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黄算割小鸟的叫声mp3下载下载

“算黄算割”的困惑儿时中, 每年到六月份,芒种刚过,在陕西关中平原,自东向西,田野一片金黄,天空中不时传来“ 算黄算割”的阵阵叫声,紧张的龙口夺食的收季节来临了。
“远也黄,近也黄,遍地麦穗翻金浪,社员们排成行,手拿镰刀收割忙。” 、“算黄算割,老婆缠脚”、“麦黄谷黄,绣女下床”,时令到了,庄稼人不分男女、老少,谁也不能闲着,于是城里单边户纷纷回家收麦,读书的学生也放“忙假”(夏收假),成群结队外省“麦客”一泼接一泼涌入关中,构成一幅幅壮丽的麦收赶场图。
‘割麦、拉运、堆垛、碾场、扬场、晒麦、归仓、卖粮”,麦收的过程无不应证那句古老的诗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自小经历了牛拉、马拉碌碡碾场、拖拉机拉碌碡碾场,“算黄算割”天上叫的欢,庄稼人地上干的紧场面。
传说古时候,关中有一农夫,对别人麦子成熟一片,收割一片的做法不以为然,想凭借自身身强力壮,准备到时候一次割完,但老天不助力,一场暴风,造成他一年到头颗粒无收,农夫急火攻心吐血而亡,农夫死后变成“算黄算割”鸟,专职提醒人间,麦子成熟一片,收割一片。
“算黄算割”是杜鹃鸟一种,每到麦收季节,盘旋天空发出叫声,本身是大自然生态平衡的正常现象,庄户人用良好的愿望出发,给以善良地注解,总归是件的事情。正像时代,奶奶对我讲的喜鹊一样,好奇多年仍留在心中,相传曾有追兵追赶刘 秀,迫不急待的刘 秀躲在农耕牛犁地留下的犁沟,但多事的喜鹊咋呼,“刘秀在犁沟、刘秀在犁沟”,于是刘秀生气埋怨,让喜鹊“三伏不喝水,九九不回窝”作为惩罚,这个传说无从考证,但现实据说这个现象是存在的。( 网:www.sanwen.net )
“算黄算割”鸟的叫声,或许多少是天性,或是条件反射,夏天田野一片金黄色,“算黄算割”的叫声愈来愈频繁,愈来愈剧烈,而庄户人家也乐意和半导体的天气预报一样,听取它的欢歌。
随着时代发展,“算黄算割”也产生新的困惑。人间收麦,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日今三五天就行;过去庄户人家手提干粮,全家上阵,手推牛拉;如今电动车、汽车、手机、收割机,一人在地头,一亩地半小时完毕;我也困惑,曾记得,小时侯,我跟家门嫂子一起搭伴,收割麦子二亩,用时两天多,累得腰酸腿疼。
新农村建设如火如荼,城乡高楼林立,“算黄算割”跑错了地方。有时候,我在城里高楼里,偶尔听到几声“算黄算割’的叫声,心里不免想到乡下的乡亲,可不时又被“冰果”、“换窗纱”、“酱油醋”的市场叫卖声淹没。
“算黄算割”不知人间发生了多大变化。三十年的发展,城乡已无多大差别,农家机具使用发生了大的变化,收割机、插秧机、旋耕机......等等。“算黄算割’快要失业,我倒担心改变”算黄算割“的天性,今后还能不能叫出声。但又一想,这不是杞人忧天吗?鸟类适应大自然的能力岂是人类能比,人与鸟类及自然界的和谐共处才是最乐章。首发散文网:本文作者的其他文章03-0603-0102-1602-0301-1301-0812-3111-3011-1010-30:谢谢老师关注。人与鸟类及自然界的和谐共处才是最美的乐章。:善心是为文的基因,继续:谢谢。你可能也喜欢这些文章网友推荐的文章最新发布的文章&
sanwen.net他们走到了坟茔的中间,突然一个足足有三四丈高的恶鬼从坟墓里钻出来,青面獠牙,体型庞硕,恶鬼看到他们,哈哈大笑,怪叫道:“孩儿们快出来,宵夜送来了。”
瘦子和胖子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再也顾不上下午那个瞎子算命大师叮咛的不能回头看的话了,他们呀呀怪叫着,扭头就跑。胖子跑上了一座坟墓,骨碌碌滚下来,头磕在了墓碑石上,血流满面;瘦子碰上了一棵柏树,柏树尖利的针状树叶刺进了他的眼睛,他眼前一片漆黑。
胖子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向回奔跑,他跑到了一棵巨大的柏树面前,突然,他看到柏树上吊着一个人,长发低垂,面色煞白,是一个吊死鬼。胖子吓得几乎背过气去,转身跑向右边,刚刚跑了几步,坟墓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恶鬼,这个恶鬼摇着芭蕉扇,大声喊道:“黑白无常,把这个胖子捉来给老爷下菜。”
黑白无常立即从坟墓里站起来,向胖子扑来。
胖子怪叫着,扭头又跑,突然,他一声尖叫,掉下了万丈深渊。
瘦子浑身筛糠,想爬起来,可是爬不起来,那个摇着芭蕉扇的恶鬼,慢悠悠地走到了他的跟前,瘦子用手指撑开眼皮,看到这个恶鬼从腰间抽出钉锤,一锤下去,瘦子就没了声响。
天亮后,人们从坟茔边走过,赶集买东西的,下地干活的,走亲戚的,结婚嫁女的,络绎不绝,没有人知道,就在昨晚,这里有两个人死了。
装神弄鬼,对于作相的来说,实在太容易了,因为这是他们的必修课。
这个坟茔是我们在来的时候就看好了的,二师叔算好了这个坟茔的位置,所以才让他们北走五百步,西走五百步,刚好就要走进这片坟茔里。
坟茔的三面是平坦地带,一面是悬崖。我们只需把他们逼到悬崖下,这个计策就成功了。
那个身高三四丈的恶鬼,是一个道具。当胖子和瘦子走过来的时候,爬在坟茔后的我只是把这个恶鬼道具扶起来,他们就被吓得半死。他们扭头就跑,我拉动长长的绳子,躺在地上的吊死鬼就会吊在半空中。吊死鬼仍然是一个道具。这时候,他们要么向左面跑,要么向有右面跑。向右面跑,就遇上了二师叔装扮的手拿芭蕉扇的恶鬼,二师叔只说一句黑白无常,胖子便吓坏了,转身逃走,刚好就跑到了悬崖下。
至于瘦子,别说二师叔,即使我过去卡主他的脖子,他也不敢反抗。
两个凶悍的土匪,就这样死了,他们死在鬼阵中。其实这世界上哪里有鬼啊,都是人自己吓唬自己,编造了鬼。心中无鬼,万事不惧。
两个土匪死后,我们就在坟茔里睡了一夜。我们作相的整天装神弄鬼,哪里会相信有鬼。别说在坟茔里睡觉,就算打开棺材板,把我和尸首放在一起,我也照睡不误。
天亮后,我们从坟茔中起身,一个早起的拾粪老汉,挎着竹笼,刚好路过这里,老汉看到我们,吓得撒腿就跑,连竹笼都不敢要了。
我们沿着那条道路前行,太阳升上树梢后,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我在路边的树上看到了刀子印记,还是刻得工工整整。
按照刀子印记走了三四里路,来到了一座城市。
这就是长江边著名的荆门。那天荆门有集市,大街小巷人流如织。
那个女人会不会在这里?神行太保会不会在这里?纵然他们在这里,怎么才能找到?
二师叔问:“呆狗,你是不是能走绳索?”
我说:“是的。”
二师叔说:“街道这边有一棵树,街道那边也有一棵树,在两棵树中间绷起一根绳子,你走上去。”
我说:“这是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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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叔问:“呆狗,你是不是能走绳索?”
我说:“是的。”
二师叔说:“街道这边有一棵树,街道那边也有一棵树,在两棵树中间绷起一根绳子,你走上去。”
我说:“这是小菜一碟。”
二师叔买了一根长长的绳索,我爬上了街道这边的树木,把绳索绑上去。然后,把绳索绑在腰间,走向了街道那边,好多人看着我这个奇怪的举动,都停下了脚步。我爬上街道那边的树枝后,把绳索的另一头绑了上去。
我开始走绳索。
我走在高高的绳索上,下面是万头攒动,人们先是发出了一片惊呼声,但很快就静息了。无数的脑袋仰起来,看着明亮的阳光下,我像一只蜻蜓一样在绳索上走动,我身轻如燕,我身体通透,我像一片云,我像一缕风,我的身体和我的思绪一同在天宇之下,街市之上骄傲地飘扬。我发现我天生就是一个走绳索的高手,我热爱走绳索,远远超过我热爱相术。我拥有无与伦比的走绳索的天赋,我是绳索之王。
世界静寂了,连风也屏住了呼吸,一只小鸟栖息在枝头,安静地看着我。长期以来,我把自己当成了人类,其实我不是人类,我是飞鸟。我的灵魂和我的身体像飞鸟一样自由。
我正陶醉在自己臆想的那个世界上,突然看到远处派来了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他们肥胖的身体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他们边跑边吹着哨子。我知道他们是奔着我来的,因为我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走绳索,造成了街道上的交通堵塞。
我走到了树枝上,然后溜下来,像一阵青烟一样逃走了。警察赶过来,他们只看到高高的绷在半空中的绳索,徒唤奈何。
我跑出了没有多远,身后突然传来呼唤我的声音:“呆狗,呆狗。”我回头一看,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神行太保。
二师叔也赶来了,他笑着说:“真没想到这个办法这么好用,一下子就找到你了。”
很多年后,有心理学家把二师叔采用的这种办法叫做逆向思维。既然我找不到你,那就让自己变得瞩目,让你来找。
二师叔问神行太保:“那个女人找到了吗?”
神行太保说:“找到了,就在客栈里。”
我问:“你们怎么一路来到这里?”
二师叔说:“事不宜迟,快点把那个女人稳住。”
我们赶到客栈的时候,那个女人正坐在临街的窗口,偷偷地向外张望。昨天晚上,神行太保和那个女人就住在这一间客栈里。这个女人真是玩嫖客串子的,见谁跟谁上床。
二师叔没有问神行太保和这个女人是怎么滚上床单的,他只是严格告诉神行太保,一定要把这个女人稳住。
神行太保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何况这样一个女人,连汗衫都算不上。”
二师叔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二师叔和我走在大街上,寻找药铺。我们走了好久,才看到一家药铺,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先生正在拿着戥子称药。戥子是一种极小极精准的称,黄铜制作,专供药铺使用。
二师叔对那位老花镜先生说:“掌柜的,见到没见到挑上海宝的?”
老花镜先生问:“什么?什么?”
二师叔转身就走,继续找下一家。挑上海宝的,是江湖黑话,就是卖特产药的。二师叔想买特产药,如果他连这句都听不懂,那肯定不是江湖中人,不是江湖中人,肯定就没有二师叔想要的特产药。
我们走了几百米,又见到了一家药铺。这次,坐堂的是一个头发油光铮亮的大胖子,二师叔走过去问:“掌柜的,有没有见到挑上海宝的?”
