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梦传奇 by梅娜》的主要讲了什么 结局在哪 夕阳晚照、浪子…

国民思想读本:一个阿甘式中国人,用他单纯的笑容和小小的爱去感动国民的故事......    本书获搜狐原创水磨舫编辑部第二十六期重点推荐和点评  搜狐水磨舫编辑部点评:一个纯纯的爱,可能很小,很小,它一点份量都没有,这可能只是一个傻傻的笑容,可能会是一次局促的搀扶,可能只是一个礼貌的侧身,但是,如果这个傻子感动了你,那希望你也可以去用这份蠢纯的爱,去对待其他人,作者希望写这样一个故事,他不要求获取什么,只希望,你有所感动。  一个人的感动可以影响他的好友,一群人的感动可以影响一个社会,一个民族的感动,将升华国民品德,可能,这个就是作者写这本书的目的。  国民理想:无尽的爱,值得静下心去看看!    1  在我还是孩童的时候,爸爸妈妈常对我说,要做个诚实的人;要勇敢做自己,无论今生收获的是贫穷还是富足;只要心中有爱,就会有幸福。    张天赐已经四岁了,但却还不会说话。与他同龄的小孩相比,他瘦小、不健壮;长得不漂亮,既不活泼也不可爱,甚至看上去有些傻傻的。但天赐的爸妈并没有因为这些,而受到丝毫的影响。“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上天的安排,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帮着他快乐地成长。”天赐的爸爸常说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天赐。天赐的爸爸原来是一个军人,后来退伍在老家务农,做了一个普通的农民,他有着军人般刚强和秉直的性格;而他的妈妈则是村里的一个小学教师,端淑而贤德。  又到了五月时节,江淮丘陵地一望无际的麦田,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黄灿灿的金光。走在田野中,微风吹过,仿佛迎面扑来一阵阵的麦香。碧蓝的天空,倒映在清澈的湖水里。这一切犹如一幅美丽的风景油画。  农民的生活是简单的,尤其在中国,虽然时下改革开放已经好几年了,但却还不曾对他们的生活和思想有多少根本的变化,只不过他们耕作的田地由公有变成了私人承包。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耕地、播种、施肥,辛劳地看护着庄稼一天天成长,直到收获的时刻。这几日,人们正在忙碌地收割着自家的麦子。天赐的爸妈也正在自家的地里劳作着,因为今天是周日,天赐的妈妈才得了空。天赐独自坐在田埂上,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正在看着什么和想着什么。小天赐这时已长到七岁了,他看起来要比四岁时结实多了。当然,他也早已会开口说话了,只是有些木讷。  “天赐,可以帮妈妈端点水来吗?”天赐的妈妈站起身来对着田埂上的小天赐说道。  “好的,妈妈。”天赐答道。天赐站起身来,弯下腰用双手捧起身边的水杯,一步一步向妈妈走去。天赐刚下到田里走了六七步,却停了下来,立在那里低着头看着脚下,一动也不动。原来,他的脚下正有一条一尺来长的青蛇,这种青蛇在江淮丘陵地里十分常见,几乎没有什么毒性。天赐看着脚下的蛇,虽没有慌张,却有些踌躇。他立了七八秒钟过后,试着抬了一下右脚,蛇见了,也跟着扭动了一下蛇身。他放下右脚不动,蛇也不动。  “怎么了?天赐。”正在小天赐不知如何时,天赐妈妈见了问道。  “有条蛇,妈妈。”天赐答道。  “是青蛇吗?有多长?”问话的是天赐的爸爸,这时他也已站了起来。问完后,却依然站在原地。  “是的,爸爸。有……”天赐这时对于长度单位还没有什么概念,想要比划,手里正捧着水杯。正在天赐不知如何回答时,他看见爸爸手中拿着的镰刀,便忙说道:“有爸爸手中的镰刀长。”  “你打算怎么办?”天赐爸爸听了天赐的回答,放下了心,因为他知道这种小青蛇几乎是没有毒性的。  “我想从它的身上跳过去。可以吗?爸爸。”天赐答道。  “当然,孩子。照着你的想法去做,勇敢点。但动作要快!”天赐爸爸答道。  “好的,爸爸。”天赐一边答着,一边抬起右脚从蛇的身上跳了过去,然后迅速的跑向爸爸妈妈。待天赐跑到妈妈身前的时候,他手中杯子里的水只剩下了半杯。  “妈妈,只有半杯水了。”天赐看着妈妈道。  “没关系,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天赐妈妈蹲下身子,心疼地将小天赐拥抱在怀里说道。  “你妈妈说的对,孩子,要勇敢的做自己。记住,在你以后的道路中,会遇到比这更多、更大的困难,但你不可以逃避,只能勇敢的去面对。”天赐爸爸爱抚着小天赐道。这也许就是世界上最可贵的父爱和母爱,这种爱比给予子女再多的财富和宠爱更宝贵和伟大。在恰当的情况下,鼓励孩子做正确的事情,这正是父母在教育孩子时的难能可贵之处。但中国的父母要么喜欢摆家长的面子,要么喜欢把自己看成权威,他们从来都很难成为孩子成长道路上的好朋友。  “宋老师,可以让天赐和我们踢球吗?”这时,一个健壮的小男孩正站在田埂上,对着天赐的妈妈问道。天赐妈妈看时,原来是村里的陈大强。陈大强和天赐同龄,长得很结实,却有着几分霸气。在同村的小孩中,没人敢偌他。陈大强的爸爸是在城里做建筑工程的,这几年赚了不少钱,一年到头很少回家,大强的妈妈在家里带着他和弟弟妹妹。大强家里还有个爷爷,十分宠爱大强,什么都由着大强,连大强的妈妈也管不着。大强带着村里差不多大的七八个小孩,整天踢球玩。这球是他爸爸从城里带回来的,在那个年代的农村,是很少有玩具的,很多小孩根本都不知道玩具是什么,在他们眼中,足球就是最好玩的。  “大强,带天赐踢球,可不许欺负他。”宋老师对着大强喊道。因为天赐太老实,又不聪敏,很容易受到其他小孩的欺负,天赐妈妈每次都很担心。  “放心吧,宋老师。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他。”大强答道。  “快去玩吧,天赐。”天赐妈妈听了大强的回答对着天赐道。  “好的,妈妈放心。”天赐一边答道,一边转身向大强跑去。  离天赐家麦田不远的地方,有一大片刚割完麦子的空地,足有半个足球场大,七八个小孩正在空地里抢球玩。不一会,大强和天赐也加入到了其中。说来也奇怪,别看天赐平时笨拙、木讷,但球却踢的十分的好。这项运动需要的是奔跑、耐力和熟能生巧,天赐虽然不具有很高的天赋,但却是那种专心致志,很有耐力的小孩,所以他很适合这项运动。  天赐用脚带着球在空麦地里自由地奔跑着,他的脚像一块磁石一样,始终粘着脚下的球。夕阳渐渐西下了,鸟儿唱着歌在天空中自在地飞翔,傍晚的风吹起了阵阵麦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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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村里炊烟开始袅袅地升起,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回到家中准备晚饭。天赐的家在这个村子的最西头,是一排五六间的砖瓦小屋。屋前有一排大杉树,树前是打谷场,打谷场前面是一片葡萄园,再前面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离小屋西边四五十米远的地方是一个方圆半里大的小湖泊,四周的湖岸上长着许多大柳树。天赐的爸爸正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而他的妈妈正在厅堂里教天赐朗读古诗。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天赐,跟着妈妈读这首诗。”天赐的妈妈说道,她的声音优美而动听,纯净而饱含爱意。  “鹅,鹅,鹅……”天赐的妈妈开始带读起来。女人在不同的时候和情境下,往往有着不同的美。女人读诗时的情境就是一种独特的美。有时候,女人本身就是一首动人的诗。  “鹅,鹅,鹅……”天赐也跟着读起来。像天赐这个年纪的小孩,是无法理解诗意的。但中国的古诗,就算不理解其诗意,也无大碍。因为她韵味天成,那平仄声调就犹如一曲乐章,听上去朗朗悦耳。  幸福的家庭生活总是很简单的,哪怕是这种生活有点辛劳,没有物质的奢华,但这种生活安详、和谐,没有人能否认这种生活的幸福度。  晚饭过后,村子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庄稼人总是休息得早。白天太辛劳地干一天活,晚上踏踏实实地睡一夜觉,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最简单不过的幸福。  村里人家的灯火大多已经熄灭了,只有天赐家的东厢屋里,暖暖的灯火正照在玻璃窗上。这灯火是从桌上的一盏煤油灯里发出的,不是很亮。天赐的妈妈正在这片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批改着学生的作业。窗前的月季花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清清的幽香,那些美丽的花容,娇滴中带着几分羞涩。玻璃窗里,玻璃窗外,一种面容、一种花容,刹那间,美,已凝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也慢慢深了。当月亮走到高空中时,天赐的爸爸已带着天赐和天赐的妈妈,来到屋子西侧的小湖边,静静地坐在了大柳树下。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湖面上,夜空中缀满了点点的繁星。天赐的爸爸望着湖面,轻轻地吹响了笛音,悠扬的笛声划破宁静的夜空,飘向遥远的田野。天赐和她的妈妈安静地坐在他爸爸的身旁,陶醉于婉转而又动人心弦的笛声中。  平淡而幸福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间到了九月,小天赐开始上学了。学校离天赐的家不到一里路远,和天赐一起上学的还有大强和同村的几个小孩。天赐每天早晨六点准时起床跑步,无论是春夏秋冬,下雨下雪。这种习惯是从他四岁时开始的,他在爸爸的带领下,每天跑在村头田野间,从不间断。天赐每天跑完步回来,妈妈已准备好了早饭。每次天赐一家人快吃完早饭时,大强便已来到了天赐家。天赐和爸妈吃过早饭后,爸爸自去干活,而妈妈便带着天赐和大强一起去学校上课。  天赐的班上一共有二十多个小学生,都是本村的。大强在他们之间是长得最高和最健壮的,他通过发动几次战斗和恩惠,很快在班级里树立了老大的地位。这种地位的确立,一是得益于自己长得壮,单挑没人打过他;二是得益于自己老爸有点钱,可以时常给同学带来点小恩惠。在那个年代,有钱的人家是很少的,有钱往往也是一种威慑。自此,大强经常在班里作些恶作剧,捉弄小同学们。一次,他让一个小同学从家里带来一个脸盆,然后把它盛上水,乘着下课老师不在的时候,放到班级半开的门头上。谁要是推门进来,脸盆便会掉下来,泼推门的那个同学一身水。一个上午,班上的同学都害怕,却没人敢说,更没人敢背后和老师告密,否则便会被当作叛徒,少不了挨一顿揍。下午时,没想到语文老师没到上课时便来到班级,结果一推门,被泼了一身水。  “是谁干的?”语文老师愤怒地问全班同学道。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班上同学听了,却没有一个同学敢吱声,大家都怕大强事后报复。天赐听了,正要站起来说话,却被大强从后面拽住了,示意他不要说。大强太了解他这个玩伴了,他不会说谎话。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要是不会说谎话,那是十分恐怖的。