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云中来,又向云飘去,就这样随着风吹 飘来飘去去...

王妃来抢夫:爷你太撩人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扫描下载起点读书客户端
  天治元年。  初夏。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河水清清凌凌,柳枝丝丝条条,高一声,蝉来鸣,低一声,蛙来叫,鼻端是野花野草的馨香,拂面是暖融融的熏风。  风儿起,撩起乱花一片,慕容楚轻轻一拂,低低一叹:“原来老天爷派姐踏着时空来,是为了看一场电视上不让演的小片儿?”  不识趣儿的夏蝉“知了”一声,慕容楚赶紧往芦苇后头藏了藏,不过,她那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眸却仍然定在层层芦苇环绕之处。  那一处浓绿荫荫,清波荡漾,景色美不胜收,一位绝代风华的美男怡怡然立在泉边,任由一个黑衣男子解下了他的外袍。  唉,这小片儿还不是一般的片儿,竟是两只男妖精演的爱情动作片?  慕容楚缭乱了,脑子里猥琐的小人和正义的小人开始了一场“到底要不要看”的拉锯战,看吧,生怕长针眼,不看吧,岂非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  终于,猥琐的小人大获全胜,可谁知,她再往那处望去,那黑衣男子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了那美男赤条条地泡在清澈的泉水里。  啊哟哟,敢情是她猥琐了?人家小黑不过是服侍美男脱个衣?  慕容楚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再次往那清泉望去,只见那美男懒洋洋地靠在一块青石上,那小姿态慵懒中透着高贵,闲适中带着优雅。  这时,一枝嫩绿细长的柳条轻轻点在水面上,那美男红唇微勾,伸手一折。  他就这么一笑,刹那间飞起的细小水珠仿佛都闪耀出了璀璨光泽。  慕容楚咽了咽口水,活了两辈子,她见过的美男足有两卡车,可那些再怎么酷帅吊炸天,都不及这位勾唇那一笑来的撩人啊!  她默默给这男子贴上了“极品”的标签,可忽然,“哗啦”一声,一阵水波从水面激射而出,形成了一道水幕,美男急掠而起,纷飞的水幕遮住了他修长的身形,水幕落下时,他重紫色的宽袍已经披在身上。  接着,一声急促的“嗖”,美男手中的柳条像一条有了生命的鞭子,直直缠上了她的手腕。  “哐当!”慕容楚就像一只撞入了陷阱的呆兔子,被大老虎狠狠地拖了过去。  “噗通!”她狼狈地趴伏在地,嘴里还啃了一截青草。  美男幽深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她。  “杀手?”  她傻傻摇头。  “探子?”  她还是傻傻摇头。  “爷很美?”  她趴在地上,愣愣地盯着他宽袍下赤条条的长腿,狠狠点头。  他轻声笑,声线很轻柔,声音很悦耳:“呵,眼光还不错,如此,爷便赐你,嗯……”  他玉指托腮,尾音一拖一挑,好端端的一把好声音便染上了阴森森的冷意。  赐?  来到这个世间半年,慕容楚很清楚,惯用这个字的,不是王公贵族、高官大将,就是富商巨贾、名门之后,这样的人上之人,哪个不爱听奉承话?  说不得奉承得好了,这厮还真能赐她黄金万两、广屋华厦、良田千顷,外加面首一打?  她心思一转,攒出一个无比明媚的笑容,“大爷啊,小女子不是故意冒犯您的,只是您的容貌美丽,比高丽国的欧巴还胜三分,小女子这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撒娇卖萌拍马屁,还学着百花楼里的小娘飞出了一个勾人的媚眼。  那厮修长的眉一挑,缓缓俯下身来,带着湿气的黑发正巧擦过她的脸颊,“嗯,这样识趣儿,爷便赐你……死个痛快!”  眼眸微眯,他修长的手猛然扼住她的咽喉……
  啊……啊哟?  圣人曰:越美的东西毒性越大!  圣人就是圣人,说得果然没错!  慕容楚眸色一沉,手腕一折,抽出袖底短剑,直取他心窝,“去死你!”  她一出手就是狠招,可对方身手极快,避开了血溅三尺的危险。  她手势一转,他紧跟其上,手刀直劈她手腕,“哼,胆子倒不小!”  伴着他悦耳的嗓音而来的是闷闷的一声“咚”,短剑直落泉水,不见一丝踪影。  情势紧急,斗不过便跑!  可慕容楚身上繁复的衣裙,还有脚上精致的绣花鞋显然不是为逃跑准备的,“吧唧”,鞋子掉了一只,“刺啦”,裙子撕掉一块。  呆兔子想逃,大老虎会同意吗?  说时迟那时快,美男伸手一捞,猛地将她掀翻在地,玉足重重踩上她的背,“臭丫头,还想跑?嗯?”  不讲理啊不讲理,打又打不过,她不逃,难道等死吗?  嗤了一声,慕容楚眼风一斜,正好瞧见旁边一堆柔软的红色绸缎,还有一溜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那些小瓶小罐中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似乎盛的是洗澡用的香粉、脂膏。  “啪!”她抄起一个瓷罐,死劲一磕。  “嗡!”似乎有两个极小的“不明飞行物”飞了出来。  “刷!”她捏起一块碎瓷,极快地朝他脐下三寸、两胯之间刺去。  “不知羞耻!”  对方嗤一声,窄腰一折,避开了断子绝孙的一击。  慕容楚顺势抬手,“老子戳你黑心肠!”  谁知,他身子一沉,锋利的瓷片正好贴着他的腰线划过。  “哗啦!”绣了金线的紫色系带,霎那断裂,他本就只披了外袍,系带哗啦一开,慕容楚啥都没看见,就看见了清晰有力的人鱼线从精瘦的腰身一路向下延伸……  “臭丫头!”  美男一声咬牙低喝,慕容楚激灵灵醒过了神,性命要紧!  她原地一滚,利落地翻身而起,谁知,“哎哟!”那只赤着的脚无意中踩中了碎瓷,温热的血液顿时从脚底心流了出来。  “嗡!嗡!”那两个“不明飞行物”似乎闻到了血腥味,一个绕着她头顶乱转,一个正正落在她的脚边。  慕容楚这才看清楚,那是两只黑糊糊的小飞虫,翅膀上闪着耀眼的金光,一看就是珍惜物种。  “嗯?”  见状,正慢慢悠悠拢衣裳的美男眉头倏然一紧。  这时,一只小虫忽然飞上了慕容楚脚心的伤处。  “死臭虫!去死你!”  她二话不说,伸了食指,把那小虫当成美男的脸皮,狠狠一碾。  可谁知,她这狠狠的一碾过后,那小虫竟连个尸首都没留下。  难道她彪悍过了头,给那臭虫来了个灰飞烟灭?  慕容楚正觉得奇怪,突然,一股暖流从脚心涌泉穴涌起,直蹿到头顶百会穴。  她还没弄明白状况,那厮长而翘的睫毛抖了抖,幽深的眸子瞬间浮出了寒意,“死丫头,竟敢动爷的丝绵绵!”  丝绵绵?  一个大男人养了两只臭虫当宠物?  还起了恶心巴拉的名字?  要不是瞧见了他眸底的杀气,她保准狂笑出声。
  “要扔远一点儿了……”美男自言自语了一声,优雅地弯腰拾起红色的柔软绸缎。  这厮要拿红绸子勒死她?捂死她?还是闷死她?  不管怎么都是死!她可不要!  慕容楚飞快地趿拉上绣花鞋,打算使出两辈子吃奶的力气去逃命!  可她鞋后跟还没提上,那厮已经提起绸缎,轻轻一抖。  啊……啊哟,原来那是一条裤衩?一条红通通的大裤衩?  敢情这厮觉得没穿裤衩,不好杀人?  顿时,慕容楚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比明丽的笑容来。  “小贱人,借我用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过那条裤衩,又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将那柔软的衣裳紧紧抱在怀里,然后……  踏花踩叶,飞速地跑了!  嘻,小贱人,看你光着屁股怎么追!  当时,抱着红裤衩的慕容楚得意的不得了,爽的不得了,可谁知,在以后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她每每想起这一幕,都恨不得亲手掐死自己。  当然这是后话,这会儿,那美男满脸冰霜地盯着她急掠而去的窈窕背影,阴森森道:“去,查查这个丫头是哪家的,爷要撕了她的皮!”  树林中人影幽忽一闪,那黑衣的清俊男子如鬼魅般闪出,朝着他恭敬地拱手,“爷,那是靖国公府上的大小姐楚华郡主。”  “哦?”那位爷微微地一挑眉,优雅地将左手食指抵在了唇边。  不一会儿,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出来,剩下的那只叫丝绵绵的小虫嗡地扑到他染血的指尖,一下子从伤处钻进了他的体内。  “慕容楚?这倒省了爷一番力气。”那位爷抿了抿唇,拭去了唇上的血迹,语气轻柔得若水面荡开的涟漪点点。  ……  ……  老天爷的心思可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就说当今这成武皇帝吧,他本是前朝一武将,某天心血来潮,扯了大旗造了反,谁知竟一呼百应,一路攻下了京师,弄死了前朝戾帝,生擒了前朝太子,三十岁就登基当了皇帝,可不正是天意?  现今,英明神武的开国之君——成武皇帝,已在位整二十载,得上天垂怜,世间风调雨顺,西边的战乱开始停歇,南边的前朝余孽也清除殆尽,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和乐。  这不,成武皇帝一高兴,连年号都改了,“天治”,呵,上天所授,长治久安!  这日,风和日丽,是个明媚的不能再明媚的好天气,贯穿帝京南北的朱雀大街热闹的不像样,南来北往的客商熙熙攘攘,东窜西跳的百姓热热闹闹,那是一幅盛世美景啊!  只可惜,盛世这锅粥也缺不了老鼠屎——  “公子!公子求求你!饶了奴家吧!公子……”  巷子口铺着一领卷着毛边的破席,一个大姑娘领着个小男娃,穿着惨白的丧服就跪在破席上。  这会子,大姑娘哭得犹如一朵沾了雨珠子的白梨花,人见人怜。  一道男声轻飘飘地响了起来:“怎地了?你不是要卖吗?”  男子眼角下一点通红的泪痣,一柄描着墨梅的折扇摇得飘忽生风,一身纤尘不染的谪仙白袍生生让他穿出了红尘中的妩媚风姿。  可男子俊是俊,手却不大老实,揉捏了一会儿大姑娘的脸蛋,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伸进了大姑娘的衣襟。
  唉,长得再好有什么用?  干的还不是调弄民女的勾当?  围观的百姓齐齐一叹,没有一个敢上前制止。  大姑娘又羞又恼,小脸憋得通红,“公子,奴家姐弟是卖身葬父,不卖其他,公子自重……”  男子“嘿嘿”一笑,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自重?嘿嘿,别急呀,今儿晚上小爷压上去,你就知道小爷重不重了!”  大姑娘通红的脸霎时惨白,“公子,不……”  “啪”,折扇一收,男子朝着身后的一大帮家丁颇有气势地一扬手,“带走!”  小男娃倒是个机灵的,见情势不对,立马眼泪汪汪地扒住大姑娘的胳膊,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坏银!放开姐姐!坏银!”  “坏人?”男子冷哼一声,桃花眸一转,朝旁边管家模样的人一摆手。  大管家会意,胸脯一挺,眼睛一瞪,天治元年第一百零八次自豪地宣告:“这位是我家威远小侯爷赵适赵子非!”  “我家小侯爷的爹是为了救圣驾才死的,我家小侯爷的娘正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当今的高阳长公主殿下!我家小侯爷乃皇族贵戚,忠臣之后,全天下谁人敢不敬我家小侯爷?”  大管家冷哼一声,“小娃娃也不去打听打听!再胡诌八扯,就把你舌头割了喂狗!”  唉,皇族贵戚、忠臣之后,惹不起啊惹不起!  百姓们齐齐摇了摇头,遇到闻名帝京的纨绔子弟赵小侯爷,谁敢帮这姑娘出头啊!  好生生一个姑娘,才死了爹,又遇上恶人,真是命苦啊!  沾了爹娘大光的赵适,适时地抬着鼻子哼了一声,“该死的小兔崽子!”  机灵的家丁会了意,腿一伸,就要给小男娃来个窝心脚。  百姓们齐声抽气,啊哟,这一脚下去,小娃娃得掉半条小命啊!  这时,“吧唧吧唧”,两块生了绿毛锈的铜板落在了大姑娘跟前的破席上。  趾高气扬的侯府下人和唏嘘感叹的看热闹百姓皆是一愣,同时回头一看,赵适乐得一眯眼,“楚华!”  “嗨,软柿子。”慕容楚非常愉快地眨了眨眼,美眸的光彩闪啊闪,特别的明艳,特别的照人。  赵适乐滋滋地指了指那大姑娘,“咳,楚华,你看看这是我新瞧上眼的,怎么样?”  慕容楚将那姑娘从头到脚扫视一通,啧啧称奇:“软柿子,这姑娘看着还算清秀,可哪里比得上你秀色可餐?”  瞟了英俊倜傥的赵适一眼,她笑得花见花开,“软柿子呀,我瞧着,你对着镜子撩拨自己都比撩拨这姑娘强,你还真是不挑呢!”  说完,慕容楚不动声色地往不远处的小巷子口瞥了一眼,许是见她往这边望了过来,一个戴着斗笠的人鬼鬼祟祟地闪身进了巷子。  而这边,方才还趾高气扬的赵适尴尬地“呵呵”两声,赶忙一指破草席上的两块铜板,转了话题:“楚华,这是做什么的?”  慕容楚也指了铜板,“我哪有你不要脸,我的良心大大的好,当然是买她了!”  两块铜板别说买棺材板葬父了,就是吃个肉包子都不够。  两块铜板买个姑娘?  这买卖不要太划算哦!
