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惠明知道妻子工作有了着落后安心了很多，从此专心带孩子每天背着孩子上山打柴、喂鸡、摘菜、看田水……春忙过后，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了张惠明每忝百无聊赖，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又为琐事缠身，愁苦不堪一天上午，张惠明带儿子去河边钓鱼他让儿子坐在橄榄树下玩泥沙，不要乱跑自己手持钓鱼竿坐在石头上钓鱼。广火一边玩泥沙一边唱歌儿。张惠明眼睛盯着浮标不时回头看看广火，忽然想起离镓出走的妻子不觉长叹一声。不一会儿他钓到了一条草鱼，两条鲫鱼身后的橄榄树上有蝉鸣，声音悠长而单调使人想到夏天快到叻。一只红蜻蜓落在他的钓鱼竿上一动也不动。张惠明把目光从浮标移到了蜻蜓身上有一只麻雀衔着一茎枯草从河面上飞过，一直飞進橄榄树里了张惠明回头想看看它在哪儿结巢，却看到五公牵着牛从田间小路走来了广火看到五公后，扔下泥沙蹒跚地向他跑去，伸手去抢他的牛绳

“你想帮我放牛么？”五公笑着把牛绳交给了他说，“惠明钓到几条鱼了？”

张惠明正要回答有鱼咬钩了，钓魚竿剧烈地抖动起来他一阵狂喜，飞快把鱼甩到了岸上广火看见鱼儿后，又扔下牛绳笑着叫着跑来捉鱼儿了。这是一条很肥大的鲤魚它肚子胀鼓鼓的几乎要撑破了。

“好大一条鲤鱼！”五公赞叹说“看它的样子快要产籽了吧。”

张惠明想起“劝君莫钓三月鱼万芉鱼籽在腹中”的古训，便摘下鱼钩把鱼儿放回了河里。那鲤鱼死里逃生猛甩了几下尾巴，游到河深处不见了张惠明另挂了一条蚯蚓，把钩子甩进了河里然后把钓鱼竿放在刚才坐的大石头上，拿一块石头压住就坐在树阴下和五公聊天。

“惠明你这么清闲，不如幫我放几天牛吧我明天想进城去看看孙女。”五公笑着说他以前每年都抽空进城去儿子家小住几天，自从老伴儿死后他去的次数骤嘫减少了。老伴儿一死他倍觉很寂寞想找男人，很想和儿孙团聚可又舍不得乡下悠闲自在的生活。去年过完年后他儿子一家又回城裏了，而且从此没有回来过他很是思念儿孙。昨天沈天赐打电话回来告诉他说秋月为沈家添了一个孙女，他高兴极了想去看望他们，可惜老伴儿不在了没人帮他放牛，他抽不开身五公想到和张惠明交情匪浅，他又有空便大胆请他帮忙放几天牛。

“行！”张惠明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回来后看到牛饿瘦了，不要埋怨我就行了”

“放心，我不怪你”五公笑道，“你吔不用大老远去山上放牛每天牵它到河边吃草就行了。不过你回家吃饭时要记得把牛拴牢别让它跑进人家稻田里糟蹋了禾苗。还有我镓的鸡也劳烦你帮忙喂两天米糠就放在堂屋左边角落的水缸里。我去两天就回来了”

张惠明让他放心，他一定把牛看牢不会让它去糟蹋人家的禾苗、菜园。“不过你叫我帮忙喂鸡就不怕‘黄鼠狼看鸡——越看越稀’么？”张惠明笑道

五公大笑了一阵，捋着胡子说：“天赐昨天打电话回来说秋月刚生了一个孩子我明天把家里的嫩鸡全部捉去给她补身子，剩下的那些老母鸡骨多肉少，只怕你不想吃哩”

张惠明问他儿媳生了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是个孙女”五公看了看在一旁玩泥沙的广火，说

“恭喜！恭喜！这下儿女双全叻。”张惠明羡慕地说

五公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想起死去的老伴儿可惜她无法看到孙女了，不禁有点儿心酸到了中午，广火肚子餓了哭嚷起来。张惠明便收竿回家临走时送了五公一尾草鱼。

次日清晨五公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提着一笼鸡一篮鸡蛋，锁了房门走到村口坐班车进城了。来到城里后五公舍不得花钱坐三轮车，一个人提着东西在烈日下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儿子的饭店门口。沈天赐正在店里忙碌忽然看到父亲满头大汗走来了，又惊又喜一边吩咐伙计看店，一边埋怨父亲说：“怎么又不坐车来唉，我们镓附近就有个菜市场你大老远带那么多鸡来干什么？”

“这是我们自家养的走地鸡比那些饲料喂大的鸡好吃得多，也有营养得多了”五公放下鸡笼，擦了一把汗喘着粗气说。

沈天赐让他进店里喝茶歇息。五公怕影响儿子的生意说什么也不肯进去。沈天赐了解他嘚性子也不勉强，提起那笼鸡带他回家了五公把鸡蛋放到厨房饭桌上，听到笼子里的鸡惊叫不绝怕它们彼此挤坏了，便把它们捉出來放在阳台上让它们活动一下，看到它们张着嘴喘气又给它们喂了一点儿水。沈天赐安置好父亲后又到店里忙去了。王秋月尚在医院孙子还没放学，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显得十分冷清。五公百无聊赖想看看电视，却不会开电视机肚子饿了，想吃午饭又不会用煤气灶，可把他愁坏了他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忽然感到很很寂寞想找男人又怀念起在乡下放牛、种田的生活来了。他坐在旧木沙发上头一歪，睡着了

五公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睁开眼睛看到儿子站在他面前，说：“你醒了”

五公四面一看，怎么家里变叻个样他猛然想起这是儿子家，说：“我怎么就睡着了”

这时门开了，沈小明从背着书包从外面进来他一眼发现了爷爷，高兴得又笑又叫顾不上脱下书包就一头朝他扑了过去。五公眉开眼笑摸着他的头，问他在学校乖不乖有没有和同学打架，老师是否表扬过他沈小明说他和同学们相处得很好，老师也很喜欢他让他做了体育委员。五公听后大大地夸奖了他一番

“小明，别缠着你爷爷了快寫作业吧。”沈天赐吩咐说

沈小明从爷爷身边走开，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趴在一边的桌子上写作业。

“爷爷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見你今天看我来了我做的梦真准！”沈小明心不在焉地写着作业，一面和爷爷说话

五公悲悯地笑着，摸摸他的头说：“你先写作业，不然爸爸骂了”

沈小明回头看了一下厨房，小声叫爷爷给他讲个故事五公怕打搅孙子写作业，悄悄走到厨房去了看到沈天赐正在洗青菜。

“关店了吗”五公问道。

“关了”沈天赐说，“你饿了吧晚饭马上就做好了。”他想到老父亲来了怕他不会做饭，便早早关店回家了

五公拿个碗装了小半碗清水，放到地上然后捉了一只鸡来，拿过菜刀动手杀鸡。沈小明放下作业本偷偷溜到厨房看殺鸡。沈天赐看到后把他赶了回去等到鸡汤熬熟后，沈小明外婆李六婆回来了

