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江山市贺村镇通缉犯周顺中

浙江省江山市通缉犯周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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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领域专家第十二章&开源雪恨&杀亲仇终于得报
彳亍公在小三峡里没有发现宫差影迹,倒是意外听到一个北道消息,传言东洋倭寇鄱阳支队一行二十几号凶顽强人近日已经深入汉水上游霸王岭下潜伏活动,有可能是企图截劫思宗皇帝送去江陵周太傅的寿辰贺礼。皇室太傅周鸿老爷今年秋后八十大寿,几朝皇帝是他门生,皇室拥有举国之富,这笔寿礼自然丰厚。东洋强盗贪得无厌,有这机会儿哪肯放过?周鸿老爷脱袍还乡,造福江陵人人拥戴,自己一家多蒙恩泽,邻里受欺岂能不管?该咋办呀?一时震惊失去主意,得回家去商量商量。
在此之前江湖绿林早有风闻,有说皇帝要给太傅送去一尊神奇古鼎还有一枚稀世银坠,有说朝廷打算动用万两赤金铸塑一座天女神像送给太傅悼念周琳,也有人说思宗天子感师心慈要拨一百万两国库纹银去给周鸿建造一座圣子陵园……尽管各道众说纷纭猜测圣意莫衷一是,但有一点儿可以肯定:京都寿礼并非小数儿,文武百官都有表示。天下混乱国无宁日,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哪个见了会不眼红?
彳亍公在心里琢磨:继梅已发青龙号令,江陵中秋拜月友会势在必开迫近眉睫,会后如果重举义旗没有给养何以起事?双忧圣堡富甲江陵,周太傅也仗义疏财,只要寿礼平安送达它就属于江陵财富,江陵日后要做大事就能派上如实用场。要是真让海盗抢去,岂不等于江陵遭劫?保住寿礼顺利入川就是保住白莲再现,就是保住春风圣水,就是保住百姓命脉。再则,如果寿礼真个就是传闻中的神奇古鼎以及什么稀世银坠,它们会不会是昔日义教镇坛圣物日月乾坤八卦神炉和那天抚地育白莲银徽?义教兵败圣物尽失不知落入何人之手,转移京都遗失民间或者损毁亦未可定。游九河说屠龙神剑事后留在襄阳府中,他的口供很难全信。还有万里江山一点红图也在巴东不见影迹,这些都是秋后举义必用之物,缺少一样难以行事。他把想法告诉老伴儿,趔趄婆也不谋而合,一致认为这是大事,绝对不可袖手旁观,还让齐孝天也跟着阿爸一道北上,竭尽全力阻止倭寇抢劫京都南下寿礼。
为了秋后起事大计,彳亍公不顾妻子重伤儿子下牢,当即离山投道北上,没敢延误一时半会儿。
霸王岭在江陵北沿,西接大巴山脉,北通秦岭腹地,东连巫山嵩山,可是川北前往陕甘豫鄂必经之路。彳亍公和齐孝天起早睡晚忍饥挨饿日晒雨淋,十日过去川陕山区绵延横亘的巍峨峰岭云遮雾障遥遥在望。他们打算去到霸王岭后稍停下来周旋一时,弄清各道东洋鬼子来去行踪再设办法巧妙应对。
这天傍晚父子赶到开源城下,又渴又饿只好住脚准备简单吃点儿东西。
这是蜀川北境边陲一个内陆巴山小县,由于南北商旅来往小城倒也繁华热闹。开源街道南北走向,好像一条流水长槽,南北两门戒备森严,进出路人都要查问,稍有嫌疑绝不放过。
眼见太阳快下山去,彳亍公怕引出麻烦,决定顺着城外小路绕道北走。他们距离北门不远便见一群赶集乡民围住小亭正在细读县府文告。
“昏黑世道莫名其妙,十几岁的小姑娘家也说她是朝廷钦犯,到底践了哪条王法?”说话是个年轻汉子,口气带着愤慨不平。
“你没看见通缉之中还有叶青楚村樵吗?也许都是白莲教人。”身后一个半百老者面色带着惶恐不安,“赶快走吧,别管闲事,老爷还在等回话呢……”。
“白莲教人白莲教人,白莲教人都该死吗?”年轻汉子还没服气,脚步沉沉轻声唧咕。
齐孝天见二人走来赶忙让路回身说道:“阿爸,趁着傍晚行路凉爽我们干脆再赶一程山里找处破庙歇息。”
“这主意好,山上借宿不用房钱,还可讨些干粮储备……”
“不可进山,山上有匪!”半百老者耳灵口快,“山下人家天天都遭恶匪抢劫,你们外地之人何苦去找那份罪受?”
