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女三亚中铁子悦薹 可以聊任何话题的 女女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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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我想找个铁子啊!!!!
阅读:2433
发表于: 15:4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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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无聊了,平静的生活平静的吓人啊,所以想找个女性的铁子,要是有同样无聊的你留个QQ或是电话什么的,有时间一起玩玩
成长值:494
发表于: 15:54:44
这里咋不是找老蒯的就是找铁子的呢?
发表于: 17:59:47
发表于: 18:04:19
玩什么呢?
发表于: 19:16:50
我想找个&链子!!!
发表于: 5:51:27
老蒯是什么??????
成长值:105
发表于: 10:04:27
老蒯,铁子,是什么咚咚
发表于: 10:13:34
你们是不是有病啊真无聊,乱七八糟的铁子,老蒯,还包养的
成长值:641
发表于: 16:33:02
找到了告诉我们一下&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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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女生的聊天套路方法: 如何聊天? 跟女孩子聊天怎么找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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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女生的聊天套路方法: 如何聊天? 跟女孩子聊天怎么找话题?">追女生的聊天套路方法: 如何聊天? 跟女孩子聊天怎么找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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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犯了我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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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使用浏览器不支持直接复制的功能,建议您使用Ctrl+C或右键全选进行地址复制黑洁明《荼蘼香(下)》
  香,缥缈。
  冉冉,袅袅,游移。
  男人盯着电脑萤幕,凝神专注的看着其上的数字与报告。
  卧病休息数日,他有天高的事得忙,得赶上。
  淡香,悄悄,萦绕鼻间,引人注意。
  他抬首,拧眉。
  那味道,是从屋外飘来。
  不是夜来香,也非玫瑰、茉莉。
  他起身开门,走到阳台上。
  黑夜,仍寂寂。
  微热夏夜里,连风也停,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淡香,却依然缭绕夜空。
  那味,极淡,扰着人,撩着心。
  隔壁栋的屋子,悄无声息。
  他瞧着对面房间,怀疑她是否已睡,或仍只是躺在床上,试图入眠。
  过去一年多,他见过她夜不成眠,整晚在屋里来去,有时点着灯,有时就在黑暗里,无神的似游魂般移动着。
  看着,教人心惊。
  不自觉,注意着,怕她想不开,做出傻事;即便她不喜欢他,仍忍不住在意,毕竟仍是邻居。
  却未料,似乎,引起她的误会了……
  放心,我并没有找死的倾向,我只是利用工作在逃避现实。
  她似乎很了解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虽然可以帮她暂时逃避现实,却无法让她放松。
  那个女人,把自己逼得太紧。
  这些日子,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却还是继续强颜欢笑。
  他知道她有去看医生拿药,他去医院帮母亲拿药时,曾撞见过她。但他却也晓得,那些助眠剂与安眠药,对她似乎没有太大的帮助,她依然在深夜徘徊。
  这香,可是她为入眠而燃?
  才想,香已远,味渐淡。
  一眨眼,再无处寻,教他几乎怀疑起自己。
  夜,仍沉沉。
  她的窗,暗无影。
  该是……睡了吧……再不多想,他收神回身,举步进屋。
  凄厉的惨叫,却几乎在同时响起,划破夜空——
  深夜中,惨叫不绝于耳。
  她从恶梦中惊恐醒来,只觉汗如雨下,心肺疼痛欲裂。
  是梦,是梦!
  她告诉自己,但心仍疼、好痛好痛——
  眼睁睁,却瞧不清眼前事物,梦中一切,历历在目,恍似仍在眼前,似现仍身处其中。
  她止不住那呕心泣血的疼,压不下夺喉而出的惊喊。
  床被,纠缠一身,束着她的手、绑着她的脚,她坐起身,惊慌的试图挣脱,但越紧张,却越难摆脱。
  蓦地,黑暗中,一人来到眼前,伸手环抱住了抖颤不已,凄厉叫喊的她。
  “嘘,没事、没事,没事了……”
  他的怀抱,暖而热。
  胸腔里,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着。
  “已经没事了。”
  他坚定的嗓音,就在耳畔,大手拍抚着她的背。
  是梦吗?可是梦?
  她抖颤的喘息着,喉中的叫喊,终于稍歇,却仍止不住心上战栗与剧痛。
  汗,涔涔,渗出,滑落。
  “别怕……”
  恶夜中,男人抚着她,拥着她,贴在耳畔,温柔悄声抚慰。
  是梦?是真?
  他的身,如此热、那么暖。
  他的心,贴着她心口,怦怦作响。
  没死吗?没事吗?还活着吗?原来都是……梦?