大胖子一惊,他上下打量着二师叔,说道:“见到了,只怕你不是点儿。”意思是说,我这里有特效药,就担心你拿不出那么多钱。
二师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条,放在桌子上,大胖子做了一个礼让的姿势,说:“里面请。”
二师叔要买的是哑药。师父叮咛说“不能让她说出这些天的经历”,二师叔心领神会,知道是要让她吞吃哑药。
背头胖子给了二师叔一个只有小拇指加盖大小的药丸,叮嘱说:“研成粉末,放在水中,足可致哑。”
二师叔不相信,他问:“这一点就可以了?一个大活人啊。”
背头胖子说:“这么一丁点药丸,足可致两人成哑巴。”
二师叔还在犹豫,背头胖子说:“如若不信,过来退钱,我分文不取。”
二师叔问:“这是什么东西做的,这么厉害。”
背头胖子说:“我看你也不是同行,就告诉你吧,是半夏。”
二师叔见过半夏,南方的山上,每到春季来临的时候,背阴处就会长出这种翠绿色的植物,可是他从来不知道这种植物的毒性会这么厉害。
背头胖子看到二师叔还在犹豫,他又说:“我的药丸,成分为半夏和蜈蚣,半夏是取自早春高山之巅第一茬半夏块茎,蜈蚣必须是六年以上藏于山峰缝隙的老蜈蚣,晒干后,一同研成粉末,用蜂蜜调和,制成这种药丸。高山之巅的半夏已很难找,山峰缝隙中的老蜈蚣更为难找,你说我这药丸值多少钱?”
二师叔不再犹豫,他领着我走出了这家药铺。
二师叔把药丸交给了神行太保,神行太保将女人带到了临街的茶馆里,茶馆有两层,一层是被隔成了很多小间的密室,密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小门与外界相连,关上小门,就与外界隔绝。二层有窗户,站在两面窗口,一面可以看到远处烟波浩渺的长江,另一面可以看到街道对面。
街道对面,就是师父叮咛给我的回香阁。回香阁门前,站着一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她们迎来送往,笑语喧天,这是一座妓院。
二师叔和我躲在距离茶馆和回香楼不远的一间杂货铺里。我们一边装着挑选货物,一边查看着茶馆的动静。看到神行太保和那个玩嫖客串子的进了茶馆,我们走过去,进了妓院。
大街上很热闹,然而妓院里更热闹;大街上是一种景象,妓院里是另一种景象。笑声、说话声、撒娇声、甚至还有女人夸张的叫床声,回荡在妓院的各个角落。我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非常害怕,就紧紧地拉着二师叔的衣襟。
两个涂脂抹粉的妓女走过来,一个说:“啊呀,这位爷,您可真新鲜,带着崽子来开荤,给崽子长见识啊。”
另一个妓女摸着我的后脑勺说:“这个雏儿归我,那位爷归你。”
二师叔说:“不找你们,我只找妈妈。”
在过去,开妓院的一般都是男人,而男人隐身背后,出面招呼嫖客的是女人,也就是今天的老板娘,但是背后都有黑社会背景。嫖赌毒,这是最赚钱的三种行业,没有黑社会背景和官方背景,谁敢开?妓院里的人把妓院老板娘叫妈妈,外界人叫老鸨。
摸着我后脑勺的那个妓女对着楼上叫:“伢子,伢子。”楼上跑下了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毛孩子,妓女对那个毛孩子说:“带两位客人去见妈妈。”毛孩子答应一声,带我们走上木制楼梯。
毛孩子是妓女里的仆人,外界人称他们龟奴,而外界把妓女称为窑姐儿。
老鸨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体态丰腴,风韵犹存,一转身一眨眼都流溢着一种骚气。
二师叔说:“赌博输钱了,回不了家,孩子都没钱吃饭,把老婆抵押在这里,有钱再来赎身。”
老鸨眉开眼笑,卖蒸馍的不怕蒸馍多,开妓院的不怕窑姐多。
二师叔说:“老婆就在对面茶馆里,过会儿你们来人过去,我在茶馆里等候。老婆不愿意,我把她偷偷卖了。”
老鸨说:“她要是大喊大叫,影响茶馆生意,那可不好,你把她带过来吧。”
二师叔说:“她是哑巴。”
二师叔和我来到茶馆,神行太保也从密室里走出来了,他对二师叔说:“喝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妓院里走出了几个膀大腰圆的人,一看就是黑社会打手。二师叔向那个女人所在的密室里指了指,他们走了进去。
二师叔带着我们走上了二楼。
坐在二楼窗口,我们看到几个大汉拉着那个女人走进了回香阁,女人一只脚上穿着鞋,一只脚上没有穿鞋。
此时,天王寨的土匪,骑着快马,已经赶到了荆门城外。
李幺傻说:
回答大家这几天的一些疑问。
国画中有留白,写作时也要留白。
国画中的留白留给人想象的空间,满满当当一张纸上,全是浓墨,这样的国画不是国画,而是一片黑布。
写作中的留白同样是这样,如果把什么都交代清楚,不给读者思考和想象的空间,这样的作品也是失败的。
所以,坟墓中怎么会有道具,神行太保和那个女人怎么来到茶馆,田王寨的土匪怎么来到荆门……我都不能写,因为每个人都能够想到。
凌光祖回到香涌寺后,他的名气传遍了中原大地和江淮两岸,他被人捧为天下第一神算。
香涌寺的生意更好了,每天前来烧香问卦的人,如同过江之鲫。我们的钱挣得实在太容易了,也实在太多了。每隔几天,二师叔就要套上胶皮大车,将一捆捆麻袋装上车,麻袋里全是各种面值的票子。二师叔将这些钱换成银票,装在身上带回来。
香涌寺达到了鼎盛时期。
突然有一天,山下来了一名云游的老和尚,老和尚拄着拐杖,衣衫褴褛,肤色黧黑,饱经风霜,但是一双眼睛晶晶闪亮。这得多少年的修炼才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啊。
老和尚和凌光祖坐在那个粗壮的桂花树下交谈。
老和尚说:“出家之人,六根清净,内修自身,外渡众生。高僧自身修炼到何种境界?又渡得几位苦难之人?”
凌光祖说:“不食荤腥,则为内修自身;指点迷津,则为外渡众生。”
老和尚说:“此言差矣。不食荤腥而手沾血腥,不为内修自身,清心寡欲,看穿钱财,才是内修自身;指点迷津而率性所言,不为外渡众生,救人水火,急人危难,才是外渡众生。”
凌光祖说:“钱财虽为身外之物,但我寺增修前殿大殿,供奉二十四佛像,十八罗汉,众位比丘都有安身之处,芸芸众生也有祭拜之所,这正是我多年的追求。”
老和尚说:“佛在心中,心中即为佛台;佛在眼前,眼前即为佛台。”
凌光祖说:“此言差矣。凡人尚有草庐栖身,何况我佛?”
老和尚看着凌光祖,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何谓一切佛会?何谓二乘成佛?何谓七分全得?何谓八不中观?何谓九无间道?何谓十一苦法?何谓十八圆满?”
凌光祖脸露尴尬,他站起身说:“高僧稍坐,我去茅房。”
老和尚也站起身来,他快步疾走,飘然而出。出门后,他说:“善恶因果,各有报应,假寺毁灭,只在旦夕。”
突然有一天,寺庙外来了几十个人,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背后挎着长枪,穿着青色的军装。他们一来到后,就指名要找方丈。
凌光祖忐忑不安地走出来,那几个人说:“长官有请。”就挟裹着凌光祖离开了。我和二师叔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站在寺庙外,看着几十匹马跑下山坡,绝尘而去。
第二天,凌光祖回来了,我问:“那些人找你干什么?”
凌光祖说:“黑骨头归顺了这支军队,当了团长,向师长推荐我,说我算命算得准。师长就派人邀请我给他算一算。”
我问:“你怎么算的?”
凌光祖说:“这种人算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当更大的官。所以我说他一月内必能升官。他听了很开心,赠送我很多钱。”
我问:“如果一月内他不能升官呢?”
凌光祖说:“用不了一月,我们就跑了。天地这么大,他去哪里找?”
半月后,寺庙外又来了一批人,吹吹打打,鞭炮齐鸣,我出去一看,又是一群当兵的。
他们是来酬谢凌光祖的。
他们属于韩复榘的地方杂牌军队。时年,韩复榘担任河南省主席。此时的中原大地,连年战乱,大小军阀都在抢山头割地盘,韩复榘的参谋长被炮火打死,就提拔这名师长当了参谋长。
阴差阳错,凌光祖算对了师长的前程。
凌光祖如日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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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复榘无论在官场还是在民间,他都是一个笑料。关于他的笑话,用几火车皮也拉不完。
韩复榘和黑骨头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可是却娶了晚清举人、民国名士高步瀛的侄女。这个书香门第的女人给他带来了好运气。
韩复榘早年投靠冯玉祥,依靠军功一步步干上来,据说他作战骁勇,杀人如麻,然而这都是内战,死的都是中国人。在后来的抗战中,他还没有看到日军就吓破了胆,掉头就跑,把济南拱手让给日军,被蒋介石杀死。
韩复榘作风粗鲁,偏偏喜欢附庸风雅。民间传说,每逢游览聚会,韩复榘就有了作首诗歌,露一小手的欲望。他游览泰山,看到山石上有前人留下的诗篇,也技痒难耐,口占一绝《咏泰山》:“远看泰山黑隆隆,上头细来下头粗。若把泰山翻个过,下头细来上头粗。”他游览大明湖,看到风景如画,禁不住心潮澎湃,作了一首《大明湖》:“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
民间对这个豆腐将军极尽恶搞,但是,韩复榘却对教育极为重视,也舍得拨钱。有一年,身为山东省主席的韩复榘去山东大学视察,观看学生打篮球,仅看到开场,就怒不可遏,陪同人物急忙询问,韩复榘大义凛然地说:“我给你们学校拨那么多钱,为什么学生娃还穷得买不起衣服,穿着裤衩在上面抢一个篮球,为什么不一人发一个篮球?我看钱都被学校总务长贪污了。”
韩复榘听说凌光祖天下神算,也邀请凌光祖为自己算一卦。此时,韩复榘虽然在冯玉祥手下,但是他首鼠两端,想要投靠蒋介石。而蒋介石,也在极力拉拢韩复榘。
韩复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韩复榘请凌光祖算命,凌光祖想去也要去,不想去也要去。韩复榘请凌光祖为自己指点迷津,凌光祖会指点也要指点,不会指点也要指点。
上了韩复榘这条船,凌光祖就身不由己。船不靠岸,凌光祖就不能上去。然而,船什么时候靠岸,凌光祖不知道。
凌光祖不了解韩复榘。凌光祖对江湖了如指掌,然而对官场一窍不通。他甚至此前都没有听过韩复榘,他在大别山中隐居了太久。
然而,凌光祖很会装。
在韩复榘的官邸,韩复榘笑脸相迎,凌光祖故作镇静。
韩复榘说:“久闻高僧大名,如雷贯耳。”凌光祖说:“久闻将军虎威,钦佩之至。”其实,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对方的名字。
韩复榘说:“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高僧。”
凌光祖的脑子里紧张地盘旋着,想不明白韩复榘会询问何事。《英耀篇》中并没有写到像韩复榘这样的高级军阀,会询问哪一类问题。据说这一类高官日理万机,他们的事情千头万绪,算了还是不敢乱说,免得自取其辱。
凌光祖说:“敢问将军想问何事?”