对大多数人来说,不说谎话,恐怕连一天也过不了。  “张天赐,你知道是谁吗?告诉老师好吗?”语文老师见大家都不作声,于是看着天赐问道。这件事情是谁干的,她的心里早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她也知道班上同学都害怕他,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张天赐。而且在语文老师看来,天赐从来就是一个诚实的孩子,问他应该没错。  “是大强,老师。”天赐站起来回答道。  “很好,谢谢你,张天赐。你是个诚实的孩子,请坐下。”语文老师对天赐说道。果然,结果跟她猜的并无二样。她愤怒地看着大强,大声喊道:“陈大强,你给我站起来!这节课站着听,下课后给我到操场跑步去,听到上课铃,再给我回到教室来上课。”惩罚是老师对学生最惯用的招数,但却往往不灵,收效甚微。因为叛逆是孩子的天性。在中国,老师不仅仅只是老师,他们有时候也是父母,和父母一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而中国,向来是一个盲目崇尚权威的国家。  班上的那些同学听了老师对大强的处罚,个个从心底里欢欣雀跃,却都不敢表露。语文老师虽然很愤怒,但她却没有因此而耽误上课。她没有回家去换衣服,而是穿着浇湿了的衣服,坚持上完了这节课。从这点上来说,她的确是一个令人敬佩的老师。自此以后,每次班里遇到类似的事情,老师总是第一个问张天赐是谁干的,而天赐也每次都如实的回答。于是,大强便隔三差五地难逃老师的责罚,但他却一次没有为难过天赐,每天依旧去天赐家等天赐一起上学。  “大哥,你就不能为我撒一次谎吗?”大强每次挨罚过后,总会这样问一下天赐。虽然他心里清楚,问和不问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因为撒谎可以在实践中慢慢学习和不断丰富,但不撒谎却是天生的。  “爸妈说要做个诚实的人。”而每次,天赐也总这样回答大强。  很快,就这样的又过去了两年,天赐和大强都已读三年级了。一天晚上,大强悄悄地来到天赐家,把天赐偷偷地叫了出去,他们来到小湖边的大柳树下坐了下来。  “天赐,你喜欢你爸爸吗?”大强坐了会儿问天赐道。  “喜欢,爸爸很爱我。”天赐答道。  “很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爸爸。我很讨厌我爸爸,特别是现在。”大强心事重重地说道。  “大强,你怎么了?”天赐问道。  “我爸爸前天回来了,这几天,天天在家里跟妈妈吵架。妈妈说他在城里有了女人,不要我们了。”大强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叫有女人了?”天赐问道。  “就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了。”大强解释道。  “哦。”天赐应了一声,显然,他还是没有弄明白。  “你爸爸要是不要你们了,那你和你弟弟妹妹,还有你妈妈和爷爷,你们怎么办呢?”天赐问道。大强有个妹妹叫陈思佳,比大强小两岁,还有一个弟弟叫陈二强,比大强小四岁。  “我也不知道。”大强摇了摇头说道。他的确不知道,因为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  “天赐,你在哪里?”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天赐听了,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在叫我了。大强,我们先回去吧。”天赐听了妈妈的喊声对大强说道。  “恩,你先回家吧,我在这坐会儿。”大强回答道。他很羡慕天赐,此时此刻,他已无法体会到家的温暖,对他来说,那儿现在正结满着厚厚的冰层。  “好吧,那我先回了。”天赐说着,然后转身向妈妈跑去。  “天赐,你在哪里?”天赐的妈妈还在喊着。她的声音充满着深切的爱意。  “我在这儿,妈妈。”天赐答道。话音刚落,他已快到了妈妈的面前。  “这么晚了,你在那儿干嘛?”天赐妈妈边问天赐边向小湖边望去。在她看来,小湖边肯定还有其他什么人,因为天赐是不会这么晚了,一个人跑到小湖边的。  “没什么,是大强让我陪他在湖边坐着说说话。”天赐答道。  “回家吧,过会儿该休息了。”天赐妈妈说完,拉着天赐向家里走去。  
  3  “爸爸,你会不会有天不要我们了?”天赐刚进家门,看着正在修理板凳的爸爸便问。天赐的爸爸和妈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问法给愣住了。  “为什么这么问?”天赐的爸爸放下手中的板凳,问天赐道。他不明白面前的儿子为何会突然这样问他,在他的心里,妻子和儿子是他能给与的所有的爱,也是他生活的全部。他难以想象,没有了他们,生活还会有什么意义。对于一个不求飞黄腾达和富贵的中年男人来说,他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家。  “刚刚大强说,他爸爸快不要他们了。”天赐答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看见别人的爸爸不要自己的孩子了,总会联想到自己。但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因果关系。  “为什么?”天赐爸爸问道。一个男人要是突然间不要了自己的妻儿,那一定是出了大事。  “大强说,他爸爸在城里有了女人。”天赐答道。  “天赐,爸爸永远都会跟你和妈妈在一起的,知道吗?相信爸爸。”天赐爸爸说着,把天赐抱在了怀里。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他的肩膀宽厚而温暖。他像抱着一只害怕回不了家的迷失的羔羊一样,紧紧地搂着小天赐。哎,人就是这样。有很多女人巴不得自己的男人,能一夜之间成就非凡,拥有万贯家财。但往往一个男人真的拥有了这些之后,一切就随之改变了。天赐的妈妈也爱抚着这个小家伙,她信任天赐的爸爸,一个曾经的小兵,现在的农民。  三天后,大强爸爸的事在村里已闹得沸腾起来,大强的爸爸一个劲地要求离婚,要是她妈妈不答应的话,以后就不再回来了。在那个年代的农村,离婚是很少见的,特别是对于一个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的母亲来说,无论如何也是接受不了的。男人在有了钱之后,婚姻往往是一种枷锁。在他们的眼中,一切都是可以更换的,房子,车子,当然也包括女人。  又过了几天,这天早晨,大强带着妹妹思佳像往常一样向天赐家走来。大强的妹妹思佳七岁了,也开始上一年级了。兄妹俩刚走到一个小巷口时,却被村里跟大强同班的几个小孩拦住了。其中为首的是一个外号叫“大扁头”的小男孩,也长得十分粗壮,只是没有大强高,往常受了不少大强的欺。  “大扁头,你她娘的想干嘛?给老子我让开!”大强冲着大扁头吼道。这注定是一场遭遇战,对大强来说是,但对另一方来说,也许早有预谋。大强的吼叫声依然透着霸气,这种叫声是对对方的有意威慑。有时候战争是可以靠威慑来避免的,当年张飞就是在长坂坡,用一声霹雳吼,吓退了曹操的大军。  “吆,还神气呢?你爸爸在外面有女人了,都不要你们了,你还神什么神?”大扁头得意地说道,根本没把大强的话放在眼里。显然,他没有被这声吼叫给屈服。他像是把准了对方的脉门,至少他觉得自己掌握了舆论的力量。在他看来,他只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倒霉蛋。何况他老子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那你就跟着遭殃吧。  “你娘的,你过来,老子揍死你!”大强大声地骂道,眼里放着凶狠的目光。其他几个弱点的小孩见了大强凶狠的眼光,心里都有点胆怯,纷纷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了两步。  “大家别怕!一起上,揍他!”大扁头也大声地喊道。说着,自己已上前去抓大强的衣领。大强哪里是好偌的,见大扁头前来抓自己衣领,便也去抓他的衣领,嘴里还对其他的几个小孩喊道:“你们都不要动!”大强再厉害,他也敌不过大家一起上。其他的几个小孩被大强这么一喊,都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两个厮打,不敢上前,只吓得思佳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大强的力气大,没多大工夫,眼看大强就要将大扁头摔倒在地上,这时大扁头狠狠地喊道:“大家快上,打他!我请大家吃冰棒!”这几个小孩一来怕以后再被大强欺负,二来又听有冰棒吃,便一窝蜂的向大强揍去。有抱腿的,有用拳头捶的,有用脚踢的。这一来,大强哪里吃得住,思佳见了,只吓得在一旁大哭。  “妹妹,快去叫宋老师!”大强忙向妹妹思佳喊道。大强情急之下,想到了天赐的妈妈,在这种情形下,老师最管用。  思佳听了,拔起腿来便向宋老师家跑去,边跑边哭边喊“宋老师”。还好,巷口离天赐家并不远,思佳没等跑到天赐家门口,老远便喊道:“宋老师,好多人在打我哥哥。”天赐妈妈刚吃完早饭,收拾了碗筷,正在疑惑今天怎么到现在大强和他妹妹还没有来,老多远听了思佳的哭喊,忙走出了门,拉起思佳的小手问道:“怎么了?思佳,你哥哥怎么啦?”边问边安慰道:“思佳别哭,有老师在。”思佳见了天赐妈妈,哭道:“宋老师,好多人在打我哥哥。”天赐妈妈听了,忙拉着思佳的小手跟着她向巷口走去。  “住手!”天赐妈妈看见大强被按在地下,正被几个小孩拳打脚踢,老多远便喊了起来。几个小孩听了这一声喊,回头一看,是宋老师拉着思佳正走过来,大家便迅速跳起身来,一溜烟兔子般都跑得没影了。  天赐妈妈快步走上前,把躺在地下浑身紫一块青一块的大强拉了起来。大强双眼充满了血丝,忍着疼痛,却没有哭泣。“大强,你怎么样?”天赐妈妈边问边看大强身上的伤,天赐妈妈查看了一会,心想:“还好来得及时,只是些皮外伤。”  “大强!”这时一个约三十来岁的女子喊叫着向大强赶过来,天赐妈妈看时,却是大强的妈妈。大强的妈妈身形有些偏胖,平时总喜欢打扮一番,但这时看上去,她已没了往日的光鲜,形容有些憔悴。女人的不幸,有时完全由不得自己。  “嫂子,大强受了点皮外伤,我刚查看过了,应该没多大碍。你带他去医务室上点药,然后让他在家里休息一天吧,我帮他请天假。”天赐妈妈边说边把大强交给了他妈妈。她很同情面前的这个女人,甚至不忍心看她那挂满憔悴的脸。  “谢谢你了,宋老师,我这就带他去。”大强妈妈说道。“思佳,你跟宋老师去上课。”思佳妈妈说完又对着思佳说道。思佳这时已止住了哭声,只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思佳,没事了,跟老师上课去吧。”天赐妈妈爱抚着思佳道。她很怜爱眼前的这个受了惊吓的小女孩。  “谢谢你,宋老师。”思佳边说边让天赐妈妈拉着手,向天赐家走去。思佳被天赐妈妈拉着手,她觉得好有安全感,好温暖。  这件事情过后没多久,大强便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威风,而他在班上的老大地位也已经由大扁头代替了。这就像是王朝的更替一样,一种势力取代另一种势力,是历史的必然。虽然这两种势力之间,并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自此,大强每日里闷闷不乐,只是每天早晨带着思佳和天赐,一起去学校上课,一起放学回家。  这日下午放学后,在回家的路上,大强问天赐道:“天赐,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天赐听了,摇摇头说:“不知道,爸妈说,要勇敢做自己。”他的确是没想过长大后要做什么,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出。  “我长大了,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大强说道。  “为什么要赚很多钱?”天赐问道。  “等有了很多钱,就没有人敢看不起我,欺负我了;而且有了钱,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大强说道。在大强看来,钱是一种权利和地位的象征。  “哥哥,等你有了钱,你不会像爸爸一样,也不要我们了吧?”思佳眨着眼睛问大强道。这个小姑娘现在可真是怕听到钱了,她已经快要失去爸爸了,而她失去爸爸的原因就是她的爸爸在城里挣了很多钱。  “别提那老家伙,我恨死他!妹妹,等我以后有了钱,就让你和天赐哥,还有妈妈和弟弟,都过上好日子。”大强说道。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一个小男子汉的想法。有自尊和责任感的男人,总希望能让自己身边的亲人过上好日子。  