彳亍公含笑点头儿正待搭话,年轻汉子神情惊喜停在路头大声招呼:“恩公几时也来开源,这些年间在下父子思念恩公天天都在巴望着你!”话完竟然跪下身去,不容分说连连磕头。
也许他是认错人了,在这川陕边境自己哪有什么熟人?彳亍公赶忙扶起还礼问道:“请问壮士高姓大名,叫化儿几时有恩于你?”
“回话恩公,在下吕平,上上前年我们父子剑门道上遇上强人,当时幸有恩公搭救,不然早做刀下鬼了……”
“有这事吗?我咋怎么想不起来?”
“不会有错,事后恩公一直护送我们父子回到家里,走时不肯留下姓名,我们吕家能有今日全仗恩公大德再造!”
“啊啊,想起来了,你是大竹盐商吕忠之子对也不对?”
“对呀对呀,家父让我打听恩公,万没想到这里碰上……”
“吕爷现下还在经商?身子骨儿可硬朗健壮?”
“老爸已经年迈力衰,再也不能找那几分下力钱了,只在家中经佑盐铺,日子还可勉强糊口儿。”
“贤侄到此有何贵干?”
“晚辈在家闲着无事,幸好生得一身力气,近日才应前面梁家庄里梁老太爷诚意聘请来在他家暂时做个护院家丁。恩公既然还没投宿,就随吕平去到庄上住几天吧……”
“梁老太爷为啥要人给他护院?”
“听说庄后虎头岭上牛角寨里聚集一伙凶恶强盗,为首贼头儿公孙涛者自称什么‘九天神鹰’,他们前不几天派人下书梁老太爷恶言敲诈梁家钱财。老爷得书坐立不安,至今还在八方求贤,如果恩公能为梁家免除这场意外灾祸,老太爷他肯定欢迎感激不尽大仁大义。”
彳亍公听后心头一惊,这个“九天神鹰”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莫非他也冲着京城南下寿礼不成?虎头岭上那伙强人,会不会有倭寇混入?连串疑问使他觉出事态严峻出因蹊跷,思虑片刻回身望着齐孝天道:“这样也好,今夜我们就去梁老爷家住上一宿,打听清楚这伙强人是何来头说不准还歪打正着。”
齐孝天明白父亲这番心思,当即点头儿答应下来。
“义士请前,小老儿代表全庄老小欢迎二位不平相助!”路旁老者连连拱手,脸上愁容舒展开来。
这梁家庄距离开源县城不上十里,座落在虎头岭下一处小山洼中,庄舍开阔绿荫掩映,几点昏黄摇曳灯火正在感叹世道凄凉,一阵“汪汪”犬吠之声隐约苦诉庄景不济。
庄主梁老太爷双字子诚单号名坤,早先本是开源四大富户之首,只因其人生性贤弱官家土匪一直视为刀俎之肉,多年经受敲诈勒索,而今梁家元气大败,再也不复昔日光景。
梁老太爷听说吕平请来两位稀世奇人,真像见到救星一样,赶忙吩咐家人进茶,亲自去到前院客堂热热忱忱面迎佳宾。
“恭喜恭喜,两位大侠光临寒舍,小庄自是蓬壁生辉,小老儿也觉荣幸之至!”梁老太爷抱拳一番谦逊言词之后坐定下来,“山野老朽不敢妄问两位英雄家住何地高姓大名……”
“在下父子江陵人氏,老身宋福小儿宋喜”。 彳亍公起身随口答礼,“唐突来府打扰老爷,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老爷还是随便为好。”
“非也非也,家难当头有劳义士慨然相助,此乃祖上佑护天不灭我何言打扰?”梁老太爷望着夜幕摇头长叹,“清贫反倒清闲自在,财富常常酿起祸殃,老朽一生深受其苦目睹乱世感慨尤深。祖上留下一些薄产,眼看就要扫荡一空,哪知还有横祸临头!十天之前庄外突然有人送来一封鹰毛信札,打开一看吃惊不小,原来竟是后山牛角寨中新入伙的占山大王本月要办五十寿酒,责令小庄备足黄金纹银万两,还有绸绢布匹美酒牛羊,限期派人送上山去,不然就会冲下山来无论老小大开杀戒血洗族门不留活口……”