  赵适看了看那姑娘,有些疑惑地问:“楚华,你买她做什么?”她家里又不缺下人。  刚抢了人家的红裤衩,慕容楚心情不错,所以,她破天荒地好心解释:“唉,软柿子,你是不知道,昨儿夜里,我不小心弄死了二哥的第九房小老婆,我慕容楚有借有还,这大姑娘当然是买回去赔给二哥……嘿嘿,‘用’……”  围观百姓皆是一叹,唉,这大姑娘真是命苦!这帝京里谁不知道啊,楚华郡主的二哥是个傻子,还是个性子暴虐,又娶了九房小妾的傻子,若要进慕容家的门,还不如被赵小侯爷强抢走呢!  赵适一听,当即拍胸脯,“楚华的事儿就是小爷的事儿!”  他一点后头的家丁,“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把这姑娘绑郡主家去!”  “软柿子,多谢……哎……哎呦,疼!疼!”  慕容楚一张笑脸生生僵住了,低头一看,那小男娃竟然咬上了她的手腕,小奶牙锋利得很,直咬的满嘴鲜血。  当即,她心头大怒,美眸一眯,阴沉沉地捏起小男娃的下巴壳儿,“哼,小模样不赖,看得出来是个美男胚子!回头送去阉了,好给本郡主暖被窝!”  大姑娘大惊失色,连哭都不会了,“郡主!郡主饶了弟弟吧!郡主……”  远处,一阵如鼓的马蹄声传来,“嗒嗒嗒”,惹得人心烦,近处,大姑娘煞白的脸、煞白的衣裳,慕容楚心头的怒气不降反升,“小样儿的!还装可怜!”  就是因为有了你们这群白莲花,老娘才成了帝京第一恶女!  满心满肺的怒火汇聚在掌心,狠狠的一个手刀朝着大姑娘的脖颈一劈,大姑娘立马昏倒在地,一动不动地瘫成了一团软泥。  慕容楚满意地拍了拍手,“来人!把这两个不懂事的玩意给本郡主绑回去!”  众家丁才要动手。  “坏银!坏银!”  小男娃性子烈,竟然还不死心,硬梆梆的小脑袋瓜直直朝着慕容楚撞了过去。  慕容楚只觉得后腰上猛然受了一撞,虽然不很痛,但突如其来的撞击,还是让她趔趄一步,陡然栽了下去。  “咚!”大庭广众之下,堂堂帝京第一恶女结结实实地跌了个狗吃屎。  慕容楚趴在地上,狠狠地吐了两口土,“死小子,回去看本郡主怎么……”  “嘶——”  忽然,耳边传来马儿尖厉的嘶鸣,还有众人的尖叫和赵适慌张的喊声:“楚华!”  一抬头,她就看见两道高扬的马蹄悬在头顶。  啊哟,她不过抢了个良家少女,霸了个良家少男,老天爷就看不过去了,要收了她吗?  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天斗更是其乐无穷!  慕容楚眸色一寒,利落的一个翻滚,千钧一发地避开了踏下的马蹄,又一个鲤鱼打挺,潇洒帅气地一跃而起,目光一转,正对那个骑在通体血红的高头大马上的人。  那人蒙着面,身穿黑色劲装,外披黑色披风,腰间挂着一把绣春刀,身后跟着数名同样装扮的蒙面带刀骑士,狭长微挑的凤眸正满含兴味地看着她。
  慕容楚凑了过去,不怒反笑,“喂!来找裤衩的?”  小样儿的!  换了身马甲、罩了块抹布就不认识你了?  那人挑了挑眉,也不说话。  慕容楚笑得暧、昧,“可惜来晚了,你那裤衩本郡主已经用了。”  这位郡主抢了条大男人的小裤来慰藉相思寂寞之情?  顿时,满大街的老少爷们呆愣在风中。  “丫头,回头给爷讲讲用后体会。”忽然,风过耳侧,似乎撩起了几根发丝,低低的笑音也随风飘到了慕容楚的耳际,刹那间,一阵酥麻从耳根传遍了四肢百骸,眼前渐渐浮现出了清凌凌的河水,这人修长健美的长腿,还有那条通红通红的裤衩。  她正在回味中,那人却是手一扬,一支赤金的凤凰钗正捏在他的指间,声音仍是悦耳的令人心醉神迷,“礼尚往来,这钗爷收下了。”  说完,他大笑着打马而去。  慕容楚这才回过神儿来,边追边叫:“喂!还我的钗!”  “楚华!”赵适神色严肃地拉住了她,“别追了!”  眼见那人矫健的背影消失在了夕阳下,慕容楚恨恨骂了句:“小贱人!”  赵适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神色慌张地左瞧右看了一番,“嘘,小心别让人听见!”  咦?  慕容楚扒拉开他的手,“软柿子,那些是什么人?”  竟然还有堂堂赵小侯爷顾忌的人?  赵适目光倏然转寒,正色道:“看那装扮,应该是白羽卫。”  慕容楚皱了皱眉,“白羽卫?”  她是个穿越新鲜人,这半年忙着收拾家里上蹿下跳的后娘、庶妹,还忙着在街面上创出了帝京第一恶女的名号,哪有心思关心国家大事?  赵适一叹,“楚华,你是个大家闺秀,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这白羽卫……”  白羽卫是当今圣上幼子端王云初白的近卫。  天底下总有人名不符实,这端王就是个典型。  守礼曰端,恭谨曰端,自重曰端,可这云初白行事狂妄、作风狠辣,手下的白羽卫更是纵横朝野、残害百官、血腥狠毒,怎么也和“端”扯不上关系。  云初白仿佛也有自知之明,最讨厌人家称他“端王”,有次皇后身边的内监唤了一声“端王殿下驾到”,直接被他割了舌头,砍断了双手双脚,扔到了乱葬岗子里,所以,这位爷,人称“七王爷”。  成武皇帝也不知道是猪油蒙了心了,还是哪根筋搭错了,对这幼子特别关爱,就连他当廷掐死了参他的御史大夫、将开国功臣辅国公当街鞭笞至死,这样的滔天大祸都帮他擦了屁股。  这两年,皇帝陛下忙着修仙成道,渐渐地不管事儿了,就把批红大权交到了七王爷手里,百官敢怒不敢言。  听完,慕容楚挑了挑眉,美眸里满含兴味,“哟,没想到帝京还有这样有趣的人!”  凡事有度,七王爷如此嚣张狂妄,怕是终有一日众怒难犯,不得善终。  到时候白羽卫还有小贱人……  呵呵……  赵适犹豫了一阵,还是问:“楚华,你认得方才那人?”  慕容楚摇了摇头,“这样高端的人物,自然不认得。”  赵适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样的人,咱们招惹不起。”  哦?  听他亲口承认,慕容楚更惊奇了,“软柿子,还有你惹不起的人?”