  4  一个多月后,已是深秋时分,树上片片黄叶正纷纷凋落。这天是星期天,大强吃过早饭,便抱着足球向天赐家走去。天赐的爸妈正在门前的打谷场上晒麦子,天赐的妈妈见大强怀里抱着足球走过来,便问道:“大强,来找天赐踢球啊?”大强听了,点了点头问道:“宋老师,天赐在家里吗?”“在屋里呢,快去吧。”天赐妈妈答道。  大强走进屋里,看见天赐正趴在厅堂的大桌上写作业。人的某些天性是与生俱来的,比如说有的人喜欢唱歌,有的人喜欢跳舞,有的人喜欢画画,有的人喜欢写作。各有各的所好,各有各的所爱。读书这件事也是如此,有的人喜欢,而有的人却是一见了便头疼。人喜欢做的事,你不让他去做,他也会乐此不疲地去做。即使他做不出什么名堂,但他内心却会因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而感到快乐。而人要是不喜欢做的事,你逼着他去做也没有用。喜欢一件事情和喜欢一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两者是相似的。爱上一个人就是爱上了,哪怕从一开始便看不到结果,他也会不顾一切地去爱。张天赐的内心便是喜欢读书的,但并不代表他的书就能读的很棒。事实上,读书这条路对他来说是难以有所成就的,因为他实在是太不聪明了。但他的内心却是快乐的,因为他每天会在读书的过程中,得到心灵的寄望。  “天赐,这么早就在写作业啊?”大强走向桌前问道,他对读书向来是没有兴趣的。天赐听了大强的问话,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见大强怀里抱了个足球,便说道:“大强,我这几个字写完再陪你去踢球。”踢球对天赐来说,也是一种爱好。  “你写吧,我不是来和你踢球玩的。”大强回答道。  “那你怎么抱了个球来?”天赐看着大强问道。  “我想把这个球送给你。”大强答道。  “送给我?为什么?”天赐问道。天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伙伴送过礼物给他呢。  “我明早就要走了。我,妈妈,还有弟弟,我们要去外婆家了。”大强答道。  “为什么要去外婆家?不回来了吗?”天赐问道。  “我爸爸已经不回来了,妈妈要带我和弟弟到外婆家过,以后也不回来了。”大强答道。  “你妈妈怎么只带你和弟弟,那你妹妹呢?”天赐问道。  “妹妹留下来和爷爷过,外婆说女孩子家长大了也是人家的,白养活,所以不让妈妈带妹妹去。”大强答道。  “哦。”天赐应了一声,脑子里却很困惑大强说的这些话。  “所以,我今天来是要把球送给你。”大强说着,把球放到了地下。“天赐,我走了,你不要和大扁头他们玩,他们会欺负你的。”说完后,转身向门外走去。“有空,帮我照看妹妹。”大强刚走出门没几步又回头对天赐说道。天赐听了,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天赐说着,也向门外走去,但待天赐走出门,大强已跑得远了。  天赐妈妈晒完麦子走到门前时,见天赐呆呆地站在那儿,便问天赐道:“怎么了?大强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他不是来找你踢球的吗?”  “不是,他是来送球给我的。他说明早就要跟他妈妈和弟弟去外婆家了,以后不回来了。”天赐答道。  “真可怜,好好的一家子就被这样给毁了。”天赐妈妈叹了口气道。心里想道:“男人有钱怎么变化会这么大呢?看来钱真的是可以带来一切,也可以毁了一切。想想天赐的爸爸,虽然他这一生不能给自己带来丰富的物质生活,但他很努力地在为这个家,他爱这个家。”天赐妈妈想着想着,全身感到一种很温暖的幸福感。  大强妈妈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大强和弟弟走了,留下了七岁的小思佳跟着爷爷在家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小思佳幼小的心灵带来了莫大的阴影。思佳望着远去的妈妈、哥哥和弟弟,坐在门槛上独自呆呆地发想:“爸爸不回来了,妈妈也带着哥哥和弟弟走了,只剩下了自己和爷爷了。为什么爸妈都不要自己了呢?”思佳想着想着越发伤心,只觉得自己没人要了,禁不住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愤怒,虽然她还不知道这种愤怒是不是叫作恨。思佳感到很伤心,但却没有大声地哭泣,只是低咽着留着眼泪。  “思佳。”思佳正伤心地流泪时,忽然听到了一声音,一个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声音。  “天赐哥哥,你怎么来了?怎么还没上学去?”思佳抬头见天赐正向自己走过来,止住眼泪问道。  “思佳,我妈妈让我来叫你去上学。”天赐说道。天赐说完,便走到思佳身边,也坐到了门槛上。  “思佳,你很难过吗?难过就大声哭吧,妈妈说人难过时,哭出来就好了。”天赐望着思佳说道。  “我不哭。”思佳擦着眼泪说道。  “给。”天赐从书包里拿出用纸包着的两个馒头,递给思佳道:“妈妈说吃饱了就不会难过了。”  “恩。”思佳接过天赐手中的馒头,说道:“天赐哥哥,你会要我吗?我爸妈都不要我了。”她喜欢和这个笨笨的哥哥在一起,因为笨人是不会欺负人的,也不会骗人。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聪明的人会很好的保护自己,让自己吃亏的事,他们是从来不会去做的。而笨人刚好相反,他们往往会因为做一些傻事,而被聪明的人所讥笑。如果一个人到了成年的时候,依然还是只有着那颗笨笨的心,是该为这个人感到高兴呢,还是该为这个人感到可怜呢?但有一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笨人的快乐度永远要高于聪明人,因为他们的心灵纯净得透明,内心是一种真我的自在。如果这个世上笨人可以多一点,那么至少大家被欺骗和被伤害的几率要小的很多。思佳喜欢和天赐在一起,正是因为他有一颗笨笨的心。而这颗笨笨的心,给人以安全和温暖。  “恩,我会天天来等你的。我会每天陪你说话,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天赐答道。  “好,等我一下,我进去拿书包。”思佳暂时止住了悲伤说道。思佳是个十分聪敏的小女孩,本来活泼、可爱,天性善良,招人喜爱。但现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无形中种下了一股恨,这股恨需要用爱去慢慢抚慰。  自此,天赐每天早上都带着两个馒头来叫思佳,然后和妈妈一起去上学,放学后再一起回家。他们天天形影不离,如亲兄妹般。天赐放完学后或是在星期天里,时常带着思佳或坐在小湖边看夕阳,或奔跑在田野里。快天黑时,天赐会带着思佳回到家里,一起吃晚饭,然后一起在堂屋里写作业。每次,思佳做完作业过后,天赐妈妈才把思佳送回家。思佳爷爷每晚见天赐妈妈把小孙女送回家,心里十分的放心和感激。思佳爷爷六十来岁,身体还尚行,也能做饭、干点活。他虽然还有力气照顾得到小孙女,但小思佳需要的是父爱和母爱。  
  5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冬天已在不知不觉中来临,天也渐渐地冷了起来。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后,天赐和思佳像往常一样在写作业,而天赐的妈妈正在灯光下织一件红色的小毛衣,只差最后一个袖口了。不一会儿,天赐妈妈织好最后一个袖口,拔了毛针,对思佳道:“思佳,快过来试一下老师给你织的毛衣。”思佳听了,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放下笔,走到了天赐妈妈跟前。天赐妈妈帮思佳穿好了毛衣,拉着小思佳的手,看了几看道:“正好合身,思佳穿了真漂亮。”  “宋老师,是给我的吗?”思佳惊喜地问道。她长这么大,连她自己的妈妈也没有给她织过一件毛衣。  “当然是给思佳的,喜欢吗?”天赐妈妈说道。  “喜欢,谢谢宋老师。”思佳开心地说道。她俊秀的小脸蛋上瞬间洋溢起了无比的幸福和微笑,快乐地几乎跳了起来。  “天赐,看思佳漂亮吗?”天赐妈妈问天赐道。  “思佳好漂亮。”天赐看着思佳穿着的新毛衣说道。  “让思佳做你妹妹好吗?”天赐妈妈问天赐道。在问这句话时,天赐妈妈已把思佳看成了自己的女儿。她喜欢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家庭对思佳来说是不幸的,她只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这个小姑娘能和天赐一起快乐地成长。人生来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没有人可以有权利去剥夺别人的快乐。  “好,我要思佳做我的妹妹。”天赐开心地答道。  “思佳,快去写作业吧。等过几天老师再给你做件棉衣,这样冬天就不会冷了。”天赐妈妈对思佳道。  “宋老师,您比我妈妈还要好。”思佳幸福地答道。思佳穿着新毛衣,心里好开心,她忽然间知道了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妈妈更爱自己的人,她心底的恨正在慢慢的销逝。在思佳心底,她已经把天赐的妈妈当成了自己的妈妈。  西北风呼呼地吹,一连好几天了,天空断断续续地飘着雪花。江淮的冬季,每年都要下几场雪。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学校刚考完了试。这天,快中午的时候,天空还在飞舞着雪花,天赐妈妈打着伞,带着天赐和思佳正在往家里走。今天是学校发成绩单的日子,天赐语文和数学两门功课刚考及格,而思佳两门都考了满分。  “思佳,你喜欢读书吗?”天赐妈妈问思佳道。  “喜欢,老师。”思佳答道。  “只要你喜欢,老师会让你一直读下去。”天赐妈妈说道。“天赐,你呢?”天赐妈妈又问天赐道。  “喜欢,妈妈。”天赐也答道。  “思佳,老师今天要表扬你,因为你考到了好成绩,你是一个出色的孩子。”天赐妈妈对思佳道。“天赐,妈妈也要表扬你,因为你用心了,你是一个努力的孩子。”天赐妈妈又对天赐道。天赐和思佳听了天赐妈妈的表扬,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来。  “爸爸。”“伯伯。”天赐和思佳几乎同时叫了起来,原来是天赐爸爸穿着雨衣正向他们走来。天赐妈妈看时,见他手里提了一只野兔,便问道:“哪来的野兔?”