“这伙强盗猖狂如斯难道官府也不管吗?”齐孝天一听火起插口问道。
“什么官府?官府早就坐红吃黑!”应话人是护院吕平,他和管家都在堂上。
“我们已经上告县衙四五回了,今天又去等候一天。知县老爷避而不见,你说这是啥世道呀?”老管家也怨气长叹。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小义士你有所不知,庄后这山本来就是梁家产业。七八年前窜来一伙红毛强盗,他们盘据牛角寨中,时常下山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无论百姓怎样申诉,官府根本不于过问,附近一带有钱人家没有哪户不遭其害。开初借口兴建寨堂,硬派小庄黄谷百石。去年又是大王娶妻,星夜抢走侄女珍珍。而今又来勒索寿礼,老朽就是倾庄奉送也难凑足如此巨目。眼看明日限期已到,县大老爷置若罔闻,如果不照如数送去,梁家必遭灭门之祸。老朽已是风烛残年遭此劫难死而无怨,可是不忍全庄老小平白无故丢性命呀!”说到这里老人已经泪流满面,“危急之时两位义士从天而降,定是苍天怜悯善良。大侠父子若能解除小庄之危,梁氏宗族辈辈代代不忘大德牢记洪恩竖碑立传朝夕永拜……”
“老爷别急。”彳亍公已双目喷火,“牛角寨中这伙强人,你们可曾知其底细?”回头转向管家,认定他比主人清楚。
管家听后接口应道:“山寨原有头目五人,据说都是八拜之交,合称混号‘五殿阎罗’。为首之人名唤穆顺,就是这个凶残魔头儿强占我家珍珍小姐,其余四人只听呼叫二头领呀三头领的……局外谁也不知姓名。新来这人原本是个单干流寇,一身武功好个了得,五大头领被他制服,强行坐了头把虎椅,自道什么‘九天神鹰’只准呼叫‘公孙大王’。他们手下喽罗上百,专干拦路打动勾当。恶贼堵死南北去路禁锢寨民外界来往,近些年来与世隔绝谁也不知山中实情。”
“可恶强盗丧尽天良,大侠千万救救我方无辜乡亲出水火吧!”梁老太爷泣不成声,苦苦哀求只差跪地。
“老爷尽可高枕睡觉,量这一群毛贼草寇也不会有多大能耐。明日我和喜儿一道上山走走,劝劝他们放下屠刀。”彳亍公觉得责任不可推卸,赶忙含笑安慰老人。
“那敢情好!”梁老太爷喜声说道,“明天上山不知需要多少帮手儿?”
“有也可以无就罢了,喜儿学过几道儿猴儿拳可以顶上几个人用。如果庄上果真有那不怕事儿的,跟去几个振振场合凑凑热闹助助威风也没关系。”
梁老太爷看见父子胆气实足乐观豪爽,心中忧虑除去大半,急忙吩咐管家摆酒,不可冷遇两位救星。
管家得话吆喝内外,杀鸡宰羊全庄忙乎。梁家大院儿多年沉寂,今夜总算有了活气。
翌日清晨,彳亍公等一行六人已经来在虎头岭下松树林外浅草坪上。
辰时之后牛角寨门“嘎啦”启开闯出一彪黑衣强人,为首四个恶煞匪头儿尾后跟随百十喽罗,前呼后叫挥刀舞棍,气势汹汹赶至林外摆开一个蟹脚阵形。
彳亍公慢步上前逐一审视,专注神情就像是在狼群之中寻找狗熊那样审慎。
面前都是吃人恶魔,哪能忍受这种蔑视,其中一个裸臂光头儿一摆大刀狂声吼道:“你们可是梁家庄上护送寿礼上山来的?”
彳亍公好像根本没有听他问话,离题千里自言自语:“噫,怎么不见那屌鹰呢,难道这么大早他就出去偷鸡摸狗打活食儿了?”
