正混乱着,突然一个身穿戏服的女人提着一壶滚烫的热水冲着鹿晗跑过来嘴里喊着:“鹿晗你个下贱去死吧!”说完一壶热水就要泼上去。金二爷一看鹿晗那脚崴的不轻哪还能动得了,心说他这小身板这脸被这水一泼能受得住么,心下想的时候就已经冲上去背后抱住了那女人嘴里说着:“我说这位大姐!不要激动!”被那金二爷一抱,刚好那壶热水就转了方向泼到了台下,只是零星的溅到了鹿晗的脚边,鹿晗下意识的一躲。那女人一看没泼上,直接把气撒在了阻止她行凶的金二爷身上,乱闹中一个没当心,不多的剩水全泼在了那金二爷的手上,顿时红了一片。啪一个巴掌。女人被打翻在地上。金章撸着袖子:“臭娘们儿也不看看这是谁你就敢撒野!北京城的金二爷不认识吗!”“哎哟哎哟!”白云楼掌柜的赶紧跑过来圆场:“二爷二爷,这疯婆子是白云楼原来的当家花旦,如今鹿老板来了,本是要留她的,她自认有骨气就走了,谁承想走了之后无处可去,这票友们也都爱看鹿老板的戏,没人捧她场子,定是怀恨在心了,今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就来了这出,真是对不住对不住。”那金二爷看着红了一片的手,又看了看被打翻在地上哭得脸上的油彩已经花了的女人,摆摆手:“罢了罢了。”“哎哟今儿实在对不住各位,都散了吧散了吧。”掌柜的一边满脸歉意疏散人群一边使眼色:“还不快把这疯女人弄走,找二爷的不快么。” 那金二爷看着那女人哭着喊着嘴里骂着被拖出去的样子,觉得甚是可怜。摇摇头,揉揉手也刚想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二爷留步。” 这声音跟那戏腔是完全不同的。若说鹿老板的唱腔是百啭千啼,那他实实在在说话的时候,则是温润如玉。 那金二爷回过头,这才与台上的戏子真正的,一照两面。“哎哟,”白云楼掌柜的赶紧上前:“金二爷,这是鹿晗,鹿老板。” “二爷好。”鹿晗微微欠身。
那金二爷看他不卑不亢微微欠身的样子,竟比那戏台子上还别有一番风流,微微还礼,开口:“金钟仁,表字云开。” 鹿晗,是听过的这位二爷的。京城大户金家的二少爷。平日里交好的都叫他二爷,字云开。号钟仁。也有多是叫他云开少爷的。要问这金二爷是什么性子。大概北京城圈子里的人都会告诉你四个字。纨绔子弟。什么新鲜他玩儿什么,哪里热闹他去哪里。没有他吃不开的局,没有他玩不了的色子。他有的是钱。他长得好看。今日见了面,鹿晗觉得他并不是想象中那般无赖,一番风姿倒的确是个潇洒英气的公子哥儿,只是面相里透着骨子冷,看样子也是不经常笑的。两人说话间,鹿晗已经将人引到后台,脱了戏服里面只剩白缎子,从小屉里翻出一小盒烫伤膏,拿起金二爷的手低头专心的为他涂抹起来。手上是冰冰凉凉的舒适感。金二爷低头看着他的样子,虽然油彩还没褪,但近看是可以看得到大致模样了,一双眼睛眨呀眨的,小巧的脸被大柳一贴都要没了,他突然抬头,撞上那二爷的眼神。像是一头小鹿,撞上了之后又迅速的跑开。金云开甚至想,他平日里也是这样的眼神吗,是在勾引吗,也对,戏子嘛,有几个不是这样的呢。“今晚谢谢二爷了。”鹿晗涂好药膏,低眉颔首又微微欠了身。金云开倒是摆摆手:“小事小事。鹿老板不要伤着就好。”鹿晗摇摇头,看看自己的鞋子:“只是可惜了这样好的蜀锦做得鞋面,烫坏了,再也不能穿了。”金云开蹲下身,仔细看了那鞋子的花样。看的鹿晗往后一退,却被他抓住脚,头也没抬:“金章,过来。”金章听见就低下身看这鞋。“看清了么,让人赶制一双跟这鞋子一模一样的出来。”说完站起身,看着一脸无措的鹿晗,手插在口袋里,冲他轻笑:“明儿,我来给你送鞋。”说完都没等鹿晗回话,接着转身,打了个响指:“金章,走了。”大步流星的就出了白云楼。金章跟在后面上了车:“二爷,您这是...得干什么”金云开把二郎腿一翘,嘴角微斜:“干大事。”金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架势,怕是要泡戏子了吗。
第五章 月明“队长。”五子苦着一张脸,看着坐在那里扶着头的朴灿烈:“反正留在这也打不了鬼子,你要不还是回家看看吧。”朴灿烈抬起头,“为什么这时候要给我放假。”五子叹口气:“队长,你这是问的哪门子话,人家说放你假还不就放你假,哪有为什么。”朴灿烈摸了摸自己的勋章,“五子,你认为军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五子立刻打了个礼,双腿迅速并拢:“服从命令。”朴灿烈闭上眼睛,叹口气:“是的。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五子看着他们的队长现在这模样,竟然看呆了。你问他为什么。战争里,他没怕过死。他站在高高的站台上告诉他的士兵们:当你也在冰冷的战壕里呆过,当你靠着吃周围同伴的尸体活过。当你踩着敌人的断臂走过。你就知道,用自己的胸膛去试验敌人的刺刀,是你最舒服的死法。战场上,他没怕过鬼子。