“我刚在田里看麦地,老远见它在我们家的菜园里,我便跑了过去。也算它倒霉,它见我跑过来,自己先慌了,一头撞在菜园边的丝网上,我上前逮了个正着。我看见你带着天赐和思佳,想是你们拿了成绩单回来了,便提了它走了过来。”天赐爸爸走到大家跟前说道。  “那我们中午不是有美味吃了?思佳,等下你回家让你爷爷中午别做饭了,过来一起吃。”天赐妈妈对思佳说道。思佳听了点点头答应了。“知道吗?思佳这次语文和数学都考了满分,天赐也都考了及格,我正在想怎么奖赏他们呢,刚好中午把这只野兔做成美味,算是对他们的奖励。”天赐妈妈又对天赐爸爸说道。四个人说着走着,不一会便已到了家。天赐爸爸自去杀兔做菜,天赐妈妈也去淘米做饭,思佳和天赐则去思佳家中叫她爷爷过来吃饭。  不一会,思佳爷爷带着两个小孩都过来了,思佳爷爷手里拿了瓶白酒,进门就说:“宋老师,天赐他爸,你看我这小孙女多亏你们整天照应着,够麻烦你们的了,还让我过来吃饭,这多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瓶酒是思佳他爸上次回来时带的,我舍不得喝,刚好拿过来,中午我跟天赐他爸喝两杯。”说着,将手中的酒放到了大桌上。  “陈伯,看你说的。思佳这孩子聪明又乖巧,我喜欢都来不及,哪里有什么麻烦。倒是你老人家,来吃个便饭,还带什么酒?你老人家先坐坐,一会饭菜就好了。天赐,给爷爷泡杯茶。”天赐妈妈说道。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思佳爷爷边说着,边在板凳上坐了下来。天赐听了妈妈吩咐,便去泡茶去了。  二十多分钟过后,天赐爸爸已烧好了五六样菜,除了一大盘红烧兔肉外,还有白菜、萝卜等几样菜蔬。天赐妈妈不一会摆好碗筷、酒杯和菜盘,五个人便围着桌子坐了吃饭。天赐爸爸刚要去里屋拿酒,只听思佳爷爷道:“天赐他爸,我这酒已打开了,快来喝两杯。”天赐爸爸见了,只好回桌前坐了,便和思佳爷爷喝起酒来。  “天赐他爸,你说我上辈子作的什么孽?养出这么个混账儿子。好好的一个家他不要了,连他媳妇也带着两个孙子走了,撇下小孙女和我这把老骨头。临老了,连个送终的都没有。”思佳爷爷喝了两口酒叹道。  “陈伯,您老也不要太伤心,事情已这样了,多想也没用。再说,您老身体还结实呢。”天赐爸爸陪着思佳爷爷喝着酒说道。  “不行了,这半年身体大不如前了,说不上哪天说没就没了。我死了不打紧,这么大年纪了,也活够了,只可怜我这小孙女,往后可怎么过?”思佳爷爷喝着酒,伤心无奈地说道。  “陈伯,您就放心吧,思佳有我们呢。您老也别多想,好好地过,说不定思佳他爸哪天就回来了。”天赐妈妈安慰思佳爷爷道。  “你们一家可真都是好人。宋老师,听说你以前也是个军人?”思佳爷爷喝着酒说道。  “是的,我以前是个军医,跟天赐他爸是一个部队的。后来跟他一起退伍,来到这嫁给的他。”天赐妈妈说道。  “能放得下那么好的条件,来这穷村里,可真不容易。”思佳爷爷对着天赐妈妈说道。“天赐他爸,听说你还是对越反击战中的战斗英雄?”思佳爷爷喝着酒又问天赐他爸道。  “哪里是什么英雄,只不过活着从战场回来罢了,死去的那些弟兄才是真正的英雄。”天赐爸爸答道。天赐妈妈听着他们的谈话,眼前又浮现出了十年前的那个岁月。  那是一九七九年五月的一天,在一次欢迎对越反击战归来的战斗英雄汇报会上,天赐妈妈第一次见到了天赐的爸爸。她第一眼就觉得他这人挺特别,憨实、耿直,骨子里有一股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随后,他在汇报会上的讲话便证实了天赐妈妈当时的那种感觉。天赐妈妈至今仍记得他当时说道:“首先,我想说的是,我并不是什么战斗英雄,我和千万个战士一样,只是在战场上尽一个普通士兵的职责。我和几个兄弟一起率先冲上敌人的阵地,但很不幸,我们都中弹了,只是我没死,活着回来了,而跟我一起中弹的几个兄弟,全部牺牲了……”当时他的汇报没有过多渲染,没有慷慨陈词,只是在叙述着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汇报会上,他被授予二等功。后来,天赐妈妈便和天赐的爸爸相识、相恋了。虽然当时有很多军官在追求天赐的妈妈,可她只爱这个朴实的士兵。在对越反击战之后的第二年,军队开始裁军。按说,凭天赐爸爸的战功完全可以留在部队,但他没有像别人那样去找关系,而是接受了退伍。在他告诉天赐妈妈退伍的决定时,天赐妈妈不顾家庭的反对和阻挠,毅然随心爱的人一起离开军队,回到了天赐爸爸的家乡,做了他的妻子。  屋外,雪花渐渐停止了飞舞。天赐和思佳早吃好了饭,在一旁玩耍。思佳爷爷和天赐爸爸也喝好了酒,吃完了饭。午饭过后,思佳爷爷先回了家,留下思佳在天赐家。下午很快过去,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天赐一家人便和思佳围在火炉旁取暖。   “爸爸,什么是对越反击战?”天赐问爸爸道。  “对越反击战就是我们反抗越南无理侵占中国的战争。越南是一个国家,与我们国家西南部接壤,但他们非要来抢夺我们国家的领土。这么跟你说吧,比如你跟大强有个足球,大扁头非要把你们的足球抢去,你们不给,结果就跟他打了起来。明白了吗?”天赐爸爸回答道。  “恩,明白了。”天赐点了点头说道。“打仗可怕吗?会死很多人吗?爸爸。”天赐又问道。  “那当然,我们不希望这个世界有战争。但当你生活的祖国被别人侵略和欺凌时,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拿起手中的武器去和他们战斗,直到把敌人赶出我们的国家。知道了吗?”天赐爸爸回答道。  “知道了。”天赐点着头说道,“爸爸,你给我们讲讲对越反击战的故事吧。”   “好啊,爸爸就给你们讲一些。”天赐爸爸说着,便开始讲起了他在越战中经历的一些战斗故事。就在天赐爸爸讲的故事中,时间一分一秒地缓缓流去。  
  6  冬去春来,在经过一个寒冷的冬天之后,大地开始复苏,花开柳绿,草长莺飞。但在天赐家村头的一块黄土岗上,却垒起了一座新坟,那是思佳爷爷的墓。思佳爷爷度过了一个寒冷的严冬,却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时节,离开了世界。老头儿在临死之前,将思佳托付给了天赐的爸妈,然后很安静地离开了人世。从此,天赐的爸妈便成了思佳的爸妈。  这天是思佳爷爷头七的日子,吃过早饭,天赐爸妈便带着天赐和思佳来给思佳爷爷上坟。思佳望着爷爷的坟墓,伤心地流着泪水。  “思佳,不哭。爷爷只是离开我们,去了另一个地方。”天赐妈妈安慰着思佳说道。  “妈妈,爷爷为什么要去另一个地方?”思佳问道。看来她还不太明白人生生死的道理,她只知道以后再也不会见到爷爷了,只感到心很难过的痛。思佳已开始把天赐妈妈叫作妈妈了,在她心里,天赐妈妈才是自己心目中的好妈妈。因为她给了一个孩子能得到的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般的爱,这种爱不是简单的给予,而是用心在抚慰一颗受伤的幼小心灵,使她能够快乐地成长。  “思佳,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离开这个世界的一天,爷爷、爸爸和妈妈。就像是树上的叶子,春天它会发芽、成长,夏天它会长大、成熟,秋天它会慢慢枯黄、凋落,然后随着秋风飘向另一个地方。”天赐妈妈看着思佳说道。  “那,另一个地方是什么地方?”思佳止住泪水,眨着眼睛问道。  “思佳,知道吗?传说中有一个伟大的神,他的名字叫上帝。他居住在一个没有人能看得见的地方,掌管着世间万物,另一个地方就是上帝居住的地方。当这个世界有人或物累了的时候,他们便会去他那儿休息。等他们休息好了,上帝就会让他们重新来到这个世界。”天赐妈妈爱抚着思佳说道。  “我知道了,妈妈,爷爷累了,是去那儿休息去了。”思佳答道。在思佳幼小的心灵里,她仿佛一下子明白了生死的道理。  天赐和思佳一天天快乐地成长,转眼间,到了一九九二年的春天。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天赐一家人正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这是前年天赐爸爸从城里买回来的一台十四吋的黑白电视机。《新闻联播》里正在播报邓小平南巡讲话的新闻,新闻中说道:“日至2月21日,邓小平同志先后在武昌、深圳、珠海和上海等地巡视并发表了重要谈话。邓小平同志的重要谈话,共六个部分近万字,贯穿其中的一个核心问题,是要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不动摇,这是谈话的灵魂。其重要观点,概括起来讲,有以下18个方面:  
1)革命是解放生产力,改革也是解放生产力,应把解放生产力和发展生产力当成首要任务;  
2)基本路线要管一百年,动摇不得。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不能变。军队国家政权都要维护这条道路、这个制度、这些政策;  
3)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看准了的,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对的就坚持,不对的就赶快改,新问题出来加紧解决;  
4)判断改革开放姓“社”姓“资”,标准应该主要看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  
5)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  
6)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  最终达到共同富裕;  ……  邓小平同志的重要谈话,不仅对当前的改革和建设,对开好党的十四大,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导作用;而且对整个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全党和全国人民学习了邓小平同志重要谈话以后,进一步解放了思想,排除了干扰,明确了方向,将中国改革开放再次推向高潮。大思路、大视角、大改革、大开放,举国上下忙建设,万众一心图振兴—这就是小平重要谈话发表以后,中国经济的新形势。”  “有人在家吗?”电视里正在播报着新闻,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到了屋里,接着天赐爸妈便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谁啊?就来。”天赐妈妈答道,“老兵,我听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思佳爸爸?”天赐妈妈对着天赐爸爸说道。天赐爸爸的名字叫张宝兵,天赐妈妈总喜欢叫他老兵。“我听着也像。”天赐爸爸说道。“我看看去。”天赐妈妈说着,走出里屋开门去了。  天赐妈妈开开门看了,见果然是思佳的爸爸,便说道:“是陈大哥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回来的,刚在村前大麻家吃的饭。听大麻说我家老头没了,媳妇带着大强、二强也回娘家了,思佳跟着你们在过,我便过来瞧瞧。”思佳爸爸腆着肚子,打着酒嗝说道。  “快屋里坐吧。”天赐妈妈说着把思佳爸爸让进了屋里,又对着里屋说道:“老兵,陈哥来了。”  思佳爸爸将胳膊底下夹着的皮包放到堂屋的大桌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桌前的大板凳上。  “陈哥来啦,你先坐,我给你倒杯茶。”天赐爸爸说着,便去拿杯子泡茶。