当时,实力最强的蒋介石正在拉拢韩复榘,而冯玉祥和阎锡山也对阎锡山不薄,蒋冯阎大战将至,韩复榘不知道该怎么办?韩复榘在密室里,把自己的秘密向凌光祖全盘托出。
凌光祖眯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他说:“蒋在乾位,冯在震位,阎在坎位,将军居于中心位置。乾位暂居上位,震位落于下风,坎位飘摇不定。乾者,大也;震者,不稳也;坎者,波折也。将军暂时依附乾位,后必取而代之。”
凌光祖一番云里雾里的高深理论,把文盲军阀韩复榘哄得心花怒放。韩复榘早就想依附蒋介石,因为蒋介石是当时实力最强的军阀。投机是当时大小军阀最显著的特色。
韩复榘送给凌光祖十块金条,作为酬谢。
临走时,凌光祖又送韩复榘一句话:“谁强跟谁。”韩复榘连连点头。八年后,这句话害死了韩复榘。
凌光祖昂然走出韩复榘的官邸后,韩复榘叫来卫士长:“盯紧这个和尚,到僻静处干掉他。老子的军事机密怎能让他知道!”
当天夜半,我因为拉肚子,上了茅房。茅房之外,就是寺庙后的峭壁。峭壁旁有一条小道,就是我和矮胖子共同与那个女人顶牛的地方。
我蹲在茅房里,突然看到冲天大火轰然而起,寺庙着火了。我顾不上系裤带,跑出茅房,想去救火,突然看到火光中有很多人的身影,他们正把一种什么东西洒在寺庙各处。那种东西非常刺鼻。
有人在放火杀人。我吓坏了,又逃回茅房,忍受着恶臭,从粪坑里逃出去。
我用一身粪便,换回了一条性命,而师父、二师叔、矮胖子却被那夜的大火烧为灰烬。
老和尚的预言实现了。
师父不是相术大师,那个老和尚才是相术大师。
相术江湖太险恶了。就连师父和二师叔这种绝顶聪明的人,都难免遭受横死,何况我这种愚钝的人。
我终生不再蹈入相术。
李幺傻说:
接着写下一个骗局。
目前写完了两章——
第一章:马戏团
第二章:江相派
大家觉得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可以一起讨论。
第三章写的是做旧业,估计需要十天才能够写完。
此贴才写十天,点击数已经达到63万,回帖数达到55页,这么高的点击率和回帖率,估计是xx网站罕见的。(这里用XX表示某网,免得又被版主把这段话咔嚓掉了!)
非常感谢各位朋友阅读并顶贴,我会继续努力,写出好文字,写出好情节,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中国式骗局大揭秘》
第一章:马戏团
第二章:江相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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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做旧行
那天夜晚,我沿着庙后那条羊肠小道,跑到上山下,接着在漆黑的夜晚翻上了对面的山梁。远远的地方传来了野狼的嚎叫,但是那晚我一点也不害怕,和人类比起来,狼算是一种善良的动物,狼不是在非常饥饿的情势下,不会主动向人攻击。而人为了达到自己罪恶的目的,不惜任何手段。
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
那天晚上,我在山岭上坐了很久,看到大火一直在燃烧,看到那些人骑着马离开了。我想着大火中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师父、二师叔和矮胖子,突然间就泪流满面。昨天晚上,我们还在斋房里一起吃饭,说着话,开着玩笑,而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永远都见不到了。没有了他们,我该怎么办?
我感到极大的恐惧和孤独。我呜呜地哭了起来。
黎明时分,寺庙的大火才逐渐熄灭,我擦干眼泪,向着想象中的山外走去。那时候,我想他们可能会在路上拦截我,所以我不敢走道路,只是在密林和旷野中穿行。
太阳升上来了,我迎着太阳向前走,我知道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是东方,我和二师叔去往荆门的方向也是东方。只要走出了大别山,只要找到人口密集的县城和城市,我就能够生存。
我有三种技能:走绳索、算命、刻章。
但是,我不想再走绳索了,要走绳索就必须加入马戏团,加入马戏团我就又要过当年和高树林在一起的鼠窃狗偷的日子,那时候的马戏团几乎都是这样经营。我也不想再去算命了,事实上我一个还没有长出胡须的小孩子,无论给谁算命,人家都不信,人家不但不信,还会拿着棍子赶,这世界上哪里有十几岁的孩子当算命先生。
那么现在剩下的,只有刻章了。雕刻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
雕刻的人靠手艺吃饭,只有两条路可走,一种是蹲在街边刻章子;一种是走村串巷,给门扇上刻福禄寿喜和琴棋书画,给棺材头刻莲花和奠字。前一种被称为匠人,后一种被称为先生。我只能做一个匠人,而做不了先生。
要刻章子,只能去县城和城市,山区中的老农,大字都不识一个,谁还要印章?
我要生存,只能离开大别山。
大别山莽莽苍苍,无边无际,我不知道哪里有村庄,哪里是道路。道路把村庄连在一起,村庄让道路伸展更长。也只有道路的地方,才会有村庄,可是我害怕那些人会找到我,就一个人在山中行走。等到中午我肚子饥饿,想要找到一座村庄乞讨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迷了路。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这里只有喧嚣的鸟雀声,只有繁茂的灌木丛,只有陡峭的山峰,只有山巅之上的白云悠悠飘过。我四处张望,想看看能有什么吃的东西。可是,没有。
那时候是夏天,除了饥饿,还有焦渴。饥饿已经让人难以忍受,而焦渴更让我几乎昏厥。后来,我只在渴得受不了,就剥开树皮,舌头舔着树皮下的树汁,就这样,我居然度过了难捱的正午。
最饥饿的那种感觉过去了,肠胃就变得麻木了,反而感觉不到饿。一直到午后,我才想到了一个充饥的好办法,这就是蝉,俗名叫知了。
夏天,只要有树的地方就会有知了,因为知了和我一样,依靠树汁生存。
知了的眼睛朝前突起,它能够看到三面的动静,唯独对后面的情况看不到。我小时候在老家,经常上树抓知了,我们听到知了叫,就偷偷地上树,偷偷地爬到它的后面,然后一只手抓住树枝,一只手突然伸到前方,把知了捂在掌心。知了看起来面目狰狞,其实它不会咬人的。
那天午后,我抓到知了后,就扯掉翅膀和眼睛,把它的身体吞吃下去。小时候在老家,我们曾经吃过烤知了。把知了放在炉膛里,知了刚开始还在爬动,但在高温的炙烤下,它很快就不动了,它的身体想卷曲成一团,但总是无法卷曲成一团。烤熟的知了有一种香味,但是我没有火,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这一身衣衫。我只能生吃知了。
那天我生吃了好几个知了,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恶心。人是自然界中的一种动物,和狼虫虎豹一模一样,狼虫虎豹从来不会烤熟了食物再吃,人在极端情况下,也能够返璞归真,过上自己的祖先类人猿那样茹毛饮血的生活。
到了黄昏,我的好生活终于来临。
李幺傻说:
有一年在一座山上,碰到一个和尚,要给我开光菩萨,索要一百元,我说我没有那么多钱,只有一元钱,那和尚发怒,说菩萨会不高兴,我说:“菩萨救苦救难,更爱穷人。”把和尚灰溜溜走了。
黄昏来临的时候,一只只蝉蛹缓慢而顽强地从树下幽深的洞穴里爬出来,他们在洞穴里生活了两三年,两三年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刻化蛹为蝶,不过它不是蝶,它是蝉。
蝉蛹爬到了树根,然后沿着树干攀援而上,等到距离地面有了两三尺距离的时候,它停了下来,它的背后有了一道纵向的裂缝,它要从道裂缝里爬出来。
爬出来后的蝉蛹,它不再叫蝉蛹,而叫蝉,或者叫知了。
小时候在乡下,我们对知了的特性都非常熟悉。
只要看到地上有指头粗的洞穴,我就在树干根部寻找,总能找到缓慢爬动的蝉蛹。蝉蛹比知了更美味,在这个暮霭渐起的黄昏,蝉蛹成了我的晚餐。
然而,夜晚也给我带来了恐惧。我看到一条银河从头顶上横穿而过,无数的星星闪闪烁烁,似乎一伸手就能够摘下来一颗。远处响起了不知名的野兽的嗥叫,让我心头一阵阵发紧。
后来,我找到一个距离地面足有三四米的山洞,就钻了进去。
山洞里凉风习习。多年的乡村生活经验告诉我,如果山洞闷热,那么这道山洞只有一个出口;如果山洞深处有风吹过来,那么这道山洞就有两个出口。
山洞这边距离地面三四米,估计一些大型猛兽爬不上来,然而山洞那边会是什么呢?会不会就是哪一种猛兽的巢穴?我突然感到恐惧,又离开了这里。
天色越来越阴暗,我的心情愈来愈着急,后来,我看到山岩中有一个洞穴,再也不管会不会是两个出口的洞穴了,就一头钻进去。
进去后,突然听到有鸟叫声传来。有了鸟叫声,我反而放心了,洞穴里有鸟巢,那么肯定就不会有野兽。
我搬起一堆石头,在洞口垒起一道墙壁,防止会有野兽闯进来。
夜半时分,果然有野兽来了。
我先是闻到一股浓郁的腥臭气味,接着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了洞口,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也许是老虎,也许是黑熊,或者是野猪,那天晚上没有月亮。
那只野兽可能也闻到了我的气味,他在洞口盘桓了很长时间,洞穴里的鸟叫声刚开始一片杂乱,后来就没有了,也许它们和我一样恐惧,不敢再发出响声。
野兽在洞外盘桓不去,后来竟然尝试用身体推开洞口的石头,我突然感到极度恐惧。这个洞穴没有另外一个出口,如果野兽推开了洞口的石头,我就必死无疑。
我手中拿起了两块石头,使劲地敲击着,敲出了火花,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然后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抡圆胳膊,让自己变得更巨大一些。
那只野兽停止了拱动,它不再试图想要进入山洞,也许是石头相撞的声音吓住了它,也许是撞击出的火花吓住了它。后来,它慢腾腾地转过身,对着洞口放了一个屁,然后离开了。它的屁极臭极臭,让我差点晕过去。
后来我想,那可能是一个大猩猩。
那天晚上我一夜都没有敢睡觉,等到黎明时分,才曚昽睡去。
天大亮的时候,我醒来了,听到鸟鸣声嘈杂不已,这才看到洞穴里的那些鸟是布谷鸟。小时候在老家,这种布谷鸟很常见,它们的叫声也因时间的不同而变化。麦子成熟了,它的鸣叫声是“算黄算割,算黄算割……”家中的长工说,它在催促我们割麦子,哪里成熟了,就赶紧割哪里的,要不然一场大风,就会把成熟的麦粒吹落一地。小麦收割完后,就要播种谷子,这时候,它的叫声又变成了“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家里的长工说,它在催促我们播种谷子哩。
在我们老家,布谷鸟只在夏季才会有,到了冬天就看不到了。长工说它去南方过冬去了。
长工还说,布谷鸟是个躲奸溜滑的东西,它把蛋产在别人的巢穴里,让别人替它孵化,自己在一旁观看。它看着别人把小布谷孵出来了,它看着别人喂养它的幼儿,它还看到自己的幼儿越长越大,比喂养它的鸟还要大,但是,鸟类的头脑就是反应不过来,不停地捕食,不停地喂养小布谷,最后饿死了自己的儿女,也累死了自己。直到这时候,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布谷,才走出来接回了自己的幼仔。
我小时候听长工讲起这些故事,所以对这种鸟既爱又恨,爱的是它替农家提醒耕种,恨的是它奸诈狡猾,不劳而获。布谷鸟站在巢穴里,警惕地盯着我,张大嘴巴,发出了吓人的叫声。
我走出了洞穴,我才不会和你一般见识,在你的眼中,你的巢穴美妙无比,但在我的眼中,你的巢穴就是个瓦渣摊。
太阳出来后,我辨别了方向,本来应该继续向东方走,可是山峰的走向让我无法走向东方,我只好沿着山谷向北方走。
走到正午的时候,我来到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中,腹中饥饿,然而这里没有知了。我想,肯定是知了在互相传播,说我喜欢吃它们,它们都躲在了高高的树梢上。现在我该吃什么?