他曾经一个人用刺刀挑了鬼子一个小分队,他曾经在鬼子的军刀刺入他的腹部的时候扼住鬼子的咽喉将他杀死。他从美国军事院校陆军科毕业,了解日军的建制和作战能力,每次总能化腐朽为神奇。所以,他从未绝望过。他的眼神里永远带着希望,他说,那是对迟早有一日中国会重新站起来的信心,他说,那是要把青天白日旗插在敌人身体上的决心,他说,只要我还活着,我能砍掉鬼子的一双腿就绝不让他站着走出这片土地。可是现在,他看到朴灿烈的姿态,竟然是有了些苦涩和绝望的。五子看着朴灿烈站起来整了整军装,也忍不住有些酸涩了。良臣择木而栖,若是跟了蒋委员长的嫡系,怕是也不用在这里受他们上级李盛扬这软骨头的气了。李盛扬不是嫡系队伍,天天儿的,表面上是在抗日,背地里还不知道跟日军有什么勾结,怕是别有一日亏了才好。“五子,回家。”“哎。”朴灿烈坐在车上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问旁边五子:“前面在干什么。”五子扒着车窗抻着头往外看,然后缩进来:“前面一些学生抗日游行呢。”朴灿烈轻哼,没说话。“哎!”五子又往外伸头,好像看到了什么,“哎!队长你看!”朴灿烈回头:“怎么了。”“哎呀你自己看!”五子把位置让给朴灿烈,朴灿烈扒着窗子一看。 那夹在人群里正四处张望的人,可不就是,吴世勋!朴灿烈急得赶紧喊:“停车!”前面司机被他突然一声叫吓得赶紧踩刹车,车子还没停稳朴灿烈就开车门下了车,后面跟着的是一脸我觉得一定会出事儿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你看冲上去的是谁你就知道了的表情的五子。朴灿烈一把扯住吴世勋的小细腕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吴世勋转头一看,那可不就是,朴灿烈。依旧穿着一身军装,握着他的腕子的,朴灿烈。那天晚上害他出丑的,朴灿烈。现在出现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的朴灿烈。是欢欣。愉悦。却又带着害怕。“我..”吴世勋一扬脸:“游行啊!”朴灿烈冷笑:“游行?你有这力气去前线杀敌在这跟自己的政府请愿算什么本事。”吴世勋一听这话却是有些生气的:“我又不是不想,我就是不会。”朴灿烈拉着他要把他扯出来,他偏倔脾气上来又不肯。人群不断向前把朴灿烈也挤得一起往前。他一边护着吴世勋不让他被挤到一边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危险,你们手无寸铁能干的过那些拿枪拿刺刀的警察么!”吴世勋被挤得直往朴灿烈怀里缩还不忘回嘴:“我们这是要唤醒民众!”朴灿烈伸胳膊挡了挤过来的人把吴世勋整个圈在怀里:“中国根深蒂固的问题,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单凭你们几个学生就能改变得了吗。在你们唤醒民众之前,先让自己可以拿起枪拿起刀去和武装到牙齿的日本人拼命。”吴世勋的小细腕子紧紧抓着朴灿烈的衣襟,他的军装上,有硝烟战火的余味,本该是冷酷无情的,但是吴世勋却偏偏可以感受得到他血管内炽热的血液,那跳动着的心脏,是为谁跳动的呢。是为他热爱的这片土地,和为他碧血轻抛的战场吧。前面惨叫声突起。是有警察拿了枪和刺刀还有警棍来赶人了。前面有个女学生被打中了头,鲜血直流,看得吴世勋睁大了眼睛。朴灿烈赶紧着想把吴世勋拉出来,无奈人太多只能夹在里面,这时一个男学生冲上去大喊:“保卫家国!抗战到底!”一个警察正冲过来要打他,吴世勋叫了声“辰轩”就冲出去拉那男学生。那一棍使了十成的力,实打实的打在了,冲上去把吴世勋圈在怀里的朴灿烈的背上。碰!一声枪响,人群顿时安静。五子正举着刚冒烟的枪朝向天空:“他妈的你们这帮犊子连抗日的军官都敢打是不是中国人啊!”一听这话,学生们倒是更激动了:“不许打军官!不许打军官!”警察一看情况不妙,这样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赶紧象征性的拦了一下收队。朴灿烈一看人群有散开的趋势赶紧拉着吴世勋上了车,五子收了枪紧赶着也上了车。吴世勋现在还是懵着的。刚刚被朴灿烈护在怀里的时候,真切的听到那闷闷的声音。啪的一下打在了他的背上。震得吴世勋的心都抖了。那滋味儿,怎么就疼的呢,还带着些甜。吴世勋缓缓转头,朴灿烈正嘶了一声,小心地活动着,五子从副驾驶上回头皱着眉头问:“队长,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看看。”朴灿烈一边缓慢的活动一边说:“啧,哪那么多毛病,这跟战场上的子弹一比,打不到脑袋穿不了骨头的,还用的着去什么医院。回去上上药隔天就没事儿了。”“队长!你忘啦!上次的时候你背上受过伤你再这么一折腾你....”五子还没说完就看见朴灿烈冲他使眼色,再看看吴世勋一脸快哭了的表情,捂嘴巴,闭嘴,回头,看前面。