不一会,天赐爸爸端了一杯茶走过来,放在思佳爸爸面前,也自在桌前坐了。天赐妈妈则坐在边上的一个方凳上。  “宝兵啊,还是改革开放好啊,要不然我只怕要在这村里当一辈子穷农民。”思佳爸爸将茶端起来放到嘴边吹了几口,然后又放到桌上,对着天赐爸爸笑着说道。  “是啊,大家都能早点富起来。”天赐爸爸听了答道。  “你这在家种地,哪能富起来?不如跟我到城里干活去,不出两年,我保证你发财。到时回来,你就将这小屋翻盖成两层小洋楼。”思佳爸爸又吹了吹几口茶道。  “我可不成,我又不懂技术,干不了那活。再说,我也舍不得离开天赐他妈和两个小孩。”天赐爸爸说道。  “嫂子,你瞧宝兵说的。他这辈子也就太老实,咱大老爷们活在这世上不就为了能挣大把的钱,混出个人模人样来?哪有在家守着老婆孩子的?再说,这男人在外面辛苦挣钱,有个女人也不为过吧。嫂子,我说这可不是教宝兵学坏,你可别在意。”思佳爸爸又吹了吹几口茶说道。  “他,我放心着呢。这坏,只怕他学都学不会。”天赐妈妈在一旁听了笑道。  “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天赐爸爸问道。  “明早就走。这不,大麻前日上城找到我,说他家两个儿都不想读书了,要我带了去干活。刚好我那也缺人手,正好回来,把想出去干活挣钱的,都带走。”思佳爸爸这次喝了口茶道。“我家思佳呢?”思佳爸爸喝了口茶,然后放下茶杯又问道。  “在里屋看电视呢。思佳,快来见爸爸。”天赐妈妈说着,向里屋喊思佳道。喊了半天,只见里屋没动静,天赐妈妈只好站起身来向里屋走去。  “思佳,怎么不去见爸爸?”天赐妈妈走进屋里问思佳道。  “他不是我爸爸。”思佳撇着小嘴答道。在她的心里,她的确没有这个爸爸。  “听妈妈话,去见见你爸爸,好吗?”天赐妈妈爱抚着思佳说道。她清楚,思佳对她的亲生爸爸没有一丝亲情的好感。思佳听了,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天赐妈妈向堂屋走去。  “思佳长这么高啦。”思佳爸爸见了思佳便说道。  “思佳不但长高了,还越来越漂亮了。而且,她学习成绩可好了,一直都是班上的第一,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思佳妈妈开心地说道。  “女孩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没听说,现在搞原子弹的还不如卖茶叶蛋的?”思佳爸爸听了,毫不在乎地说道,“思佳,明天跟爸爸回城。”  “我不去。”思佳使劲地摇着头说道。  “瞧这孩子,邪乎了?老子来带你到城里过好日子,你还不乐意?”思佳爸爸板着脸看着思佳说道。  “我就不去,你不是我爸爸。”思佳大喊了一声,随即转身向里屋跑去。  “你,不走也得走,明早我就来接你。”思佳爸爸站起来叫道。说完又对天赐爸妈说道:“嫂子、宝兵,就这样说了。我先回大麻家,明早再来接她走。”他说着,拿起桌上的皮包在胳膊里夹了,边晃着脑袋边向门外走去。  思佳爸爸走后,天赐妈妈走进里屋,看见正在流泪的思佳,心里很不是滋味。天赐妈妈很难过,她不敢想象思佳到城里将会怎么生活。一个根本不关心自己女儿的爸爸,还有一个城里的后妈,这一切都将给思佳的成长蒙上一层未知的阴影。天赐妈妈很舍不得思佳离开,这几年,她一直把思佳看成是自己的女儿。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思佳有亲生的爸爸在,而且,她的爸爸已经回来接她,这是无可阻挠的事情。是的,天赐妈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慢慢地安慰着思佳。  第二天,思佳爸爸来接思佳,思佳只一个劲地哭,对着天赐爸妈喊着:“爸爸、妈妈。”天赐紧紧地拉着思佳的手,不让她离开。天赐爸妈见了都很难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思佳爸爸带着思佳远去。  
  8   思佳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街上,身体疲惫,面容憔悴。三年过去了,这三年里,思佳每天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自从思佳跟爸爸到城里后,没再上过一天学,思佳爸爸每天将她关在家里,并交给她一项特殊任务—不准陌生人进家,特别是陌生的男子。这三年里,不断的有不同的女人跟思佳的爸爸住一起。一般短的住一两个月,长的住五六个月,最长的一个女大学生,她住了近八个月,但只在晚上和周末。思佳除了每天要受爸爸的训斥外,还要遭受各种女人的辱骂,有时候还要挨打。在所有的女人中,对思佳最好的要算那个女大学生了,没怎么骂过和打过她,还时常带些书给思佳看,教她认些字。那个女大学生常对思佳说,她家是农村的,家里有四个兄弟姐妹在读书,家里很穷,大家只有自己想办法挣学费和生活费。思佳在天赐家的时候,也时常想着自己将来要读大学,长大了要当一个老师,像天赐妈妈一样。但现在对她来说,读书上大学已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思佳望着满大街的行人,有的匆匆而过,有的漫步悠闲。天已经黑了,街上路灯和各色的霓虹灯将夜晚照得格外迷人。思佳很累、很饿,她从早上跑出来,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一整天都在街上迷惘地走着。她不知道要去哪儿,但肯定不会再回家了,因为最近来的那个女人太凶了,每天都要恶骂和毒打她。思佳很想回天赐家,她很想念天赐,还有天赐的爸爸和妈妈,她突然间好想喊:“爸爸、妈妈。”但她不知道回去的路。而且,她身上没有一分钱,也没有车会带她回去。思佳走到一座桥上,实在走不动了,便停下来,站在桥头,她这一天都在不停地走。桥上有很多摆小摊的,有卖玩具的,有卖生活用品的,有卖书刊杂志的,有卖磁带的,占据了桥的两边。桥头有个老头带着墨镜,坐在地下拉着二胡,身前放着一个破碗,碗里有几个一毛的硬币和纸币。还有两个老头,坐在小板凳上,面前各摆着一张纸,纸上写着“看相”、“算命”。思佳走到拉二胡的老头身边,坐了下来,漫无目的地看着从面前路过的行人,只见有的匆匆而过,没瞧他们一眼,有的驻足向碗里扔下几枚硬币或几张纸币,大多都是一毛的。偶尔有卖大饼和的小贩,推着车走过,飘来阵阵香味,引得思佳肚子咕咕作响。  夜越来越晚了,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稀少,桥上的小摊贩开始纷纷地收拾摊子准备回家了。拉二胡的老头也收住二胡,用手翻了翻碗里的钱说道:“小姑娘,怎么还不回家啊?是不是跟爸妈吵架闹别扭了?”  “老爷爷,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姑娘?你能看见我吗?”思佳好奇地看着二胡老头问道。  “呵呵,当然能看见啦。老爷爷是左眼瞎,右眼可不瞎。”二胡老头笑着说道。  “我没家可回了。”思佳听了,难过地答道。  “像你这样的娃,老爷爷在这可见得多啦。赶快回家吧,要不爸妈可要找得急了。再说,这外面可有好多坏人,你不回家,可别让坏人把你拐去卖了。”二胡老头吓唬思佳道。二胡老头心里一直以为思佳是赌气离家出走的,现在像这样的小孩可多了。再说,他说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吓唬,的确是有很多小孩是被这样给拐卖了。  思佳听了二胡老头的话,心里也有些害怕,但她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去了。思佳只是低着头,默默地不作声。二胡老头见思佳不说话,转过头仔细看了看思佳,感觉思佳跟城里的那些小孩的确不一样,虽然穿的衣服像城里的小孩,但言行举止都不像。而且,她脖子上有几处伤痕,显然是被打的。二胡老头心里想:“现在城里的小孩都十分娇贵,就算犯了错,也没几个家长舍得下重手打小孩。”  “你家住哪里?”二胡老头想了一会问思佳道。  “不知道。”思佳摇着头说道。思佳的确不知道家住在哪里,因为他爸爸从来没告诉过她,也从不让她出门。  “你叫什么名字?家里都有谁?你身上的伤谁打的?”二胡老头看着思佳问道。二胡老头想搞清楚这个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叫陈思佳。”思佳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就低下头,什么也不说了。  “陈思佳,你不说话,爷爷可要回去了。”二胡老头见思佳默不作声,过了半响说道。但思佳还是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二胡老头等了一会,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将碗里的钱装了进去,然后又将小布包重新装进衣袋,最后将地上的破碗装进身后的一条尼龙口袋里。他一手拿着二胡,一手提着尼龙口袋,站起身来,就要回去。二胡老头刚走了几步远,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忙回头看去。二胡老头回头看时,见是思佳跟在后面,便停下脚步问思佳道:“小姑娘,爷爷要回家了,你跟着爷爷干什么?”思佳听了,便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二胡老头看了一会,只得回头继续走。  二胡老头顺着大街一直往前走,约走了十几分钟,转向一条小街,又走了五六分钟,便转进了一条很窄的小巷。思佳便在后面一路跟着,一直跟到小巷口,只见二胡老头进了小巷,继续往里在走,于是也跟着走了进去。小巷很深,而且没有了大街上的路灯,只有两边人家窗户透出的灯光。原来这是一个城中村,规模很大,都是自己建造的房屋,一般都是两三层的小楼房。二胡老头进了巷口行了有五六十米远,向右转了个弯,又接着继续往里走。思佳始终与二胡老头保持十来米远的距离,紧紧跟在他身后。在思佳心里,她觉得这个老爷爷不是个坏人,他住的地方一定也很安全,只要跟到他住的地方,哪怕是在边上的屋外呆一夜,也要比在大街上好。二胡老头也一直知道思佳跟在他身后,他也担心一个小女孩在街上会出个什么事,所以一直让她跟着。  二胡老头走到两间小平房前,终于停止了脚步。他从衣服袋子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右边的一间房门,然后用手摸着墙壁,打开了灯,走了进去。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两把凳子、一个灶台和一个炭炉,连一张吃饭的桌子都没有,房间的拐角处杂乱地堆着一些破烂。二胡老头走进房里,先将二胡放到一把凳子上,然后打开尼龙口袋,拿出破碗,再将半袋子的破烂倒到拐角处。原来,这老头是靠拉二胡讨饭和拾点破烂为生的。  思佳这时已来到了门外,她在离门几米远的地方探着脑袋往里看,却不敢进去。思佳探了几次头,然后走到墙的侧边。原来这边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上长满了草,思佳便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这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思佳又累又饿,刚又走了这么多路,越发觉得疲困。现正是四月里的天气,夜晚天还很凉,思佳坐着坐着,身子一歪,便倒在了草地上。思佳蜷缩着身体,她好想能有一床温暖的被子或有点吃的。思佳实在太累了,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小村里,见到了天赐和天赐的爸妈。