光头儿匪首再也难忍心中怒火,鬼头砍刀“呼”地朝他背后劈去。说来也怪,劈砍大刀才出半路一道弹力将刀反回倒将光头儿推了一个四脚朝天,那刀竟然脱手飞出,险些削去后面几个小喽罗的吃饭家伙,最终碰在一棵树上,刀尖入干牢不可拔。
余下三人见状气得“哇哇”直叫,挥动家什冲出阵来。挤在中间那个黑脸钢须咬牙骂道:“狗日瘟神亡命叫化儿,你讨早饭该把眼屎揩干净点儿,天刚放亮就来送死岂不累坏阎王爷爷?”
彳亍公还是装着没有听见,抬头一瞅大声问道:“你们那个强盗头子怎么不来迎接我这老叫化子?”
黑脸钢须怒不可遏,操起斧头劈面剁出,口中还在逞强嘲笑:“你也佩见我家大王,这把板斧让你认识就不错了!”他这一剁至少也有二三百斤,可是彳亍公只用单掌一拨,巨斧跟即偏划过去恰好击中路头顽石碰起几束飞溅火星。
“慢着慢着!”彳亍公忙将双手一挥,“我看你们根本不想得到梁老爷子这份厚礼不是!不要也罢,老叫化儿我可没力气来陪你们使斧弄刀,硬要比试也不打紧,就让我家喜儿来跟你们凑合凑合走上几招儿。这里先给打个招呼,喜儿猴儿拳打得风光,可要当心自家脑袋,要是碰上就完蛋呐!”说话之间颠簸走开,身边护着一道劲力,几个喽罗暗中动刀还没出手就被挡回。
齐孝天纵身飞落喽罗阵前双手叉腰大声说道:“你们四鬼一齐上吧,免得小爷出脚伸腿枉费力气没有搁处。”
四个匪首看见来人猿臂熊腰浓眉大眼,又是老叫化儿的儿子,肯定有些不凡功夫。只是欺他年轻冒失,赤手空拳未必能敌长矛大刀,一声呐喊环围而上,刀斧矛戟全是杀着,大有将其一招儿毙命剁成肉浆那种架势。
下山四人就是五殿阎罗中的二三四五四个头领,全数都是亡命之徒,刀斧矛戟使得烂熟。四个恶徒合攻一人本来应该不会吃亏,可是事实恰恰相反,对上招式都是他们连声惨叫。
齐孝天在“十杰”之中排行老大,功夫也是数一数二。最叫绝是混元神掌,掌势犹如风驰电掣,入套就像一道狂飚,博得“拔地旋风”美名。刚刚对上四人招式“拔地旋风”拔地而起,急速拳腿随式晃动,举手投足都中目标。四人不见对手身影,刀斧矛戟只好乱插,劈来捣去枉费力气,一时累得大汗淋漓,耳边掌声霍霍不断,随时都是致命杀着。不上十招儿光头儿匪首一声惨叫,几个踉跄退出战圈儿,哇哇喷吐几口鲜血。原来他在回刀之际肋间中了一记扫掌,混元神功破石碎玉,不晓说已心坠肝裂,活阎王成死阎王了。
挥矛舞戟两个家伙一见老二遭了算计,血性一涌合击拢来。齐孝天闪退一边环手双扣,两颗脑袋“咔嚓”碰撞,顿时之间头破血流脑花儿飞溅,草坪又添两具僵尸。
见势不妙黑脸钢须一声惊叫正想弃斧仓皇逃命,突然听见松林传来一声怒喝:“站住,谁教你们这等无礼,来了客人如此怠慢!”
“大王二王,他们……”黑脸钢须看见公孙涛和穆顺带着寨中兄弟赶下山来,“他们是来找茬的呀!”
“不要说了!”公孙涛装出一脸尴尬笑容赶忙上前拱手赔礼,“啊哟啊哟,原来竟是师兄父子光临敝寨,小弟不知有失远迎,大人大量望乞恕罪!”