  赵适的小白脸红了一红,半晌才摸了摸鼻尖,讪讪道:“这个……这个嘛,说来话长,回头,回头再告诉你。”  慕容楚眯了眯眼,有猫腻!  还没等她再问几句,小丫鬟小青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气喘吁吁道:“小姐,二夫人说有要事请小姐回府。”  慕容楚不以为意地一笑,“要事?哼,还不就是一堆狗屁倒灶的事儿。”  深宅大院里的妇人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抢男人睡觉和无谓的勾心斗角,她们所谓的大事就是吃果子的时候吃出了一条虫子,所谓的要事就是家里的爷们儿要娶一房比她们年轻貌美的小妾。  小青一福身,“小姐,二夫人命人来催了三回了。”  慕容楚似乎没听见,一脸悠闲地看向巷口,“软柿子,你说我家里这伙下人是不是呆了些?”  戴着斗笠的人还缩在巷子口,就他那副偷偷摸摸的模样,小娃娃都能瞧出他非奸即盗,再说了,虽然看不见脸,一身短打也和平常百姓无异,但那双灰面鞋却是靖国公府家仆的制式。  举止可疑,装扮露馅,这么拙劣还监视她?  太不敬业了!  赵适顺着她的目光往巷子口看去,“楚华,要不要帮你教训了?”  慕容楚点了点头,“嗯,贼头贼脑、浑身死气,本郡主瞧着心烦!”  “好咧!小爷这心里头正火烧火燎的,燥气正没处撒呢!这小崽子运气好,正好给小爷泻火!”赵适把折扇往腰间一别,手指头捏的咔嚓咔嚓响。  “那就多谢了!”慕容楚笑着摆了摆手。  赵适桃花眼一乜斜,“我办事,你放心!保准把这东西收拾的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夕阳西斜,晚霞漫天,预示着饥肠辘辘,该吃晚膳了。  慕容楚点了点头,就领着小青上了马车,车帘子才落下,就听外头传来一声一声的惨叫,她微微一笑,很满意。  ……  ……  靖国公府。  远天拉开了黑幕,天渐渐地上了黑影。  院子里站满了丫鬟婆子,可高门大院里的下人训练有素,安静得只能听见极其细微的呼吸声,气氛阴沉得就像覆了块乌云。  而花厅里,昏黄的烛火幽幽暗暗,晚风一拂,烛火摇曳,正巧在面无表情的众人脸上落下恍恍惚惚的光影,花厅里似是坐了一众没有魂魄的泥胎木偶,静悄悄的,连后街猫狗打架乱糟糟的声响都能听得到。  “啪!”  靖国公府三小姐慕容香忽然怒气冲冲地拍了桌子,“那个下贱的小蹄子怎么还没来?”  二小姐慕容琼笑着端了杯茶,“香妹,母亲在这里,不要无礼,大姐姐许是有事儿耽搁了,咱们再等一等。”  少女的声音就像熏风一般,柔柔软软中带着令人心醉神迷的甜腻。  慕容香冷冷哼了一声,“二姐姐,就你好性儿!那个小蹄子的架子可是大,她仗着自己有个郡主的名号,就敢让母亲和咱们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还是没人要的下贱货么!”  “哟,香妹,大老远的就听见你骂人的声儿了,这是嚼谁的舌头呢?”  红色的身影艳丽又明媚,仿佛一道夺目的光芒,瞬间驱散了花厅里阴沉的气息,吃饱喝足的慕容楚踏着优雅的莲步,姗姗来迟。
  慕容香杏眼一瞪,气冲冲地跳了起来,“你这个小蹄子……”  “香妹!”慕容琼赶忙拉住了她,神色严肃地冲着她摇了摇头。  她总感觉慕容楚似乎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慕容香这才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她这两位妹妹还是这么有意思呢!  慕容楚暗暗一笑,将厅里的人环视了一圈。  阵仗排的倒是不小,除了驻守边疆的爹,还有那位早年失了踪的大哥,其他人都到了。  上首坐着的正是掌家二夫人秦氏,她的继母。  秦二夫人出身贵家大族,她的亲哥哥是当今朝上炙手可热的右相秦相爷,亲姐更是了不得,正是当今的正宫皇后娘娘。  既然是皇后的妹妹,容貌自是不会差的,虽然人到中年,却仍是气质出众,颜色如玉,但这会子她的脸色一片冷淡,既看不出笑模样,也不见什么恼怒,真真儿是喜怒不形于色。  慕容楚微微屈了屈膝,向秦二夫人福了身,“楚华给二娘请安。”  秦二夫人淡淡地抿了口茶,也没叫“起”,“楚姐儿,今儿为何叫你来,你可知道?”  呵,下马威啊?  可慕容楚就不是个吃气的人,她径自起了身,坐到了上首左侧的位子上,“二娘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见她起身,秦二夫人不满地蹙了蹙眉心,也没多说,直接进了主题,“今日刘府正式来退了婚。”  果然来退婚了!  慕容楚挑了挑眉。  在这个时代,退婚对女子是奇耻大辱,被退婚的女子若要再嫁难如登天,有那刚烈的,投井、上吊、服毒,得一样来一遍,那怕死的,八成就进了庵堂,伴着青灯古佛一辈子。  乍一听这样的噩耗,作为被退婚的一方,慕容楚总得有所表示才好,可,哭吧,没有眼泪;闹吧,又没那个心情。  没得法子,慕容楚只好端起青花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茶,又淡淡地“哦”了一声。  那位刘公子是与她过了三媒六聘的未婚夫,她来了之后倒是见过两次,还算白净,可至于他芳龄几何、八字三围、没事儿的时候是斗鸡走狗还是读书习武、腹肌有几块、有没有人鱼线,她又不知道,所以,退婚就退婚呗,这有什么!  见她没什么反应,众人都以为她受的刺激太大,一时还没反过闷来。  慕容琼满脸关切,柔声细语地劝道:“刘家公子背弃婚盟,大姐姐也不要伤心,明日便是赏荷宴了,你我姐妹二人同赴宴会,再寻一门好亲事便是了。”  赏荷宴?  慕容楚一听,当即就笑了,“琼妹说得不错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正瞧着那刘公子身子板儿弱了些,怕是个体虚乏力的,退了婚倒是正好。”  体虚乏力?  经过人事的一干婆子妇女们脸皮子皆红了一红。  慕容香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虽然没听懂,可见她没哭没闹,仍是一副笑模样,便骂了一句:“真是不知羞耻的小蹄子!”  “嗯?”慕容楚美眸一瞟,斜了她一眼。
  “母亲!”慕容香似乎受了惊吓似的,忙忙歪到了秦氏的怀里,“这个小蹄子吓唬女儿!”  说着她还撒娇似的扯了扯秦氏的衣袖。  她虽然比不得二姐姐,是从母亲的肚皮里爬出来的,但好歹是在母亲膝下长大的,和母亲自然亲近,哪像那个名声奇差的慕容楚,爹爹不疼,娘亲不爱,现在连婚事都砸了。  秦二夫人亲亲热热地把她拥进了怀里,“香儿别怕,母亲还有你姨娘们都在这里,不会让你吃亏的。”  慕容香得意洋洋地瞪了慕容楚一眼,庶女又怎样,母亲一样疼她!  慕容楚回给她明艳照人的一眼,“香妹呀,都说相由心生,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你这样,才知道这话说的没错呢!”  慕容香警惕地问:“你什么意思?”  慕容楚答得也爽快:“唉,你看你胆子小的,难怪‘这里’也小呢!”  说着,她的目光往慕容香一马平川的胸口不怀好意地一通扫射。  慕容香猛地双臂环胸,恼怒地盯着她,“不要脸!”  慕容楚也不生气,笑道:“和香妹这样没脸皮的东西说话,自然用不着脸。”  慕容香沉不住气,一听这样的话,立马就怒了,“小蹄子,我撕烂你的嘴!”  说着,她挥着带了尖利护甲的手就要往慕容楚脸上抓。  秦二夫人只冷眼看着,并未制止,倒是慕容琼命人拉住了她,“香妹!母亲有正事和大姐姐说,你不要无礼。”  庶出的慕容香口无遮拦、骄横无礼,简直就是个泼妇,而秦氏的亲闺女慕容琼神态从容、举止大方,是个再端庄不过的大家闺秀,同样都在秦氏的身边长大,差别却这样大。  呵,她这位二娘的教育方式还真是耐人寻味呐!  慕容楚兴致高昂地看了一场猴戏,心情很是不错。  半晌,秦二夫人冷着脸道:“楚姐儿,我已经给你父亲去了信,咱们靖国公府的大小姐被退了婚,这样的大事,怕是你父亲都要回京来的。”  拿那个还没见过面的老爹吓唬她?  啊哟,真是好怕人呐!  慕容楚还没来得及答话,慕容香又咋呼开了:“母亲,你都不知道,她连听竹楼那种地方都去过了!”  慕容楚挑了挑眉,颇有兴致地看着她,“香妹,你对我的行踪很清楚嘛!”  秦二夫人却是闻之色变,急急问:“什么?楚姐儿,你果真去了那样龌龊的地方?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慕容楚心里头明镜似的,秦氏哪里是关心她?  未嫁的闺秀去了小倌馆,旁人会质疑她这位二娘的家教有问题,连带着影响慕容琼的闺誉。  慕容香得意洋洋地对秦氏道:“母亲,女儿打听过了,她十天半个月的就去那腌臜地方厮混一回,真是不要脸!”  秦二夫人似乎痛心疾首,“楚姐儿,难怪人家刘家要退婚的,你还没出嫁,怎么能这样胡闹?”  慕容楚十分猥琐地“呵呵”一笑,“二娘,听竹楼可是好地方,里头的小哥儿个个体健貌端,货大腰窄,要不哪天我带着您和二位妹妹去瞧瞧,保准您也乐不思蜀。”
  在这间屋子里头坐着的,不管是小媳妇,还是老媳妇,都是知道廉耻的,就算骂人也是拐弯抹角的骂,此番听她说的如此露骨,全都低下了头。  不想,慕容楚还没说完呢!  “二娘,若是没有旁的事儿,我便告退了,今儿才弄了个小弟弟回来,还等着收拾收拾暖被窝呢!”  接二连三地雷人之言,震得小媳妇和老媳妇们嘴角抽抽完了,手指头抽抽。  不过,慕容琼和慕容香两个未出嫁的丫头接受的是封闭式教育,这样粗鄙的话自然是听不懂的,秦二夫人也不好当着她二人多说,只道:“楚姐儿,你是府上的大小姐,该顾念着自己的身份才好。”  慕容楚也不和她废话,微欠了身,“二娘既无事,楚华便告退了。”  秦氏却并未让她离开,抿了口茶,又说道:“楚姐儿,你二哥寻红菱寻了两天了,等会子你先把红菱送回你二哥院子里吧!”  慕容楚皱了皱眉,“红菱?哪个红菱?”  慕容香冷冷嗤道:“二哥哥身子不好,好不容易有个可心的人服侍,你还不赶紧把人送回来?”  慕容楚这才想了起来,“原来是二哥哥的第九房小老婆啊!”  慕容香冷笑着搁下了茶盏,“知道还不赶紧送回来!耽搁了二哥哥的后嗣之事,看父亲回来怎么收拾你!”  慕容楚一叹,“唉,可惜晚了一步。”  众人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但见慕容楚慢条斯理地回了座,又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叶沫儿,才道:“昨儿晚上我多喝了两盅,瞧见她那可怜的小模样就生气,不小心抽了她几鞭子,不成想,人命这样轻贱,唉……”  慕容香一愣,“你是说……”  “三妹妹聪慧,”慕容楚啜了口茶,云淡风轻,“那红菱是个没福气的,当场就咽了气。”  “本郡主瞧不得她那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样儿,就卷了领破席,让人连夜扔乱葬岗子去了,那地方野狗多,这会子去找找,许还能寻回来几根剩骨头,让二哥聊表相思之意。”  闻言,众人皆大惊失色,既震惊她的残忍,又惶恐她的淡然。  慕容香颤着手指着她的鼻尖,“你……好狠心的小蹄子……”  慕容楚一笑,“我是这府里正经的大小姐,打杀一个看不顺眼的奴婢,难道也不成吗?”  她美眸一转,“还有,三妹妹,你一口一个‘小蹄子’,这般没大没小、不知礼数,不怕本郡主也打杀了你?”  慕容香又惊又怕,却仍然端着面子,“我是府里的三小姐,你凭什么打杀我!”  慕容楚看着她,淡淡道:“三妹妹不过是个庶女,连参加赏荷宴的资格都没有,而本郡主虽然无才无德,但好歹也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郡主,你一口一个‘小蹄子’,三番两次对本郡主不敬,你说本郡主凭什么?”  庶女,就因为她是庶女,所以不能嫁给秦表哥当正室!  慕容香本就冲动,此番被她揭了短,愤怒过了头,早就忘了什么是害怕了,“郡主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过是北边来的野女人生的贱蹄子,连给二姐姐提鞋都不配!”