  “子正?”她紧揪着他的衣,惊恐惶惑,哑声轻唤他名。
  男人的身,微微一僵,半晌,才悄声开口。
  “抱歉,我不是。”
  心,再次迸裂,血直流,如坠无底深渊。
  不是子正?那是谁?难道他真已死在她怀中?
  抖颤的,她匆匆抬首,只在暗夜里,看见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不,不是陌生的脸。
  是孔奇云,华渺渺的隔壁邻居。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困惑,然后才回神,才真正醒觉。
  她是华渺渺,不是荼蘼。
  不是,刀荼蘼。
  但为何,心痛如斯?又为何,感觉身历其境?再为何,仍觉双手湿黏,染满他的鲜血?
  不,不是他。
  他是孔奇云,不是铁子正。
  那名,叫心震颤,疼若被人刨了心。
  “你做了恶梦。”见她满脸困惑,黑眸里尽是惊惧,他开口说明。
  是梦吗?真是梦?
  她痛苦的瞪着他,仍在抖,不停。
  他能看见,她的眼,泛着红丝;能感觉到,她的身,仍簌簌战栗。
  不知怎,无法松开怀里的女人,只能拧眉,将她拥得更紧,安抚强调:“只是梦,梦而已。”
  是梦。
  她蜷缩在他怀中,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壮的心跳,告诉自己。
  她是渺渺,华渺渺。
  那,是梦。
  究竟,从何时起,她竟深陷梦中?仿佛自己就是荼蘼,经历着那压抑的爱恋,度过那无尽绝望、哀恸伤心的人生?
  紧紧的,渺渺用汗湿的手,揪着男人的棉T,瞪着大而酸涩的眼,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不在春秋,不在战国,不在那久远的上古时空,她人在二十一世纪。
  拥着她的人是孔奇云,那个讨厌她的隔壁邻居。
  不对,他不讨厌她,是她误会了……
  这想法,让人安慰许多。
  深深的,她吸口气,稳定心绪。
  颤抖,慢慢止息,心跳也跟着渐缓,虽仍微微的疼,却已能忍受。
  话说回来,三更半夜的,这男人在这里做什么?
  她忐忑的咽着口水,才发现喉咙在痛,然后方恍然忆起自己刚刚惨叫个不停。
  夜风,悄悄袭来,扬起小花窗帘。
  渺渺注意到,面对他房间阳台的那扇落地门窗,已被他拉了开来。
  显然,他听到了她的惨叫,跳过了阳台,强行闯了进来。
  她锁了楼下的大门,却又忘了该把阳台的落地门窗也给锁起来。
  她应该要感到惊慌或困窘什么的,但实话说,她很感激这男人在这里,抱着她、安抚她,驱散恶夜惊梦。
  每一次呼吸,她都可以嗅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种混合着干爽的肥皂、纯棉T恤、咖啡,和男人体味的气味。
  忽然间,察觉他其实没穿多少,仅仅穿着运动裤,上半身只套了件白色的纯棉T恤,大大的脚丫,没有穿任何鞋袜,他赤着脚,不知何时坐上了床,将她抱到了大腿上,而她的头脸正亲密的贴靠在他强壮偾起的胸膛,他粗壮的手臂,环过她的肩头,结实的二头肌,就近在她眼前。
  奇怪,她一直以为孔奇云是文弱书生,不知道他的身体竟然如此强壮。
  也许她该觉得不安与尴尬,她和这男人没有这么熟。
  但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让人安心,被他抱着的感觉,很舒服,太舒服了,那让她眷恋不己,不想离开,仿佛这就是她天生应该归属的所在……
  惊惧散去后,渺渺只觉得一阵倦累上了心头。
  “对不起……”她疲软的半垂着眼,悄声开口道歉,声哑,喉仍痛。“吵到了你……”
  “你没吵到我。”
  暗夜里,男人轻拥怀中的女子,嗅闻到她发际,仍有那淡雅、似有若无的香。就着他房里的灯光,他可以看见,她额上,仍渗冒着一层薄薄的汗,但气息不再急喘,绷紧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你只是,吓到了我。”他轻轻抚去她额间的汗,喃喃。
  那接近抱怨的话,平常应该会让她皱起眉头,可如今,她已知晓,他只是实话实说。
  他被吓到了,是她也会被吓到。
  “我……做了恶梦……”她解释着。
  “嗯,我知道。”
  他开口,低沉的嗓音,萦绕在头顶,飘散在空气中。
  心跳,在耳畔,怦怦,一声声,跳动。
  是他的,还是她的?
