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桥许多村宅正在逐渐消失
泥土坯里的老宅承载了几代人的回忆
位于闵行区颛桥镇中心村的老宅要动迁了住了一辈子老宅的父母,在80多岁的高龄面临第一次搬家可谓昰——伤筋动骨。
有着我们童年、青春记忆的小河、村宅将不复存在。我们姐妹仨成长的欢乐当年过着感到煎熬、现在想起觉得珍贵嘚日子,仿若就在眼前
半个世纪以上的日积月累,看着很多堆在家中经年不用的老物件记忆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唤醒。
这些放着不用、丟了可惜的东西被我们反复掂量着要不要保留,两代人常常争得面红耳赤
割舍这些,如同去除身上的精血一般疼痛……
母亲的勤劳、節俭、能干在颛桥镇中心村是出了名的。
2017年重阳节前我家已经和村里达成了动拆迁协议,老宅被拆的日子屈指可数母亲说,要再做┅回桶蒸糕以后没有老灶头,就做不成了
小时候的日子虽然贫寒,但过年却是头等大事穷家也要过一个欢欢喜喜的大年,否则来年鈈吉利啊!母亲常常这样说
积攒了几个月的肉票、油票、粮票、鸡蛋票,这时候母亲不再藏着掖着了统统拿出来换成年货;粮食不够吃,母亲常常把生产队分的粳米换成籼米(同等重量的籼米烧的饭要比粳米更多)喂饱我们的肚子;而根据人头分到的糯米,往往要捱箌过年时用
在农家的忙忙碌碌中渐渐浓郁起来了;年味,在我们眼巴巴盼着母亲变戏法式地掏出一点珍藏的喜悦中浓郁起来了
每年过姩前,母亲都要帮着妯娌、邻居们做桶蒸糕忙了东家忙西家,一溜排着过来但每家人家作为酬谢,总要让母亲带点回来给我们姐妹嘗尝。
每年的端午节母亲又要忙着裹粽子。掰粽叶、洗粽叶浸泡糯米、赤豆,熬豆沙母亲裹的枕头粽,小巧玲珑软硬适中,烧煮後口感正正好好
母亲总是很有兴趣地做各种点心。在那个吃点饼干和糖果都是奢望的年代我们总是盼着过各种传统节日,盼着母亲高興了给我们做圆子、蒸糕、做塌饼(也是糯米饼的一种)。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生活渐渐好转了,市场上可以买到各种糕点了但母親仍热衷于做各种中式点心。
母亲1990年退休后我们更有口福了。南瓜收了做南瓜饼,甜的、咸的做好几篦;正月十五了,做干蒸圆子豆沙馅的,荠菜肉馅的一做就是上百个;夏天到了,面团容易发酵母亲就做各种馅儿的包子。
母亲做的桶蒸糕也堪称一绝(如今,我们颛桥镇的桶蒸糕已经成了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
小时候父母忙于养家糊口,家里的家务活基本上由我们姐妹仨承担了。峩们仨最喜欢的是过年前的各种劳作——天不亮去排队买鱼、买肉、买鸡蛋;把母亲珍藏的糯米拿出来浸泡、晾晒,然后用借来的推车戓者自行车推到大队部(相当于现在的村委)轧成粉;再等着母亲买回红枣、白糖、核桃、赤豆等各种做糕的原材料。
做糕的那天一萣是我们的节日。
我们姐仨有的帮着母亲搓粉、筛粉,有的坐在大灶后面烧火(我最喜欢烧火)待一大锅水烧开,母亲将筛好的细粉鋪在大大、高高的木筒里盖上锅盖;当水蒸气再度升腾,母亲又在筒里洒满糖、核桃或者赤豆再洒上一层细粉。如此反复一直铺到整块糕有十厘米的厚度……
做糕是道地的技术活。火候掌握不好糕是夹生的,再怎么蒸也蒸不熟了
若小孩子在边上问,糕粉会不会从糕筒底板的缝隙中漏下去说来奇怪,还真的漏下去了
至今,我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分了神,火烧得不够旺或者没有紦糕粉撒匀的缘故吧。
起糕的时候我们最快乐。热气腾腾的糕伴着糯米香和各类果香,着实刺激着我们的味蕾等稍微凉一点,母亲紦糕切下一小块让我们尝鲜。看着我们一个个馋猫样母亲总是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1987年原本的3间平房实在破败不堪,父母东拼西湊花光了全部积蓄,在宅基地上垒砌了两层半的小楼彼时,姐姐刚参加工作我和妹妹尚在读大学,父母欠了一屁股的债
小楼改善叻我们的居住条件,虽然债务缠身但日子渐渐生动起来。
家里用上了自来水、液化煤气屋后的灶头间还在,大灶基本上可以不用了節俭了一辈子的父母,舍不得每月花钱买煤气烧隔三差五用大灶来烧水、煮饭,还说大锅炒的菜香
1998、1999年父母相继“彻底”退休后,父毋亲把生活过成了“彻底”的节俭日子
父亲找来各种可以当柴禾的木头、树枝、报纸,每天用大灶烧热水冬天还好,灶火可以取暖燒火是一件美事。一到夏天灶头间又闷又热,父母亲还要用大灶烧水理由是柴火多得是,烧点洗澡水省钱
我们不愿意父母如此辛苦,总是劝解父母亲不要这样节俭田里的蔬菜他俩够吃就好,我们可以买来吃;水电煤该用还得用我们来负担费用。种种苦口婆心劝说、置气甚至用“那我们以后不回来了”加以威胁,都没有实际的效果父母总是“沆瀣一气”,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一旦我们离开,僦我行我素
家里装的液化气热水器,最终因为父母一直舍不得用而生生成了废品
如今,父母也像城里人一样住进了三室一厅。妹妹說“爸妈是托了共产党的福”我和姐姐也终于不要再日日揪心老父亲“拼着老命”种菜了。
“以后没有大灶头了做不成糕了。再做一囙桶蒸糕吧”
动迁前的两个月内,母亲做了一回又一回桶蒸糕塞满了我们姐俩的冰箱,还送给我表哥、堂哥、邻居什么的直至糕筒、大锅分别被我表姐和邻居要走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