吴世勋小心地摸上他的背轻轻的说:“对....对不起....”朴灿烈把他的手拿下来好笑的问:“有什么对不起的。”“是我不该任性不听话。”吴世勋鳖着嘴,不敢看朴灿烈的眼睛。朴灿烈看着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小小的眉眼,主动认错的样子,心里的湖水,好像荡起了一圈不小的涟漪。如果说,那叫心动的话。 朴灿烈回了回神,忍住现在想要捏着他的下巴告诉他只要是你,任性也是可以的冲动,只是淡淡说了句:“没关系。” 吴世勋如获大赦般抬起头:“你不生气啦?”腆着一张小脸凑近朴灿烈询问着他的眼睛。朴灿烈笑笑,揉他的头发:“晚上想吃什么。”吴世勋瞬间表情认真起来:“我想去你家。”朴灿烈好笑的看着他:“干什么。回来第一次正儿八经跟我一起吃饭就要去我家,见公婆么。”顿觉车子一晃。司机听这话没稳住,方向盘打错。噗嗤一声。副驾驶上的五子没忍住,笑出来。吴世勋反应了好一会儿,又开始磕巴:“你...你别...别开玩笑。”朴灿烈也没忍住,笑笑说:“那你去我家干嘛。”“啧,我是怕你上不了药,我要帮你上药。”“你?”“怎么,”吴世勋扬着头看他:“小爷在学校里可是学过医护的,”然后很认真的比划着:“跟你说啊,你就趴在床上,剩下的我来给你的背上药就可以啦。”朴灿烈哦了一声,然后远离吴世勋,靠在车门上:“啧啧,吴世勋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心思,来我家吃饭也就算了还要上我床。”五子这次实在是连噗嗤都没了直接笑得二五八万了,司机也紧紧抓着方向盘努力把握着方向不让车里的四个人变成车轮下的亡魂。朴灿烈很认真的说完之后直接把脸别过去。在吴世勋看不到的地方笑得肩都抖了。吴世勋一看三个人都在笑自己,脸都红了,一着急,使了力,推了下朴灿烈。“哎哟,祖宗,我背后还有伤呢。”“你活该。”“刚不还说要给我上药吗。”“本来是想的,现在不了,自己把伤口放在风口,晾凉风干吧。” “你不心疼啊。”“不!心!疼!”
金府。餐桌上。金云开夹了片牛肉放进嘴里:“母亲,我晚上还要去听戏。”妇人喝了口豆精乳,拿帕子擦了嘴:“那白云楼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让你欲罢不能。”金云开头也没抬说:“好看的自是很多的。”妇人放下碗:“最好看的怕是那唱曲儿的吧。”“恩,他是挺好看的。”妇人一听这话刀叉都没拿稳掉在了桌子上。金云开耳听这声响儿反而愈发愉悦,擦了擦嘴,抬眼认真的看着长桌对面似乎遥不可及的母亲,一字一句的说:“比您要好看。”说完就站起身要走。正在这时金章跑进来:“夫人!大少爷回来啦!”妇人一听这,也顾不上金云开不敬了,赶紧起身:“快迎进来!”正说着,就见朴灿烈身后面跟着吴世勋,一前一后就进来了。“母亲。”朴灿烈看着眼前的人,眼眶有些发红,单膝跪地,两个字说的很轻,却重如千金。妇人眼泪都落下来了,赶紧上前扶起来:“灿烈回来啦。”朴灿烈任她扶起来:“母亲,儿子回来了。”金章在一边赶紧圆场:“夫人,大少爷回来那是喜事儿啊!”妇人赶紧回神:“对对对,回来是喜事儿,喜事儿!还没吃饭吧,快,你弟弟也在,刚好,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饭。”“不用了,你们吃吧。我去白云楼听戏了。”金云开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打响指:“金章,走。”说完拿了西装抄着裤袋直直的越过朴灿烈就走了。妇人看着金云开阔步的背影,尴尬的冲这里唯一的外人,吴世勋笑笑。吴世勋很礼貌的回礼。其实谁都知道。金家这复杂的关系。外人道不尽,却也是了解个一二的。金家祖上便是官僚,早先跟随洋务派,后来主张图强,也是有几分爱国的骨气的,金云开的祖父,在中日甲午海战中跟随代理北洋海军提督右翼总兵管带刘步蟾一起抗击倭寇,后以身殉国,而金云开的父亲,则是去做了军阀,因与其他军阀主张不同,也在混战中阵亡。金家世代也都算是外人高攀不上但都敬仰的。但唯一有一事,却是将金家流为传闻的。那就是金云开的父亲——金鹤,当年将那京城的名伶朴飘取回了家。还生下一子,取名灿烈。说是金老爷对朴飘是疼爱之极,以至于,连儿子都可以因为她一句话而随她的姓。但是,朴飘进门的时候却只是个妾的,金云开的生母梅芳溪,也就是现在这厅堂里的妇人,是金鹤明媒正娶门当户对的正房太太。只不过生下金云开时,朴灿烈已经四岁了。所以朴灿烈虽是长子,却不能算是嫡出。金鹤对这位庶出的长子却是疼爱的紧,可惜朴飘红颜薄命,被一场无名大火烧死在书房,死的时候朴灿烈才只有一岁,只能交予梅芳溪抚养。这梅芳溪是有正方太太的体面的,朴飘进门的时候不仅没多做为难,反而几番照顾,两人处得看起来也算是不错的。因此对朴灿烈更是百般呵护,权当作自己的儿子来养。后来生下了自己的儿子后,也还是对朴灿烈不减疼爱的。