  慕容楚暗暗一叹,满怀同情地给了这群后娘、后妹妹一个眼神,那眼神的意思很好理解——“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  懒得再和这些蠢货斗嘴皮子,她干脆一招制敌,“不管我娘是北边来的野女人,还是南头来的贱蹄子,都是父亲的正妻,正一品的诰命夫人,连二娘……呵呵……”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秦氏一眼。  这话一出口,秦氏打理的一丝不苟的精致脸庞上渐渐浮出了一抹苍白。  没错,那个女人死得早,可还是占着正一品诰命夫人的位子,那个女人生的儿子是世子,生的女儿是郡主,而她虽然出身高贵,却还是矮那个死人一截。  而慕容香一听就跳了脚,“你娘就是个野女人,怎么能和母亲……”  “闭嘴!”秦二夫人平静的面容终于挂不住了,怒气冲冲地拍了桌子,“都忘了府里的规矩了?难道都想家法伺候?”  靖国公有令,府里谁人敢提起过世的大夫人,不论贵贱,一律杖毙。  慕容香还算识趣儿,低头应了“是”。  而慕容楚淡淡一笑,瞧都懒得再瞧她们一眼,直接往厅外而去。  可她才拐了个弯,就听身后响起了温软甜腻的声音:“大姐姐留步。”  这时候,桂花开得正好,清幽的香气很讨人喜欢。  慕容楚挑了挑眉,站在了青石板路旁的桂花树下,“琼妹有什么事儿?”  慕容琼抿了抿唇,袅袅婷婷地一福身,“香妹年纪小,不懂事,方才……香妹她……  她顿了一下,笑着继续说:“大姐姐只当是姐妹间玩笑几句,不要和她计较。”  慕容楚漫不经心地顺着她说:“我也是和她玩笑的,琼妹没听出来吗?”  慕容琼又是一笑:“正是呢,家里的姐妹就咱们三个,多多亲近才是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管是神色还是语气,都真诚得让人挑不出一丁点毛病。  慕容楚深深吸了口桂花香气,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琼妹啊,你怎么不去演电影呢?就你这演技,什么金鸡、百花、奥斯卡,最佳女配铁定是你啊!唉,真真儿是可惜了一个人才啊!”  她这话,慕容琼自然听不懂。  而慕容楚也不需要她明白,“琼妹,咱姐妹也不是外人,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憋坏了哈!”  她这话粗俗又无礼,慕容琼小脸憋得通红,半晌才道:“刘家之事事发突然,明儿是赏荷宴,妹妹怕大姐姐没有合适的衣裳首饰,妹妹屋里倒是有些早打好的簪环,不如大姐姐去看看,说不得有大姐姐瞧上眼的。”  慕容楚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快把她脸上盯出个洞了,才说道:“我的首饰多,不劳你费心了!”  “首饰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退了婚,没人要的小蹄子?”慕容香趾高气扬地领着一大帮丫鬟婆子随了过来。  有一种人,你给她脸,她偏偏不要脸,你饶她命,她却上赶着来送,不是不识好歹是什么?  再说,这位香妹胆子实在大了些,应该好生教训教训才是!  慕容楚二话不说,直接抓起慕容香的手腕,“咔嚓”一声,顿时,慕容香的手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扭曲了。
  “啊——”  这一声惨叫,惊得好几只野鸟扑腾着冲上了天。  慕容楚的笑容终于明媚起来,“香妹啊,下回再让我发现你派人跟踪我,断的就不是你的手腕了,是你这细脖子!”  慕容香猛地抬起头,“你……你如何晓得?”  拙劣地跟踪、毫不掩饰地炫耀,难道她这三妹妹是母猪和狗熊生的混血儿,竟然还能问出这样蠢的问题?  慕容楚懒得回答,掠过吓呆了的慕容琼身边时,撂下了一句话:“你也老实些,要不然,本郡主划花你的小脸蛋!”  说完,她敛了敛衣袖,慢慢悠悠地往自己住的院子晃去。  天上一轮月,空中一只鸟,路边一棵树,敢情这月亮、这鸟、这树,也等着过光棍节的?  慕容楚哀怨地叹了口气,对小青道:“走!本郡主要喝个痛快!”  ……  ……  银色的月光透过桂树枝叶的缝隙散落下来,点点斑驳的光影晃晃悠悠地映在石桌上,慕容楚和小青主仆两个正对坐在石桌旁,喝得昏天昏地。  小青喝了酒,胆子肥了不少,底气也足了,“小姐,刘公子已经带红菱离了帝京,说是等风头过去,就让红菱改名换姓,再拜个有钱的干爹,明媒正娶进府。”  慕容楚默了一阵,一仰脖又灌下一杯桃花醉,“也好。”  “小姐,红菱托奴婢告诉小姐,”小青顿了顿,看了看她的脸色,“她说小姐的恩情,她永生不忘。”  天上的那轮月亮有些像被咬了一口的肉饼子,慕容楚仰着头,望着那月亮,幽幽一叹,“唉,本郡主竟然成全了一对奸夫贱妇!”  小青:“……”  又灌了一杯自己酿的桃花醉,慕容楚补充了一句:“以后不准再提那对奸夫贱妇,听见了没?”  唉,丢人呐丢人呐,她慕容楚竟然遇上了狗血剧情!她那姓刘的未婚夫竟然和她傻子二哥的第九房小妾生了奸情!  唉,更丢人的是,她慕容楚竟然没架住红菱那贱妇的眼泪攻势,偷偷放了红菱出府,让她与奸夫双宿双栖!  唉,最最丢人的是,她慕容楚竟然还编了谎话,说红菱被打死了,帮那对奸夫贱妇掩盖奸情!  唉,难道她慕容楚是观音菩萨转世、圣母玛利亚重生?要不怎么这么慈悲为怀、心地善良呢?  慕容楚又是对月一叹。  而小青终于忍不住了,“这事儿明明是他们的错……”  “就小刘那个二手货,本郡主不稀罕要!说了不准提他们!来,干!”慕容楚自顾自地碰了下小青的酒杯。  小青端起酒杯,犹豫了半晌,又原样搁下了酒杯,“小姐,姑娘家的清誉这样重要,您怎么从来不放在心上呢?”  虽说刘公子和红菱有情有义,可毕竟刘公子订了婚、红菱许了人,二人相好本就有错在先,可小姐不仅成全了他二人,还甘愿背上弃妇的名声,实在不符合她恩怨分明的性格啊!  慕容楚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只是心不在焉地摩挲着青花瓷杯,似是自言自语道:“吃好穿好,有钱有闲有美男,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的这个理想,在前生那个开明的时代都很难实现,更别说在这个对女子有诸多束缚的封建社会了,她不过逛了几回娱乐场所,给惹了事儿的赵适擦了几次屁股,就被扣上了“帝京第一恶女”的帽子,想实现这理想,怕是任重而道远啊!
  小青见她神色迷离又悠远,忽然觉得这样的小姐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让人难以捉摸。  这时,慕容楚又是淡淡一笑,“小青,如果有一天我不是郡主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小青脱口而出:“小姐,你要去庵里做尼姑?”  慕容楚一愣,“啥?”  小青茫茫然道:“话本子里的小姐若是说了这样的话,不是厌倦了红尘俗世,就是生无可恋……”  小青丫鬟是个识文断字的丫鬟,有句话说“女子就像一本书,不翻到最后一页,永远都看不懂”,靖国公府的丫鬟小青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许多年后,谁都没有想到,她会以那样的方式被载入史册。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她仍然是靖国公府傻傻的小丫鬟。  晚风一吹,小青清醒了几分,“小姐,您去做姑子,小青就跟着您敲木鱼、撞钟,给您做斋饭!”  慕容楚目瞪口呆,“本郡主还要喝酒吃肉,吃什么斋当什么尼姑!”  小青疑惑了,“那小姐的意思是……”  慕容楚一笑,露出七颗闪闪发亮的大白牙,“笨!明儿就是赏荷宴,本郡主天姿绝色,文武双全,一朝嫁得如意郎君,一路青云直上,连女皇都当得的,自然不稀罕当郡主了!”  顿时,小青对她远大的志向佩服得五体投地,“小青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死人,小姐在哪里,小青就在哪里!”  世事难料,谁又能说得准?  可这会儿,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同进退、共荣辱,还是很让人高兴的。  慕容楚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举起了酒杯,“呵呵,好!”  小青也举杯,“小姐,奴婢敬您一杯,愿您在赏荷宴上觅得好郎君!”  “说得好!”慕容楚立马精神抖擞,“明儿本郡主得好生挑一个!看谁还敢说本郡主没人要!”  几杯酒下肚,小青清丽的小脸就红得像猴子屁股,没一会儿就直挺挺地出溜到了桌子底下,醉得像摊烂泥。  “哈哈,没用的丫头!”慕容楚有气无力地踹了她两脚,踹完了又望了望月亮,“唉,还是莫忧好啊……千杯不醉……”  嘟囔完了这两句,慕容楚也迷糊了,软绵绵地往石桌上一趴,神智就开始涣散。  “啪叽!”  忽然,一个花生米大小的“暗器”从屋顶直直地飞了下来,掉在了桂花树下,仔细一瞧,那“暗器”竟是一颗梅子核。  “嘻,才小半坛子就不行了,这丫头还真没用!”  屋顶传来男子讥诮的声音,他身形修长,一身华贵的紫袍,偏巧,大半边身子隐在了桂树的阴影里,只现出修长挺拔的轮廓。  “爷,您冠绝酒国,天下第一,楚华郡主那样的小女娃儿哪能和您比呐!”旁边的黑衣侍从捧上搁在素白手帕子里的盐腌梅子,毫不吝啬地拍起了马屁。  “哼!不是还有个千杯不醉的莫忧么!”  那位爷漫不经心地捏起一颗腌梅子,咂摸了一会儿,又漫不经心地吐了梅子核。  “啪叽!”这回,梅子核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慕容楚的脑门上。  “……”  黑衣侍从很无语,爷,您这是喝的哪门子飞醋?
  清风习习,空气里淡淡的酒香夹杂着幽幽的桂花香,让人意醉神迷。  黑衣侍从晃了晃脑袋,趁着主子心情还好,赶紧报上了一个坏消息:“爷,午后孙府来报,说……说您的未婚妻孙小姐……没了。”  “哦?死了?”没过门的媳妇早逝,可那位爷的姿态仍是那么高贵优雅,声音仍是那么悦耳动听,似乎没受一丁点的影响。  黑衣侍从微微有些错愕,“是,说是急病。”  那位爷咂摸着腌梅子,“嗯,死的还真是时候。”  可不是嘛,孙小姐死得确实凑巧,这不六礼已经过了一半,一个月后就是大婚典礼,这种时候新娘子死了,实在是晦气,照以往的惯例,主子知道了这样倒霉催的事儿,上至身边的人,下至路过的蚂蚁都要跟着倒霉的。  可这回,主子的反应很反常啊!  黑衣侍从不敢多言,生怕一句话说错了,被震怒的主子爷一巴掌抽飞。  不想,那位爷不仅没生气,反而又慢慢悠悠地捏起一颗梅子,平平淡淡地说:“死就死了吧,让来福封个最大包的丧银,再告诉孙老头子,就说我……嗯……”  那位爷玉指托腮,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就说我很悲痛吧!”  黑衣侍从松了口气,“是。”  而那位据说很悲痛的爷,咂摸着梅子,满含兴味地看着下头醉得迷迷糊糊的慕容楚,“底下这个臭丫头有趣得很,倒是和爷我是一路人。”  黑衣侍从默了一默,主子的心思是海底的针、天上的月,他们寻常人可猜不透、够不着,但有件事儿他透彻得很:“爷,您风光霁月,绝世无双,可这楚华郡主名声臭的很,未出嫁就敢和赵小侯爷,还有听竹楼那个叫莫忧的小倌不清不楚,这样的女子怎配和您相提并论?”  那位爷似乎没听到他的话,只是轻轻地一笑,春雨润物似的,轻柔又迷离。  “回去让来福准备准备,明儿我要赴赏荷宴。”  他高傲的主子竟然要赴赏荷宴?主子连番反常,弄得黑衣侍从很是摸不着头脑。  没听到他答话,那位爷眼风一斜,“嗯?作死的?”  黑衣侍从赶紧拱手答:“属下回去就让来福准备。”  “阿嚏!”忽然,趴在桌边,醉得一塌糊涂的慕容楚打了个喷嚏。  那位爷漫不经心地往下头一扫,优雅地挥了挥衣袖,腌梅子“啪叽啪叽”滚落一地,“哼,臭丫头!敢偷爷的小裤,病死活该!”  黑衣侍从又是一愣,偷偷往下头扫了一眼。  那位郡主歪在树下,睡得哈喇子掉了半截,虽然已经入了夏,可后半夜还是寒得很,闺阁小姐身子娇弱,幕天席地地睡上一晚,风寒是妥妥地跑不掉的。  黑衣侍从仔细揣摩了一番主子向来诡谲的心思,试探着问:“爷,要不属下引个婆子过来,扶郡主进屋?”  “旺财,你什么时候变得怜香惜玉了?”那位爷斜他一眼,语气幽凉,似乎生气了。  这位名字十分奇葩的黑衣侍卫心里猛然地瑟缩,“属下不敢。”  “哼,走吧!”又似不经意间扫了慕容楚一眼,那位爷忽然冷冷一哼,衣袖一甩凌空而起,轻若云烟地飘进了茫茫夜空。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哎,您怎么睡在院子里了?”  慕容楚的乳娘宋嬷嬷一开门,就见她抱着个酒坛子,四仰八叉地横在桂花树下。  “美人儿,别走,来,干杯……”  慕容楚正做梦呢!  那梦里有一位紫衣翩翩的美男,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哪舍得醒?  宋嬷嬷哭笑不得,“小姐,别睡了,小姐……”  “什么?”慕容楚终于揉了揉惺忪的睡颜。  见她还迷糊着,宋嬷嬷急地一拍大腿,“我的小姐诶!今儿可是开赏荷宴的大日子!”  “赏荷宴?”  “是呀!”  宋嬷嬷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啰啰嗦嗦地教训开了:“今儿多的是公子赴宴,您得好生挑一位夫婿,还有啊,奴婢给您好生打扮打扮,您可不能让旁的小姐比下去了……二小姐一个时辰前就起了,您说什么都不能迟了……”  “嗯。”慕容楚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浑浑噩噩地抱着酒坛子就进了屋。  大家闺秀慕容楚,四肢发达,身强力壮,抢个良家妇女,霸个良家妇男都是好手,自然不会如某人所愿,得了风寒病死。  只是,这会子宿醉刚醒,她头疼得很,绣榻上一歪,就听外头宋嬷嬷气愤地训道:“小青,你个作死的丫头!你瞧瞧,这一地的梅子核,成什么体统!”  小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昨儿晚上下酒的明明是烤鸡腿儿和焖肘子,怎么平白冒出了一地的梅子核?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还把小姐伺候到桌子底下去了,这要是搁我年轻的那会儿……”  宋嬷嬷的每日一训总是这么的怀旧,好半天,她吩咐好了人扫院子,才带着一众丫鬟仆妇扑扑腾腾地进屋,把头昏脑涨的慕容楚拽起来,又是擦脸,又是漱口。  见收拾的差不多,宋嬷嬷指法纯熟地帮她揉了揉额角,“对了,小姐,昨儿从街上带回来的那姐弟俩要如何安排?”  一听到那不知趣儿的白莲花和小男娃,慕容楚立马就怒了,“哼,大的送给二哥做妾,小的阉了暖被窝!”  宋嬷嬷仿佛没瞧见她恶狠狠的模样,似笑非笑地建议:“小姐,依奴婢看,干脆把他们送到乡下的庄子上,小姐觉得可好?”  慕容楚森森的眸子幽忽一亮,“咦,对啊,让他俩日日做粗活,天天穿粗衣,顿顿饭啃咸菜,见着猪跑,吃不到猪肉……嘿嘿,姜还是老的辣,嬷嬷,还是你会磋磨人呐!”  听她这么说,宋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你呀……”  “小姐,您快看!”正说话间,小青欢天喜地地展开一件新衣。  宋嬷嬷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到了那件衣服上,“小姐,这衣裳是织造局的七七四十九位极品绣娘,不分白天黑夜,赶了三个月才制成的……”  说着说着,她就开始异想天开了,“您长得像夫人,生的本来就美,再穿上这身衣裳,那些公子爷们儿的眼珠子都得掉下来,到时候小姐一定能收到一篮子的七彩宝莲……”
  一年一度的赏荷宴可以说大有名目。  这赏荷宴又叫投花宴,是当今的秦皇后主办的,既然是皇后娘娘办的,档次自然不低,能赴宴的都是贵家未婚的嫡子嫡女,还有未曾婚配的皇子和公主。  赏荷宴时,为了方便公子小姐们眉目传个情什么的,男女可以破天荒地同坐一席,宴罢,公子如果瞧上了哪家的小姐,就到玉镜湖里采一朵罕见的七彩宝莲送给那位小姐,小姐也可以在送了莲花的公子里挑一位顺眼的做夫婿。  以七彩莲花结缘,成亲的时候,皇后娘娘就会亲自主婚。  其实,说白了,赏荷宴就是个集体相亲大会。  穿妥了衣裳,慕容楚喜笑颜开地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今儿本郡主能破个纪录!”  宋嬷嬷一听就笑开了花,“小姐有这样的心就好!八年前呐,欣月公主得了整六十朵七彩宝莲呐!只可惜了,这些年一直没有比得过欣月公主的标致人儿了……”  “就是咱们小姐有这样的才貌,依奴婢看,小姐今儿得多带两个丫头,省得花篮子太多,捧不过来……”  孩子总是自己的最好,就像母猪从来不会嫌弃自己的小猪崽子丑。  听宋嬷嬷越说越离形,慕容楚对着镜子灿然一笑,“嬷嬷,本郡主许是赏荷宴历史上,第一位空手而归的小姐呢!”  这话一出口,惊天动地。  顿时,宋嬷嬷血压升高,头重脚轻,“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哟,十年前,冯无盐那个出了名的丑女都得了一朵莲花,你……你一朵都没有……这是要气死奴婢哟!奴婢哪天一眯眼,可怎么去见地底下的大夫人哟……大夫人呐……”  “嬷嬷,您老人家先别气,小姐逗您呢!”  小青机灵,见着老嬷嬷就要气岔了气,赶忙指挥了两个小丫鬟扶着她去了外厅歇息,内室里只剩了慕容楚和小青主仆两个。  “小姐,奴婢觉着嬷嬷说的没错,您是得留心着挑个好夫婿了。”  小青拿起梳子,帮慕容楚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头发,“要是让二夫人钻了空子,随便把您许了人家,您可吃了大亏了。”  这个时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虽是帝京第一恶女,但也是贵族小姐,成婚一事更是容不得自己做主。  慕容楚若有所思地“唔”了声,半晌才道:“小青,你说有哪个公子肯为我采莲花,除非……呵,除非是得了失心疯吧?”  小青猜测着主子的小心思,“小姐,其实您是怕没有公子投花给您,才说要空手而归的吧?”  “小青,你觉得我会稀罕那些庸脂俗粉投的花?”慕容楚很震惊。  小青:“……”  一番繁琐的梳妆打扮完毕,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慕容琼自然不会等她,早就进了宫,慕容楚也不急,在宋嬷嬷和小青三催四请之后,如完了厕,又吃饱了饭,才容光焕发地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慕容楚这个时候并不知道,这一年的赏荷宴即将改变许多人的命运,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次赏荷宴即将重写整个大周皇朝的历史。
  玉镜湖,湖如其名,澄澈如玉,波平如镜,更有点点七彩莲花漂荡其上,华光璀璨,耀眼夺目。  站在岸边遥遥望去,湖心小岛上的漱玉殿纱幔轻扬,乐音隐隐,犹如瑶台仙境般,在如璧湖水环绕之中,七彩华光掩映之间,朦胧又缥缈。  这天上仙宫般的漱玉殿便是举办赏荷宴的所在了。  嘻,说白了,漱玉殿就是玉镜湖心的一座四面抽风的宫殿,所以,想要赴宴,就得坐船乘舟。  慕容楚慢悠悠地晃到湖边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湖面早就漂起了小画舫,岸边早就候了一干等着渡湖的公子小姐,闲人一多,各路八卦消息自然横飞。  三五成群的小姐聊的是绝色坊新进的胭脂和绝色坊的老板新纳的小妾,公子们谈论的话题则事关江山千秋之计,明显高尚多了——  “听说了么,等会子二殿下也要来的。”  “哦?二殿下不是早纳了正妃了?”  “嘻,三妻四妾嘛!二殿下这不还没纳侧妃嘛!”  “你知道个甚?周氏进门五年,别说是小皇孙了,连个小皇孙女都没生出来,皇后娘娘着急了!”  “哟,要是新侧妃先生出了小皇孙,周氏正妃的位子怕是不保呀!”  慕容楚了然:“难怪琼妹年前就开始打点衣裳首饰了,原来是有这一番缘故在……”  “可不是么,今儿哪家的小姐不是盛装打扮,盼着能入了二殿下的眼?我要是有妹子,我……你……楚……楚华郡主?”  一干公子发现与他们聊天的人竟然是慕容楚,这震撼的程度不亚于头顶上爆了个霹雳雷呀!  啊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楚华郡主强抢良家妇男的名声在帝京可是响当当的!  当即,众公子住了嘴,该遮脸的遮脸,该低头的低头,生怕爹娘给他们生的一张俊脸被慕容楚瞧上,这要是被她强抢而去,来个霸王硬上弓,他们娶公主当驸马的美梦可就妥妥地成了梦了!  那边的小姐见楚华郡主驾到,也都识趣儿地闭了嘴。  慕容楚眨了眨美眸,“怎么了?继续,继续啊!”  皇家是非多,秘闻满天飞,她还没听够呢!  可众人左边瞟一眼,右边瞄一下,似乎说好了似的,就是不出声。  成了碍眼的臭狗、屎慕容楚“呵呵”两声,干脆优哉游哉地往树荫里的石凳上一坐。  嘻,既然是臭狗、屎嘛,自得发挥一摊狗、屎恶心人的作用嘛!  渡口就这么点儿大的地儿,众位公子、小姐们也没的地方躲,一时玉镜湖边寂寂然无声息,只树上的几只知了,吱吱歪歪地比着嗓门。  “宁王殿下驾到——”似乎天长地久,终于有内监的尖厉嗓音打破了令人坐立不安的沉寂。  哟,救星了来!  这不,内监的声音还没落下呢,众人已感激涕零地跪做两列,齐声唱道:“参见宁王殿下!”  “平身。”片刻,云凌天金口一开,清冷又沉稳。  等到众人齐声谢了恩,窸窸窣窣地起了身,慕容楚这才开始对云凌天明里暗里一通打量。
  云凌天头戴黑玉冠,脚踏软皂靴,身穿玄黑袍,眉眼深邃,面无表情,俊美中透着威仪,冰冷中带着高贵,那是长年身居高位才有的气魄呐!  一瞧见他,一众打扮凉快的贵女皆是五迷失了三道,三魂没了六魄。  慕容楚眼角余光扫见她们那副满脸痴迷的丢人模样,心中冷笑,这云凌天长得俊,又会耍酷,难怪她那二妹妹心驰神往、不能自拔呢!  不过片刻,有擅于溜须拍马的已经张罗开了:“来人呐,赶紧着驶条船过来给二殿下专用!”  宁王云凌天,皇后秦氏所出,行二,因大殿下夭折,宁王便是当今圣上的长子,亦是唯一的嫡子,现在储位虽然未定,但他身份贵重自然不必多言。  小小画舫虽然精致典雅,但怎能配得上二殿下如此尊贵的身份呢?  可云凌天却是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必麻烦,本王与诸位同搭一船便可。”  他这一平易近人的举动,瞬间在贵女堆里掀起一片低低的惊叫。  慕容楚暗暗轻嗤一声,心里头明镜儿似的,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些女子的小心眼子无非就是,趁此同渡之机,让云凌天瞧上她们倾国倾城的美貌或是端庄出尘的气质,然后夜黑风高之时去侍寝呗!  不过,给云凌天侍寝好处倒是不少,首先,这货生得委实不错,窄腰长腿,消受一番他的美男身,必是销魂;再者,来日,云凌天如果被立为储君,日后就是皇帝,身下的这批女人们怎么也能捞个妃子当当,如果肚皮争气,当个皇后也是有可能的嘛,母仪天下,哪个女子不稀罕?  众女心肠百转千回之际,拍马屁高手又登了场,“哎呀,二殿下真是平易近人!来人,快去看看船怎么还没到!别让殿下久等了!”  这时,众人才惊觉已经老半天没见渡湖的画舫驶过来了,这才疑惑地朝湖面上一瞅,当即便明白了。  原来有一艘快船正在湖里横冲直撞,渡了湖的画舫皆不敢折回来,还没渡湖的也不敢撑篙。  此刻,玉镜湖面上只余了一艘小画舫胆战心惊地漂着,那快船速度极快,不仅不怕撞翻了小画舫,船上的人还故意撑着船篙去捣那画舫。  不一会儿,画舫就打起了旋儿,画舫里倒霉的公子小姐们被晃得七晕八素,几个不中用的已经趴在船舷上吐了起来。  “呵呵,真有意思!”快船的船头上大咧咧地坐了个白袍的男子,他一手摇着描梅花的折扇,一手提着青花酒壶,模样闲适又自在,可不正是高阳长公主的独子、威远小侯爷赵适?  慕容楚轻笑,这软柿子寻乐子的本事还真是层出不穷。  “皇宫大内,成何体统!”云凌天皱眉低喝一声,正要指挥了御前侍卫下湖阻止,谁知一条乌篷小船从湖心岛匆匆朝着赵适的快船驶了过去,仔细瞧来,立在船头的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总管太监江公公。  这回赵适不知轻重,竟然都惊动了皇后娘娘,这回有的好戏看了!  岸边的公子小姐们平时也没什么乐子,一时之间见了这样的热闹,都兴奋地屏气凝神,等着看赵适的笑话。