傍晚,美丽的夕阳,清澈的湖水,几只喜鹊在大柳树上欢快地叫着,思佳和天赐坐在大柳树下,静静地看着微风吹着一湖春水,一群白鹅在湖面上嘻戏。晚上,思佳和天赐趴在堂屋的大桌上写作业,妈妈坐在灯下批改作业,而爸爸又吹起了他的笛声。思佳便在这个梦境里,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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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思佳醒了,在第二天的清晨。她感觉浑身温暖,身下不是硬硬的草地,而是软软的被褥。思佳睁开双眼,看见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进窗户,发现自己是睡在一间小屋里的一张床上。思佳咳嗽了几声,翻了一下身子。  “你醒啦,思佳。”思佳这时听到了一个甜美的声音。思佳顺着声音,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姐姐,正坐在写字桌前,对着镜子打理着自己的青丝长发,时不时地回头微笑着看着自己。她有着修长的身型,动人的面容,长着一双黑亮像能说话的眼睛。特别是她那甜美的声音,让人听一声,便难以再忘记。  “这是哪儿?姐姐,我怎么会在这儿?姐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思佳迷惑地问着这个坐在写字桌前的美丽姐姐。  美丽姐姐这时已打理好了长发,她放下梳子走到床前,然后坐到床沿上望着思佳道:“思佳,你不记得昨晚拉二胡的老爷爷了?你不是跟着他过来的吗?老爷爷见你在草地上睡着了,便将你抱到我这儿来了,老爷爷就住在隔壁。”  “谢谢你,姐姐。”思佳听了,感激地点了点头说道。  “不谢。”美丽姐姐摸着思佳的额头说道,“思佳,姐姐要出去一下,等下再回来。”美丽姐姐说着,起身向门外走去。思佳点了点头,她已不觉得那么累了,只是感到肚子饿极了,她已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约七八分钟过后,美丽姐姐回来了,她一进门,思佳便已闻到了一股香味。思佳闻着香味向美丽姐姐看去,只见她手里提着两个方便袋,一个里面放了几根油条,一个里面放了几个。美丽姐姐将两个方便袋放到桌子上,走到思佳身前,坐下来对思佳说道:“思佳,姐姐要去上班了,你等下起来后,自己梳洗。外面有水池,那有自来水,用地上的那个绿盆洗脸,毛巾用红色的,姐姐等下给你放好。”“桌子上有油条和,是给你和爷爷的,你梳洗好后就拿着油条和去爷爷那边,他那煮有稀饭。”美丽姐姐摸着思佳的额头一连交代着,说着又从桌子上取来一串钥匙,然后从上面下下来一把,放在床边上对思佳道:“这把是房间的钥匙,放到你这,出门记得锁好门,姐姐这还有一把。”  “谢谢姐姐。”思佳听了,点着头说道。思佳心里很感动,她很庆幸自己碰到了善良的好人。美丽姐姐、老爷爷、天赐爸妈,他们都是好人。  美丽姐姐走后,思佳起床梳洗好,然后提了油条和,锁上门便去了二胡老头那边。二胡老头正在从锅里盛稀饭喝,见了思佳走进来,便说道:“思佳起床啦,饿了吧?过来,爷爷盛稀饭给你吃。”说着又去取了个碗,盛了一碗稀饭放到凳子上,让思佳过来吃。思佳走到凳子前,将油条和放到凳子上说道:“爷爷,姐姐买了油条和,让我拿过来和爷爷吃。”“这姑娘就是心好。”二胡老头听了,笑着说道。  “爷爷,姐姐怎么一个人住这里?她是做什么的?”思佳边吃边问二胡老头道。  “这个姐姐可了不起,人家可是大学生呢,在一家报社工作。有文化,人长得好看,心也好。听她说,她老家是在离这很远的大山里,一个人来这里上的学,毕业后就在这找的工作。”二胡老头感叹地说道。  “思佳,爷爷问你,你真的就不回家了吗?”二胡老头喝着稀饭问道。思佳听了,点了点头。  “那你靠什么生活呢?你才这么点大。”二胡老头见了,继续问道。  “我可以像爷爷一样。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养活自己。”思佳听了答道。  “跟爷爷一样?做个讨饭叫花子?”二胡老头听了,看着思佳问道。  “我不讨饭。”思佳摇着头道,“我可以捡破烂卖,我有双手,我什么都不怕,我一定可以养活自己。我有了钱,还要让爷爷和姐姐过上好日子呢。”思佳看着二胡老头说道。二胡老头听了思佳的回答,感到这个小孩有点与众不同,心里想道:“这小女孩说不定长大了,还真能有番作为。”不一会,二胡老头和思佳吃完早饭,便出门去开始他们一天的辛苦生活了。在出门的路上,二胡老头告诉了思佳要捡哪些破烂,并叮嘱思佳记好行走的路线,不要迷了路,思佳一一记在了心里。最后两人又约好晚上在大桥上见,然后一起回家。二胡老头临别时,给了思佳四毛钱,让她中午饿了,就买两个吃。  晚上,思佳回来时,捡了有半袋破烂。有废纸、破包装盒、塑料袋子、易拉罐什么的,二胡老头算了算,能卖一块多钱。思佳听了很开心,这一块多钱,至少可以保证思佳可以活下去。晚上睡觉前,美丽姐姐问了思佳的一些事情,思佳便一一的说了。美丽姐姐想把思佳送回天赐家,但思佳说不出天赐家具体住的什么地方,美丽姐姐只好让思佳暂时在这生活。  两个多月过去了,思佳捡的破烂也越来越多了,有时,一天能卖两块多钱。这天下午,思佳在一所大学边捡破烂,现正直毕业季节,学校里有很多毕业生正在处理书籍,有课本、杂志、小说等各种旧书,有几个收垃圾的正在那收买。价格很便宜,都是论斤称,才一毛五一斤。思佳见了心想:“这些书当垃圾卖,肯定值不了几个钱,要是晚上拿到大桥上摆个摊,估计能卖不少钱。”思佳于是找到一个大学生,想买他手中的书,但她没有秤。思佳正在焦急时,见边上有个农民在卖西瓜,便忙拉着大学生到瓜农跟前,让瓜农帮着称一下。原来思佳还不认得这种小秤,她每次卖破烂时,别人都是用磅秤称的。瓜农称了一下大学生的那几本书,一共是十二斤,思佳便给了大学生一块八毛钱,然后背着书向大桥走去。  思佳到得大桥时才傍晚六点多钟,这时候,过往大桥的人正多。二胡老头见思佳今天来得这么早,便问道:“思佳,今天捡到金子啦?来的这么早。”思佳摇摇头,没作声,走到二胡老头边上,打开口袋,将七八本书和五六本杂志一一拿出来摆在地上。“爷爷,今天我要卖书。”思佳将书摆好后对二胡老头说道。二胡老头见了,甚是奇怪,但他不好再开口说话,因为他还要装作瞎子。  思佳将书摆好后,就蹲在地上看着过往的行人。不一会,一个男青年走过来,拿起一本杂志问道:“多少钱一本?”“五毛。”思佳伸出右手向男青年摇晃了两下答道。“我买两本。”男青年拿起两本杂志,递给思佳一块钱硬币说道。思佳见了,接过硬币,然后将硬币装进了衣袋。二胡老头见了,这时才明白思佳在做什么,便在心底里说思佳很聪明。  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思佳已卖掉了五本书,两块钱一本,卖了十块钱。再加上几本杂志,一共卖了十二块钱。思佳算了一下,减去买书的一块八毛钱,还赚十块零二毛。思佳高兴极了,她第一次一天挣了这么多钱。思佳晚上回去后,跟二胡老头和美丽姐姐好好地分享了一下她的这一发现,二胡老头和美丽姐姐都为思佳感到高兴。从此以后,思佳白天专门到各个大中专学校和居民区收购旧书,晚上便拿到大桥上来卖。她每天都能卖十几块钱,好的时候,一天都卖到二十多块钱。一个月下来,思佳挣到了五百多块钱。美丽姐姐知道了,笑着说思佳都快要赶上她了。思佳挣了钱,每天都给二胡老头买些油条、之类的小吃,二胡老头不想让思佳花钱,可又拦不住。她还每天帮着二胡老头干家务活,洗洗衣服什么的。思佳还给美丽姐姐二十五块钱,说她以后也要分担一半房租,可美丽姐姐无论如何都没有要。又过了两个月,思佳对于收书、卖书已越来越熟练了,她还用这几个月挣来的钱买了一辆二手小三轮车。自此,思佳便每天白天骑着小三轮车收书,晚上就将车停在大桥上卖书。  思佳一天天地成长,家庭的不幸,生活的艰辛没有让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失去生活的信心。每次当思佳很累的时候,她便会想起天赐爸妈经常对天赐说的那句话:“要勇敢做自己。”她还会想起天赐妈妈,是妈妈给了她爱心,让她在任何逆境和困难中,都可以保持一颗平静的心灵。  
  10  美丽姐姐的名字叫林嘉怡,她的老家在离这座城市几百里之外的大山里,是一个穷山村。林嘉怡从小就十分努力地学习,便立志将来一定要离开这个山村,改变自己的命运。林嘉怡自从国庆放假结束回报社上班后,她心里就一直很烦。因为这几天同事们都在议论,说报社就要改制了,而她们这一批不算作编制,只能算是聘用。聘用就是签订劳动合同,按合同工作,这就意味着她随时都有失业的可能。而且,报社最近给每个人都分派了拉广告的任务,只要完不成,就要扣工资和奖金。当然,完成的好,则可以拿到提成。  林嘉怡已一连跑了几天广告客户,但都没有什么效果。只有一个做贸易的大老板说可以考虑,这个大老板四十多岁,长得矮矮的、胖胖的,头发稀疏。他八几年就开始经商,现已有几千万身家。林嘉怡每次去他办公室谈广告的事,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两个眼珠盯着她,全身上下把林嘉怡打量个遍。林嘉怡也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但为了能落个单,只得每次硬着头皮去见他。林嘉怡每次提广告的事,他总说:“小林啊,广告的事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嘛,要好好研究研究。”  这天下午,林嘉怡又去他的办公室找他,这已经是第五趟了,林嘉怡心想:“这次要不行,就算了,以后再也不去了。”林嘉怡来到他办公室外面,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哪位?”大老板问道。  “是我,杨总,我是报社小林。”林嘉怡答道。  “是小林啊,快进来吧。”大老板道。林嘉怡听了,便推门进了去。见他正在给秘书签署文件,便在他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小林啊,你稍等一下,我签完这个文件。”大老板道。  “杨总,您忙您的。”林嘉怡答道。等了不多会儿,大老板签完文件,对秘书嘀咕了几句,便让秘书出了去。大老板待秘书出了办公室,才望着林嘉怡笑着道:“小林啊,你这是第五趟来了吧?精神可嘉啊。”  “是第五趟了,杨总,您太忙了。”林嘉怡陪笑着答道。  “这样吧,我决定跟你签这个广告合同了。”大老板说道。  “真的?那太谢谢杨总了。”林嘉怡高兴道。心想:“幸好今天来了。”  “只要你愿意,我们公司以后的广告合同都只和你签,但我有一个条件。”大老板打量着林嘉怡说道。林嘉怡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当然愿意,什么条件?杨总您说吧。”林嘉怡答道。  “是这样的。”大老板说着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林嘉怡边上坐了下来,说道:“小林啊,我很欣赏你啊,你很有才干啊。我很佩服你们这些年轻人的闯劲,但光有闯劲可不行啊。”  “谢谢杨总夸奖。”林嘉怡答道,只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看,小林啊。在别人眼中,大家都很羡慕我,说我很有钱,一定过得很舒服。可我也有孤独的时候啊,小林啊,你能不能在我孤独的时候,多陪陪我啊?”大老板说着,将一只手搭在了林嘉怡的腿上。林嘉怡被他这突来的言语和举动吓了一跳,心一下子蹦得厉害,但片刻之后,还是稳定了下来。  “对不起,杨总,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林嘉怡拿开了大老板的手,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等一下。”