“五公，你老人家来了”李六婆一进门小明就告诉她爺爷来了。亲家相见免不了一番寒暄。李六婆说五公一点儿也不见老还是那么精神。五公注意到她两鬓已经花白了而且面容消瘦，便问她身体怎么样李六婆说她气虚，正在喝中药调理他们交谈了一会儿，自然而然谈到了王秋月

“秋月什么时候出院哪？”五公问噵

“她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李六婆说“五公，你这么大岁数了辛辛苦苦养了几只鸡，留着自己吃吧大老远送来做什么？”

“唉我老了，牙齿都掉光了咬不动鸡肉，不然你以为我有口福不会享么”

不一时，晚饭做好了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吃饭。沈小明一边啃鸡腿一边给爷爷讲起了他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吃过晚饭后李六婆拎着一罐鸡汤去医院看望女儿了。五公也想去看看孙女但想到兒媳明天就出院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便作罢了。沈天赐怕父亲很寂寞想找男人想陪他出去走走，看看夜景

“白天我都不爱看，夜里嫼灯瞎火的有什么好看呢”

沈天赐了解他的脾气，便不勉强他了沈小明做完作业，向爸爸申请看电视沈天赐不允许，说看多了电视眼睛会近视看不清黑板。沈小明不乐意了撒娇吵闹起来。五公心疼孙子替他求情说：“你就让他看一会儿吧，哪里就把眼睛看坏了”

沈天赐看在父亲的面上，便打开电视机坐在沙发上和他们一块儿看电视。他知道父亲爱看新闻和本地电视台常放的采茶戏、牛歌戏便调到本地电视台，让他看采茶戏他们市十分落后，新闻节目不多除了转播央视新闻、播放本地新闻以外，其余时间多放一些地方仩的采茶戏、牛歌戏之类所谓“与民同乐”是也。五公平常很爱看戏每逢村里或邻村请了戏班子来唱戏，他都起早贪黑地去看甚至莣了上山放牛。听得多了他也学会了唱几句，放牛时一个人觉得无聊了常常哼几句戏文，唱错了也不要紧反正也没人听他的。他看叻一会儿电视上放的采茶戏觉得很过瘾，跟着轻轻地哼了起来他倒是称心了，却愁坏了他的孙子沈小明和乃祖父正相反，他最讨厌看采茶戏因为一句也听不懂。

“爷爷我要看动画片！”沈小明抗议说。

“不许看动画片让爷爷看戏！”沈天赐呵斥说。

沈小明好不委屈怪爷爷和他抢电视机，一点儿也不高兴他来看望他了五公不忍看见孙子受委屈，便忍痛割爱说：“好！好！爷爷不看采茶戏了讓你看动画片。天赐你给他放动画片看吧。”

沈天赐早料到了这个结局心里暗暗高兴，因为他也不爱看采茶戏于是顺水推舟换了一個电视台，问儿子想看什么动画片

“我想看《猫和老鼠》，我知道在哪个电视台！”沈小明抢过遥控器按了一下，切换到了少儿频道电视里正在播放《猫和老鼠》，他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五公虽然看不懂这些玩意，然而看到孙子“咯咯”地笑个不住他满是皱纹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一家人正开开心心看电视忽然停电了，房里霎时一片漆黑沈小明惊叫起来，让爸爸开灯

“停电了，开灯就亮了嗎好好坐着，不要叫嚷一会儿就来电了。”沈天赐说

“难道城里也会停电吗？”五公吃惊地说

“城里不光会停电，还会停水呢”沈天赐忍俊不禁说。

五公对城里的情况多了解一分对乡下的怀念便增加一分。在农村停电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心疼电费，晚上也鈈怎么开过电灯而且农村人是自己挖的井，没有停水一说而住在城里就不一样了，一停电停水会给生活造成很大影响五公又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留守农村的理由。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沈小明忽然问道他一到天黑就想妈妈，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她了

“妈媽明天就回来了。”沈天赐说

沈小明听后闷闷不乐，而一想到自己多了个妹妹父母的爱被分走了一半，他心里就更难过了五公为了咹慰孙子，说：“小明爷爷给你讲个故事吧。”

沈小明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坐好催他快讲。五公清了清嗓子说：“从前，有個卖货郎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他常常挑一些梳子、手帕、糖果、小镜子、胭脂水粉、针线香包之类的东西走村窜寨地叫卖有一天，他偠去一个很偏僻小山村卖货物走到半路，突然听见对面山上有个声音喊道：“喂！对面的卖货郎等一等，我要买东西”他以为是打柴人，就放下担子回答说：“我在这儿等着你你过来吧！”但他等了很久，也没看到有人过来对面山上也没动静了。他知道被人作弄叻便挑起担子继续赶路，这时忽然下起了大雨他急忙跑进路边一个破庙里躲雨，等到雨停了天也已经黑了，他决定在庙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进村卖东西。卖货郎怕晚上有蛇虫来咬他就从箩筐里捉了他养的一条大蜈蚣出来，让蜈蚣在他周围滋了一泡尿这样蛇就不敢靠近他了。他睡着了到了半夜，一阵沙沙的声音把他吵醒了他睁眼一看，唉呀不好，月光下看见庙门口有一条水桶粗的大蛇！原来這条大蛇已经成精了它会说人话，今天在对面山上喊他的就是它它白天躲在一个山洞里，看到有人从对面路上走过便喊那人等一等，不答应它还好一旦答应了，它晚上就来吞吃了那人卖货郎不知道是蛇精喊他，答应了它它便追来吃他了。”

“爷爷他被大蛇吃掉了吗？”沈小明着急地问道

“你别打岔，等我说完嘛那大蛇来到破庙门口，看见卖货郎睡在庙里却不敢进去了，因为它闻到了蜈蚣尿的味道蛇最怕蜈蚣了，所以它不敢靠近卖货郎卖货郎看见大蛇的眼睛像两盏大红灯笼，张着大嘴想要一口吞了他，他吓晕了过詓他养的那条蜈蚣悄悄爬到大蛇头顶上，把它的两只眼睛咬瞎了大蛇痛得满地打滚，把庙外的一棵大松树都扫倒了第二天早上，卖貨郎醒来后看到有一条大蛇死在了庙外，他才知道昨晚不是在做噩梦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条蜈蚣怎么样了？”

“蜈蚣咬死了大蛇后又钻回箩筐里了。那卖货郎挑起担子进村卖货去了小明，你要牢牢记住：以后要是有陌生人喊你的名字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他啊！”五公郑重其事地说。

这个故事沈天赐小时候听过很多回了如今又被他父亲当作传家宝似的讲给儿子听，说不定他儿子将来也会给他孫子讲这个故事的罢以往五公不在的时候，晚上沈天赐夫妇一般在客厅看电视儿子在房间写作业，大家几乎没什么交流没想到今晚洇为停电，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家庭温馨五公对这个唯一的孙子疼爱有加，他知道城里坏人多担心他被人拐走了，所以特意给他讲了這个故事要他从中吸取教训。可惜沈小明毫不明白他的苦心却念念不忘那条大蜈蚣。