人在极端饥饿的情势下,什么都能吃进去,所有能动的动物鸟类都能够成为食物。这天我吃的是蝎子。
蝎子并不好找,但是我知道蝎子的生活习性。小时候在乡下,我们那里的人有逮蝎子和挖药材的习惯,夏天逮蝎子,冬天挖药材。夏天的蝎子活动频繁,冬天的药材根部粗壮。蝎子和药材都能够卖到中药铺里,换点零花钱。
我曾经和长工的儿子逮过很多蝎子,我爹王细鬼吝啬到了极点,每个铜板都和他的筋骨相连,要他一个铜板,就等于抽取他的筋骨。我和长工的儿子一样,零花钱也要靠逮蝎子换取。
蝎子喜欢阴凉的地方,而且喜欢藏身在土缝里,听说蝎子吃的是土,但我一直不相信,土怎么能吃?我们抓蝎子的时候,专门寻找有土的地方,凡是有土缝的地方,一般都有蝎子,搬开一块土,蝎子就蜷身在下面睡觉,我们拿着一双筷子,把蝎子夹起来,放在瓦罐里,蝎子想爬呀爬不出来,被我们卖到了药铺里。
药铺里是把蝎子当成了药引子。既然蝎子能够做成药引子,那么就一定能吃。
李幺傻说:
韩复榘的那些故事,都是民间传说,大家没必要当真。
还有说韩复榘“行人都向右走,左边留给谁”的笑话,再笨的人也不会这样说的。韩复榘能够做到河南省主席和山东省主席,当然不会是笨蛋。
至于两首打油诗,有的说是韩复榘,有的说是张宗昌,随他去吧,反正都是民间传说。
韩复榘在民间口碑不好,大家编故事糟蹋他,权当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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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处山洼里,我翻开几个土块,看到了一窝蝎子,它们可能在午休,劈头盖脑的突然而至的阳光,也没有打扰它们,它们趴在潮湿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我抓起了那只最大的蝎子,它可能是蝎子妈妈。
要抓蝎子吃,不能抓头,也不能抓身子,一定要抓住他的尾巴。蝎子的毒刺在尾巴尖,只有抓住尾巴,它才不会蛰到你。
刚吃蝎子的第一口,我非常恐惧,捏着它的尾巴,它的头和脚一直在爬动,将它放在口中,你的嘴唇和牙齿挨着它,能够感觉到它身上冰凉的体温,和它拼尽全力的挣扎。我长声嘶喊着,牙齿切割着它的身体,一口咬掉了它的头,咀嚼几下,就吞咽了下去。
蝎子只剩下了半截身子,它的脚还在我的手指中颤动着,我把剩下的半截身体丢尽了嘴巴,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它的尾巴仍然还会扭动,一下子蛰到了我的嘴唇。
嘴唇上的刺疼激发了我的仇恨,我一个一个抓起蝎子娃子,先撕掉尾巴,再放入口中,它们在我的口中挣扎着爬动,我能感觉到它们的脚爬过我口里的感觉,划动着我的上颚和下颚。我张大嘴巴咀嚼着,它们在我的牙齿间嚓嚓作响,成为了我的食物。
然而,一窝蝎子远远不能满足我的食欲。我继续在灌木丛中寻找蝎子,然而再没有找到。
蝎子蛰了我一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它是在垂死的时候蛰了我一下,好在不要紧。
我找到了一只壁虎和一只蜘蛛。
壁虎也是藏在土块下面,它看到我翻开土块,就急急忙忙逃跑,它四条又短又细的脚在草地上跑得飞快,我飞步过去,一脚踩扁了它。
蝎子看着很恶心,壁虎看着更恶心,它突出来的眼睛,丑陋的粗糙的皮肤,长长的与身体不能比例的尾巴,让人看着就发怵。然而,我现在最需要的是食物,我才不管它好看不好看,只要能吃就行。
壁虎被我踩扁了,它黑色的五脏六肺露了出来,我拿根树棍,把五脏六肺清除干净,然后找到一眼泉水,清洗干净,一口一口吃了下去。壁虎的身体很有弹性,很耐咀嚼,吃起来就像牛筋一样。
吃蜘蛛比吃壁虎更让人需要坚忍的意志。
我本来不想吃蜘蛛,我小时候一直很害怕蜘蛛,它黑色的外形,毛茸茸的外表,爬动的腿脚,鼓起的眼睛,都让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然而,在这片低矮的灌木丛中,找不到知了,也只能找到一窝蝎子,就连壁虎也只找到一只,剩下的,就只有这只体型硕大的蜘蛛了。
蜘蛛在山洞口结网,结了一张硕大无朋的网。我本来没有看到它,我只是想去山洞里歇一会儿,没想到撞上了它的网,它欢天喜地地跑出来,没想到成了我的食物。
这只蜘蛛比那只蝎子妈妈大得多,它比我握起的拳头小不了多少,我担心我在吃它的时候,会被它咬一口,就先把它摔死在石头上,然后用木片划开它的肚腹,把它身体里那些黑色的汁液全部挤出,那可能就是毒液吧。
我拎着这只巨大的蜘蛛,找到山泉,清洗干净,然后一口一口吃完它。蜘蛛的身体,没有鞋子那么干脆,也没有壁虎那么冗长,放在嘴巴里,有一种吃馍馍烤糊了的感觉。
我肚子不饿了。
别说什么东西不能说,当你快饿死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能吃。
穿过灌木丛,我来到了一片小树林里。树林里可吃的东西就多得多,空中的飞鸟,地上的走兽,即使再不济,爬上树去,掏鸟窝,胆子大了,就吃幼鸟;胆子小了,就吃鸟蛋。
还有野果。
森林为所有动物提供了栖息之地和食物来源,包括人类。
我走向一处茂密的草丛,草丛里突然飞起了一只颜色鲜艳的大鸟,它的叫声很刺耳,像用瓷片划着瓷片一样。我本来想着它会飞走,没想到它在我的头顶盘旋不起。看到它这种样子,我哑然失笑。
这只大鸟叫大鸨。
我知道它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因为它的窝里有鸟蛋,或者有幼鸟。
小时候在老家,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最典型的是山鸡,山鸡的窝就在草地上,冬天的时候,我们一群小伙伴排成一行,向草地深处走去,如果山鸡被惊飞,却又不飞远,肯定就能够在它的窝里找到幼鸟或者鸟蛋。
我本来不想走进草丛,现在我非去不可了,因为大鸨告诉我,它的窝里还有蛋。
我走过来,果然在草丛中找到两只蛋。它的蛋比鸡蛋大得多,就像篮球一样。
我心花怒放。
大鸨气急败坏,向我发起攻击,我顺手捡起一块石头,向它扔去。石头打中了它的翅膀,它腾空而起,恋恋不舍地飞走了。
你的蛋能够落在老衲的肚子里,是你的福气。
那两个蛋太大了,该怎么拿啊。我想了一个办法,把裤子脱下来,裤脚打上结,裤管里一边放一个,我把裤子搭在肩膀上,兴冲冲地向前走,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凯旋过来的将军。
这两个蛋可以够我明天吃一天,甚至都能够我吃两天。再过两天,我肯定就走出了这道道山岭,走到了有人的地方。只要有人,我就能够生活。
我正在兴匆匆地向前走,突然看到前面形势不好,一只巨大的黑色野猪,两条长长的牙齿呲出嘴外的野猪,带着两只小猪崽在觅食。我站在山坡上,它们站在山坡下。我和它们相距只有几十米。
我寄希望于野猪不会发现我,我蹲下身体,想把自己藏起来,然而已经晚了。那头巨大的野猪鬃毛竖起来,嗷嗷叫着向我冲过来,它长长的嘴巴,碰在一棵碗口粗的数木上,树木应声而断。两只小猪崽跟在后面,尖声嘶叫,好像在给大猪助威。
我魂飞魄散,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我掉头就跑,装在裤管里的两个蛋掉落地上,我顾不得捡拾,回头想着树林里狂奔。一棵棵大树向我的身后倒去,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我想我跑得很快,肯定甩掉了野猪,一回头,野猪就在我身后十多米远的地方。它像一辆失控的马车一样疯狂。
我呀呀叫着,看到前面有一棵倒塌的树木,我踩着树干跑上去,野猪不会爬上树干,它减缓了速度。我踩着树干跑了一段距离,爬上了紧挨着的一棵大树。坐在高高的树杈上,我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野猪不甘心,用它庞大的身体撞击着树干,撞击得砰砰作响。后来,野猪又用牙齿咬着树根,我恐惧万分,如果这棵树被野猪咬断了,我掉下去必死无疑,即使没有摔死,也会被野猪咬死。
野猪咬了一半,突然住口了。它抬起头,大大的扇子一样的耳朵转动着,向来路跑去。我坐在树杈上,看到一只什么动物,叼起一只小猪崽飞一般地钻进了树丛中,小猪崽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大喜过望,逃过一劫。那只救了我的动物是什么?也许是鬣狗,也许是山猫。
其实我应该感谢那只野猪,如果不是这只野猪,我不知道还要在大别山徘徊多久,最后把自己走成野人。
前方有野猪,我不敢再向前走了,我改变方向,沿着山坡爬上山顶。我知道每个凶猛的动物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如果你进入了它的范围,它就会攻击你。我改变线路,远离它,它就不会攻击了。
当天黄昏的时候,光着屁股的我爬上了那座山峰。站在山巅上,我向下望去,突然泪流满面。
山下就是一座镇子,灯火辉煌,就像天上繁星点点一样。
我终于误打误撞,走出了大别山。
我走到那座镇子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乡下人睡觉很早,整个镇子陷入了一片黑暗和沉寂中。
有一户人家的窗外晾晒着衣服,门上挂着铁锁,我先从木椽上抽了一条裤子下来,裤脚有点长,就挽起来,裤腰有点大,折起来别在腰间,现在,我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看到我光屁股了。
我在那户人家的墙后等候了好久,一直没有看到有人走过来,估计这户人家今晚不会回来了,我走过去,抬起门扇,把两扇门一起打开。那时候的人家都是对开的木门,门上有门枢,门下有凹槽,只要把门扇抬离凹槽,就能够打开房门了。
我把门扇有抬回到门下的凹槽里,伸展四肢,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下午吃了蝎子、壁虎和蜘蛛,我想我可能会呕吐,但是没有,那些食物都被我吸收消化了,只是浑身燥热,我起身,摸索到水缸边,喝了一瓢水,但还是这样。
后来我才知道,蝎子、壁虎、蜘蛛都可以入药,也可以食用。它们都属于有毒的爬行动物,可预防和治疗风湿和关节疼痛等疾病。
那天晚上,我实在太困了,我想着在这家人的炕上睡一会儿,赶在天亮起身,我没想到一下子睡到了大天亮。
这家主人回来了。
今天忙活一天,回来晚了,现在更新,让各位久等了,不好意思!