而金鹤更是把对亡妻的悼念一股脑都放在了疼爱朴灿烈身上。因此造成了金云开自小就觉得自己比不上哥哥的想法。母亲疼着哥哥,父亲也疼着哥哥,而自己,除了花不完的零花钱,什么都没有。而朴灿烈虽说是朴飘的亲生儿子,自小确实梅芳溪养大的,吃着她的奶在她的怀里睡得,所以他自小也是把梅芳溪当作亲生母亲的。所以,金云开对朴灿烈不能说是仇视的,毕竟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但他绝不会多看这位哥哥一眼。所以刚刚他直直越过朴灿烈,那是吴世勋小时候见过的无数场景的,重现而已。而朴灿烈对这个弟弟,则是能让则让,毕竟,金云开不是那种故意使坏的孩子,他只是冷漠。冷漠到骨子里发寒。梅芳溪叹了口气,坐下来,又想起来,招呼着:“柳妈,再多添两副碗筷。”吴世勋一听,扯了扯朴灿烈的袖子,意思说,先给你上药吧。朴灿烈看他一脸担心的样子,赶紧拦下,也不敢说自己受伤了,只说:“妈,不用了,我跟世勋上楼有事,你让柳妈把饭给我们送楼上吧。”说完就扯着吴世勋走了。上了楼来到朴灿烈的屋子里,吴世勋一个猛子扑到朴灿烈的床上,闻着只属于朴灿烈的味道说:还是这里熟悉。小时候的味道。朴灿烈脱下军装外套,只穿了件白衬衣,把吴世勋提起来:祖宗,是你要给我上药,不是我给你啊。吴世勋赶紧起来,扒着就要看:“快给我看看你伤口。”朴灿烈挑眉:“你可确定要看?”吴世勋很迫不及待的点点头:当然。朴灿烈叹了口气,把白衬衣的扣子解开,露出结实的后背。吴世勋看着朴灿烈慢慢露出来的背,一种莫名的疼涌上来。那密密麻麻的伤痕,已经是一层累着一层,而不是错落有致了。吴世勋轻轻抚上那些伤口,问:“这是日本人给你的吗。”朴灿烈低着头任凭他的手在后背来回游走,冰凉的掌温碰着他炽热的皮肤,心里又泛起了那圈不知名的涟漪,轻声回答:“是战争。”吴世勋收了手,迅速并且熟练地找到小柜子里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涂上那片淤青。“晓芸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今天,就看着她被警察的警棍打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吴世勋轻轻的说着,很难过。“战场上,子弹是不认识好人的。”朴灿烈本该因为淤青而有的疼痛感,在吴世勋的掌心下被疏散的几乎没了影儿。心里说,小东西还真是学过医护的。“我知道。”吴世勋叹了口气。“你很少叹气,怎么了。”朴灿烈感觉到吴世勋的动作停下来,想来应该是上的差不多了。回过头,看着跪坐在床上的吴世勋。吴世勋直直的看着朴灿烈的眼睛,近在咫尺,嘴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后被朴灿烈捏住下巴:“有话就说。”“今天,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要帮我挡。” 朴灿烈看着吴世勋一张一合的嘴唇。 半响,说出一句话。“你,看不出来吗。”你,看不出来吗。你,看不出来吗。看...看出来什么。你说呢。吴世勋的小手紧抓着床沿,犹豫了犹豫,摩挲着床单,手指就轻轻碰上了朴灿烈的手背。这一触,明明只有一秒钟,却像是沧海桑田了一般。是....是这样...吗。朴灿烈轻轻抽出手:不是的。吴世勋的表情瞬间变了又变。朴灿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伸手,越过吴世勋的肩,再慢慢的靠近,直到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间隙。朴灿烈右手把吴世勋抱在了怀里。头搁在他的肩上。左手插进吴世勋脑后的头发。抱紧。这样,才对啊。是.....是...不一样的吗。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不同于今天那个护在怀里的拥抱。不一样的。不同于小时候玩闹时的耳鬓厮磨。终于。终于环上了。朴灿烈的腰。吴世勋的小细胳膊,环上了朴灿烈的腰。喜....喜欢我吗。你说呢。什..什么时候..开始的啊。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你想好了吗。什..什么。朴灿烈又把吴世勋抱着紧了紧:我是一名战场上的军人。你...会死吗。会。我会活着的。灿烈。你所有没完成的,所有想做的,我会活着,代替你做下去。小东西,朴灿烈放开吴世勋,刮了刮他的鼻子:你会用枪吗,会打仗吗。吴世勋摇摇头。朴灿烈笑笑,抓住他的胳膊:所以,你不需要卷入这场战争,你只要活得很好。吴世勋看着朴灿烈的眼睛很认真的说:没有人愿意卷入这场战争,灿烈,但是你进去了,我就不能在外面。你已入地狱,我岂敢行乐人间。
白痴来捧场!!我知道我插了!!但是插插更健康!