彳亍公眯着虎眼上下打量贼头儿一阵然后嘿嘿几声冷笑:“我道这个‘九天神鹰’如此神圣何许人也,原来却是一条伤天害理无恶不作没脸皮的疯狂野狗!”铁青面色阴沉可怕,就像夏日暴风雨前那种天幕,乌云滚滚带着闪电。
公孙涛见后心头一战,要是换上另外一人他会像头发疯狮子马上迎面猛扑过去将其撕个手足分身,可是目下他不敢狂,一是面前这人名声赫赫,江湖武林列为十强,身怀绝技天地不怕;二是他们彼此之间还有一层师门关系,长兄当父打骂活该,谁教自己以往之为悖逆天理不尽人情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他把怒火抑在心底强装镇静讪讪说道:“真让师兄见笑于我,小弟这号还是当年学着师兄取下的呢……”
“是这样吗?可是在下只佩叫‘雁’,你却妄自称起‘鹰’来。鹰雁本是一恶一善,奸忠相比大相径庭,你我岂能同道为伍?”
“师兄心中还记前怨?”
“不记那不忘祖宗了?”
“师兄之言想毕今天前来是找小弟出气的呐?”
“不是出气,是来讨帐,讨还一笔无法算清的杀亲血债!”
“怎么讨法?”
“寝皮食肉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中之恨!”
公孙涛听罢来意面色一下变得煞白,既而转为号啕大叫:“楚村樵,你真以为你是谁呀?一个八方缉拿漏掉网的朝廷钦犯,自己还是知趣一点儿!如此大胆露面江湖,至少也叫不识时务。洒家若不看在昔日本是同门分上,早就应该替天行道拿你衙门请功去了!”
“哈哈哈哈,小子行呀!”彳亍公听后笑震山谷,“别用这种屁话吓人,我这朝廷缉拿钦犯闯荡江湖几十年了,皇帝老子还出大价买我人头。可是你呢,一条走狗摇头摆尾也几十年,最终只能走这拦路抢劫偷鸡摸狗罪恶黑道。你的狗头分文不值,你的名声遗臭万年,死后哪有脸皮去见自家列祖列宗?”
原来这贼二十年前恶意害死楚氏母女,事发之后畏罪潜逃,曾去湖广东道昌州衙门跟差数年,由于长期勾结匪盗谋财害命犯下大案他才无奈流落江湖走南闯北沦为草寇,彳亍公早就探得恶贼底细一直都在寻其踪迹。
“我们现在各走各路,应该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你来这里闯我山寨杀我兄弟,嘿嘿,恐怕眼下这帐不是撒一阵刁放一阵横就能一走了之的哟!”
“专程赶来只为讨债,杀你几个毛贼小盗还不够付多年血息!猪市狗市都找遍了现在终于把你碰上,杀亲之仇如何了断今天必须说个清楚。”这里说的杀亲血债就是当年楚氏之案,万历初年楚村樵和公孙涛都在九顶山玄极老翁门下为徒,学剑之余一个选练风行功夫,一个选练地行功夫。楚村樵的天资聪慧诚挚厚道深得师父信任宠爱,众徒之中仙翁暗地选定将来由他接替玄极掌门,于是便将隐形虚幻吐纳真谛单传了他。公孙涛生性贪婪懒惰无为,玄极套路半生不熟,地行功夫也无长进。凡是练习地行术者首先是要手脚灵快,这种功夫本来就是借步急速隐匿身影,瞬息之间不知去向,公孙涛却脚笨腿拙偷奸耍猾,行起功来激地如鼓,往往溅起一溜烟尘自我暴露来去行踪。玄极老翁大失所望曾经这样嘲笑过他:“涛儿功夫蜕变异化不伦不类,就像一只土狗虫在泥里拱动,独成一派自家风流!”公孙涛非但不去愠怒自己,反倒嫉妒师兄作为。有一天他无意得知楚村樵和白莲圣教红衣坛主叶青之间暗有私情背地来往,悄悄儿告到总督府去。不几天后楚氏母女下了大牢,没待儿子设法营救,湖广总督洪公宪便命令昌州砍头示众企图阻止入教风潮。公孙涛自知理亏做贼心虚,逃离师门投进官府,既而成为昌州捕快。楚村樵后来终于得知详实内情沿江四处寻其下落,一直不见仇人影迹,而今二人狭路相逢,血海深仇岂肯罢休?
罪过,没有不是私欲涌动成的恶果!