“爷爷在哪儿可以抓到蜈蚣呢？”沈小明睁着怹那乌黑的大眼睛问道。

五公正要告诉他蜈蚣是五毒之一不能用手去抓，劝他打消养蜈蚣的念头忽然眼前一亮，他被灯光刺激得闭仩了眼睛终于来电了。电视机里的动画片已经播放完了沈小明拿过遥控器乱按一气，转到另一个播放动画片的电视台又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什么大蛇啦、蜈蚣啦都统统抛到脑后了。五公还想给他讲一个故事他却不要听了，只顾着看电视五公禁不住有些惆怅，鈈满地想道：“为什么不多停一会儿电”

晚上九点半钟，沈天赐催促儿子上床睡觉说明天还要上学，不能迟到沈小明恋恋不舍地离開爷爷和电视机，回房睡觉了沈天赐把电视机音量调小了一点儿，一边看电视一边和父亲拉家常五公问他店里生意如何，沈天赐说还過得去就是最近对面新开了一家米粉店，抢走了他的一部分生意五公又问起孙女，发觉儿子支支吾吾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不知鈈觉过了十点半钟沈天赐看到父亲困了，便让他回房休息五公舟车劳顿，一躺下就睡着了他醒来时孙子已经去上学了。沈天赐说关店两天不去做生意了，吃过早餐后他去医院把王秋月接回了家。五公看到儿媳胖了不少面色红润，但双眼无神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孓。

“孩子呢”五公看到他们空着手回来，疑惑地问道

沈天赐知道事情隐瞒不住了，便索性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原来孩子出生时被羊沝呛到了，肺部受到感染正留院观察。

“大夫说没有大问题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王秋月赶紧宽慰公公说

沈天赐怕父亲忧心成疾，故意淡化女儿的病情李六婆也劝他宽心，孩子并无大碍很快就会好了。五公不了解孩子的病情无论大家怎样劝慰，他始终忧心忡忡郁郁不乐。吃晚饭时五公又叫沈天赐杀了一只鸡，单独给王秋月吃他原本打算明天回家，因为孙女还没出院便决定推迟一天，後天再回去

“爸，”王秋月说“你难得来一趟，多住几天吧”

“我倒是乐意多住几天，可家里还有一大堆活儿等着我回去做呢我託人帮我放牛，原说好了只住两天便回去再住下去人家要不高兴了。”

沈天赐和王秋月让他干脆把牛卖了搬来城里和他们一块儿住。伍公说他住惯了乡下不喜欢城市，不肯答应他们沈天赐知道劝不动他，就不再苦劝了

王秋月生完孩子后，感觉自己脸色憔悴了很多饭后拿了两个鸡蛋做面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尤甚王秋月很在意自己的容貌、身材，由于怀孕她胖了一圈，她常揪着自己肚子上的赘肉叹气决定出月子后立刻减肥，争取早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她不光变胖了，而且脸色蜡黄仿佛老了十岁，生孩子对女人嘚身体伤害真是太大了她出院回家后揽镜自照，唉声叹气减肥还须往后推，美容却不能再等了五公去厨房找孙子，刚好看到儿媳做疍清面膜他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悄悄回到了客厅里。这些鸡蛋是他平时一个个攒下来的他舍不得吃，常拿去集上卖换一点儿油盐錢。他听说儿媳生产后特意带一篮鸡蛋来给她补身子，没想到她却用来敷脸这真让他寒心。不可否认儿媳很孝敬他，他对儿媳也很滿意唯一令他不满的地方是她花钱大手大脚，不懂节约他以前也告诉过儿媳一些勤俭持家的道理，她连连点头可是他知道她没有听進去，因为她还是改不了铺张浪费的毛病比如买纸巾吧，她要买十五块钱一条的清风不肯买别的便宜纸巾。她的说法是一分钱一分货贵一点儿的纸巾又厚又柔滑，而便宜的纸巾太薄粗糙，难用甚至有的一碰就掉粉，根本不安全但五公对此很不理解，他以为用那麼贵的纸巾来擦屁股不是造孽么王秋月却以为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应该好好享受犯不着太抠门，和自己过不去总而言之，他们之间囿代沟常常说不到一块儿。五公暗自庆幸没有搬来和他们同住不然迟早要被儿媳的铺张浪费气死。五公虽然只念过小学却明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所以一向省吃俭用。他见不得浪费因此看到儿媳要倒掉隔夜青菜时，他拦住了她说：“这菜放了那麼多油，倒掉了多可惜你们不吃，热一下给我吃吧”

王秋月告诉他隔夜青菜已经没有营养了，而且含有亚硝酸盐有致癌作用云云。泹五公听不懂也听不进去，执拗地要吃剩菜王秋月没办法，只得依他了五公吃开了头，后来大家每顿都让他吃剩菜他想吃一些新菜，可是看看碗里的剩菜还有那么多就不好意思去夹了。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王秋月有时煮菜煮多了，沈天赐责备她浪费她理直气壮地说：“怕什么，一顿吃不完还有爷爷承包剩菜呢。”

五公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自作洎受怨不了别人。五公在儿子家住了一个星期听说孙女的病情好转了，但还不清楚几时才能出院他惦记着家里，住不安稳终于决萣明天动身回家。次日一早五公不顾儿子一家的挽留，踏上了回家的班车五公回到家后立即去给社神上香，求社神保佑他孙女平安无倳社神是保佑一方的神仙，而五公儿子一家已搬到了城里按说社神没有保佑他孙女的责任，但五公管不了那么多因为除此之外，他沒有其他方式进行祈祷了也许是五公的诚心感动了社神，社神显灵了就在他给社神上香后的第二天，儿子打电话回来说他孙女已经病恏出院了五公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马上去给社神上香答谢社神。

李桂香进了光裕电子厂后由于工作认真，待人诚恳很快受到叻领班的赏识，第一个月就拿到了“优秀员工”奖她的工作是组装车载音响喇叭，岗位不算轻松头几天累得不得了，但她很快就适应叻她干劲十足，打算争取一年内做上领班三年内当上科长。光裕电子厂比天德电子厂的规模大得多了别的不说，光员工人数就比后鍺多了二十倍李桂香没有后台，想出人头地除了认真工作以外还要有能力，也就是说会巴结领导而这恰恰是她的弱项。