第六章 角儿金章倒是不明白了。你说这二爷说是来白云楼看戏的,这会子,车子都绕着白云楼周围转了好几圈儿了也没见他要进去的意思。“二爷...”金章实在忍不住了就问了句:“咱们老是..在这兜圈子是干什么啊..”“啧,我心烦,不行啊。”金云开一边用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一边不耐的挥挥手示意金章不要烦他。金章被他的手挥的差点眼瞎,扑棱了扑棱,又换一副笑脸:“可是二爷...您今儿不是还要给鹿老板送鞋嘛...”金云开听见了这才回过头:“我倒把这茬儿给忘了,啧,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快走快走,去白云楼。”金章抹了把汗,再不去恐怕人都要走了,就算现在去的话,这戏啊,也该唱完啦。这戏,的确是唱完了的。鹿晗正坐在镜台前卸妆。周围来来回回的是往后台送的花篮。“哎这个放那里。”“哎哟这个太大了放不开往那边摆着。”“啧我说你笨手笨脚的花篮里的大洋都散出来了会不会抬啊。”掌柜的指挥着下人们摆放着给鹿晗送来的彩头,忙的满头大汗。看着差不多了,又舔着脸往鹿晗那里凑:“哎哟我的祖宗,你可快点卸,外头有人等着见你呢。”鹿晗刚把油彩都卸了:“说好了今晚谁也不见。”“哎哟这位您不能不见啊。”鹿晗头也没回,看着镜子里掌柜的一脸的肌肉又拧成了一团:“不管是谁。”说完站起身走进里屋要换衣服。掌柜的又撵着跟上去。鹿晗掀帘子,回头:“我换衣服你也要进来?”“不不不。”掌柜的连忙摆手,刚摆着鹿晗就落帘子进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外面双手还比划着。鹿晗脱下戏服,拿了架子上的长袍。鹿晗不爱穿洋装,就是那素素净净的中式长袍,还都是白色的,月白色的,青色的,也并没有别的颜色,不光衣服是这样的,就算是鞋,也都是些浅色,大部分也还是白色,青色的罢。这倒是很贴切他自小在苏州烟水里生长的情性。正刚穿上,还没来得及系扣子,就听见有人进来。头也没回,眉头微蹙:“不是说谁都不见吗。”后面没人回应。只有慢慢靠近的脚步。就在离鹿晗还有一步的时候停下。鹿晗屏息凝神,喉咙里竟有些干涸,眼眶里竟然也泛出了水渍,他也不敢大声喘气。背后的气息,太熟悉。慢慢转身。模糊的眼瞳里映着的。是站在那里,正抬眼看他的,吴家大少爷,吴亦凡。只有一步的距离。却没人再想跨出半步。鹿晗张了张嘴,犹豫了,开口是:“这不是...吴少爷吗。”吴亦凡抄了抄口袋已掩饰无措,开口是:“鹿老板。”鹿晗不自然的抽动嘴角笑笑:“没..没人告诉过你,别人在换衣服的时候..进来..不合适吗。”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吴亦凡抿了抿嘴:“抱歉,打扰了。”鹿晗不在意的挥挥手:“算啦,初次见面,算是认识啦。”“一定要这样吗。”吴亦凡皱着眉头,犹豫了,才开口问。“那不然,要怎样呢。”鹿晗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那不然,要怎样呢?怎样啊!”鹿晗越说声音越大。 再像以前一样你坐在这里我坐在那里执棋对弈吗?再像以前一样点着一盏香炉喝一壶我冲的浊茶吗?再像以前一样你握着我的手我握着笔画一幅临流独坐吗?还有吗?可能吗?没有棋盘了没有沉茶了没有墨砚了,老了,旧了,过去了!说完桌上一堆茶具被鹿晗打翻在地上。掌柜的闻声进来,就看见一地狼藉,和站在那里扣子都没系好的鹿晗和低着头的吴亦凡。“怎...怎么个景儿..”鹿晗眨眨眼,尽力掩饰,笑着说:“不小心打碎的,正跟吴少爷相谈甚欢。”掌柜的一脸我真是怎么都没看出来这欢是有多甚啊。吴亦凡回过头,笑了笑:“正跟鹿老板商量说要不要再给白云楼添些大件儿呢。”掌柜的一听要给白云楼添东西就乐得自在了,也没空管是不是欢,一边谢着:“哎呦谢了吴少爷,你们继续谈”就落下帘子出去了。吴亦凡回过头,想了想,觉得还是开门见山吧:“这次来,是想请你...在婚礼上唱堂会。”鹿晗好笑的回头看他:“吴亦凡,你是觉得我下贱吗?你当初说你为了你的家国大业要走我拦着你了吗可是你走了以后呢?从未给过我只言片语我甚至都已经不知道你还是不是活着。现在我见到你了,我知道你还活着。然后呢。活着,就是为了娶娇妻然后给我难堪告诉我你当初只是玩玩的吗?”吴亦凡定定的看着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能告诉你什么,但是你要相信我。”鹿晗摆摆手:“不用了。你也不必告诉我什么了。信不信也已经没必要了。”当年小炉候火窗外风雪屋内呵手山河的吴亦凡和鹿晗都已经不再了。现在是北平城当红名伶鹿晗和吴家马上要大婚的大少爷吴亦凡。“堂会我是不会去唱的,往后,你再来的话,听戏是可以的,来后台,我是不会见的。免得,再摔坏一套茶具。”鹿晗说完就要走。和吴亦凡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左胳膊上多了一道力量。吴亦凡拉住了他的胳膊。那道温度,隔着衣服就进来了。透骨凉寒。吴亦凡只说了两个字,不是留下,也不是别走。而是。“帮我。”帮我。请一定要。鹿晗轻笑:“凭什么。”吴亦凡语滞,刚要说什么。就听门外一声吆喝还拖着长音:“二爷您请!”就见金章掀了帘子,一个请的手势,金云开抄着裤袋进来了。也没什么不自然,微微欠身,笑着叫人:“亦凡哥。”吴亦凡有些尴尬的放开手,点点头回礼。金云开倒是没再管吴亦凡,只是眉头微蹙,摇摇头,神情很认真并且严肃,走上前,低头看着比他矮一头的鹿晗,笑笑,说:“不穿洋装是可以的,但是扣子,不可以不系好。”