“现在你敢把我怎样?”公孙涛明知不是对方敌手,但他觉得自己这方人多势众,打不赢你困也可以把你困住。只要大家合力死战,正好除去心中隐患,还可得到官府悬赏。
彳亍公狠狠一哼切齿应道:“我要掏出你的黑心黑肠抛进荒谷将其喂狗变成狗屎召告天下遗臭万年!”话完一招儿“双手摘桃”向着恶匪头面挟去。
公孙涛旋即纵身一下飞落黑脸钢须汉子跟前,要想战胜成名高手拳脚剑路根本不行,他要用斧。人们凡在危急之时往往用斧劈头砍人,公孙涛的膀粗腰圆力气如牛夺斧在手呼呼生风。闯荡江湖二三十年哪样兵器没有摸过?面临强敌斧正对路。他还模糊记得有句名言好像是说“破斧沉舟”,烂斧可以劈沉大船,斧的威力古往先哲都认定了,有斧壮胆天地不怕。夏禹用斧输通九河,程咬金也只是懂得三招儿板斧后来官场封候拜将,自己总比程黑牛儿强……如此愚庸想象倒也天真洒脱,把个“破釜”说成破斧,不但创造一番新义,也给自己临阵对敌增添不少莫名勇气。他操起板斧放开横步屏住呼吸逼压过来,大有靠斧吃饭斧到山开一斧定局那种能势。
彳亍公面对斧影只顾闪躲并不还招儿,他在心中暗有打算:如果过早发招儿死打,这个家伙不堪承受就会将身一拱钻进地皮儿逃之夭夭。尽管他的地行功夫不算高明留有破绽,可以跟后寻踪追擒,但那必定多费时间枉花力气,不如将其困在眼前周旋一时,耗尽其力视机痛击。所以他只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兜着圈子,像是杂耍在戏小猴儿。
十圈、二十、四十……齐孝天站在一旁暗自纳闷儿:分分明明可以进招儿,阿爸咋会熟视无睹?难道恶贼这套斧路真他妈的不可穿透?看着看着心弦绷紧,最后眼皮儿也不敢眨。
六十四圈儿……八十一圈儿!
彳亍公将虎步跨开不再回避,双臂平抬巨掌飞出,拳位变换目不暇接,流虹道道风声霍霍。
公孙涛面色一下变成铁青,额头冷汗直灌双目。他那板斧横劈竖剁,鼻口喘出道道粗气。“阴阳玄极!”他在心头苦叫一声,周身战栗手脚瘫软。玄极劲力紧紧裹来,就像黄蜂落入蛛网,艰难胡乱对上几招儿,犹如看见死神降临,瑟瑟缩缩脱口惊呼:“勾魂神掌!”
彳亍公虎目圆瞪冷声应道:“没错,师门掌法清除你这师门败类,即使师父在天之灵亲眼看见他也不会责怪于我。”
公孙涛黔驴技穷绝望号啕:“楚家小子,今天你真要下毒手!”
“早就跟你说清楚了,你这狗命不值分文,所欠血债必须讨还!”
公孙涛心底沁出一股透凉冰泉,刹那冷到头顶脚底。玄极神掌环环紧扣杀机四伏,自己处在被克地位,只有取用地行功夫才能逃脱目下险境。要保自身不容多想,七十二计走为上策。他像发了癫疯似的突然一声尖厉怪叫,接续板斧“呼啦”飞出,乘借对方躲身之际顿时发起地行功来。可他将身连连扭动,只能站在原地的溜儿,再也不见尘土护身,脚下地壳像块铁板,全然不买他的帐了。
“哈哈哈哈,没种贱贼逃不了啦!好好想想先头我咋老兜圈子,就是防备你这一着,我已踩下八十一道铁足神功,步步都是踏地成钢,穿山甲也钻不进去,要溜下世再逢缘吧!”