  等船挨得近了,江公公满脸同情地朝画舫里那些明明头昏脑涨,却仍端着贵族体面的公子小姐们打了个千儿,转过头来,对着赵适却是满脸的笑容,“小侯爷,时辰快到了,皇后娘娘见您还未至,都着了急了,让奴才赶紧着来接您登岸呢!”  江公公一番话说得讨巧,既全了赵适的面子,又解了其他人的窘境,画舫里头晕目眩的公子小姐们一听,都松了一口气。  “皇后舅母?”赵适咂巴了一口小酒,桃花眼微微地一挑,慢悠悠地说道,“小江子,你去回舅母,就说这几个人竟敢在皇宫内院、天子脚下,明目张胆地欺辱皇亲国戚,实在是不给舅母面子,小爷先帮舅母教训教训他们,给舅母出口恶气!”  听他把这事儿说得义正辞严,江公公不敢大意,赶忙问道:“敢问小侯爷,不知他们欺辱了哪位贵戚了?”  赵适轻嗤,“嘻,这还看不出来?当然是小爷我了!”  闻言,见多识广、巧舌如簧的江公公竟然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上,一时说不出话来,赵小侯爷不欺负人就不错了,谁敢欺负他呀!  “赵适!明明是你的船故意撞我们的船!你恶人先告状,以为我等是好欺负的么!”坐在画舫里的郭冉郭小将军本来就憋了一顿子火,这会儿又听他把黑的说成白的,自然气不过,便嚷嚷开了。  有人领头,画舫上的其他几位公子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没错!”  “是赵适找茬儿!”  “他是故意的!”  竟还有人不知天高地厚?  赵适将酒壶一搁,折扇一开,“小江子,你瞧见了?他们吆五喝六,个个凶神恶煞的,小爷好怕怕呀!”  说着,他修长的身板子装腔作势地抖了两抖,众人不知是被他蛊惑了,还是被他恶心着了,亦是筛糠似的抖了两抖。  江公公深知这位主子是不占便宜誓不罢休的脾气,没得法子,柿子只能拣了软的捏呀!  江公公脸色一沉,拂尘一甩,拿出了内监总管、皇后近身的气派,语气严厉地朝那些义愤填膺的公子道:“诸位公子,今日赏荷盛宴,皇后娘娘凤驾已至湖心岛,还请各位火速登岸,不要怠慢了凤驾!”  怠慢凤驾的大帽子一扣,公子们果然都闭了嘴。  那厢赵适却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闻言,他不依不饶道:“皇后舅母还真是仁慈,他们在皇宫里撒野竟然能全身而退,那日后,小爷我就有样学样了!”  “小侯爷,照您的意思,该怎么着呢?”江公公一听,赶紧陪上了笑脸,心里却是腹诽不已,哎呦喂,小侯爷哟,您在宫里撒的野还少吗?要学也是他们跟您学哈!  “嘶,”赵适歪着头,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正儿八经道,“小爷瞧着他们几个躁得紧,得赶紧的静静心,省得冲撞了皇后舅母,小爷瞧着这玉镜湖倒是个静心的好地儿,这么吧,要么他们自个儿跳进去,要么本公子踹他们进去,二选一,怎么样?”
  什么二选一,不都是一回事儿么!  郭冉脾气暴,又年少气盛,一听就不干了,隔着半米湖水,指着赵适的鼻尖儿,怒了,“赵适!你不要欺人太甚!”  “啪”,赵适桃花眼一眯,将青花酒壶往地上狠狠一砸,万分嚣张、十分狂妄地来了一句:“小爷就欺你了,如何?”  郭冉那脾气一点就着,听了这话,当即袍子一撩,跳上了赵适的船,“赵适你个龟儿子,看本将怎么教训你!”  话音还没落尽,一个硬梆梆的拳头就朝着赵适挺直挺直的鼻梁砸了过去。  赵适勾搭小闺女靠的就是这一张俊脸,郭小将军要毁了人家招猫惹狗的本钱,可不得激起人家的奋力反抗?  再说了,身为恶霸二号,自然也不是好惹的,赵适随随便便一抬手,就接住了他的拳头。  随之,二人便干上了架,这一个能胸口碎大石,那一个能空手接白刃,打得那是昏天暗地,众家公子小姐们看得那是欢天喜地。  不过,江公公可是慌了神儿了,这可怎生了得?他奉皇后娘娘之命来调解纠纷,没成想,调解不成,事儿还越闹越大,斗着狠的那两位可都是贵重主子,伤了哪个,他都担待不起啊!  江公公尽职尽责地抱一把这个的大腿,“小侯爷,别打了!”  “滚一边去!”  江公公不死心,又扯一扯那个的衣袖,“小将军,别打了!”  “让开!”  顿时,江公公涕泪横流,“别打了,别打了,两位主子爷就当给老奴一个薄面,皇后娘娘……哎……哎呦!”  两人斗得正酣,哪会听他瞎叨叨?  不知谁伸手一推,江公公慢胳膊慢腿儿的,就那么一出溜,四仰八叉地朝着湖面倒了下去,“咚”一声,可怜巴拉地成了此案最无辜的一位受害人。  “好!”岸边不知是谁,一时看得尽了兴,竟把这皇宫大内权当了戏园子,拍了手,叫了好,就差扔几吊小钱了。  不过,这皇宫可是人家云凌天他家,他怎能容忍自个儿家里大办宴会的时候发生暴力恐怖案件?  当即,云凌天冷冰冰的脸更冷了,声音也冰凉凉的:“你们,去!”  说着,他手一扬,当即,一队御前侍卫“噌噌噌”,该摇船的摇船,该使轻功的使轻功,直奔湖面打斗之处而去,目标便是擒了那两个胆敢在宫里耍横的。  不过,赵适和郭冉已经打红了眼,自然不会束手就擒,风景如画的玉镜湖当即就成了三方混战的战场,怎么瞧都比方才更热闹了。  再说了,赵适既然能当上恶霸二号,那就是有些真本事的。  比如吧,当个恶霸,手上功夫一定要好,怎么着恶霸也是高危职业,说不准哪天遇上个高手,就得魂飞魄散。  为了降低此等悲剧发生的几率,赵适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身武功练得比他品花弄玉的本事还高那么一丁点儿。  这厢打起架来,御前侍卫们顾忌着两位小爷的身份,自是束手束脚,而赵适纵横街头、日夜实战,可没那么些顾忌,一边对付郭冉,一边防着御前侍卫竟没有丝毫的败象,再说那郭冉,随父沙场历练多年,几个养尊处优的御前侍卫怎生是他的对手?  不一会儿,“噗通,噗通”,御前侍卫们接连学了江公公,成了水里的鸭子。
  场上只余赵适、郭冉二人,赵适仗着死鬼爹的功劳,还有公主娘的地位,那是越斗越勇啊,而郭冉虽然脾气爆了些,但脑子还是有的,凉飕飕的湖风一吹,他已清醒了大半。  奶奶的,不听娘说话,吃亏在眼前啊!早知如此,他出门前就该听娘亲的话,翻一翻黄历的,这会子,他接着打就是故意扰乱皇宫治安,不打认怂吧又丢面子,真是左右为难。  郭冉这一走神,就让赵适抓住了空子,趁着一个旋身的当儿,赵适那扇柄轻轻一抬,再往郭冉胸口重重一锤,“噗通”,郭冉终于如他所愿,成了落汤鸡。  “哈哈哈哈,小郭,凉快不?”赵适晃着那把描着修竹的折扇,潇洒地撩袍一蹲,冲着在湖里扑腾的郭冉吆喝了一嗓子。  “救命——救命啊——”湖里泡着的郭冉蹬一蹬腿,摆一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露一露头,长一声短一声地喊一嗓子,看起来无比的凄惨、无比的可怜。  众家公子小姐们自然瞧得尽情尽兴。  可不知谁家的小姐,心思细腻又观察入微,忽然大惊失色地尖叫了一声:“郭小将军不会游水!”  啊哟,这还了得?  要出人命的!  众人赶忙收拾了瞧热闹的心,换上了一副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往玉镜湖瞧去。  还好,郭冉打小在军营长大,体力不错,纵使不会游水,扑腾的力气还是蛮大的,众人松了口气,脸上又不自觉地冒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可力气大又如何,总归有力竭之时吧?  云凌天自幼熟读圣贤书,满脑子刚直正义、悲天悯人,怎能眼睁睁看着好生一个贵族公子哥儿没了命?  “快救人!”  湖里会游水的御前侍卫得令,正要拽了郭冉往岸上拖,可没想到,赵适是个不识数的,他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谁敢救他,小爷就和谁没完!”  一字一句,震耳欲聋,二殿下龙生凤养,金尊玉贵,这不是明摆着不给他面子吗?  这回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了!  云凌天酷酷的脸瞬间黑得和锅底似的,当即带了侍卫,摇上小船,亲自往那是非之处去了。  “二殿下,您可来了!”  “二殿下,他欺负人!”  “二殿下,救命啊!”  “二殿下……”  云凌天一到,画舫里惊魂未定的公子小姐们就跟在外头受了欺负的小娃娃见了爹娘似的,七嘴八舌地向云凌天诉起苦来。  见状,云凌天眉一蹙,手一抬,那气势——威严,那做派——庄重,搁了一肚子话的公子们、小姐们立马就静了下来。  “赵适!今日赏荷宴,你是要闹出人命么!”云凌天转过身,板着脸,薄怒道。  天难缠,地难缠,癞皮狗最难缠。  “啪”一声,赵适一收折扇,觍着脸笑嘻嘻地拱了拱手,“哟,二殿下,您怎么来了?”  见他模样,云凌天眸中露出不屑,“赵适,还不将郭冉救起来?”  赵适那双桃花眸骨溜溜一转,“二殿下,您一向国事繁忙,今儿好不容易得闲了就歇歇,这样的小事儿您就甭操心了。”
  云凌天最大的一块心病就是,皇帝老爹面前,他这个嫡长子竟不如云初白得宠。  现在批红大权掌握在云初白手里,他云凌天都快闲得数蚂蚁了,国事繁忙?赵适这厢不是明着戳人家痛处吗?  “赵适,你可知罪?”心窝子被戳得抽疼抽疼的,云凌天也不和他磨叽了,  赵适装傻充愣,“知罪?什么罪?”  云凌天懒得和他客气,“赵适宫内行凶,放肆无礼,来人!把赵适押下去,听候发落!”  众侍卫得令,正要杀气腾腾地往上扑,赵适桃花眼一瞪,仿佛说了声“谁敢”。  众侍卫瞧一眼仍在水里扑扑腾腾的同袍,想一下这位主子光辉的过往,确实有些不敢,只是二殿下之命,谁敢不从呀?  最后,侍卫们一咬牙,一闭眼,还是往上冲了。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恶汉子斗不过人多,一个人的拳头再硬,也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  这点子自知之明,赵适还是有的,他眼珠子又是一转,当即决定给自己寻个帮手,“楚华,你要不要来?”  慕容楚正坐在树下瞧热闹,此刻,忽然听到赵适喊她,不由地一叹,唉,当个恶霸头子也不容易,瞧见了没,小弟受了委屈,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老大,她若是不出手,以后还怎么在外头混?  “好嘞!”  慕容楚当即指挥了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摇上船,往打斗那处去了,将至近前,眼瞅着那快船船板子高,她干脆飞身一跃。  清风徐来,杨柳枝轻慢而舞,阵阵莲花香气清新扑鼻,但见如玉湖面上红衣仙子凌波而起,翩若惊鸿,婉如游龙,七彩宝华之间,她俏丽的身影时隐时现,像轻云掩住了明月,浮动飘忽似回风旋舞起飞雪。  有那翰林院大学士家的公子,饱读诗书、文采风流,当即吟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如回风之流雪’,此女当真有洛水神女之风范。”  一旁有眼力见儿好的,收了收哈喇子,道:“得了吧,曹公子,你读书读傻掉了?什么洛水神女,那是楚华!”  “什么?是楚华?”曹公子揉了揉眼,又是摇头晃脑一番,“唉,可惜,可惜,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相……”  皮相?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一听到有人胆敢私下议论她的皮相,慕容楚回过头,恶狠狠地一瞪眼,哼,小曹,你且等着!  被她凶神恶煞的模样一吓,文质彬彬的曹公子差点儿一头栽进玉镜湖。  而慕容楚哼了声,就伴着香风,轻飘飘地落在了船头,“软柿子,你胆子不小呀,连二殿下都不放在眼里了?”  她语气严肃,神态郑重,满满都是责备的意思。  “楚……楚华,我……”赵适一愣,怎么不是来给他助阵的?  而云凌天却是满意地一笑,臭成锅底黑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对慕容楚也高看了一眼——虽说这女子恶名昭彰,但政治觉悟实在是高!  “我什么我!”慕容楚眨了眨眼,朝着赵适的小腿肚子狠狠一踹,“你爹又不是李刚!就凭你那出身,竟敢惹二殿下生气,这不是找死么!”