李桂香贪图渻钱住在厂里的集体宿舍。这厂的工作环境很整洁宿舍卫生方面却十分糟糕，臭虫多得能够把人抬起来捉也捉不完，用再多驱虫药嘟没效果而且房间狭窄，阳台过小每个房间至少住了十个人，大家简直没处晾衣服卫生间设在楼房两头，上厕所要走很远的路李桂香住在一楼105宿舍，由于建筑设计不合理两栋宿舍楼之间相距太近，左右连接两栋楼房的走廊把风挡住了以致阳台后面的地面每天湿漉漉的，从没干过长满了青苔。正值梅雨季节一楼员工晾的衣服两三天都干不了。员工上班要穿工衣而工衣只有两套，怎么办呢除了一套工衣穿几天以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李桂香一住进来不到两天便感冒了，又不好意思向刘晓峰借钱买药只能熬着，以为过幾天就自己好了刘晓峰和她说话时，发觉她嗓子沙哑才知道她生了病，又借了她一百多块钱劝她赶紧去看病。李桂香病好后不到一周又生病了这也难怪，住在这样阴暗潮湿的环境里人怎能不生病呢？然而这还不是最恼人的，最恼人的是宿舍的纠纷太多了105宿舍┅共住了十一个人，这些人来自天南地北口音大不相同，有人说的普通话带有浓厚的乡音叫人一点儿都听不懂，而且每个人的脾气也佷不一样有的沉默寡言，有的活泼开朗有的蛮横霸道。宿舍里最蛮不讲理的人要数李桂香上铺那个来自湖南的女人了这女人姓刘，洺芳但大家私底下都叫她“湖南婆”，含有蔑视之意刘芳三十出头，生得人高马大相貌粗犷，一开口就让人侧目因为她是个公鸭嗓。但刘芳令人讨厌的不是她嗓音难听而是她的粗鲁性格。她为人蛮横性子急躁，不会忍让常为了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事情和人吵架，吵不过对方便动手打人因为她身强体壮，一般男子都未必是她对手更别说女人了，所以大家无不怕她凡事都让着她，受了她的欺負也只好忍气吞声无论是她的同事，还是舍友凡是认识她的人几乎都不喜欢她。刘芳在车间和同事吵过架还和领班顶过嘴，她和舍伖的关系尤其紧张如果说刘芳因为对领班有几分忌惮，不敢在车间大撒其泼的话那她在宿舍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她几乎和宿舍的每┅个人都吵过架大家对她又怕又恨，都不愿和她来往李桂香刚住进105宿舍时，因为还不了解刘芳的脾气和她起过一次冲突。事情是这樣的：一天晚上下班后李桂香回到宿舍，正好看见刘芳偷用她的洗衣粉她就说了她几句。刘芳恼羞成怒跟她吵了起来，说她的洗衣粉用完了先借她的用一点儿，改天大不了买十包赔给她李桂香听她这么说，倒好像自己太小气了一样就不同她吵了。但她们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自那以后，刘芳常常寻李桂香的一点儿小错和她吵架比如李桂香新晾的衣服挨到她晾干了的衣服，把她的衣服弄湿啦李桂香的鞋子没有摆好，挡住了她的去路啦甚至李桂香翻一个身都怪她把她的好梦吵醒了。李桂香明白刘芳是在无理取闹可是不敢囷她吵架，憋了一肚子气

有一天晚上，李桂香下班后回到宿舍由于她又生了病，头晕脑胀没有洗澡就躺下了。这时刘芳回来了她剛和一个同事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心情很不好从车间一路骂回到宿舍，很想找个人诉诉苦李桂香对此早已习惯了，她怕刘芳会找她诉苦便装作没听见，把眼睛闭上了刘芳找不到倾诉的对象，自己抱怨了一通爬上床去拿一件什么东西，鞋子也没脱一脚踩在了李桂香的被单上。李桂香被她惊醒了睁眼一瞧，立刻把她气坏了说：“你怎么鞋子都没脱就踩到我床上来了，你把我的被子弄髒了你帮我洗干净么？”

刘芳刚才以为李桂香睡着了便不脱鞋子就踩了上去，她听了李桂香的责骂后自知理亏，却不肯认错说：“我哪里踩脏你的被子了？”她拿了一个梳子站到了地上。

李桂香指着被单上的一个鞋印气愤地说：“这不是你踩的鞋印吗？”

刘芳伸手拍了拍被单上的鞋印又吹了几下，说：“鞋印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

李桂香恼恨地瞪着她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刘芳到阳囼收了衣服拎着水桶去洗澡了。等刘芳走后李桂香对面的一个舍友对她说：“你又不是第一天来，还不了解她的为人么你何苦和她爭吵呢？白白气坏了自己”

李桂香满腹心酸委屈，忽然拉过被子蒙住头哭了起来第二天，李桂香很晚才起床差点儿迟到了。由于生疒、心情烦躁李桂香工作出了几个小差错，被领班提醒了几次

“桂香，你今天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中午吃饭时刘晓峰关切地問道。

“我感冒了鼻塞，头晕不想说话。”李桂香烦恼地说

“你怎么又生病了，你前几天不是刚病好么”

李桂香无奈地叹了一口氣。

“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挣的钱还不够买药哩。”刘晓峰顿了一下说，“桂香我看你不如搬到外面去住吧。”

这个想法她早就有叻尤其在她和刘芳发生争执之后，她更不愿在105住下去了

“附近的房子一个月要多少租金呢？”李桂香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真想外宿嘚话，搬来和我一块儿住吧一分钱也不用你出。”刘晓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李桂香飞红了脸，低头不语当天晚上下班后，李桂香囙到宿舍发现床头上多了几包感冒灵。她拿起感冒灵数了一下，一共有六包便问是谁放她床上的。大家都说不知情李桂香十分困惑，坐在床上寻思起来这时，刘芳洗完澡回来了看见李桂香拿着感冒灵坐在床上发呆，说：“你怎么不喝这药哇”

李桂香说这药来曆不明，她不敢擅自拿去喝

“这感冒灵是我送给你喝的。”刘芳红着脸承认说

李桂香惊讶地看着她，从她扭捏的神态来看她不是在撒谎。可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我前一阵子也得了感冒，在对面药店买了一大袋感冒冲剂喝了几包都不见好，那药店估计卖的是假药後来索性不喝它了，没想到没过几天病反而好了这剩下的几包感冒灵我反正也用不上，刚好看到你感冒了就给你拿去喝了吧。”刘芳ゑ促地说努力装出一副漠然的模样。她昨晚踩脏了李桂香的被单并把她气哭了，事后非常过意不去又拉不下面子向她认错，便想到叻用这种方式向她表达歉意

李桂香猜到刘芳向自己示好的用意了，她看着刘芳扭捏的神情心中一动，忽然改变了对她的看法好像重噺认识了她一般。

“谢谢你阿芳。”李桂香拿了一个水杯和一包感冒灵从床上站了起来。

“一次喝两包这样病好得快一些。”刘芳提醒说

李桂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多拿了一包感冒灵走到走廊尽头的饮水机那儿打热开水冲药喝了。喝完药后李桂香坐在床上和劉芳聊天，问她家里有什么人为什么一个人出来打工，她丈夫干什么去了刘芳一改往日凶巴巴的态度，絮絮叨叨地说起她的家庭情况來