我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时,突然被惊醒,我睁开眼睛,看到一男一女走进了房间,我惊慌四顾,就像一只被堵在墙角的老鼠。
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那个男人操起了门后的顶门杠。女人的叫声引来了门外很多人,他们一齐涌进房门,问:“怎么了?怎么了?”
那个男人说:“进了一个小贼。”
我吓坏了,担心被他们痛打,赶紧告饶说:“我不是贼,我不是贼。”
那个男人说::“不是贼?怎么会跑到我们房间里?”
那个女人尖叫道:“啊呀,还穿着的裤子,呸,呸,呸。”
我低头一看,果然穿的是一条方格红色粗布裤子。我从小的时候就知道,女人的裤子是不能穿的,只有流氓才会穿女人的红裤子。我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然而我脱了这条红色的裤子,再没有穿的了。
男人的顶门杠举起来,他喊道:“打死这个小淫贼。”,这次他不喊我小贼了,而喊我小淫贼,比那个小贼还难听。
我扑通一声跪倒了,哭着说:“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
那个男人的顶门杠放了下来。
围观的人中有一个老头,他问:“你不是坏人,怎么跑到人家房间了,还穿着人家老婆的裤子?”
我哭着说:“我没有偷东西,我实在太困了,想要睡觉,就跑进来了。”
男人和女人的眼睛在自己家里扫视了一圈,看到确实没有丢东西,就不再说话。那个老头又问:“你是要饭吃的吧?”
我赶紧点头。
老头说:“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要饭吃的。但是你这个要饭吃的胆子也太大了,睡人家的床,还穿人家的衣服,你咋连个裤子都没有?”
我说:“裤子磨破了,没有穿的,就摸了这条裤子,黑灯瞎火的,也没有管谁的裤子。”我不敢说我在大别山中的奇遇,我担心他们会继续追问,到时候我无法圆谎,说出了和师父凌光祖诈骗的经历。
老头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算了,别为难孩子了。”
本来想着会挨一通胖揍,没想到老头几句话就将一场危机化解了。我对着老头连磕三个响头。
老头说:“不要了,不要了。”
老头孤身一人,它的三个儿子都死于战争中。那些年,打仗死个人就像吃碗饭放个屁一样稀松平常,老头没有文化,他的儿子也没有文化,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然而,无休无止的战争却把他们卷了进来。老头的大儿子在吴佩孚的军队里打仗,二儿子在孙传芳的军队里打仗,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老头两个亲密无间的儿子竟然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最后,两个儿子都死了。老头的三儿子在走亲戚的路上被抓了壮丁,替韩复榘打仗,刚一上战场,就被飞过来的炮弹炸死了。
老头孤身一人,老伴早就离开了人世,老头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老头让我给他做儿子。
我不愿意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我愿意和老头相依为命,置地盖房,娶妻生子,过上大多数男人都在过的那种生活。
老头家里只有一间房,这不要紧,比我栖息的破庙强多了;老头家里只有罗卜咸菜,这不要紧,比我吃的蝎子蜘蛛好吃多了;老头家里还要下地干活,烧火做饭,这也不要紧,比我走绳索给小偷指路好多了,我起码能够得到良心上的安慰。
我想,我的一生可能就会这样度过。我好好努力,挣很多钱,娶一个像妮子或者叶子那样的老婆,天天守着她,不让她干活,我把家里地里的活全部包了,让她每天坐在屋门口晒太阳嗑瓜子。
然而,十几天后,灾难再次降临了。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道路一片泥泞,这种天气是农家最清闲的时候,村镇里的男人坐在家里聊天,女人做针线活,一切都看起来宁谧而安静。
老头出去走亲戚,我在床上睡觉。
突然,村口出现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里有马,有枪,还有轱辘比我还高的大炮。
穿军装的人一家一户赶出了村子里的男人,把我们集合在村口,村口有一道斜坡,他们拉不上大炮,让我们帮忙把大炮推上去。
村口集中了二三十名男子,高高低低,老老少少。我知道村中的男人应该比这更多,有一部分聪明的人躲起来了。
我用手摸了摸,大炮是生铁铸造的,坚硬冰凉,看起来就沉重。前面有马拉着大炮,后面有我们在推,我们推上了村口的斜坡,想回家,可是那些穿军装的说,前面还有斜坡,还需要你们,跟上队伍走。就这样,我们走一路推一路,最后就被留在了军队里。
我们每天都在走,穿军装的说,前面在打仗,需要这些大炮。有一个人中途逃跑,被枪子追上,打死了。
那时候我很小,我不知道打仗有多可怕,幻想着能够上战场,以后弄个将军当当。军队是革命的大熔炉嘛。
那时候,我无数次地幻想,穿着笔挺的将军服,腰间挎着狭长的战刀,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前呼后拥地去找叶子。我把叶子抱在我的马身上,然后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他的男人,因为他的男人曾经让人打昏过我。我每抽一鞭子,就喊一声:“你也有今天。”
所以,我来到军队里很高兴。我无家可归,一无所有,而军队刚好就能够让我有了归宿。至于它是谁的军队,是哪个军阀的军队,我才不管他哩。
这支军队一直向北行走,越走距离战场越近,越走逃跑的人越多,但是我绝不逃跑,我盼望着这支军队越来越壮大,到时候我排长连长地往上升,嗨嗨,最后升到将军。
可是,我想想当个士兵,他们连身衣服都不给我。他们对我连一眼都不多看,连一句话都不多说,我在他们这些穿着军装的人眼中,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我盼望着上战场,盼望着立战功,立了战功,到时候我在他们眼中就大不一样了。
然而,第一次上战场我就被吓得尿裤子了。
战斗是在黄昏的时候爆发的,我也不知道谁打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光看到枪子带着啸声飞来飞去,炮弹带着更大的啸声爆炸了。枪子的声音是抖动细铁丝的声音,带着嘶嘶声;炮弹的声音是钻隧洞的声音,最后是咣的一生。这时候,我突然感到非常恐惧,和被野猪追赶的时候一样恐惧,我趴在地上,撅起屁股,后来,我想撒尿,继续想撒尿。我想给旁边的人说一声,说我出去撒尿,左右一看,都没人了,他们都跑光了。
战壕里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更害怕了,好像所有的枪子和炮弹都是奔着我来的。枪声停息了,炮弹也不响了,我想现在没事了,刚刚站起身,突然看到数不清的黑影冲过去,一个穿着不同颜色军装的人举起大刀,向我看来。我哇的一声吓哭了,那个人收起大刀,踢了我一脚说:“小屁孩来这里干什么,快滚。”
四面都是人,我不知道滚到哪里,我害怕再碰到人,在被人抡起大刀,我赶紧抱着头趴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面没有了奔跑的脚步声,也没有了人群的呐喊声,我站起身来,看到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照着无数的死尸。
我感到极大的恐惧。本来像我这种曾当过江相派弟子的人,是不害怕死尸的,然而那天我害怕了,漫漫无边的死尸,让我相信了鬼魂的存在。我赶紧从这里逃离。
一眼望不到边的死尸,数也数不清的死尸,白天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鲜活的生命,一个个都是精壮小伙子,到了夜晚就都死在这里。他们的爹娘知道他们死在这里吗?
我在死人堆里走了大半夜,终于走出了那片作为战场的旷野,走上了一条羊肠小道。
站在这条小道上,我突然后悔刚才没有在死尸身上搜几块银元出来。现在想赶回去,我没有胆量了。
我身无分文,没有钱又怎么生活?怎么吃饭?我犹豫再三,最后决定回去,只要能够找到三块银元,就立即回来。
我在第一具死尸上寻找,没有找到,他和我是一样的穷鬼。我跨前几部,想在第二个人身上找,他军装的扣子扣得严实,我揭开脖子上的第一个扣子,就在我解开第二个扣子的时候,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拉住了我。
我惊慌乱叫,可是他的手甩也甩不开;我想跑,可是他在后面拉住了我,我挣不脱。
我的心狂跳不已,几乎要夺腔而出。我听见他在后面说:“扶我起来。”
我回头一看,看到月光下一张沾满了血污的脸,我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他说:“扶我起来。”
我颤抖着手臂扶起他,他的身体冰凉僵硬,我扶着他坐起来,就像扶起了一个耩子。
我又问:“你是谁?”
他说:“我家就在这附近,下午被抓了给人运粮,结果碰上了打仗。”
原来他和我一样,我一下子就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我说:“我送你回家。”
我拖着他向那条小路的方向走,可是他的身体死沉死沉,比一口袋麦子还要沉。我身材单薄,哪里拖得动一口袋麦子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了小道上,就累得全身酸软,坐在地上直喘气。
我问:“你伤在哪里?“
他说:“我腿伤了,站不起来。”
我问:“还流血吗?”
他说:“血流到现在,早就死了 。”
后来,我找到一棵树木,折断了,给他做了一根拐杖。
那天晚上,我搀扶着他,我们一起走在那条小路上,走累了,我们就坐着歇一会儿,歇够了,就继续起来走。天亮后,我们以为走了很远很远,可是回头望去,还能看到那些死尸,无数的疯狗,在死尸中争抢。所有通往旷野的道路上,都有疯狗在奔跑。
现在我才看清楚了,他长着一张漫长的马脸,眉毛非常浓密。他穿着那时候大多数乡村男人所穿的对襟汗衫,宽裆灯笼裤,显然不是当兵的。
他问我:“你叫什么?”
我说:“我叫呆狗。”
我问:“你叫什么?”