大老板也站了起来说道:“小林啊,一个农村来的大学生,要在这个城市里立足,可不容易啊,家里人都盼着你有一天能有成就吧。再说,我又不要你嫁给我,只要你愿意经常陪陪我,不但我公司的广告业务都是你的,我还可以介绍很多有钱的大老板给你认识,你可以说是进入到这个上流社会圈来了。你自己好好考虑吧,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  “杨总,我先走了,您忙。”林嘉怡听了大老板的话说道。接着她打开办公室的门,迅速走了出去。  林嘉怡在回报社的路上一直很气愤,她真想不到社会上会有这种人,而且这种人就在她的身边。  林嘉怡晚上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她跟同事聚餐后才回的家。林嘉怡回到家后,想着下午的事,眼看这个月就快过完了,却还一个单都没有签下来,该怎么办呢?真是越想越烦。  “姐姐,你回来啦?”思佳见了林嘉怡问道。一般都是思佳回的晚。林嘉怡听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抬手将包扔到床上,在桌前坐了下来。  “姐姐,你怎么不开心?”思佳见今天的姐姐跟往常不太一样,便问道。  “思佳,告诉姐姐,你过得快乐吗?”林嘉怡看着思佳问道。  “当然,我过得很快乐。爸妈说,只要每一天都在勇敢地做自己,就不会有烦恼。”思佳点着头答道。当然,她口中说的爸妈是天赐的爸妈。  “思佳,如果你现在变得很有钱,以后也会很有钱,你会觉得幸福吗?”林嘉怡继续问思佳道。  “爸妈说,只要心中有爱,就会有幸福的。无论今生收获的是贫穷还是富足。”思佳回答道。林嘉怡听了思佳的回答,点了点头。  “思佳,你喜欢姐姐吗?”林嘉怡问道。  “喜欢。”思佳答道。  “为什么喜欢姐姐?”林嘉怡接着问道。  “因为姐姐心好、人好,姐姐爱思佳。”思佳答道。  “思佳,也许你爸妈说的对。我们休息吧,姐姐今天累了。”林嘉怡看着思佳说道。  林嘉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一闭上眼睛,便全都是下午在杨总办公室的情景。林嘉怡心里想道:“要是答应杨总的条件,这一辈子也许会有很多钱,能过上上层社会的生活,也能让爸妈过得好。自己每天也不会为失业而担心,甚至现在就可以住到好房子里去。虽说现在傍大款并没有什么,社会观念也都在改变,有获得必有付出,但自己毕竟还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从小到大都生长在一个传统价值观念的环境里。这是对自己未来生活的一种选择,甚至是对获取成就的一种价值观念的选择。也许当你成功了,有社会地位之后,没有人会看你的昨天做过什么。可过那样的生活我会幸福吗?就像思佳爸妈说的那样,只要努力在做自己,心中有爱,就会有幸福的。今生收获的是贫穷还是富足又有多大关系呢?”林嘉怡想着想着,便朦胧的睡了去。一个年轻的美丽女人,在面对这种选择时,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都需要勇气。  两个月后,林嘉怡从贫民区搬走了,她选择了另一种生活。两年后,她有了一家自己的广告公司,代理着报社的广告业务。思佳从此一个人住在那间房间里了,她一边经营着自己的书摊,一边照顾着二胡老头。  
  11  张天赐长大了,再有几个月就是他十八岁的生日了。他个头不高,身体挺结实,长相很普通,没有一点点的帅气。在一九九八年的八月份,他拿到了省城一所普通本科院校的录取通知书,这在他的那些同学和老师的眼中看来,多少有点不可思议。的确,这对于张天赐来说,算是一个奇迹。他自己也没想过,读书是为了能上大学,他只记得妈妈说,只要自己喜欢读,就一直去读。  一九九八年九月一日,张天赐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告别爸妈后,乘上了去省城的汽车。今天是他就读的大学开学报到的第一天,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家人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路途不算远,一百多里,一个小时的车程。天赐上车后坐在第四排靠窗户的座位,手中抱着背包,那里面有爸妈给他准备好的几千块钱学费。今天天气不错,天赐向窗外看去,只见天湛蓝湛蓝的,朵朵白云向车窗后飘去。空气格外清新,因为前两日刚下过雨。马路两边是成片成片的水稻田,但却不见了往日那沉甸甸、金灿灿的稻穗,因为今年夏天这一地区遭受了特大洪灾,很多庄稼减产。  “今年稻子怕是完了。”天赐听见坐在后排的一个老头嘀咕道。  “可不是吗,夏天遭了水灾,这阵子又遭了虫灾,今年能有一半收成就算不错了。”边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答道。  “有一半收成就算很好了,听说周边好几个县今年种的都是假稻种,到现在,稻秧长得跟草一样,一个粒没长。”又一个人答道。  “作孽啊,这些卖假稻种的都该杀。”天赐身后的老头道。中年男子听了老头的话,气愤地道:“你老人家不知道,现在假东西可太多了,到处都是。假化肥、假农药、假烟、假酒、假文凭,哪一样不是假的?”  “那倒是的,现在连人都是假的,叫作‘假牙’。”一个人听了,也跟着说道。  “这政府就不管管吗?”天赐身后的老头气道。  “到哪管去?连官员都是假作派,他们要少贪污点就算积德了。哎,苦的都是我们老百姓。”还是那个中年男子气道。  “可不能乱说。”另一个老头听了担心地说道。天赐身后的老头听了,白了一眼那个老头说道:“怕什么?讲讲又不犯法。就算杀头又不杀你头,活那么大年纪有什么用?要现在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那才叫享天福了。”说得一车人都笑了起来。“你老人家倒看得开。”那个老头听了说道。  车子行了大约一个小时,汽车便进站了。司机让大家检查好行李,一个一个下车。哪有人听,大伙都直往前挤。天赐抱着背包,等一车人快下完了,才站起身来下车。天赐下车后,拿到行李箱,拖着箱子向车站四周看去,他在找学校的校车。通知书里附带有去学校的路线说明,说每一个车站都有本校的老师和学生带着校车在迎接新生。天赐正在东张西望,正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这时几个年轻的学生走上来问道:“你是学电脑的吗?”天赐听了,摇了摇头。“到我们学校去吧。跟我们走,前面有我们学校的车。”其中一个男学生说道,说着便要来拉天赐的行李箱。天赐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式,紧紧抓着手中的行李箱说道:“我不是学电脑的,我是来上经济大学的。”这几个学生听了,方才停下来,丢下天赐纷纷离开,其中一个女生回头说道:“经济大学校车在站外马路对面。”天赐听了,向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拖着行李箱向站外马路对面走去。  天赐出站行不多远,果然见对面马路边上停着一辆校车,车身上写着“经济大学”字样。校车后面是一排绿化树,其中有两棵树的树干上拉着一条横幅,横幅上写着“经济大学热烈欢迎九八新生”,树前面一字排开几张长桌,有五六个学生正坐在桌前。天赐走过马路,来到桌前,刚要询问,一个高个的男学生站起来问道:“是我们学校的吗?”天赐听问,忙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欢迎你,你可以先上校车,我们的车半个小时一趟,大概还有二十分钟,这趟车就可以带你们去学校了。”高个男学生说道。天赐听了,说道:“好的,谢谢。”然后背着包,拖着行李箱走上车去。车上只有七八个学生,天赐上车找了个座位,放好行李箱后,抱着背包然后坐到了后排的一个座位上。  十几分钟过后,车上的学生越上越多,还有的是跟家长一起来的。前面的位子已坐满了,这时一个个子高高,身形不胖也不瘦,长得有几分帅气的男学生走到天赐边上,放好行李箱后坐了下来,他手上也拿了一个背包。高个子男生坐下来,扫了几眼车内,又看了看身边的天赐,问道:“你好,你是哪个系的?”  “我是传播系的,你呢?”天赐听了答道。  “这么巧,我也是。”高个男生听了答道。  “你从哪来?”高个男生过了会儿又问道。  “离这一百里远的一个小村,区划上属于本市。”天赐听了答道。  “那挺近,我来自皖南,离这四百多里远。我叫江鹏,你呢?”高个男生说道。  “我叫张天赐,皖南风景一定很美。”天赐听了答道。  “张天赐?好名字,有点像韩国人的名字。皖南山清水秀,很有韵味的,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我们那儿玩。”高个男生听了答道。  “谢谢,有机会一定去。”天赐听了答道。不一会儿,车里的座位已经坐满了,司机开始发动汽车,带着这一车新生去开始他们美丽的大学生活。  约半个小时后,天赐他们便已到了学校。天赐和其他同学一样,在老师和高年级同学的带领下,完成了报名。天赐领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像被子、床单、水瓶、席子、蚊帐等,整整装了一个军用大包。天赐拿着自己的寝室号,上面写着“8栋206”,带着天赐报名的高年级同学看了,一边帮天赐抬起军用大包,一边说:“跟我走。”天赐听了点了点头,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然后和高年级同学抬着大包,向宿舍走去。天赐跟着高年级同学穿过几栋楼,拐过几个弯,约走了七八分钟,才来到8栋宿舍楼前。高年级同学一直将天赐带到206门前,把大包抬进去,才转身回去。天赐对他说了声“谢谢”,看着他离去后,才开始准备收拾自己的床铺。高年级同学走后,天赐又看了看手中的寝室号,只见上面写着“1号床下铺”。天赐看了寝室号,找到1号床,然后准备铺床。天赐刚打开军用大包,正准备拿出被子铺床,这时进来了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天赐看时,原来是校车上坐在他身边的江鹏。江鹏也看见了天赐,惊喜地说道:“原来我们还是一个宿舍的,真是缘分啊,兄弟。”天赐也站起来说道:“是啊,真的很巧。”江鹏看了一下手中的铺号,问道:“你睡哪个铺?”  “1号床下铺。”天赐答道。  “我是1号床上铺。兄弟,你看我们能不能换个位?”江鹏说道。天赐看着他,还没说话,又听江鹏比划着自己道:“你看,我这身材太大,爬床不方便。”天赐看了看江鹏,想想也是,于是说道:“那好吧,你就睡下面。”  “谢啦,兄弟。”江鹏听了说道。然后也打开大包开始铺床。  下午的时候,天赐寝室又来了一个同学,叫唐兵。唐兵个子跟天赐差不多高,比天赐要瘦点,皮肤黝黑,看上去很健康,来自皖西的大别山区。他睡在2号床的上铺,跟天赐正对着。第二天上午,天赐寝室的最后一个同学也到了,叫王墨。王墨中等个子,皮肤白净,带着眼睛,看上去颇有几分书生气。王墨来自临省的一座小城里,是四个人当中离这最远的,他睡在2号床的下铺。天赐寝室四个人当中,两个来自山区农村,一个来自丘陵地农村,一个来自小城市,他们将在这里共同度过四年的大学生活。  