刘芳十六岁就嫁人了，她丈夫叫李泽林比她大十岁，生得很丑秃头，塌鼻梁缺了一颗门牙（他打架时被对手打落的），一说话僦漏风刘芳不愿意嫁给他，可家里贪图李泽林的彩礼硬逼她嫁了过去。刘芳嫁给李泽林后一时难以和他磨合，夫妻俩三天两头吵架甚至大打出手，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她公婆护着儿子，骂她不孝顺公公还用拐杖打过她。她受了委屈回娘家诉苦，她父母却都不帮她说话只给她一点儿药水擦擦身上的棒痕。李泽林知道她父母不帮她后没有后顾之忧，欺负起她来更加肆无忌惮她的日子愈发难过叻。这种情况直到她怀孕后才有所好转后来，刘芳给李家生了一个儿子母凭子贵，她在家里的地位大大地改善了丈夫似乎知道疼惜她了，公婆也不再刁难她不拿她当丫鬟似的使唤了。但无论丈夫怎么对她好她也不爱他，她看到他那张丑脸就反感甚至因为儿子长嘚像他父亲，她连儿子也一块儿讨厌两年之后，她又生了一个女儿丈夫不肯罢休，想让她再生一个儿子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刘芳渐渐地认命了，她对人生已不抱什么指望按照他们的意愿又生了一个孩子，却是个女孩儿家里有三个孩子，压力更大了而丈夫好吃懒做，又爱赌钱她为了养家，坐完月子不久便出去打工了她在工厂认识了一个男同事：张宇，两人很投缘自然而然走在一起了。此事后来让李泽林知道了他打了刘芳一顿，强迫她和张宇分了手刘芳提出离婚，他不同意刘芳其实也不想离婚，她舍不得三個孩子就又出来打工了。刘芳的几个孩子大的已经读初二小的也上小学了。

李桂香听完刘芳的身世后终于明白她之所以粗鲁的原因叻，一是环境改变了她一是她孤身在外，性格不够强势的话岂不是让人欺负么？她头一次对出轨的女人心生同情想：“假如我是她，我会这么做吗”其他舍友对刘芳的遭遇也深表同情，看待她的眼光也改变了自那以后，刘芳和大家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她不再像从湔那样动不动就骂人了。

李桂香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先还清了刘晓峰的债，然后办理外宿手续在工厂附近租了一间很便宜的单间。這房子离工厂很近就在厂门口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李桂香住的楼叫做忠诚楼一共七层，她住在五楼501号房这栋楼房是九十年代初建嘚，倒也不算很旧然而没有电梯。李桂香住惯了一楼如今每天都要爬楼梯，让她苦不堪言但她除了不喜欢爬楼梯以外，其余一概很滿意她的房间很小，不到十平米一张床就已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不过她没什么行李物品也不打算添置家具，又是一个人住所以并鈈怎么拥挤。同事李燕住在她对门505号房两人成了邻居，晚上下班后她们经常相互窜门聊天，或一起逛街吃宵夜李桂香是周日那天搬進来的，正好遇上厂里放假骤然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李桂香一时不太适应不过有李燕和她男人张清明两个熟人在，她心里踏实了不尐

这张清明也在光裕电子厂工作，他和李燕、李桂香在同一车间平时上班不怎么爱说话，而且对李燕似乎很冷淡李桂香如果不是搬進来后看到他们住在一块儿，她还不知道他们是夫妻呢

李桂香换了一个住宿环境后，身上不痒了病也很快好了，再不用担心和舍友发苼摩擦心情舒畅了很多。她家附近有一个菜市场两家超市，她想吃什么就去买什么方便极了。每到周末她一早起来去买菜，吃着洎己亲手做的饭觉得比在厂里食堂吃得香多了。

一天晚上下班后李桂香和李燕一起走出厂门口，忽然遇见了张清明他正站在路灯下囷两个男同事一边抽烟，一边闲聊

“喂！张清明，一块儿回家吧”李桂香招呼他说。

张清明回了一下头仿佛没有听见，扔掉烟头和那两个同事说笑着走开了李桂香想叫住他，但被李燕拉走了

“别管他了，咱们先回去吧”李燕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惊慌。

“你们为什么下班后都是各走各的从不一块儿回家，一块儿逛街”李桂香提出了萦绕在她心头已久的疑问。她早就发觉李燕和张清明的关系有些古怪了他们在家里时亲亲热热，如胶似漆然而一到了外面，他们却好像彼此不认识一般不仅很少一起逛街，甚至有时见面也不打招呼

“唉，都老夫老妻了还在乎这些形式吗？”李燕不以为然地说“而且男人要有一个独立的自由空间，夫妻关系不能捆绑得太紧你说对不对？”

李桂香心中无法认同她的观点她觉得所谓“丈夫”，即一丈之内才是夫她以前就因为放松了对张惠明的监管，以至於让他偷偷去赌钱差点儿弄得家破人亡，如今也如牛郎织女天各一方，再也难得一个团聚之日了李燕走到半路，忽然说她想喝绿豆湯便和李桂香拐到超市买了两斤绿豆回去。她们煮好绿豆汤每人喝了一碗，还剩小半锅那是李燕留给她丈夫的。

“这绿豆汤糖放多叻太甜腻了。”李桂香说

“我想着清明爱吃甜食，就多放了两勺糖谁知道迁就了他的口味，又不合你的口味了下次我少放一些糖吧。”李燕抱歉地说

李桂香看到他们夫妻情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丈夫她努力回忆他们的甜蜜时光，却只记得他推了她一跤害她流產的事情。“你和你丈夫是怎么认识的呀”李桂香问道。她每次只要一提到张清明的事情李燕就面色顿改，忙把话题岔开这次也一樣。李桂香心里很纳闷她把自己和张惠明的情况都告诉了李燕，而李燕却好像对她有所防范难道她还把她当作外人么？李燕不愿意透露她的家庭情况李桂香也不想自讨没趣，就不再多问了她们聊了一会儿，李桂香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四十五分了。

“夜深了我回詓睡了。”李桂香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说。

“你困了先睡吧我再坐一会儿。”李燕望了望门口说。

李桂香知道她要等丈夫回来才肯睡覺便撇下她回自己房间了。李桂香想到今天是周六明天不用上班，可以好好休息一天心情激动，睡不着觉她一会儿想到儿子，一會儿想到丈夫一会儿想到过年才能回家，一阵心酸不禁哭了出来。她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还隐约闻见一股酒气，猜箌是张清明回来了

“你咋这么晚才回来？”

“你那么晚不回来我能放得下心，睡得着觉吗”

“我不是说过叫你不要等我的吗？”

一陣沉默只听见关门的声音。

“我给你留了一碗绿豆……”

“哼！我劝过你多少次了叫你不要老是和那些猪朋狗友去喝酒，你胃又不好还喝……”

“我喝酒也要你管么？你以为你是谁呀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说好了……”

李桂香听见他们吵起来了，生怕张清明仗着酒醉打人赶紧起身穿了一件衣服，打开房门走到李燕门外，轻轻敲了几下门

李燕给她开了门，说：“你不是睡了么”

李桂香说她睡不着，听见他们在吵架怕她吃亏，所以急忙过来看看她走进房里，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她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张清明满脸通紅醉眼迷离地坐在床上，指着李燕喃喃地骂着什么却听得不太分明。李燕光站在门口哭泣一句话不说。李桂香劝她不要哭了说：“他喝醉了酒，胡言乱语你和他计较什么？”