说完就认真的给鹿晗系起了扣子。鹿晗看着眼前的人低眉的样子,却也鬼使神差的没有反抗。“好了!”金云开看着自己的成果,笑着拍了拍手。“金章,鞋子。”说完伸手,有鞋子递上。 “今儿说好了给鹿老板过来送鞋子,我可没忘。”这一些话说着的时候,金云开的眼睛始终都没离开过鹿晗,也不往别处看,就看他。伸手把鹿晗按在了椅子上:“来,试试鞋子合不合脚。”说完就蹲下去,给鹿晗脱鞋。鹿晗也就由着他。过程里也就始终看着金云开。金云开给鹿晗脱了鞋,握着鹿晗的脚,轻轻的把新鞋子套上去。不大不小,刚刚好。“哎哟,二爷的神手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啧啧。”金章在旁边不忘奉承着。看鹿晗询问的眼神,金章清了清喉咙:“咳咳,鹿老板有所不知,咱们二爷在北平城里头那可是一等一的神手,这双手啊,无论接触过什么,大小,尺寸,厚度,材料,质地,二爷一说一个准儿,那日就是握了一下您的脚您还记得吗,这不,尺寸就在二爷的心里头啦。”鹿晗看着脚上那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鞋子,再看着平日里连弯腰都不肯的人竟然蹲下为自己穿鞋子,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况且人家还救了自己一回,这么想着就冲他笑了笑。这一笑,看的金云开却是内心波涛汹涌。但他却是没有表现出来的,只是也冲他笑:“鞋子喜欢吗。”鹿晗点点头:“喜欢。”金云开笑开,把新鞋子脱了,再把旧鞋子给他穿上:“新鞋子总是比旧鞋子喜欢的。旧鞋子就算穿的再舒服也是不如新鞋子来的让人欢欣愉悦。旧鞋子穿旧了就该扔。”说话间就帮他换好了鞋子,站起身,又说了句:“只要你喜欢,我可以给你很多新鞋子。”过程中吴亦凡始终站在那里。他有一种,局外人的错觉。明明鹿晗和金云开都是认识很久了的人。却在这里,像是与他隔了一层看得见的玻璃。他始终进不去那磁场。金云开好像忽然想起了吴亦凡的存在,回头冲他认真地说:“亦凡哥要是喜欢听堂会,北平城那么多角儿,请个就是了,实在怕冷场就多请几个抵着,鹿老板要是不乐意去,你还能绑了他不成。亦凡哥要是心疼钱,我来帮你请。”吴亦凡笑笑说:“不劳费心了。”说完看看鹿晗,“今日打扰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来。”戴上礼帽,掀了帘子走了。留下屋里的三个人,金云开耸耸肩。回头看看鹿晗。他是头一次,见这样的鹿晗的。没穿戏服的鹿晗。没有油彩的鹿晗。干干净净的,就穿了见白色的长袍,额前清爽的碎发,遮了他的眉。那双眼睛,还和第一次见他时候一样,轻灵的,像一头小鹿。鹿晗开口:“你都听到了。”金云开一脸问号:“听到什么?”鹿晗摇摇头:“我知道的你听到了,不然你不会知道堂会的事。”金云开笑:“我只是一进来看见亦凡哥在这里,想他平日是不听戏的,又大婚在即,来这里除了找你唱堂会还能干什么,这一地狼藉想来你们两个是发生了激烈的论辩的,怕你也是不乐意去,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了。没想到让我猜中了。”鹿晗微微惊讶看着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金云开挥了挥袖上的尘:“得,今儿来晚了,也没听成戏,金章,咱们回吧。”然后看着鹿晗的眼睛说:“明儿有空再来。”说完一打响指,叫着金章就要走了。“等等。”鹿晗叫住他。“明儿我跟掌柜的说了,不唱戏。”金云开定住,也没回头。“所以,我想,要不,请二爷吃个便饭,聊表谢意。” 轻笑:“成。”
王铭瑄再次出现在吴世勋面前的时候,朴灿烈正在往吴世勋嘴里塞一块很精致的糕点,吴世勋嘴小,吃不了太大的,朴灿烈就掰了一小块儿,另一块儿放在盘子里,等吴世勋咽下了,示意他喝水,吴世勋偏不要,朴灿烈一砸吧嘴,吴世勋就撇着嘴自己拿起杯子喝,等吴世勋喝完水再给他另一块儿。正当朴灿烈伸着手往他嘴里塞着的时候,王铭瑄走过来了,吓得吴世勋赶紧把朴灿烈的手拍下来,这样一来,整个大半块儿糕点都搁在了他嘴里,小脸故得像个小汤圆儿,嚼也不是,因为他嚼不动,不嚼也不是,因为他想说话。王铭瑄看着连窘迫都让人嘲笑不起来却很可人的吴世勋,瞪大了眼睛,心说,这是有多饿。朴灿烈扶额,赶紧拿了茶水给他小心地灌进去,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背,吴世勋被这么一折腾呛得小脸儿通红,咳嗽了好几下,等到王铭瑄坐下来了他才消停。王铭瑄托着腮,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吴世勋擦了嘴,不大敢看王铭瑄。王铭瑄忍着笑,看着朴灿烈的衣服,对朴灿烈说:“啧,其实你不穿军装的时候,挺像个纨绔公子的。”朴灿烈一撇嘴:“啧,又拿我开玩笑。”“我可没开玩笑。”王铭瑄说,顺便指了指朴灿烈的领子:“你见过谁家正经公子哥儿扣子解到第二颗的,也不戴领带。“他不能戴领带,那个太紧了,他背上还有伤,不能太闷。”吴世勋在一边小声地说。“你受伤了?”王铭瑄一听这个是真的紧张了起来。朴灿烈冲王铭瑄使了使颜色,王铭瑄看了看吴世勋难看的不能再难看的脸色,换了口:“那什么,咳咳...waiter!”打响指,叫服务生:“来杯咖啡。”“好的女士,您稍等。”“我说,”朴灿烈看着王铭瑄手忙脚乱叫服务生的样子一脸嫌弃地说:“你都要嫁为人妻了怎么还这么大大咧咧。”王铭瑄一听见这个,就叹气了:“还说呢,哎。”朴灿烈皱眉头:“怎么,亦凡哥欺负你了?”