  “我……出身?啊哦!”  赵适一拍大腿,反过了闷,这是让他搬了爹娘出来保驾护航呀!  “咳咳,二殿下,您甭忘了,我爹是为了救圣驾才死的,我娘可是你的亲姑母!怎么说,我也是忠臣之后,皇亲贵戚,你说押了就押了,说绑了就绑了,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就那小郭,他能让小爷乐呵,是他的福气!哼!”  云凌天也不是傻子,怔忪片刻,便明白这两个恶霸合着伙耍他呢,当即额角青筋跳了两跳,生出了骂人的心,只是他整天宫里待着、王府里杵着,来往的都是高端人士,纵使想骂,肚子里也没有骂人的词儿,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们,放肆!”  放肆不放肆倒是不知道,慕容楚和赵适没把这位招蜂引蝶的宁王殿下放在眼里倒是真的。  赵适桃花眼一斜,无畏无惧地瞟了他一眼,就用扇面掩了唇,和慕容楚咬起了耳朵,“楚华,他多管闲事儿,你说咋办?”  慕容楚撇了撇嘴,流里流气道:“凉拌、麻辣拌,你愿意咋办就咋办呗!”  意思再明显不过,愿意干啥就干啥,管他作什么?  赵适一听,“啪”地收了扇,“也是,我那二表哥人傻,就咱俩这身份,他铁定不敢动咱们。”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慕容楚倒是觉得云凌天并不是傻,只不过,人家是正经人,讲礼法、爱面子、好名声,和他俩这样任性妄为的泼皮无赖不是一路人罢了。  竟然坚定了云凌天不敢动他们的信念,赵适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又问:“楚华,你方才不是让我报了爹娘的名号吗?接着咱们该干什么了?”  见他左手搓右手,右手搓左手,急火火地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慕容楚忍不住就想逗他,“我哪知道?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那我让你娶我,你干不干?”  许是未料到话题突然转到了这种事关终身幸福的事儿上,打击实在太过巨大,一向油嘴滑舌、口齿伶俐的赵适支吾了:“这个……这个……”  慕容楚暗暗一笑,“什么?”  老半天,赵适容色一正,似乎下定了决心,“除了这个,上刀山下火海,进油锅滚钉板,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连软柿子都不愿意要她?  女性自尊遭受惨痛打击的慕容楚内心各种失落、各种无力,甚至牙痒痒地想着,得闲弄出个刀山火海来,让他好生折腾折腾。  可她这表面上的功夫逞得还不错,“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见她仍豪气,这回,赵适答得也痛快:“好!”  谁知一语成谶,若干年后,赵适因着这一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当然,这是后话。  这会子,慕容楚漫不经心地往湖面上一瞅,“咦,软柿子,你瞧瞧那小郭是不是不行了?”  赵适跟着一瞅,摸了摸下巴,“嗯,这小郭还真是不中用。”  不中用的小郭马上配合地叫唤了两声:“救命——救命——”  声音甚是无力,模样甚是虚弱。
  玩归玩,闹归闹,可要是出了人命事儿就大了。  慕容楚“啧啧”两声,提醒道:“软柿子,他要是淹死了,你可就没的玩了。”  “嗯,也对!”赵适一晃折扇,深以为然,“来人,扔条绳子下去,让小郭拽着!”  绳子一下水,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郭冉竟然奇迹般的有了力气,蹬了两下水,就拽住了绳子。  见他暂时保住了性命,不仅云凌天松了口气,连慕容楚都松了口气,“软柿子,他们怎么得罪你了?”  相亲的大好日子,赵适却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了这样一桩事儿,连慕容楚都觉得他确实过分了些,你说他这一闹,哪户人家敢把闺女嫁给他呀,这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儿的节奏啊!  “他们……”赵适薄唇翕动,欲言又止。  华光泛彩的湖面上,他一身白袍,神态萧索,那是一种从心底生发出来的孤独寂寞冷,不是装能装出来的,也不是掩饰能掩饰的了的。  这货很少这样,慕容楚一愣,“怎么了?”  赵适却是眨了眨眼,“嘿嘿”一笑,“谁让他们生成了这副嘴脸呢?瞧着就让人生厌。”  他又是一副纨绔模样。  慕容楚却突然感慨颇多,唉,难怪她和这货成了铁哥们儿,俩人都一样啊,嬉笑怒骂、吊儿郎当的背后,都有许多说不出口的心酸。  慕容楚四十五度角仰头望天,火辣辣的大太阳刺的人眼前一晃,咦,不对!  她爹可是堂堂靖国公,她可是堂堂帝京恶女,她心酸个毛啊心酸?  哼了声,她手一挥,“瞧这天儿热的,软柿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好嘞!小爷就等你这句话呢!”扇柄一横,赵适朝着那打旋儿的画舫兴高采烈地一指,“那个摇桨的谁,还不紧着使两把子力气撞上去?小爷要让他们下去和小郭做个伴!”  这是要撞翻画舫?  “哇——”  “不要啊——”  “杀人啦——”  “救命啊——”  几艘船挨得本来就近,赵适兴致勃勃的声音随着湖风一飘,就传到了画舫里,小姐公子们一听,立马就尖叫了起来,顿时,玉镜湖上一片鬼哭狼嚎。  见状,云凌天怒喝:“赵适!慕容楚!”  俊美的小白脸上挂起邪肆的笑,赵适才不管他那一套呢,只听他手中折扇“啪”的一收,“来,来,后退,使足劲儿冲过去,一次就撞翻!”  他这一声令下,华贵沉静的玉镜湖就开启了一番新气象。  快船先朝后退了两桨,然后挂起了满帆,卯足了劲儿,摇桨的小太监憋得满脸通红,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嗖”,快船就像一支离弦的箭,直直地朝画舫冲了过去。  这一幕,吓得画舫里的公子们脸色煞白,吓得画舫里的小姐们脸上的脂粉掉了一层。  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哪里还顾得上体面尊卑?  画舫里的公子小姐们脑子倒是不笨,动作快的捡了船篙就朝着湖心岛拼命地划,那些没有船篙的,干脆直接用了胳膊手,也拼命地划,一时之间,画舫就如只八爪螃蟹,以神速朝着湖心岛冲了过去。  后头追逐的快船自然不甘示弱,一个调头,“嗖嗖”地追了上去。
  “救命——救命啊——”船后头还有个拽着绳子的郭冉呐!船这一开,他自然被拖着在湖水里兜起了圈儿。  他如果听他娘的话查了黄历,就该知道他今日不宜出行,可说什么都晚了,这回,他确实背了些,才捡回了一条命,又来了一回惊险刺激的浪里淘沙。  “哈哈哈哈,小郭,划得好!”  瞧见郭冉狼狈的模样,赵适乐得直拍大腿。  郭冉常年驻守军营,血腥杀戮之事并不少见,军中之人直爽,不高兴就打,有仇就杀,直来直往,痛快得很,可现在这种折腾人的法子,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是让人胆战心惊啊!  顿时,郭冉对制作“帝京恶霸排行榜”的那位书生心生敬仰,实践出真知,慕容楚和赵适不愧头号恶霸和恶霸二号,折腾人委实是好手呐!  玉镜湖上你追我赶,华贵的七彩宝莲被撞的东倒西歪,赏荷宴举办十八载,此情此景却是头一回,足堪登载史册。  只不过,此时,那位当值的史官正被名动天下的七王爷关在茅厕里涮马桶,平白让这足以名垂史册的一幕遗漏在了历史的缝隙中。  闲话不提,再说这边,云凌天见事儿越闹越大,赶紧指挥着自己的船跟了上去,他本以为,这俩无赖是不开花的水仙——装装蒜,耍耍横,小打小闹一番也就成了,没想到他们竟敢撞船!  那画舫里坐的,不是贵族的儿子,就是世家的小姐,哪一个出了事儿都是通天的大案啊!  眼看两艘船不过一篙的距离,慕容楚和赵适兴奋地抓紧了船舷,稳住了身形,只等着举世无双的那一撞。  这还了得?  “停船!”云凌天高声一喝。  “哐当!”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不大不小的一声撞击,画舫慢悠悠地打了个旋儿。  “啊!”还没反应过来的众人就和竹筒倒豆子似的,哗啦啦,全成了落汤鸡。  “成了!”赵适拍手跺脚,高兴得很。  阻止未果,凶案已成,云凌天痛心疾首,只能亡羊补牢,先命御前侍卫下湖救人,请太医,再就是安抚岸边公子小姐,安排船送他们渡湖。  最后就该问罪了:“宫内行凶,大逆之罪,赵适,慕容楚,你二人可知罪?”  赵适轻哼一声,理都没理他,慕容楚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她爹是开国功臣靖国公,皇帝老儿的铁杆儿哥们儿,现在还手握重兵,在边疆替皇帝老儿看大门呢,量他云凌天也不敢把她怎么着!  见他俩一副癞皮狗模样,云凌天眸色一沉,“来人!拿下!”  慕容楚刚要反击两句,谁知,头顶光线忽然一暗,就像是一片黑云遮挡了阳光,她疑惑地抬头。  啊哟,不知什么时候,一艘高大威猛的楼船已经悄没声息地靠了过来,如此近的距离,船体上红色妖云细致的纹路清晰可见,但是楼船却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所谓撞人者,人恒撞之,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过片刻,报应就临了头。  “轰——”
  不等死就不会死,不用多想,慕容楚拽起赵适的胳膊飞身而起。  半空中打眼一瞧,她顿时心生感慨,她和软柿子难道是菩萨转世投胎?简直心慈手软的不得了呀!  楼船一过,那才叫满湖疮痍啊!  上到云凌天乘的画舫,下到江公公划来的乌篷船,全都翻了个儿,早先落了湖的水鸭子们本就凄惨,这会子被腾起的各种漩涡一折腾,更是一番鬼哭狼嚎。  而楼船不愧高大威猛又结实,这一撞,连速度都没受影响,仍然神气活现地往前走。  慕容楚的轻功虽然不错,但也还没到能脱离地球引力的程度,她半眯了眼稍微一瞧,周围唯一能落脚的便是那艘楼船了。  气沉丹田,不过片刻,她就带着赵适稳稳地落在了楼船宽大的甲板上,而云凌天也落在了不远处。  一落地,赵适就怒了,扇柄一挥,破口大骂:“哪个瞎了眼的,竟然敢撞小爷的船,还不出来受死!”  “大胆!何人在此喧哗?还不速速拜见七王爷!”  忽然,内监尖厉中带了些微沙哑的嗓音在背后响起,那声音就像是刽子手砍人脑袋前的磨刀声,刺啦刺啦的,怪瘆人的,慕容楚忍不住额角跳了两跳。  那厢不怕天、不怕地、不怕云凌天,刚刚还神气活现的赵适,腿忽然就软了,“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一跪,垂头敛目,屏气凝神,那态度要多恭谨就多恭谨,就像是见了阎王爷,还指着他老人家让他还阳似的。  难道那七王爷长了三头六臂不成?竟将软柿子吓成了这个样?  慕容楚疑惑地回过身来。  哟,排场不小呀!  端王云初白,当今圣上幼子,上甚爱之,特许其仿皇帝亲卫制,组三千近卫,称白羽卫。  白羽卫贴身护卫端王安危,即便入宫,端王亦可携十二名白羽卫,此等恩宠无人能及。  重楼下,两列侍卫腰跨绣春刀,身着劲装玄衣,成雁翅状,在有那么点儿耀眼的阳光中悄无声息地立着,制作精良的绣春刀,似乎带着嗜血的寒光,玄黑披风上的红云,仿佛泛着血染般的妖异。  疾如风,徐如林,不动如山,莫测难知,瞧这模样,他们哪像是普通的侍卫,分明是刀尖上舔过血的铁血战士!  如众星拱月般被簇拥在中央的七王爷,没有负手而立,也没有正襟危坐,而是懒洋洋地歪在紫檀木罗汉椅上。  白玉冠下,面部轮廓精致的无可挑剔,重紫色的衣袍上,金丝银线织成的蟠龙纹,还有他腰间那条嵌着玉石的腰带熠熠生辉,闪耀着华美的色泽。  赵适头低垂,“威远侯赵适,参见七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七王爷不为所动地歪着,如一只波斯猫在懒懒地晒太阳。  湖风吹来,凉凉地擦过脸颊。  慕容楚看不清那位七王爷的长相,可那种高贵骄傲里泛着冷寒、慵懒优雅中透着凌厉的气息却是熟悉得很。  “楚华,这是七王爷,快跪下!”  赵适慌里慌张地拉了拉她的宽袖,顺带着把她的魂儿也拽了回来。