  12  王墨来的这天晚上,四个同学一起去食堂吃晚饭。大家吃过晚饭回到宿舍后时间尚早,于是四个人便坐在寝室里聊起天来。  “各位,我们以后可就是好兄弟了,大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江鹏首先开口说道。剩下的三个人听了都点了点头。  “大家都说一下自己的出生年月,我们得排一下大小。”唐兵对大家提议道,他的声音浑厚而洪亮。  “我七九年十月。”依然是江鹏第一个答道。  “我八零年八月。”王墨跟着说道,声音不大,好像差一股劲似的。  “张天赐,你呢?”唐兵问天赐道,他发现天赐不怎么爱说话。  “我八零年十二月。”天赐回答道,声音坚定、有力。他的话音给人一种很舒服的信赖感。  “我八零年五月。好,那就江鹏老大,我老二,王墨老三,张天赐老小。”唐兵对着大家排序道。大家听了都点了点头。  “大家是怎么报这个学校的?也不知道这个学校怎么样?”江鹏开始好奇地问着大家。  “瞎填的。”唐兵和王墨听了,都答道。  “你呢?张天赐。”江鹏见天赐没说话,又问天赐道。  “爸爸本来准备让我填军校,分没达线,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填了这个学校。”天赐回答道。天赐的性情倒的确是适合做个军人。  “看来大家都差不多。听说现在大学生都不吃香了,毕业后好难找工作,社会上都流行一句话,叫‘毕业即失业’。” 江鹏对着大家担忧地道。看来他想得还真远,刚踏入校门就已经在考虑以后工作的事了。  “管它呢,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从小到大,被爸妈逼得我头疼。我喜欢家里的山和水,真的很美。”唐兵说着忙去把自己的包打开,然后拿出板栗、猕猴桃等山果分给大家吃。“来,兄弟们!尝尝咱家的特产,这些都是山货;还有湖里的鱼、虾、蟹什么的,那些味道更美。”唐兵一边给大家分山果,一边风趣地说道。  “咱家那也有山有水,可我怎么没什么感觉?”江鹏纳闷地看着大家道,“我可不能一辈子呆在那穷地方,咱兄弟们辛辛苦苦读这么多年书,为的啥?还不是为了能跳出农村,找一份好工作,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张天赐,你呢?你也和江鹏一样吗?”唐兵问着在一旁很少答话的天赐道。  “我没想过这么多问题,我只是喜欢读书,妈妈说,只要我喜欢就一直让我读。”天赐答道。  “以后毕业了,有谁要找不到工作或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就跟我回老家养鱼、抓虾、捕蟹去。”唐兵又对着大家风趣地说道,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看来这个人比较喜欢开玩笑和逗趣。他说话时的声音和神态都是十分真诚的,给人一种很放松的亲和感。  “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从明天开始可就要军训了,想下怎么把这半个月熬过去吧。”王墨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也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  “那倒是。”江鹏和唐兵听了,都忙答道。看来大家都有点害怕军训时的苦累。只有天赐听了没说话,他好像没什么感觉。不一会儿,四个人各自洗漱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全校新生穿上军训装都在操场集合,等待军训。一个副校长在台上讲了一番话,大致是培养大学生爱国情操,培养大家吃苦耐劳精神之类的。副校长讲话过后,接着是一个上尉军官讲话,意思跟校长的话差不多。再之后便是分教官带班,大致是一个教官带一个班。天赐这一届新生有近两千人,天赐所在的这个班级有四十多个人。上午九点钟,军训正式开始了,带天赐这个班的教官姓赵,中等个,黑黑的皮肤,说话大嗓门。  赵教官对着天赐全班同学道:“从今天开始,将由我带领大家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军事化管理和训练。在这半个月里,没有学生,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军人,军令就是一切。大家一切行动都要听我的命令,有事要向我报告,没有我的准许,不准早退、迟到、旷训。大家要二十四小时待命,只要听到集合哨吹起,无论你正在做什么,都要立即整装,在规定的时间内集合待命,就算是半夜睡着了,也要给我立刻爬起来!大家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天赐全班同学答道。  “大声点!听清楚了没有?”赵教官大声喊道。  “听清楚了!”天赐全班同学大声喊道。  “再大声点!听清楚了没有?”赵教官还是大声地喊道。显然大家的声音还没有能大到令他满意。  “听清楚了!”这次,天赐全班每个同学都使劲地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恩,很好!作为一个军人,就应该要这样!”赵教官这次满意地答道。  “今天,我们的第一个训练科目是《立正》。《立正》是军人的基本姿势,是队列动作的基础。 其口令为:立正。 大家看着我,要掌握好动作要领:当听到立正的口令时,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呈‘八’字型,两腿挺直;小腹微收,上体正直;自然挺胸;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屈,拇指尖贴于食指的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两眼向前平视,身体微向前倾。”赵教官边给大家讲解第一个训练科目,边做示范道。  “大家看清楚了没有?”赵教官做完示范问大家道。  “看清楚了!”大家答道。  “恩,你们听我的口令做动作。我不喊停,大家不要停!听清楚了没有?”赵教官说道。  “听清楚了!”大家大声地答道。赵教官听了大家的回答,停顿几秒后喊道:“立正!”大家听了口令,纷纷做起《立正》的动作。赵教官看了大家的动作,走进队列中,一一指正着大家的动作。一开始大家的动作都不太标准,经过七八次的反复演练之后,才像模像样起来。一个上午,赵教官给大家训练了《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等几个最基本的队列动作。直训练到中午十二点,才集合队伍去食堂吃饭。一上午下来,很多同学已叫苦连天,特别是那些女生和城里来的同学。  中午,天赐和同宿舍的三个兄弟一起回到寝室休息。“娘哎,我可受不了了!”王墨倒到床上第一个叫道。“啊呀,太累了!”江鹏和唐兵也跟着叫道。大家望望张天赐,却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都奇怪地问道:“老四,你怎么不喊累?”天赐道:“我不累。”说完坐在凳子上跟没事人一样。江鹏他们三个见了,都傻了眼。  下午两点钟,集合哨便吹响了,大家只得打起精神来,整装排队去操场训练。大家整队到得训练场时,只见头上顶着火辣的太阳,刚九月初,气温依然热到有三十五六度。赵教官整理好队伍,宣布了下午的第一个训练内容,以立正的姿势站立。  赵教官道:“大家给我保持立正的姿势站立,我不说停,大家不许停!有支持不住的,要跟我打报告。但至少要给我站二十分钟,才准打报告,到时间我会提醒大家。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大家齐声大喊道。   “好,听我的口令!预备:立正!”赵教官喊道。大家听了口令,齐刷刷地直挺着站立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火热的太阳照得大家汗流浃背。十几分钟过去了,大家都在煎熬地等着教官宣布二十分钟到来的时刻。又过了几分钟,赵教官看了看表,对大家道:“二十分钟到,有坚持不住的可以打报告,但我希望你们能够给我坚持下去。”  “报告!报告……”赵教官话音刚落,已有五六个同学打了报告,赵教官看了看,都是几个女生,便点点头,示意她们可以休息。过了三四分钟,又陆陆续续地有七八个同学打了报告,赵教官点头,也示意他们休息。十分钟过后,整个班级只剩下了五六个人还在坚持。又过了五六分钟,整个班级只剩下了一个人,笔挺挺地立在那儿。太阳还是那么火热,时间也在一分一妙地过去,全班同学除了站立着的这个人,都已坐在了地下休息。有的聊着天,有的叫着苦,也有的看着立着的人,说他怎么这么傻。赵教官不时地看着表,他可以随时叫停,但他也想看看他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又十几分钟过去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赵教官看看表,从站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赵教官又等了十几分钟,见他还是没有要打报告的样子,于是走到他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天赐,教官!”天赐答道。  “很好,张天赐,你能站到什么时候?”赵教官问道。  “不知道,教官!”天赐答道。  “张天赐,你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你真应该去考军校!”赵教官对着天赐道。  “报了,教官,分不够!”天赐答道。  “我要是校长的话,一定破格落取你。但我现在必须命令你,稍息!”赵教官道。  “是,教官!”天赐答道,然后做了个稍息的动作。  “集合!”赵教官喊着,对着那群正在休息的同学吹起了集合哨。  一天的军训结束了,晚上,大家都早早地回到了宿舍,一天的训练已让大家很疲乏。天赐和同寝室的三个兄弟都坐在宿舍里聊着天,江鹏道:“老四,以后要再有像今天这样的站立机会,你就多站会,你站的时间越长,我们就休息得越爽。”说得唐兵和王墨两个都点着头笑了起来。  “是啊,老四。你就多辛苦点,我只怕撑不了几天了,可要了我小命了。”王墨忙跟着叫道。天赐听了,坐在凳子上只不作声。  “兄弟们,有没有瞅中咱班哪个美眉?”江鹏忽然对着大家神秘地笑道。唐兵和王墨两个听了,都摇了摇头。  “都穿着军装,除了胖瘦,看不出有啥差别。”唐兵摆动了两下肩膀说道。  “那你们不会看,我已看中了一个。”江鹏乐道。  “不会吧?老大。这么快啊?”唐兵睁大了眼睛,惊奇地问着江鹏道。  “兄弟们,可别怪我这个做老大的没提醒你们啊,咱班可就十来个女生,斋少和尚多,可得抓紧时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江鹏提醒着大家道。唐兵和王墨两个听了,都点着头。大家说着话,一想到第二天的军训,便没了劲头。于是四个人刚聊到九点多,便纷纷去洗漱准备休息了。  
  13  军训已经进行了一个星期,每天都有新的训练科目。这天下午,赵教官正在训练《正步走》。这《正步走》是队列训练中较难掌握的一个科目,赵教官反复演练了十几遍,仍有七八个同学走不好。  赵教官对着这几个走不好的同学训道:“你们几个,给我出列!今天下午你们给我单独到操场看台上去练习《正步走》,什么时候练好,什么时候归队。练不好的,以后就不要归队了!军训结束后可是要全校大阅兵的,走不好正步,不能归队!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这七八个同学答道。这七八个同学听了教官的话,只得到看台上去练习走正步,有几个同学心里挺高兴,心想:“这练不好不就不要归队了?那就不用受这个罪了,好爽。”赵教官带着全班同学在操场上演练,这七八个同学就在看台上走起正步来。过了十几分钟,有四五个同学已坐到看台上不动了,又过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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