他说:“我叫留娃。”
他行走困难,一步一瘸,严重影响到我们的速度。我问:“你家在哪里,我去通知你的家人。”
也说:“沿着这条路向前走七八里,有个村子叫坡地庄,你去村子里叫我家里人过来接我。”
我扶他坐在地上,然后一路小跑赶往坡地庄。那时候,出去躲避战火的人都回来了,因为再也听不到枪声和炮声了。
我找到留娃家,他家还有一个弟弟,他的弟弟和他一样长着一张漫长的马脸。我向他弟弟说了他哥哥的情况,他弟弟推着独轮车跟在我后面出发了。独轮车,在很多地方叫鸡公车。
我的生活又有了暂时的安定。我住在他们家,吃在他们家,和他们一起下地干活。战争过后,农民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境况。只是那天小路断绝了,没有人再敢行走,听说那里常常闹鬼。
我在留娃家一直生活到那年春节。
一直呆在人家家里,也不是一回事儿,尽管我算是留娃的救命恩人,尽管他们兄弟俩嘴上不说,但是我自己要自觉。在乡村里,家里添一个男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要吃饭,他要穿衣,以后还要给他娶媳妇。而是我还不是一个全劳力,庄稼地里的很多活路我都不会干,我在他们家,只会给他们添累赘。,我一直想着离开。
大年初二,他们家一个亲戚来拜年了,这个亲戚在附近县城生活,摆了一个刻章摊子,我一听留娃向我介绍,立刻眼前一亮,我决定跟着他走。
我是有手艺的人,我要靠自己的手艺吃饭。
那个亲戚名叫顺娃,他在留娃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就要回家了。他带上了我。
手艺人呆狗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那天下午,顺娃带着我一走进一座县城,我就感觉到这里很熟悉,城门,城墙,城隍庙,饭店,缝纫铺……突然我想起来了,这就是我和师父凌光祖认识的那座县城。
我立刻想起了高老太爷和那家刻在房梁上的马车。
三年过去了,师父走了,但是他的徒儿还在,我决定先做做最后的一笔生意,把那家刻着马车的钱收了,然后跟着顺娃到临近的县城,一心一意刻章子。
这座县城我们只是路过,住宿一夜,第二天赶回顺娃生活的县城。
天快黑的时候,我和顺娃住在客栈里,我对顺娃说:“我出去转转,一会就回来。”然后走向那家房梁上刻着马车的大户人家。
昨天有事,晚上回来很晚了,更新也晚了,让各位久等了,今天的更新现在开始吧!
小城不大,还是那几条街巷,几年过去了,还没有任何变化。
我路过高老太爷家,高老太爷家门口的石狮子上坐着一个没有长开的女子,她的五官拼凑在一起,显得小里小气,却皱纹密布。那张脸就像包子一样,又像紧急集合似的。
一个老头迷路了,就走过去问那个女子:“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巷子叫张家坊?”
女子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非常高兴,又问道:“张家坊的张老逗你认识?”
女子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更加高兴,继续问道:“到张老逗家怎么走?”
女子还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有些疑惑,又问道:“你该不会是傻子吧?”
女子依然说:“那是肯定的。”
老头走开了,弄了半天,原来这个傻女子只会说这句话。
这个女子可能就是高老太爷的宝贝女儿。
我害怕高老太爷突然走出来,认出了我,那就麻烦了,所以脚步匆匆从他家门口走过。
穿过两个小巷,我找到了当年那个盖房子的院子,他家盖得真阔气,院墙全部用青砖砌成,墙砖上盖的是高门楼,屋檐上雕刻着飞龙走兽。我站在门口向内望了一眼,看到他家雕梁画栋,池馆水榭,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好的院子。
我站在门口,双脚发软,没有底气,自己先胆怯了。我说出来的话,他会不会相信?我要是进他家门骗钱,他会不会给我?
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默念着《英耀篇》中的六字诀:审、敲、打、千、隆、卖。《英耀篇》中说,只要熟练运用这六字诀,就无往而不胜。
我想,我只敲诈这一次,钱到手了,永远再不给人算命了。愿佛祖保佑我这次成功。
我走进了这家院门。
这天是大年初三,这家一院子的人,有长袍短褂的老太爷,有西装革履的洋学生,还有几个剪短了头发的漂亮女孩。我一看到这么多人,突然就发慌了。我告诉自己,师父凌光祖在这时候绝对不会发慌,我也不要发慌。
老太爷看到我来了,就对身边的人说:“来财神爷了,夹上两个肉馍,送过来。”这里的风俗是,过年这几天,只要家里来陌生人,都称为财神爷。即使来个乞丐,也称为财神爷。
仆人果然给我送来了两个肉馍,白面馒头里夹着肉片子。我当时正饿着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说。
因为吃得太猛了,我喉咙里打着嗝,上气不接下气,老天爷又说:“端碗豆子饭。”
仆人又给我端来了一碗豆子饭,大米豇豆煮熬而成,香喷喷,热腾腾。一碗豆子饭下肚,浑身舒坦。
吃饱了喝足了,我坐在这家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房间里,把自己装成一个经多见广的老江湖。我对老太爷说:“你们家这几年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老太爷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他刚开始把我当成了一个上门乞讨的叫花子,现在感觉到我大喇喇地不像叫花子,老太爷疑惑地问:“你说,什么事情?”
我又重复一遍:“你们家这几年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老太爷说:“没有啊,孙子从日本留学回来,还带回了日本的洋媳妇;孙女在京城上女子师范大学,今年就毕业;外孙在汉口做生意,生意也成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一听,马上头大了,人家家里事事如意,我下面该怎么说。我突然想起了几年前我们诈骗那个高老太爷和那个儿子在省城做生意的老太婆,师父先在外围把他们家情况了解清楚,才上门诈骗,而我冒冒失失跑进来,总以为几年时间过去了,他家总会有些不如意的事情,而人家根本就没有的,这下该怎么办?
老太爷家所有人都看着我,我困窘极了,憋不出一句话。最后,我豁出去了,就说:“你们家现在好,但以后不一定好,你们家盖房子的时候,木匠做了手脚。”
老太爷问:“什么手脚?”
我说:“你们家的房梁上刻了一架马车,把你们家的钱财一车车拉出去。”
老太爷还没有说话,他西装革履的孙子先上火了,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吼道:“盖房子的时候,木匠就说谁刻了一架马车,我们找不到人,原来是你,你自己送上门来。”
这个孙子挥舞拳头要揍我,他的日本媳妇慌神了,在后面拉着他的衣服一连声地喊:“哇大几恼,谷轮吉娃……”
这个孙子怒气冲冲地说:“要不是看在过节时节,老子打出你的屎来。快滚!”
我抱头鼠窜,一路上都不敢回头。我怎么这么倒霉,第一次装神弄鬼,居然碰上个不信鬼的。
第二天,我跟着顺娃来到了一个叫做宝兴的县城。顺娃在县城的西南角摆了一个小摊,专门给人刻章子。
刻章子是个冷门生意,只有识字的人才刻章子,那时候识字的人很少,所以,要刻章子就必须要把摊子摆在学堂门口呀衙门门口呀,这里面都是识字的文化人,就像很多年后有了邮局,邮局门口一定会有一个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戴着老花镜,手中拿着一管毛笔。要是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把他的摊子摆在纸花店门口,肯定没有生意,谁会给死人写信?
做生意有门道,选址很重要,开饭店的不能挨着公共厕所,开药材铺的不能挨着棺材铺。刻章子的不能挨着城墙角,那时候识字的人本来就少,你挨着城墙角,谁会注意到?
但是,顺娃的生意不是靠给人刻章子的,他是做旧业这架机器中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他虽然很不起眼,但是作用很大。
顺娃也刻章子,也当眼线。
距离刻章子摊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字画店,顺娃真正的生意在这里。
我刚刚来到宝兴县的第一天,顺娃就扔给我一块杜梨木,他说:“把你的名字刻出来。”
杜梨木是专门用来刻章子的木料,这种木料质地坚硬,不怕虫蛀。虫子闻到杜梨木这种特殊的气味,就退避三舍。
我拿着刻刀,三两下就在杜梨木上刻出了“呆狗”两个字。顺娃说:“刻得很不错,以前学过?”
我说:“没学过,在私塾学堂里自己刻着玩的。”
顺娃说:“那好,以后我让你刻什么,你就刻什么。”
当天下午,顺娃让我刻印“八大山人”四个字。我问八大山人是谁,怎么名字还是四个字。他说是一个画家,很有名气的。我问是不是在宝兴县城,他说早就死了。
我问:“一个死了的人,还要什么印章,他早都不需要印章了。”
顺娃没好气地说:“不要多嘴。少说多听,是我们做旧业的规矩,记住了没有?”
我只好说:“记住了。”
“八大山人”四个字,我很快就刻好了,顺娃从我手中接过印章,看了看,觉得很不错,就让我送到旁边那家字画店里。
字画店里有一个中年人,留着两撇胡须,应该是老板,还有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可能是学徒。我对那个中年人说明了我的来意,中年人让我走进柜台里,打开后门,走到后院。后院的地上,我看到铺着一张绘画,足足有一米长。
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画?画了这么大?”
中年人说:“这是花鸟画。”
我问:“谁画的,画的真好。你看着鸟,都快要飞了;你看着石头,看了都想摸一把。”
中年人说:“八大山人画的。”
我觉得奇怪了,顺娃说八大山人早就死了,怎么他又会画这么大的一幅画。而且,这幅画的纸张是新的,显然画成不久。难道八大山人还活着,是顺娃在骗我?
我正在低头观赏这幅画的时候,后院房子里出来了一个老头,干瘦干瘦,个头又小,他指着我问:“这是谁?干什么的?”
中年人说:“是顺娃的徒弟,不是外人。”
老头又回到了房间里。我觉得这个老头挺神秘的,我看个画,你就发那么大脾气,至于吗?我悄悄来到窗口,看到那个老头正在案几上作画,快要画完了,摊在案几上的那幅画,和院子里铺在地上的这幅画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鸟,都是一样的石头。
哦,原来他就是八大山人。顺娃一定和这个名叫八大山人的人有矛盾,就咒他早死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起这样奇怪的名字,而且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大,名不副实。
现在更新,完了回去煮饭吃,免得又更太晚了。
在顺娃这里,我每天都很清闲,顺娃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他来的时候,也不在刻章子摊子前呆多久,更多的时候是去那家字画店里;他不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过,顺娃每次离开前,都要给我叮咛一句:看到有生人来到城墙角,要赶紧告诉字画店。
字画店这些人在干什么?不就是卖字画的吗?干嘛会这么紧张?
在我来到宝应县的半个月后,有一天,顺娃把我带到了城隍庙前的一个巷子口,把一个用床单包着的长条纸盒塞在我怀里,他说:“站在这里别动。”然后他就消失了。
那天是元宵节,城隍庙前人山人海,杂耍的,卖小吃的,卖玩具的,在城隍庙前摆了很长的一串。大街上的每个人都穿着过年的新衣服,人人喜气洋洋,孩子在人堆里乱窜;小伙子专往女孩子堆里挤;老太太拄着拐杖,看起来浑身是劲,就是脚步迈不开;老头子叼着旱烟袋,脸上笑眯眯地。
我正在入神地观望着,顺娃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了,他悄悄告诉我说:“看见左手边那两个人没有?一男一女,男的穿西装,女的穿长裤。”
我向左手边一看,就看到了这一对男女,他们无论从穿着,还是从神态上,看起来就像从大城市来的人。他们皮肤白皙,而这里的人因为风吹日晒,皮肤黧黑。他们走路的时候昂首挺胸,那个女人更是把奶子挺得很高,颤颤巍巍的,一点也不嫌羞;而我们这里的人走路的时候都耸起肩膀,身体前倾,像个大猩猩一样,而且我们的衣服都很宽大,穿上后都看不出体型。所以,我一眼就能够从人群中看出他们。
顺娃说:“你走过去,缠着把这幅画卖给他们,要十块银元,就说你偷老爷的。把他们带到你身后这条巷子里谈。”
我问:“哪个老爷?”