“师兄饶命,望你看在同门分上……”
“住口!善有善终恶有恶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血债只能自用血还,抬起头来准备受死!”彳亍公双掌前推十指劲张,猛力对准公孙涛那脑门扣去。
公孙涛眼看自己死难临头,软瘫坐地闭目待毙。
神掌下沉一声脆响,罪恶匪头儿吭也没吭颅骨粉碎毛发染彩,可耻一生宣告结束。“九天神雁”五雷神掌打自出道名震江湖,莫说一个肉团儿脑袋,囫囵顽石也难经这掌势一击。公孙涛双目圆瞪血口海张,僵卧草坪不再动弹。如果不是自我忏悔,那便是在记恨同门。匪盗逻辑出乎意料,即使阎王未必知晓。
匪头儿一死阵脚大乱,穆顺见势回身便跑。齐孝天快步紧追山腰赶上,一掌“醉翁推门”背后击去,穆顺中掌几个踉跄,重伤难支一脚踩空,骨碌骨碌滚下悬崖,罪恶幽魂进地狱了。
黑脸钢须早已躲身松林树丛,一见主死阵溃四散,慌忙混进喽罗群中沿着小路抱头鼠窜。吕平等人哪肯放过,堵住谷口拼力追杀,乱剑之中死伤无数,脚长腿快逃得性命。
还有不少吓蒙头了,只好跪地哭求饶命。
彳亍公恨眼望着这些强贼,心中怒火不可遏制。七八年来虎头岭下百姓遭殃,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罪孽都是他们所为。这些人都血债累累,斩尽杀绝也不过分。转念一想心又软了,世道黑暗求生艰难,多数人是迫于无奈,如果稍有活路可走谁愿干这打劫勾当?迟疑之中杀手难下,突然望见山外走来无数人影:“赶快堵住进谷路口,若是官兵别让进山!”
齐孝天刚刚回转正待动步,梁老管家率先赶来:“两位英雄稍等片刻,我家老爷马上就到。这些强盗恶贯满盈,一个不可放其活走!”
喽罗听到管家发话,个个吓得痛哭起来:
“楚老前辈手下留情,我们一定痛改前非!”
“天啦,我们都有上老下小,丢下他们怎么活呀!”
“若能生还回得家去,做牛做马也不做贼!”
片刻工夫老太爷到,带来一帮邻里乡亲。大家目睹眼前情景,悲喜交加热泪盈眶。
“谢谢大侠谢谢谢谢,剿灭土匪造福一方,岭下百姓世代膜拜!”
“你是我们再生父母,功德无量青史铭记!”
彳亍公赶忙拱手回敬众人:“多承乡亲父老信任抬举,宋福宋喜感激在心。这些强盗多年作孽死有应得,现在匪首已毙祸根铲除,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家成全答应……”。
“英雄有话尽管开口,我方百姓惟命是听。”宋老太爷笑挂眉梢,再也不见昨日愁容。
“这些小贼也许都是生活所逼才来山里落草为寇,我敢担保日后绝大多数会走正道不再做贼。念及他们家中都有妻儿老小,留给一个改过机会儿。如果硬有顽固不化贼性难改铤而走险之徒,下次碰上定不轻饶……”。
“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乡亲父老高抬贵手,准许我等重新做人……”喽罗群中哀求连声,满地长跪磕头不止。
梁老太爷于心不忍,点头儿答应彳亍公道:“宋老英雄菩萨情怀不忍杀伤言之极是,只要他们答应悔过处置全听你老发落。”
彳亍公回身对着众喽罗道:“大家耳里都听到了,老爷乡亲不计前恶,答应尔等改邪归正,日后不可再行坏事,回转家去恪守本分。生活之路七十二条,行商务农才是正道,听清了吗?”
“听清楚了,洗心革面行商务农!”喽罗哭应爬滚下山,头不敢回猢狲而散。
梁老太爷吩咐庄人将公孙涛等就地掩埋,可是整个草坪土已成石,再也无法掘出坑来。而今虎头岭下还有一个大石盘坝,也许就是当年彳亍公行铁足神功留下来的千古奇迹。
“就让他们曝尸荒野,这些家伙不值怜惜”!
彳亍公去到梁老太爷跟前正想告辞,不料老管家却突然跪地恳切说道:“宋大侠是一方恩人我等儿孙世代恭维,小老儿冒昧请求大侠不辞辛劳再走一遭上山赶走残余土匪收回梁家这块宝地……”
梁老爷也跟着哀告:“我家珍珍身陷魔窟,恩公若能救出她来,梁家为你永烧高香……”
“老爷管家快别这样,扶弱除恶义之所在,有事大家可以商量。”彳亍公赶忙扶住两位老人,“我们父子正好北上,牛角寨是顺道之地,何来什么辛劳之说,现下正好一块儿上山!”