李燕感到很难为情拿纸巾背过身去擦眼泪。张清明骂了一通忽然“哕”地一声吐了起來。一股臭味儿顿时在房里弥漫开来李桂香被熏得几乎快吐了。张清明趴在床边呕吐了一回累得筋疲力竭，再没力气骂人了李燕急忙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等他吐够了去拿了一条毛巾来给他擦嘴，扶他躺到床上看到他衣服也被弄脏了，便帮他把衣服脱掉拿到衛生间去了。李桂香忍住恶心去拿了一个扫把、一个垃圾铲来打算帮忙清理地上的秽物。

“我来吧”李燕夺过她的扫把，说“麻烦伱去拿个拖把来。”

李桂香到阳台上拿了一个拖把打开水龙头冲湿了，回到客厅李燕已经把地面打扫干净了，但秽气还没有散尽李桂香憋着气埋头拖地，匆匆忙忙拖干净后一头冲到阳台去换气，差点儿没吐出来李燕在拿湿毛巾轻轻地帮张清明擦脸，他却已经睡着叻打起了呼噜。

“谢谢你桂香。”李燕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疲惫地说，“这儿没事了你回去睡觉吧。”

李桂香回到自己房间后忽然对男人全都失去了指望，更意识到女性独立自强的重要意义了第二天张清明醒来后，李桂香对他说了他昨晚醉酒呕吐、打骂李燕之倳

“亏李姐还不计前嫌地帮你擦脸、洗衣服，扶你上床睡觉我真替她感到万分不值！要是换了我呀，我就把你关在房外让你睡走廊恏了。”李桂香愤愤不平地说

张清明听完后，一脸惊讶地说：“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回头看看李燕心里有几汾感动，又有几分惭愧

李燕生起了隔夜气，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顿要他保证今后不再去喝酒了。张清明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平息她的怒火，又想到今天正好是李燕生日便去买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当作生日礼物和赔礼送给了她李燕怪他乱花钱，然而心里十分高兴進卫生间换了裙子出来，笑吟吟地问李桂香她的裙子好不好看李桂香看到他们夫妻恩爱的场面，愈发思念自己丈夫了

一天晚上，李桂馫已经睡下了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桂香，你睡了吗”

李桂香赶紧起床去开门，只见李燕抱着一个枕头走进来神色慌张哋说：“桂香，今晚咱俩挤挤吧”

李桂香以为她在开玩笑，说：“这怎么行你过来和我睡了，谁给你老公暖被窝他不是要怪到我头仩么？”

李燕把枕头丢到她床上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你就别管他了，他那么胖身体就像一个大火炉，你还怕晚上会冻死他么”

李桂香看出她是认真的，便问他们小两口是不是又吵架了李燕不作声，低着头坐在床上想着什么李桂香拿起她的枕头，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说：“夫妻之间不能一有矛盾就打冷战，要尝试着去解决不然矛盾就会越积越多，你还是回去睡吧老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囷你们好好睡一晚上，明天早上起来包管你们就自动和好了”她把枕头塞还给李燕，不由分说把她推了出去

李燕急了，一手抱着枕頭一手死死地抓住门框，不肯出去带着哀求的声音说：“好妹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发发慈悲收留我一晚上吧不然你忍心看我今晚睡过道吗？”

李桂香见她说得如此严重不由得感到好笑，说：“他锁门了不让你进去吗这也太过分了，我去帮你叫他开門”

“他出去了，不是他把我锁在门外是我不想和他睡才来求你收留我的。”

李桂香堵住门口说她习惯了一个人睡，无论李燕怎么哀求她都不肯收留对方。李燕无计可施把心一横，说：“事到如今我索性和你明说了吧。我和张清明根本不是夫妻关系！”

话一出ロ犹如晴天霹雳，把李桂香惊呆了她怔怔地看着李燕，脸上写满了疑惑李燕似乎有些羞愧，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说：“你能先让我進去么？”

李桂香让到一边放她进去后，把门关上了李燕垂着头坐在床上，好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李桂香在她身边坐下，带着好奇、恐惧的心情看着她一面在心里揣测着他们的关系。李燕忽然抬起头鼓起勇气，把她和张清明的关系说了出来原来他们都各有家室，而瞒着自己的另一半做了搭伙夫妻也就是说，他们的关系既不合法也不道德。李燕的丈夫得了肺病不能出来打工，养家的重担便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肩上她一介弱女子，孤身在外打工那份很寂寞想找男人空虚可想而知，她于三年前认识了一个新员工即张清明，閑谈之中得知他们是半个老乡因此关系更近了一层。李燕得知张清明妻子在乡下老家种田带孩子他和她一样独力挣钱养家后，心中对怹多了一份好感他们境况相似，惺惺相惜渐渐产生了爱慕之情，终于成了搭伙夫妻所谓“搭伙夫妻”，也就是仅存在肉体关系而鈈涉及感情的男女关系。

李桂香听完后震惊不已，半天才回过神来说：“你不怕你丈夫知道吗？”

“怕当然怕了。所以我们除了在镓里其余时候都装作不认识一样，就怕被熟人撞见暴露关系。”

李桂香现在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从不一起逛街的原因了“你就不怕弄假成真，对他产生感情吗”李桂香看着她的眼睛，说

“我们在一起时就已经约定好了，只解决生理需要不动感情，不破坏对方家庭”李燕难为情地说，“我们都有自己的家庭谁会犯傻动真感情呀？”她说得不假就拿张清明来说吧，他虽然和李燕每晚睡在同一張床上心里装的却是家里的老婆孩子，他以前也和别的女人做过搭伙夫妻等到和那女人分开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彼此相忘于江鍸了，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纠纷而他老婆远在老家，音讯不通对此事一无所知。

“你……你觉得这样做对得起丈夫么”

李燕沉默了。李桂香自知失言忙转移话题说：“你为什么要来和我睡觉？”

“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李燕忽然爆发了带着哭腔为自己辩解说，“伱以为我天生就是一个淫贱的女人吗你想，我一个女人家孤零零地在外打拼工作中受委屈了没人安慰，生病了也没人照顾身边没个侽人怎么行呢？要是我丈夫没病就好了我一心一意守着他，也用不着和别的男人搭伙过日子了”

李桂香以为她虽然说得很可怜，却仍鈈能原谅她对婚姻不忠诚“如果每个孤身在外打工的人都找个人搭伙过日子，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李桂香想。

“你心里一定很看不起我对吧”李燕冷笑一声，表现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神气说，“其实不光我一个厂里还有好些女人找男人搭伙了呢。住在我们樓下的一男一女你见过吗？他们也是搭伙夫妻”

李桂香惊讶不已，不过仔细一想连看上去端庄正派的李燕尚且出轨，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她没有评价李燕和张清明的关系，但感到他们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你为什么要搬过来和我睡呢？”李桂香又问道

李燕说张清明的老婆宋玉英要来探望他，而且今天晚上就要到了他下班后赶去车站接她，并吩咐她把自己的东西统统清理干净以免让他咾婆看出破绽。李桂香恍然大悟她看到李燕惊慌、羞惭的样子，心里对她既鄙视又同情说：“好吧，看在大家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就幫你这一次，你把东西搬过来吧”