吴世勋一听见他哥的名字也紧了紧身子。王铭瑄看着对面两个人紧张到不行的样子,赶紧摆了摆手:“哎哟不是。是婚礼出了点问题。”“我跟亦凡呢,本来是想叫堂会的,但是,请的角儿,是不大想来的。”“那就请别的啊。”“可是呢,亦凡是这样想的,既然要办的话,就要请最大的角儿。不然还不如不请,面子上过不去。”吴世勋一边看看朴灿烈又看看王铭瑄,小声问:“是想请那个杨玉环么?”王铭瑄转头看他,想了想,笑着说::“对啊,就是那个你叫人家唱游园惊梦的那个。”说完尽量严肃着脸不让自己笑出来。吴世勋一听这个就又憋了小脸,那晚上的糗事儿,就因为一个误会引发的糗事儿,不小心打坏了壶还傻不啦叽的让人家唱游园惊梦,结果人家都没搭理自己,自顾自唱了出长生殿。“行了行了,别拿他开玩笑了”朴灿烈赶紧挥挥手,“那你们打算怎么办。”王铭瑄耸耸肩:“亦凡是想再去一趟试试。”朴灿烈手指头敲着桌子,若有所思:“鹿晗,白云楼.....”吴世勋轻轻碰他袖子,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云开...不是经常去那听戏啊。”朴灿烈回头看他,笑着刮了他的鼻子:“小东西,关键时刻你还挺聪明的。”王铭瑄一听云开这名字,就有些不大自在:“就是你那个冷的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的弟弟啊。”朴灿烈点头:“现在也只有他有门路了。”“你确定你要跟他去商量,小心碰你一鼻子灰回来。”“灰是碰不上,我怕碰钉子。”“啧,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能开玩笑。”“行了...”朴灿烈推着王铭瑄就要把她推出去,一边推一边说:“你今儿来不就是为了这事儿嘛,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以后有事儿找哥哥直接说别拐弯抹角昂,快走快走,哥哥还有事。”“哎哎哎,”王铭瑄一边推脱着一边说:“我咖啡还没来呢你就让我走了你真是...真是....”“真是什么?”朴灿烈挑眉。王铭瑄背对着吴世勋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这就是你在美国的时候经常看照片看得睡不着的小家伙啊。”朴灿烈紧张的想捂她的嘴,回头看看吴世勋,他正在专注的研究盘子里别的糕点,应该是在思考先吃哪一块儿,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才放松下来,舒了口气,然后又立刻严肃的指着王铭瑄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别多嘴。”王铭瑄砸吧砸吧嘴:“啧啧,朴灿烈我觉得你真是像个好父亲了。”朴灿烈冲她皮笑肉不笑:“我像不像父亲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应该很快就该是母亲了。”说完立刻一秒钟变冷脸:“慢走不送。”王铭瑄被他一推,推到了大街上,揉着肩膀笑骂:“没良心的,姐姐帮你试探了这小家伙你就过河拆桥。”一会儿又凑上来说:“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吧。他知道了吗。”朴灿烈叹了口气,突然表情变得很严肃:“知道了。”王铭瑄有些惊讶:“你们...”“是你想的那样。”王铭瑄张开的下巴始终都没合上,最后在看到吴世勋像是等急了一样往这边小心翼翼望着的样子的时候,合上。“灿烈。这是个聚散离合无常,生死之间界限都没有细瘦的年代。你们可都想好了。没有谁能保证谁第二天一定能看到那么大的太阳。”朴灿烈抄着口袋,点点头:“我们都明白。所以才说出来,不想等到.....不想等到....”他说着竟觉喉咙有些涩:“不想等到,我死了以后,再讲这故事。”王铭瑄抓住朴灿烈的胳膊:“你不会死的。你是沙场上的战神,小鬼子都怕你。”朴灿烈苦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放心吧,我不会比小鬼子先死。我只是...只是...怕。”他并没有说出口。但是王铭瑄是知道的。他是害怕的。害怕,一腔热血,无处倾洒。有心杀贼,报国无门。谁教他不是嫡系的部队,跟着李盛扬那软骨头。“好了不说了,你快回去吧。”朴灿烈催促着她快走。她被朴灿烈推搡着,临走时不忘回头:“对了,婚礼上我请了我表哥来,你们也有好多年没见面了吧,还记得他吗,这次他从上海过来的,大概是变了很多的。”朴灿烈皱着眉头:“你表哥?那个瘦瘦弱弱的小书生?”“啧,小看人了吧,人家现在可不是小时候那个任人欺负的小瘦书生了,那在上海滩也是混的风生水起,你见了他就知道啦。好了我走啦。婚礼一堆事情。”朴灿烈挥手告别,不忘调侃她:“做了母亲可得告诉我啊。”王铭瑄坐上车,冲他微笑挥手。下一秒的笑脸就没有了。我是不会有机会做母亲的。灿烈。家国未统,何以为家。蒋委员长经常教导我们的,要为党国尽忠,在此之前,我们没有自己。吴世勋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两只垂下的小腿儿稍微蜷缩一下就能扑棱开来了,他正双手撑着椅子,一边扑棱着俩腿儿,抿着嘴,一边望着朴灿烈回来的方向。看见朴灿烈从门口进来了,赶紧挥挥手以示自己的位置。朴灿烈看见他赶忙跑过来:“怎么,等急了?”吴世勋咧着小嘴笑着摇摇头:“没有。怕你穿那么少会冷。”朴灿烈揉他的头发:“怎么样,咱们这就去?”吴世勋使劲点点头:“恩!”去干啥?吴世勋说:灿烈我们去照相吧。从小到大我们还没个正儿八经的合照呢。朴灿烈刮了他的鼻子:行啊小东西。其实吧。是怕,以后都不在了。好有个念想。哪怕是吉光片羽呢。也好歹,那照片上,你和我,是都在的。是没有间隙的。是并肩站在那里的。这就够了。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不管谁先不在了,谁先走了,又或者都不在了,这照片,就留与后人夹在书页里泛黄吧。“来,两位公子,看这里。”啪。就定格了。很多年以后,吴世勋依旧记着来取照片的那一天,朴灿烈拿了只钢笔在照片背后写了一行字。颜体小楷非常漂亮。吴世勋说,你要干嘛。朴灿烈说:写字啊,免得日后我万一不认得你了你好用这背后的字提醒我。什么字啊。你之所愿,我愿赴汤蹈火以求之。你所不愿,我愿赴汤蹈火以阻之。