顺娃说:“你甭管哪个老爷,叫你这么说,你就这么说。”
我问:“他们要是不买呢?”
顺娃说:“不买也好,你把字画卷起来,装在盒子里,用床单包好,让他们拿上。”
我问:“他们拿上,要是不给钱呢?”
顺娃说:“不要管那么多,照我说的做就行。”
我说:“好的。”
顺娃说完后就消失了,我抱着包在床单里的长形纸盒,迎着那一男一女走过去。他们正在东张西望地观赏街景,丝毫也没有留意到我来到他们跟前。
我拉一拉那个女人的衣袖,女人低下头,我问:“要不要字画?”
男人和女人看到我都很惊讶,他们问:“你是谁?”
我又问:“要不要字画?”
男人问:“什么字画?”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偷老爷的。”
男人说:“让我看看。”
我抱着用床单包着的字画,引着那对男女来到了那条巷子。那条巷子非常狭窄,只住了几户人家,巷子尽头是一片小树林,树林边扔着一摊摊垃圾,显然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
我们来到了树林边,我把床单摊开,铺在地上,把纸盒打开,取出那卷字画,铺在床单上打开,赫然发现这就是我半个月前见到的那张花鸟图。只是搞不清楚,是当时铺在院子里的那张呢,还是摊在案几上的那张。
但是,又不对。那天见到的画纸张很新,泛着白色;而今天这张画的纸张陈旧,发黄变脆。那么,会不会是那个名叫八大山人的干瘦老头很早以前画的?
这幅画的左边有一个印记,正是我所刻的八大山人的印记。我指着印记,像个内行一样对他们说:“看看,这是八大山人画的。”
那个女人听说八大山人,她轻轻地惊呼了一声,俯下身子仔细观看。那个男人也心有所动,他的眼睛里有火花跳跃了一下。
我炫耀地对他们说:“我见到八大山人作了,他画的可好了。”
那对男女一齐笑出声来,女人说:“这个小弟弟真会开玩笑。你知道八大山人是谁吗?”
我说:“不就是一个干巴瘦的老头吗?”
女人说:“是老头不假,可是他是明末清初最著名的画家,距今都有300年了。”
哦,我失言了。原来顺娃说得对,他确实早就死了。
男人站直身体,他用怀疑的眼光望着我,我知道自己说错了,不敢再多说什么,故作镇静地看着地上的花鸟图。
女人问:“你这幅画怎么来的?”
我说:“偷老爷的。老爷可喜欢这幅画了,每天晚上等大家都睡熟了,他才点上纱灯,从橱柜里拿出来,仔细观看。”
女人问:“你为什么要偷他的心爱之物?”
我继续编着谎话:“我给他干了一年,他不给我工钱,我不能回家过年,就偷他的画卖。”
男人眼中的疑惑在渐渐消失,他问:“你要多少钱卖?”
我说:“十个银元。”
男人说:“太多了,一个银元怎么样?”
我说:“不卖。”
男人说:“你看你这画,明显是假的,要是真的,起码卖一千个银元。”
我说:“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是偷老爷的。你要说是假的话,我就不卖给你了。”
女人说:“是老头不假,可是他是明末清初最著名的画家,距今都有300年了。”
哦,我失言了。原来顺娃说得对,他确实早就死了。
男人站直身体,他用怀疑的眼光望着我,我知道自己说错了,不敢再多说什么,故作镇静地看着地上的花鸟图。
女人问:“你这幅画怎么来的?”
我说:“偷老爷的。老爷可喜欢这幅画了,每天晚上等大家都睡熟了,他才点上纱灯,从橱柜里拿出来,仔细观看。”
喜欢本文的朋友,觉得等不及要看后面章节的朋友,可以去黑1岩1网看《中国式骗局》,那里是作者李幺傻先生首发的地方。
女人问:“你为什么要偷他的心爱之物?”
我继续编着谎话:“我给他干了一年,他不给我工钱,我不能回家过年,就偷他的画卖。”
男人眼中的疑惑在渐渐消失,他问:“你要多少钱卖?”
我说:“十个银元。”
男人说:“太多了,一个银元怎么样?”
我说:“不卖。”
男人说:“你看你这画,明显是假的,要是真的,起码卖一千个银元。”
我说:“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是偷老爷的。你要说是假的话,我就不卖给你了。”
我把那张花鸟图卷起来,装在长条纸盒里,然后用床单包上。女人和男人一交换眼神,就问道:“你卖不卖?你怎么两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要走。这孩子……”
我把床单包着的纸盒子推给她,说:“你要是犹豫,就再看一遍。”
女人抱上了纸盒子。
就在这时候,巷子里突然冲过来五六个人,他们径直朝我们跑过来,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人拎着我的领口问:“呆狗,是不是你偷了老爷的字画?”
我吓坏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用求援的眼神望着那对男女,那对男女也坏坏了,他们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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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胁迫着我向前走,有的在前面拉,有的在后面推,我喊了一声“救命”,立即换来一个重重的巴掌,满脸横肉的人呵斥道:“再敢喊,就撕了你的嘴。”
我吓坏了,不敢喊叫了。
他们将我拉出了那条巷子,这才放开我。满脸横肉的人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兄弟,受委屈了,回去吧。”
我感到异常蹊跷,他们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却又放了我?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回到刻章子摊不久,顺娃也回来了,他满脸喜色,夸奖我干得不错。
我不明白自己哪里不错,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高兴?
顺娃说,我被那几个人抓走后,他来到了那条小巷,当时那对男女抱着那个纸盒准备开溜。他追上去说:“让我看看你们怀里抱着什么?是不是我家老爷最喜爱的那张画?”
那个女人赶紧把画交给了他,说:“不关我们的事,不关我们的事。”
顺娃把画接过去打开,看到是花鸟图,就说:“终于找到了,这幅画老爷一天不看,就睡不着觉。”
顺娃拿着那个纸盒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男人叫住了他,说自己可以买这张画,多给钱也行。
顺娃装着犹犹豫豫,他说:“要是找不到这张画,回去给老爷没法交差。”
那个男人说:“你说没找到,老爷也拿你没办法。”
顺娃说:“卖给你们,就对不起老爷了。这可是老爷家传的宝贝。”
一听说是家传的宝贝,那个男人更要买。
顺娃说:“我要是找不到画,老爷肯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赶走我,我下半生都没有着落了……我还是带回去给老爷吧。”
那个男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说:“你说,多少钱,我给你的钱绝对够你后半辈子生活。”
顺娃迟迟疑疑地说:“一百块银元。”
男人说:“一百块银元,我身上没有带,我只有三十块银元。”
顺娃坚决地说:“那我不卖了。“
男人说:“要不这样吧,我先给你三十块银元,你把画给我,你站在这里别走,我回到客栈,再给你送来七十块银元。”
顺娃说:“你要是不来呢?”
男人说:“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顺娃说:“好,我相信你,就在这里等你,你可要快点啊。”
男人和女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然后手拉手离开了。他们一出巷口,就狂奔而去,连客栈的行李都不要了,就跑出了县城。
可是,我还是感到很奇怪,顺娃怎么会知道那一对男人会买画,那些和我演双簧的,又是些什么人?
今天先更到这儿吧,肚子饿了,回家做饭吃了,明天见各位!
顺娃说,这一对男女,已经有人盯了好几天,几乎每一个来到宝兴县购买字画的人,他们都了如指掌。只要他走进宝兴县用黄土垒成的城墙和抱着铁叶子的城门,就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在宝兴县城里,每走一步,都走进了人家设置好的圈套里。
我问:“宝兴县就有这么神?”
顺娃说:“你不了解宝兴县的历史
。宝兴县从明代开始,一直到现在,都在做旧,这里是做旧业的发祥地,全国所有的假字画假瓷器,还有假青铜器,都是从这里流出的。想发大财就靠骗,总部设在宝兴县。”
我笑了,真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我问:“那些买文物的人,为什么要来宝兴县?他们不来宝兴县,不是就不会上当受骗了?”
顺娃说:“不来怎么能行?宝兴县距离洛阳很近,距离开封也很近。洛阳和开封你知道什么地方吗?”
我说:“不知道。”
顺娃说:“你真是笨到家了,连洛阳和开封都不知道。洛阳是十三朝古都,过去的京城,住的都是有钱人。洛阳城边有座山叫邙山,是风水宝地,历朝历代的有钱人死后都埋在这里,想给后代带来好运气。你想想,这一千年来在邙山上埋了多少人,有钱人死后,总要有陪葬品。你想想这一千年来,邙山上埋了多少珍贵文物?”
顺娃说,这一对男女,已经有人盯了好几天,几乎每一个来到宝兴县购买字画的人,他们都了如指掌。只要他走进宝兴县用黄土垒成的城墙和抱着铁叶子的城门,就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在宝兴县城里,每走一步,都走进了人家设置好的圈套里。
我问:“宝兴县就有这么神?”
顺娃说:“你不了解宝兴县的历史
。宝兴县从明代开始,一直到现在,都在做旧,这里是做旧业的发祥地,全国所有的假字画假瓷器,还有假青铜器,都是从这里流出的。想发大财就靠骗,总部设在宝兴县。”
我笑了,真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我问:“那些买文物的人,为什么要来宝兴县?他们不来宝兴县,不是就不会上当受骗了?”
顺娃说:“不来怎么能行?宝兴县距离洛阳很近,距离开封也很近。洛阳和开封你知道什么地方吗?”
我说:“不知道。”
顺娃说:“你真是笨到家了,连洛阳和开封都不知道。洛阳是十三朝古都,过去的京城,住的都是有钱人。洛阳城边有座山叫邙山,是风水宝地,历朝历代的有钱人死后都埋在这里,想给后代带来好运气。你想想,这一千年来在邙山上埋了多少人,有钱人死后,总要有陪葬品。你想想这一千年来,邙山上埋了多少珍贵文物?”
我说:“那确实够多的,一层有一层,值钱的东西多得数不清。”
顺娃说:“再说说开封。开封是七朝古都,是宋朝的发祥地,是北宋的都城,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和最大的城市。开封的书画和工艺品,一直是中国古代的最高成就,名扬天下。知道宋朝吗?这是中国几千年最富裕的朝代,你看看《清明上河图》就知道了。”
我问:“什么图?”