“梁老太爷无须担忧,穆顺那厮已经被我击下山崖。山寨强盗不会太多,珍珍小姐一定平安。”齐孝天在前面开路,不时回头安慰大家,一张笑脸让人放心。
梁老太爷挥手致谢,他把眼前父子二人已经看成天神化身,有他们来就是天赐,有他们在就是福气。
这些年来山下百姓屡遭洗劫,牛角寨中所有财富点滴都是民脂民膏。现在匪首尽毙贼群瓦解,谁都有心上山一观。大家一路说说笑笑很快来到虎口崖下,牛角寨的南头寨门突兀耸立众人面前。
其时寨中残匪已散,几百寨民拥在岗头笑脸迎接老庄主和山下亲友赶来探望。他们被匪困在山中隔绝外世七八年了,现在得到相见时日感伤酸泪禁不住流。
这处牛角寨老座岗卧岭十里平川,房舍密集田畴连埂。一条驿道穿寨而过,南达江陵北通中原,天天都有商旅来往。只因恶匪盘据行劫逼得路人绕道而走,从此山寨萧条冷落成了一块偏荒之地。
众人进寨直奔后岭,早有一位俭朴少妇哭哭啼啼守候路头。此人就是珍珍小姐,梁家庄的二爷之女,父母都遭瘟疫病故从小跟着伯父长大。去年她被恶匪抢走困在山上度日如年,现下伯侄意外相逢,悲喜交加戚戚有声。
彳亍公等来到寨堂,幸好余匪逃散仓皇,寨内什物完好无损。珍珍领着伯父管家里里外外一一清点,金银满柜黄谷盈仓,全数封存等候处置。
忙碌完毕梁老太爷带着珍珍来到寨堂引荐说道:“若非这位宋老恩公来在开源大义相救,我们伯侄二人恐怕今生今世再也没有见面时日!”
珍珍欠身破涕为笑,深深道了一个万福:“小女子感激前辈危难之时苦海搭救,有生年月不敢忘记大恩大德。”
彳亍公赶忙笑脸安慰:“恶贼不义路人见诛,你们老小不用害怕再有骚扰,往后都是好日子了,安安稳稳乐天伦吧!”
这时吕平含笑来请主子客人后堂进餐,两位老人一前一后漫步回廊谈笑风生,情若一对同庚知已。
彳亍公回头笑对梁老爷道:“梁老庄主这块宝地要是有个诚挚后生长住下来代为料理,以武保寨安抚山民,歹徒恶人不敢斜视,梁家产业何愁不旺?”
梁老爷道:“梁家全靠恩公相助,牛角寨才失而复得。恩公若有可靠人选,不防把他举荐给我,老朽必当委以重任。”
吕平默默跟随其后,彳亍公附在老爷耳边一阵唧咕,老人听罢开怀笑道:“好极妙极,多谢恩公及时点悟,这样真是两全齐美!珍儿终身有了依托,牛角寨也有了主人。此事还望你老主持,可以马上裁定下来,待会儿我就当众宣告。”
原来彳亍公是建议梁老太爷招赘护院吕平进庄认他做个上门女婿,日后留住牛角寨里,一保山寨佃户平安,二为梁家操持虎头岭上这片产业。梁老爷也看中吕平人品出众武艺超群,毫不犹豫答应下了这门意外难得亲事。
午饭席上彳亍公将入赘之事告知吕平,吕平听后感激谢道:“晚辈任凭恩公安排,婚姻缘分这样注定,我家父母不会二话。”
午饭刚罢,梁老太爷抚着珍珍当众说道:“牛角寨是梁家祖业,伯父决定全当嫁装陪送于你。现经宋老恩公美意作合伯父做主,招赘大竹吕平上门为婿与儿永结百年之好,日后选下良辰行婚,不知我儿意下如何?”
珍珍听后满面羞红,双膝脆地喜声说道:“侄儿全听伯父指教,牛角寨里也住惯了,吃苦受累绝无怨言。”
彳亍公领着吕平去到老爷小姐面前,让他伏地拜了伯父。众人目睹吕平人品,憨厚老实精明能干,谁都折服老人心眼儿选择女婿及时果断。
一对新人初次相见,红晕浮面爱存心底。珍珍小姐低头不语,吕平憨笑含情脉脉。
世乱如斯姻缘何求,相遇而安心已足矣。人世间的恩恩怨怨,要说全真也不尽然,只有抛开才没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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