哇哇。。刚好我想看。
第七章 清秋“你没露出破绽吧。”黑夜中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应该没有,我觉得,还算自然。”“那就好,虽然现在是统一战线,但还是不能大意。”“放心吧张伯。”“对了,川野雄信那边有什么新的动作。”“暂时没有。我一直留意的。”“恩。随机应变吧,你干这个时间也不短了,四五年了,应该注意什么,我也不用多说,只是...”“..张伯,有什么话您可以明说。”“...孩子...你应该懂我要说什么的。千万别....”“好了张伯,我知道了,我自有定数。不管什么,都不会,而且不可能影响到我完成任务。我不会辜负我的信仰。从我宣誓那天起。”“恩,你办事我一向放心,这次把你从那边调到这边的中枢敌区,就是上级对你的重视。这边的情况我会向上级汇报的,对了这次给你带来的新任务看了吗。”“看了,请上级组织放心,我会完成的。”“那我先走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儿。”“张伯你也是。”“孩子,保重。”他目送张伯远去,看了看手里写着新任务的字条,打火机,烧掉。在这清秋里,在这月夜里,火光映着他平静如水的脸,他双眼中又倒映着火苗,似乎,是可以洞彻黑夜的力量,似乎,是可以燎原的,星火。吴世勋看着屋檐外的瓢泼大雨急得直跺脚:“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怎么办。”朴灿烈一边懒懒地靠着糕点店的门一边看着倾盆而下的秋雨,还伸手接了两滴屋檐上掉下来的雨滴,那些晶莹的液体,聚集在他的掌心,然后渗入他的掌纹,消失。秋雨穿檐。吴世勋回头看看朴灿烈:“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啊。”朴灿烈直起身子把手搭在吴世勋的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都落在了吴世勋的身上:“急不来的。”“什么。”“都急不来的。”朴灿烈眯着眼睛看着雨帘:“就像是打仗。”吴世勋腆着小脸:“打仗,很难吗。”朴灿烈转头看看他,想了想,说:“这么说吧,打仗就好比是打铁,没有火候是不行的,但是火候是需要靠时间的掌握来决定的。而火候,就是时机。”“时...时机?”吴世勋一脸询问。“对,时机。”朴灿烈看看他,咬咬嘴唇,想想,然后用手掌作刀,指尖突地就插上吴世勋的心窝:“可以一刀插进敌人心脏的时机。”吴世勋抿着嘴点点头。朴灿烈接着说:“所以,在这个火候到来之前,打铁是需要耐心的,而在时机到来之前,打仗自然也是需要时间,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就...就是说...持久?”吴世勋琢磨着说。朴灿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小东西不错啊,能懂得持久。还有什么懂了的,接着说。”吴世勋看看朴灿烈表示赞同的表情,放了心,抿抿嘴,小心翼翼地说:“就..就是说,我们现在..和日本人打仗..是不能用短浅的目光来看的..可..可能这场仗会持续很久..所..所以,认为我们会一战而成,或者..会迅速亡国的想法..都是不对.....不....不对...的。”吴世勋最后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看到朴灿烈正直直的看着他,眼里所散发出来他从未见过的光芒,他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了。朴灿烈直勾勾的看着吴世勋,然后把手从他肩上拿下来,把他按在糕点店前面的公共长椅上,然后自己蹲下来,仰望着吴世勋写满疑惑和害怕的小脸,认真的,轻轻的,尽量不吓到他,说:“那,你觉得,这场战争,为什么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吴世勋想张嘴却又不敢了,他怕朴灿烈再那样看着他。朴灿烈笑笑,拍拍他的小脸:“放心说。”吴世勋也笑笑,点点头:“那我可..可说了啊。不..不许笑我。”朴灿烈点头示意。“就是..你看啊..灿烈你清理战场的时候,每次..每次看见好..好的装备..能搬回来就..就搬回来,这就是说啊..咱们拼装备是不行的。然后呢..你看啊,几次比较大的战役啊..咱们虽然是赢了的..但是损伤也不少..但...但是日本人为什么还能有余力去..去占领更多的地方呢,这就是说啊,咱..咱们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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