顺娃说:“你真笨,连历史
都不知道,怎么能做旧?《清明上河图》画的是北宋开封的景象,画中人物有官员、农夫、商人、医生、和尚、道士、狱吏、算卦的、划船的、纤夫、女人……是中国价值最昂贵的一幅画。”
我突然对顺娃刮目相看,真没想到他对中国历史
还这样有研究。
顺娃接着说:“宝兴县往东边是开封,往西边是洛阳,无论是南方的有钱人,还是京津的有钱人,要来买文物,第一站肯定是宝兴县。久而久之,洛阳和开封的文物,都会聚集在宝兴县。宝兴县成了全国最大的文物市场。”
我问:“那么多文物来到宝兴县,谁还买假文物。”
顺娃说:“你这就不懂了。真文物在市面上你就看不到,一出现,就走地下通道,运到了京津地区和南方富裕地区。他们有他们的运输通道,有人挖,有人买,有人运,有人接,一条龙服务。没有真文物了,我们的假文物就有了市场,全国各地每天有多少人来到宝兴县买文物,我们就把假文物卖给他们。他们买的是假文物,但是掏的是真文物的钱,因为他们不知道那是假的。”
文物江湖原来这么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顺娃继续说:“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宝兴县,你知道从事做旧业的,有多少人?”
我说:“估计有百八十人吧。”
顺娃嗤嗤笑了:“百八十人,你连个零头都没有说上,告诉你吧,有五六千人。”
我大吃一惊,真没有想到啊,这个小小的地方,居然以后这么多人在从事做旧业。
顺娃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宝兴县有山不出头,有水不浮舟,就靠吃文物挣钱。”
我问:“那我今天见到的,怎么才有这几个人?”
顺娃说:“宝兴县从事做旧业的,有近千家。我们这一家,属于中不溜的。有的家很大,有上百人;有的家很小,只有几个人。但是每一家的组织机构都是一样的,这个组织机构中的每一层人,都有一个专门的称呼,按照出场的先后顺序依次为:万字、幺鸡、条子、筒子、白板、老姜。来到宝兴县买文物的,我们统一叫他万字;跟踪万字,查看他有多大的购买实力,想购买哪一种文物的人,我们叫幺鸡;接近万字,和他套近乎,拉关系,取得他的信任,然后给他介绍文物行情的,我们叫条子;制造现场,吸引万字进入圈套,引诱万字上钩的,我们叫他筒子;出示假文物,和万字成交的,我们叫白板。我们的幕后老板,进行策划这一系列活动的,什么时候哪一种人出动,出动后怎么和万字联系的,我们叫老姜。”
我听得目瞪口呆。
今天,今天那对城市来的男女,是万字;我的角色,是条子;那些将我绑架走的以满脸横肉为首的一伙人,是筒子;顺娃是白板。幺鸡和老姜没有见到。
老姜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这个躲在幕后指挥的人,一定积极神秘,就像那位总舵主一样。
我还有一个疑问,那些字画,明明半月前还是崭新的,为什么半月后就成了陈旧的?
顺娃说:“这还不简单?”
我说:“风吹日晒,是不是?”
顺娃说:“不是的。你再风吹日晒,也达不到那种陈旧的效果。有一种方法,只需要半个月,就能够达到放存了几百年的效果。”
我问:“什么办法?”
顺娃说:“过两天要让你送一批货,你亲眼就能够看到。”
两天后,我又走进了那家字画店,又见到了那个中年男人和那个少年。这次我知道了,中年男人叫楚润轩,少年叫冰溜子。我不知道冰溜子是少年的真名还是诨号,大家都这样叫他,我也跟着这样叫。
这次,没有见到那个干巴瘦老头。我对那个老头没有好印象,因为他第一次见面,就用他的狗爪子凶巴巴地指着我。
冰溜子看到我来了,就对着笑着,笑得很开心,露出满嘴的白牙,像个野兽一样。这一年,我觉得我长大了,我要有自己的朋友圈子,要有自己的交际范围,我觉得冰溜子是一个可以交往的人。
楚润轩对冰溜子说:“去地下室把熏好的字画拿出来。”
我试探地说:“我也去,给冰溜子帮忙。”
楚润轩说:“好。”
我高高兴兴地跟在冰溜子的后面,走到了后院,然后又走到了后院的墙角。墙角有一道伸向地下的台阶,沿着台阶下去,走十几米,又看到了另一番天地。
地下室的四面都点着煤油灯,中间放着一只大锅,锅下烧着柴禾,锅里盛着水,热气腾腾,锅上夹着三根竹竿,竹竿上搭着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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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着大锅问冰溜子:“怎么在这里烧水?烧这么多水干嘛?”
冰溜子说:“大锅里盛的不是水,而是茶水。”
我又问:“烧这么多茶水干什么?”
冰溜子说:“茶水熏上面的字画,字画就会变成黄色。”
我说:“哦,搭在竹竿上的是字画,我还以为是纸张呢。”
冰溜子说:“用茶水在下面熏,不但纸张会边松脆,就连墨汁印章都会变得陈旧。”
我问:“这得熏多久啊?”
冰溜子说:“看时间。一般熏一天,陈旧程度就相当于一二十年,你想要东晋王羲之的字,那就需要熏两三个月。”
我问:“王羲之是谁?”
冰溜子在墙角的一沓陈旧的字画中翻了翻,给我拿出一张说:“这就是王羲之的字,这一张要是真迹,最少需要一卡车银元。”
一卡车银元,那得有多少钱啊。我惊讶地捧着王羲之的字,却发现他写得一点也不好,潦草不堪,我没有一个字能认识。我想,不就是几个字吗?谁写不是写?凭什么你叫了王羲之,写出来的毛笔字就那么值钱,我叫了王呆狗,我写的字就没有人要?就这几个我不认识的烂毛笔字,顶不了吃,也顶不了喝,给我我都不要,还卖那么多钱,蒙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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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的字我不喜欢,我就改看画,画我终究能看懂,就像那个八大山人画的花鸟画,我一看就喜欢。
有几张纸上画的是马,那些马膘肥体壮,有的在吃草,有的在奔跑,还有的在嬉戏。这些马还得很不错,最起码我能看懂,知道这是马,而且还画得很像,比那个名叫王羲之的人强多了。王羲之嘛,纯粹就是一个骗钱的,写字那么烂,还要那么多钱。其实那些写毛笔字卖钱的人都是骗子,字不就是让人认嘛,你们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斜斜,让人看不懂,认不出,装神弄鬼,然后就说你写的是艺术。饭是让人吃的,你们故意把饭做得极端难吃,别人提意见,你们摇头晃脑地说你们那是艺术,我呸!
我喜欢那些马,就问冰溜子:“谁画的?”
冰溜子说:“唐朝的韩干。”
我问:“这一张画卖多少钱?”
冰溜子说:“要是真迹,也值一卡车银元。”
我要有几十卡车银元,全部买了韩干的画,王羲之的字一张也不要。用他的字擦屁股,我还嫌纸太硬。
冰溜子抱着王羲之,我抱着韩干,我们从地下室走出来。我本来想着这些字画就能够摆在店铺里卖了,但是,冰溜子说:“还不行。”
我问:“还需要什么?”
冰溜子说:“还需要虫蛀。”
我说:“虫都蛀了,谁还要啊。”
冰溜子说:“这种东西,越老越值钱,越破烂越值钱。有了虫蛀,万字更会相信这是值钱东西。”
冰溜子拿起一张王羲之,在边角滴下了几滴蜂蜜,然后放在了院子里。一会儿,几只蚂蚁兴冲冲地赶来了,它们爬在蜂蜜的地方狂啃,它们显然很高兴,摇晃着触觉,也摇晃着脑袋。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王羲之的边角就出现了几个小洞,完全像虫蛀过的一样。
茶水熏过了,蚂蚁啃过了,还不行,冰溜子从墙角扯下几根蛛网,缠绕在王羲之的边角,这才卷起来。
现在,一副价值连城的王羲之的字幅就做成了。
我问:“这幅字能卖多少钱?”
冰溜子说:“少了一百块大洋不卖。”
一百块大洋?刚才冰溜子抱上来了几十张王羲之,这得卖多少钱啊!
那天,我在字画店里,还见到了一个老头,他满脸皱纹,肤色粗糙,看起来就像下了一辈子苦的农夫。他话语很少,但是楚润轩对他很敬重。我问冰溜子那是谁,冰溜子说那个人每隔几天就来一次字画店,但是几乎不说话,他也不知道那是谁。
几天后,顺娃又带了两个人过来,让我把他们送到一个叫做周家口的地方。这次是两个男人,头发都花白了,但是精神矍铄。
我悄声对顺娃说:“我不认识周家口。”
顺娃说:“这两个老人要去周家口收古董,我说我忙,让你带着去。出了北门,一直走,然后只要见岔路口,就左拐,左拐几次,就能走到周家口。”
我问:“一共左拐几次?”
顺娃说:“你反正一直左拐,就能遇到接应你的人。”
我想,顺娃为什么要我带着去,可能我和万字在一起,他们对小孩没有戒备心。
我带着他们出了北门,左拐两次,越怪道路越窄,我正想着前面能不能走通,突然看到苍茫暮色中,有人在鬼鬼瑟瑟地盗墓。
看到有人盗墓,那两个老头眼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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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人盗墓,我非常害怕,藏在树丛中。两个老头想要过去,我说:“等一等,等他们走了再过去。听说这些盗墓贼心狠手辣,见人就杀。”
胖老头嗤然一笑说:“盗墓贼不就是想多卖两钱吗?你给他们钱,他们怎么会杀你?”
我说:“他们盗墓是不想让人看见的,要是发现我们看见了,我们还能活吗?”
胖老头以经多见广的口吻说:“我和盗墓贼打交道又不是一回两回,他们就是当地的农民,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瘦老头也跟着说:“我们收购古董的,最想找的,就是盗墓贼,盗墓贼挖出来的,绝对是真货。要是盗墓贼卖出去了,倒手几次,不但价格高昂,而且还很可能遇上了假货。”
胖老头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胖老头和瘦老头不顾我的劝阻,从树丛里走了出去,我没有办法,只好战战兢兢地跟在他们后面。我小心翼翼地说:“如果遇到什么意外,千万别怨我。”
胖老头说:“能有什么意外?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会多给你两钱。”
我们走进了那群盗墓贼,盗墓贼非常惊慌,他们把从坟墓中刚刚挖出来的,还带着潮湿泥土的古玩,用一张花布床单包一包,就准备逃走。
胖老头高声喊:“别走,别走,我是买家。”
盗墓贼跑出了十几米,有的继续奔跑,有的迟迟疑疑地停下来。前面奔跑的看到后面停了下来,也不跑了。
我们来到那座被刨挖开的坟墓旁边,坟墓旁有一棵长得歪歪扭扭,树身扭得像麻花一样的老柏树。北方风俗,死者掩埋后,在坟茔旁一定要再柏树。这棵柏树这么老,说明这座坟墓也很古老。
我们看到坟墓表皮被铲开,荒草呀泥土呀脚印呀一片狼藉。坟墓上方有一个深洞,站在上面望不到下面,但是能够感觉到很幽深,洞口的旁边还有一些衣服的碎片,是那种非常陈旧的丝绸花布碎片。
死者旁边的柏树,和死者身上的丝绸花布碎片,说明这座坟墓不但是一座古墓,而且是一座大户人家的古墓。
大户人家才有殉葬品,穷困人家死了,用席子一卷就掩埋了。
种种迹象表明,这座坟墓里不但有货,而且还会是很值钱的好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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