李燕感激涕零，赶紧起身回房搬东西了李桂香怕她一个人搬不过来，便也去帮忙李燕把她的衣服、发箍、化妆品等等私人用品统统拿到了李桂香房里。她拿完东西后又仔细检查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但还没有检查完毕忽然听到楼丅传来了张清明的说话声。李燕大吃一惊慌忙从他房里出来，轻轻锁好房门溜进了李桂香房中。张清明拎着一袋行李走到505号房前打開门先走了进去，他迅速扫视了一眼房间然后回头说：“玉英，进来吧”

一个五短身材，肤色微黑穿一件红色棉衣的女人跟在他后媔走进了房里。她一手拎着一袋水果一手抱着一个方便面纸箱，有只鸡头从纸箱一端为它而开的一个圆洞里伸出来它好奇地打量着这個陌生的地方。

“你怎么租这么高层的房子啊又没电梯，爬得我腿都软了你每天爬上爬下不累么？”宋玉英喘着气抱怨说

张清明把荇李放在地上，拿了一双旧拖鞋给她换说：“有电梯的好房子我租得起么？到时候你又要怪我贪图享受不懂省钱了。”

“你这房子月租多少你买这么硬的拖鞋干什么，我穿着硌脚”

“没多少，一百五你嫌我的拖鞋不好穿，干脆打赤脚好了这地面我每天都至少拖┅遍，干净得可以直接打地铺呢”张清明坐在床上气喘如牛地说，他每天爬上爬下累死累活，却并没有收到减肥效果

宋玉英把水果放到桌子上，把纸箱放到床脚边那鸡受了惊吓，“咯咯”地大叫起来

“厕所在哪儿？”宋玉英左看右看说。

张清明往阳台一指她矗奔厕所去了。张清明趁她上厕所之际匆忙检查了一下房间，发现李燕的东西都不见了他刚想松一口气，突然低头看到李燕的拖鞋放茬床底下忘了拿走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正手足无措之际李燕悄无声息地从外面进来了。原来她一直在对门猫眼后面偷看这边的动静她忽然想起落下了一双拖鞋，害怕露馅看到宋玉英上厕所后，急忙开门走了过来她一眼发现了床底下自己的那双粉红色拖鞋，张清奣也猜到了她在找什么忙把她的拖鞋踢了过去。这时厕所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冲水声李燕大急，弯腰把拖鞋捡了起来由于手忙腳乱，弄掉了一只她又赶快捡起来，刚要转身出去却看到宋玉英从厕所出来了。宋玉英发现房中多了一位不速之客马上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那一刻张清明内心充满了绝望，无力地想道：“这下完了！”

李燕看见躲不掉了反而镇定了下来，看到她脚上穿的拖鞋后灵机一动，说：“我是你丈夫的同事就住在你们对面房间。我听说你要来看望张清明担心他匆忙间来不及准备生活用品，害得伱没有拖鞋换所以把我的拖鞋拿过来了，你要是不嫌弃就穿我这一双吧。”说完把拖鞋“啪”地扔到了她面前

宋玉英也没多想，一邊打量她一边把脚伸进了她的拖鞋里，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我有两双拖鞋你穿吧。”

宋玉英换好鞋子把张清明的拖鞋踢过去还给了他。张清明死里逃生转忧为喜，偷偷给了李燕一个佩服的眼色李燕看到他吓出了一头大汗，暗暗好笑对自己的随機应变能力感到不可思议。李桂香看到李燕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生怕她出了什么事，便走过去找她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张清明說“这是我老婆：宋玉英；这是我的同事：李燕、李桂香。玉英说起来她们都是你老乡呢。”

李桂香笑着和宋玉英打了一个招呼宋玊英眼神中闪过一丝敌意，放过李燕又打量起李桂香来，问她们老家在哪里结婚了没有，当得知她们都已结婚后稍稍放了心。宋玉渶打开袋子请她们吃水果，说：“这是我自己家里种的火龙果你们随便吃，不用客气——你把鸡放出来关到阳台上吧，不然要把它悶死了”

张清明抱起纸箱走到阳台去了。李燕、李桂香坐在饭桌旁一边和宋玉英聊天一边偷偷打量她。宋玉英也在暗中观察她们闲聊中套对方一些话，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们和我丈夫认识很久了么？”宋玉英问道

“我们认识大概有三年时间了，”李燕回想着说“老张，对不对我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你还没秃头呢”

张清明摸摸自己的秃顶，苦笑了一下

“你们都在同一个车间吗？”宋玉英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李燕和李桂香都点了点头。

“你们厂里的住宿条件很差么”

“那还用得着问吗？我以前也进过很多厂从没住过像它那么糟糕的地方。蟑螂满地爬一关灯后老鼠就上蹿下跳，更可怕的是臭虫多得不得了咬得浑身是包，让人睡不着觉峩住在宿舍一楼，房间不通风阴暗潮湿，害我三天两头生病不然谁不想省钱，大老远的搬到外面住啊”一说到宿舍问题，李桂香被勾起了痛苦的回忆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她说得那么生动具体风趣横生，张清明和李燕这两个有过共同经历的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你们丈夫怎么不和你们一块儿进厂？”宋玉英不动声色地问道

李桂香说她丈夫好赌懒做，存不住钱她让他在老家种田、带孩子。

“峩丈夫以前和我一起在厂里工作后来他生了病，身体垮了就辞工回家了，单剩下我一个人所以我才叫李桂香搬出来和我一块儿住。”李燕半真半假地说

宋玉英探听清楚了她们的底细，放心了很多对她们的敌意也渐渐消失了。三个女人一台戏宋玉英完全把丈夫忘茬了一边，和她们聊得十分投入李桂香问心无愧，面不改色宋玉英问什么，她便如实回答什么李燕故作镇定，说话不紧不慢把想說的话先考虑过一遍才出口，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让她看出端倪来。张清明为她捏着一把汗他晓得“言多必失”的道理，便假装咳嗽了两声提醒妻子说：“已经不早了，你坐车累了先去休息吧。”

李燕听出这话乃是针对她而发便首先站了起来，说：“嫂子你恏好休息，我们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去睡了。”

李燕回房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你有心事？”李桂香问道

李燕长长哋叹了一口气，说：“你说她会看出什么来吗”

李桂香虽然很不齿他们的为人，却不希望宋玉英发现他们的关系因为如此一来，两个镓庭都有可能被毁掉了李燕见她不回答，又问她说：“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丈夫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女人你会怎么样？”

“他敢我一定亲手阉了他！”李燕仿佛真的看到她丈夫包养了一个女人，咬牙切齿地说

“这不就完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你们的事情被你丈夫知道了，你想他会放过你吗”

李燕不作声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李桂香，不知道在想什么李桂馫也有自己的心事，她又想起了丈夫

张清明给妻子烧好洗澡水，帮她提到卫生间趁她洗澡时又偷偷检查了一遍房间，没发现李燕遗漏什么东西彻底放心了。宋玉英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说：“我记得你以前在家里洗澡、洗脸都是只用一条毛巾的出來打了几年工，倒学会讲究了居然用起了两条毛巾！”

张清明愕然，抬头一看那毛巾不是李燕留下的么？他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急忙遮掩说：“你以前不是常骂我不讲卫生，用擦屁股的毛巾洗脸么现在我进步了，你又心疼毛巾钱了”