  作为一名恶霸,尤其是一名恶霸头子,不只要拳头硬,还要懂得审时度势、该曲的时候绝不直,该弯的时候绝不正。  “楚华参见七王爷,王爷千岁!”慕容楚埋着脑袋,干干脆脆地跪了下去。  云初白还是没有反应。  除开蝉鸣蛙叫,四周一片沉寂。  慕容楚没有抬头,却能感受到头顶一片冷寒。  冰凉冰凉的,她猜他一定是在看她……  “起吧!”  一道如鸣琴般悦耳的声音,打破了船上的寂静。  嗡——  似乎有一群小蜜蜂钻进了脑子,慕容楚瞬间被他的声音惊得头重脚轻。  难怪觉得熟悉,原来真是小贱人!  杨柳环绕的河岸,红色的裤衩,那人飞扬的发,冰冷的眼,赤条条的长腿……  “你……”慕容楚惊疑地抬起头,实在想问一问没有小裤,他是不是光着屁股回的家。  “嗯?”尾音一拖,一挑,就带出了一股让人不能忽视的寒意。  啊哟,怎么忘了呢?  丢了小裤怎么着也得算丢脸的事儿,这会子这么些人,这事儿还是不可说不可说,再说了,他是位高权重的七王爷,若是冲冠一怒,来个杀人灭口什么的,再简单不过了。  想明白了,慕容楚就缩到了一旁,开始努力掩饰存在感。  说话间,宫女太监们开始各司其职,一对大宫女举着孔雀翎羽华扇遮阳,两溜唇红齿白的小太监静悄悄地跪在云初白跟前,捧着白釉花碟高举过头顶,小碟子里搁的是各色精致的点心零嘴儿,青红黄白,搭配得很是好看。  云初白把碟子里的小点挨个儿瞧了一遍,最后捏起一颗酸梅子,声音悠扬地看向赵适,“瞧瞧你这身衣裳,子非,都这么些年了,你的品味怎么还是这样差呢?”  他二人,一个风流潇洒,一个华贵妖孽,明显是不同类型的美男,审美趣味当然不可能一样。  慕容楚撇了撇嘴,看向云初白,这人还真是霸道,不能因为他自己喜欢吃、屎,就得让全天下人都跟着吃、屎,还得说屎很香吧?  赵适是个从不吃亏的,可这回被他明着讽刺了,却是出了奇的恭敬,“七王爷教训的是,臣受教。”  云初白终于把那颗酸梅子搁进了嘴里,似乎心满意足地咂摸了两下,“嗯,受教就好,你这身衣裳实在碍眼。”  他顿了一顿,“旺财,你去,把他扔远一点儿!”  “是。”一个唇红齿白、清清秀秀的年轻侍卫应了声。  侍卫一闪身,就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掐住赵适的后脖颈就要把他往湖里扔。  当即,世界玄幻了慕容楚,软柿子肆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可这回他既没挣扎,也没骂人,只是一张小白脸子更白了。  他怎么一见了云初白,就像小绵羊见了大尾巴狼似的,不知道反抗、逃跑,连求饶都不会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山还有一山高,恶人更有恶人磨?  见旺财一出手就是狠招,一直没出声的云凌天似乎看不过去了,“且慢!”  旺财身为白羽卫之首,自然是个手脚麻利的,不待云凌天说出第三个字,“咚!”  玉镜湖面溅起一朵大大的水花,赵适落了水。
  云初白眸光一扫,“旺财,你越来越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子非穿的不行,长得好歹还能入眼,下回让他落水的姿势漂亮些。”  旺财眉目一垂,拱手回道:“是,属下知错。”  主仆二人一来一往,聊得不错。  可被晾着的云凌天忍不住了,声音都高了不少:“七弟!”  云初白似乎没听见,只优雅地吐了颗梅子核。  底下用来接梅子核的是一个镶着红蓝两色宝石的昂贵金钵,那捧金钵的小太监和捧小碟儿的太监一样,也是跪地垂头,将金钵高举过头顶。  半晌,仿佛才瞧见云凌天似的,云初白淡淡来了句:“哦,二哥也来了?”  “七弟,皇宫大内,你如此横行,要闹出人命的!”  云凌天语气沉重威严,既带着对亲弟闯下祸事的痛惜,又带着对无辜受害者的同情,还带着那么点子准备大义灭亲的大义凛然。  可云初白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轻飘飘地反问:“人命?那是什么玩意儿?”  敢情这位还是个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主儿?  慕容楚又往角落缩了缩。  云凌天顿时无语。  “救命——”  这时,湖里不知哪位小姐又是一声凄厉的呼喊。  云凌天神色一凛,凌厉地朝众白羽侍卫一挥手,“下湖救人!”  这片湖面不管是离岸边,还是离湖心岛都有一段距离,若要说救人,肯定是云初白的这艘楼船近水楼台了。  不想,白羽侍卫们竟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更别说听令救人了。  “白羽,只为白之羽翼,二哥,你忘了么?”云初白轻声一笑,眸光含笑地望向云凌天。  白羽,只为白之羽翼!  岂会听从旁人之命?  云凌天神色晃了一下,方才的薄怒似乎烟消云散,略微带了些歉意地道:“二哥一时着急,疏忽了,七弟莫怪。”  “无妨。”云初白不紧不慢地抬了抬头,仿佛并未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目光慢悠悠地往玉镜湖中扫视一圈,“二哥,你确定要救他们吗?”  “七弟此言何解?”  云凌天微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君子怎可见死不救?  “这些女子,丑不堪言,活着委实碍眼,二哥不仅要救她们性命,还要择一个娶回府邸,唉……”  云初白欲言又止的这一叹,满是同情怜悯,仿佛云凌天遭了什么非人的待遇似的。  那些在湖里扑腾着的闺秀,披头散发,满脸花里胡哨的泪痕,但那是因为她们命都快没了,哪里还顾得上花容月貌、仪态端庄?  其实吧,要是好生收拾收拾,她们还是入得了眼的,只是这位七王爷的审美趣味高雅得过了头,让人望尘莫及罢了。  云凌天倒是神色平静,“昨日听闻孙小姐不幸早逝,七弟,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尽早节哀,再选一位王妃才是。”  当今圣上亲自挑了两年,才为他挑中了孙老爵爷的嫡亲孙女儿做正妃,这孙小姐品貌俱是上等,就算进宫做个皇妃都是绰绰有余的,不想,成婚在即,红颜竟猝然早逝,实在令人唏嘘感叹。  云初白单手托腮,长长的眼睫低垂,看不出有任何情绪起伏,“嗯,二哥所言极是,本王此番正是来赴赏荷宴的。”
  “如此,为兄便放心了。”云凌天微微一笑,十分和蔼可亲,“七弟且去赴宴,为兄还有些杂事未了。”  云初白颇有兴致地望向缩成一团的慕容楚,“二哥可是指子非还有这个丫头胡闹的事儿?”  说到正经事儿,云凌天容色一正,“正是,二弟有何高见?”  云初白手掌批红大权,又正巧遇见了这事儿,不论如何都得问一问他的意思。  “嗯,要不,砍了?”  云初白的语气漫不经心,仿佛砍人脑袋就像砍个西瓜一样简单。  云凌天却是一惊,“七弟!”  赵适和慕容楚二人身份特殊,若他俩肯认错,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若是随意砍杀,岂非寒了边疆将士之心?  半晌,云初白似乎终于反过了闷,“嗯,砍了显然是不妥的。”  云凌天松了口气,提醒道:“他二人宫内行凶,罪犯不赦,理应先看押起来,来日三司会审……”  “二哥,此事若让父皇知晓,必定痛心不已。”云初白优雅地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云凌天一凛,“此言何意?”  论起揣度圣意,他确实逊云初白一筹。  “二哥,当年如果不是子非的死鬼老爹,父皇早就死成了骨头渣子,又哪来咱们云家天下?”  云初白转过头,斜睨了慕容楚一眼,又道:“话再说回来,如果没有这丫头的爹打下这半壁江山,你我如何能在此处赏景畅谈?”  云凌天一时无语,方才不是还要砍了他俩吗?这会子又是什么意思?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现今天下已定,二哥此举乃是残害忠臣良将之后,剪除父皇羽翼,恕小弟大胆揣测……”云初白顿了顿,含笑望向云凌天,“难道二哥二哥竟有意储位,这是为自己铺平登基之路吗?”  好端端地说着话,一顶筹谋储位、忤逆犯上的大帽子就扣了下来。  云凌天越听脸色越白,不一会儿,俊脸白得就像刚从面缸里爬出来似的。  众人练嘴皮子的时候,楼船也朝着湖心岛驶着,这会儿,离岛已经不远了。  云凌天紧紧地抿着唇,半晌,“今日玉镜湖中之事,本王会亲自向母后回禀,由母后做主!”  云初白倒是不反对,“唔,也好,偷得浮生半日闲,今儿本王正不想管这些杂七杂八的闲事儿呢!”  多少人抢着管这些事,还排不上号,他说得倒是轻巧!  云凌天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如此,为兄便先行一步了!”  云初白点了点头,“也好,母后是二哥生母,二哥想办这桩案子,自去求一求母后便是,若是事儿办得好,再让母后给父皇吹一吹枕边风,二哥这太子之位必可手到擒来。”  “吾心清明,天地可鉴!七弟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憋了老半天,撂下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云凌天便运上轻功,朝着湖心岛飞身而去。  望着他僵直而去的背影,云初白轻声叹道:“唉,二哥长得本来就丑,这会子脸一臭,真是}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飘来飘去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