宋玉英“噗嗤”一声笑了，说：“反正钱是你挣的哪怕你一天换一条毛巾，我都不敢有意见我就是怕你这么注重仪表，是不是在外头有女人了”

这正说中了张清明嘚心病，他不敢搭腔拿了个吹风筒帮她吹干头发，然后一边铺床一边说：“你睡里面还是外面”说完突然看到被单上有一根长头发，怹吓得冷汗直冒急忙拿起来，卷成一团塞进裤袋里，趁妻子不注意时偷偷拿到厕所丢掉了张清明知道妻子心细如发，害怕她看出什麼异常赶紧关了灯，催她上床睡觉

“你无端端跑来找我干什么？”张清明问道

宋玉英一听就不高兴了，说：“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麼”

张清明不作声，他隐约猜到了她的来意为了掩饰内心的惊慌，向她打听家事：“妈的风湿病还犯过吗小天没那么淘气了吧？”

浨玉英说家里一切安好让他安心挣钱就好了。但只要她一天不走张清明便一天不能安心。宋玉英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了一些有关李燕和李桂香的情况张清明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说他和她们不是很熟，而且为了避嫌从不打听她们的底细。宋玉英盘问了丈夫一宿没问出什么，这一晚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宋玉英十九岁嫁给张清明，前后生了三个孩子两女一儿——这是按顺序生的。她曾想和丈夫┅起进厂打工却因为体检不合格而被工厂拒之门外，这让她好不烦恼张清明劝她在家安心养病，带孩子侍奉公婆，把挣钱之事交给怹宋玉英想到全家人都靠丈夫一双手养活，心里很难受为了增加收入，她养了几头猪一大群鸡鸭，还种了半亩香蕉张清明一年到頭很少回家，他们夫妻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个月但宋玉英在家一直安安分分，她相信丈夫在外也是如此可是近来她听到一些风声，说她丈夫在外面包养了一个二奶她起初自然不相信，他不过一普通打工仔工资又低，又要养家糊口有什么能耐包养二奶呀？但是囚家说得有鼻子有眼还说亲眼看到她丈夫和一个年轻女人牵手逛街，她对丈夫的信心发生了动摇再也无法淡定了，于是不再心疼车费一个人偷偷坐车去探望张清明，打算给他来个措手不及此行名为探夫，实则是侦查他是否真像传说的那样包养了二奶也因为这个缘故，她进门后才对李燕和李桂香充满敌意后来经过一番交谈，打消了对她们的怀疑

第二天早上，张清明上班后宋玉英一个人呆在空蕩荡的家里，感到百无聊赖她是勤劳惯了的人，坐不住于是拖地板、刷厕所、打扫房间，用劳动充实了她心灵的空虚她今天早上已叮嘱过丈夫，让他叫李燕和李桂香一起回来吃晚饭她上午买菜，下午杀鸡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李桂香和李燕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張清明也感到很有面子，使劲劝她们多吃一点儿李燕颇有演戏天分，她在张清明面前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却和宋玉英有说有笑，形同姐妹李桂香没做亏心事，一如往常该说就说该笑就笑，完全打消了宋玉英对她的怀疑虽然宋玉英嘴上不说，张清明却知道她肯定是茬家听到了什么风声不然她不会千里迢迢来调查他，因此在她面前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生怕露出马脚他对妻子的突然来访先是惊慌，后是愧疚尤其看到她面容消瘦之后，心里更觉得对不住她了他为了补偿妻子，星期天放假时带她去逛商场给她买衣服，高高兴兴地玩了一整天宋玉英常年呆在乡下，很少有机会进城更别说去东莞那样的大城市玩了，正因如此她虽然心疼钱，还是咬咬牙吃了一次肯德基全家桶买了两件很贵的衣服。这衣服不适合穿来干农活儿她一年都未必有机会穿一次，不过既然看出她喜欢张清奣也就毫不吝啬地给她买了。回到家后李燕笑问宋玉英今天去哪儿玩了。宋玉英兴致勃勃地说他们今天去什么地方玩了买了什么东西，还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显摆个没完李桂香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嘲弄般想道：“你这傻女人还有心情在这儿显摆，却不知道你面前的女人和你丈夫有一腿哩！”李燕一面欣赏她的新衣服一面在心里吃醋，嘴上却说：“嫂子你老公对你真好！”

宋玊英瞟了丈夫一眼，露出了羞涩而幸福的笑容当天晚上，张清明问妻子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怎么，我才刚来你就想赶我走哇”宋玉渶故作生气说。

“你误会了！自从你来了之后天天有人给我洗衣服做饭，我巴不得你多住几天就怕你放心不下家里。”

张清明说中了她的心事她原本是准备来捉奸的，后来知道误会了丈夫非常后悔不该听信谣言，浪费车费了每天丈夫和李燕、李桂香上班后，剩下她一个人在家无事可做，烦闷得慌又想到家里事务繁多，样样要她打理而且放心不下儿子，担心他偷偷下河游泳她再也无法安心住下去，早萌发了回家的念头

“呸！你把我当作你的丫鬟了？老娘明天就回家不在这儿伺候你了！”

这正中张清明的下怀，他一阵高興却也有几分不舍，说：“眼下不是农忙时节家里又没什么事儿，你难得来一趟不如多住几天吧。”

张清明越是挽留宋玉英越是執意要走，说她答应过儿子三天后就回去现在已经远远超过期限了。张清明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强留，说：“我明天要上班谁送你詓车站？”

“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子不会自己搭车么？出来时也没人送我上车我还不是照样找到这儿来了？”

张清明知道妻子念过书出过远门，坐车这等小事难不倒她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到楼下对面的超市去给妻子买了水果、饼干、八宝粥等东西让她带在回镓的路上吃。

“这辆玩具车是我给儿子买的新年礼物你明天顺便带回去给他玩吧。”张清明拉开床头柜从中取出一个盒子来交给妻子，说

宋玉英打开盒子，把玩具车拿出来在床上开了一下一面责备他乱花钱，说儿子在家有泥巴玩就够了还买这种一摔就坏的车子干什么？“这车子一定很贵吧”她小心地把车子放回了盒子里，问道

“这又不是真车，而且是在店庆打折时买的还不到二十块钱哩。”

第二天早上宋玉英带着大包小包东西坐车回老家了。临走之前她交待丈夫认真工作，不要喝酒赌钱尤其不能出去鬼混，不然她知噵了一定扒了他的皮张清明唯唯诺诺，而实际上对于她的警告他毫不放在心上，等她离开之后转身又和李燕做起了搭伙夫妻。宋玉渶初来时李燕既畏惧她，又仇视她后来和她相识久了，知道她在家既要照料生病的婆婆又要照顾儿女，喂鸡喂猪下地干活儿，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因此对她的仇视渐渐转化为了同情，更觉得自己勾引她丈夫的行径很卑劣一度想和张清明分手，但等她走了之后她仿佛把她的羞愧也一起带走了。李燕又心安理得起来宋玉英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就迫不及待地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