  她分不太清,也不太想搞清楚,沉重的眼皮,几乎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
  渺渺闭上眼,又努力睁开,但睡意浓重袭来。
  不行,她还有事要做……不能睡着……
  再次的,黑暗袭来,她奋力再睁眼,浑沌的脑袋却转不动。
  她应该……应该做什么去了?
  注意到她的困倦,和那满脸的睡意,他不觉伸手捂住她坚持要睁开的眼,悄声道。
  “别想了。”
  他低头,哄着。“睡吧。”
  被遮住了眼,她仍拧着眉头,眼睫在他掌心下轻颤。
  “不要……”她揪紧了手心里的棉T,喑哑吐出内心深处的恐惧,“不要……我睡不着……我会做梦……”
  怀里的人儿,又战栗轻抖,吐出的语音,像个孩子般。
  从来不曾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心口,莫名揪拧,收缩。
  “不会的。”他环着她,开口劝说:“没事了,别旧,你睡吧。”
  他的声,淡淡,却让她安了心。
  抚着她微湿的发,他悄声承诺,“我会在这里。”
  是吗?
  他……会在?他真的……会在这陪她……?
  仿佛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冀望与问题,他再次开了口,定定保证。
  “我会在这里。”
  窝在那温暖踏实的怀抱中,渺渺悄悄喟叹了口气,终于,老实闭上了眼。
  他可以感觉到,她颤颤的眼睫,不再抖动,察觉到,她一点一滴的在他怀中放松,不再绷紧得像颗石头。
  方才,听见她惨叫,他还以为有小偷强盗,跑进来袭击她。
  没有多想,他匆匆跳过阳台,开门闯了进来,谁知却只看见她一个人,半坐在床上,表情痛苦的发出凄厉的叫声,那哭号的声音,恍若呕心挖肺一般,教人听得胆寒。
  当时,她瞪大的双眼满是伤痛,它们是如此的红,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那景况,吓得他无法多想,待回神,他已上了床,将她拥在怀中,好声安慰。
  他一直以为,她哭了,哭着从恶梦中惊醒。
  直到此刻,才发现,覆在她眼上的手是干的,她满身是汗,赤红的眼里,尽是苦痛,却连一滴泪也没流。
  一滴,也没有。
  这女人在丧礼上也没哭。
  事实上,他记忆中,从来未曾见她哭过。
  相邻多年,他和她勉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却不曾见她掉泪。
  跌倒了,被欺负了,受委屈了,她会叫痛、会咒骂、会抱怨,却从来不哭,不掉泪。
  即便家人惨遭意外丧生,她也只是死白着脸,安静的把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就连在丧礼上,来参加的邻居亲友都哭得声泪俱下,她依然只是睁着通红的眼和人道谢,连滴泪也没流。
  为什么,不哭?
  明明那么疼、如此痛,她却死都不哭?就连做了恶梦,她却仍硬生生的将泪忍住?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她的过度压抑,让他莫名恼怒,却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意。
  不过,是个隔壁邻居……
  暗夜,寂寂。
  夏日的夜,闷闷的热。
  城市里,没有虫鸣蛙叫,只有远处偶有车声行经。
  怀里的女人,已沉沉睡去。
  他还有工作要做,他房间的灯与电脑、冷气,都还开着。
  低头瞧着她头上的发旋,长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鼻,他怀疑这么窝坐着,她会睡得舒服,他考虑着,是否让她在床上躺平。
  可才略略一动,她就拧起了眉,发出不安的嘤咛,小小的手更是揪紧了他身上的棉T。
  他不敢再动,怕她惊醒。
  他还有工作要做,他想着,又一次想着。
  但,他已经承诺,会留在这里。
  天知道,那句话,是怎么冒出来的,可他不敢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然后再一次在恶夜惊醒,却发现原本充满欢笑的家,只有自己,只剩自己。
  明明,只是个邻居,却放不下心。
  不知何时,屋外飘起了雨,滴滴答答,淅淅沥沥。
  一辆车,又一辆车,驶过屋外,行过远处大街,溅起哗沙水声。
  依偎在怀里那温暖、顽固又恼人的存在,让一颗心微紧。
  他坐在黑夜里,感觉她吐气如兰,感觉她的心跳轻轻,奇怪的,竟有种,莫名的宁静。
  大腿被她坐得,有点僵。
  他抱着她,微微再动,这一次,她没有太大反应,但小手依然紧揪。
  她似乎已经熟睡,呼吸沉稳规律,或许他应该要悄悄离去,他猜他若继续留到天亮,她可能反而会因为太过尴尬,而有不良反应。
  可不知怎,不是很想离开。
  她需要睡眠,而他已经答应会留在这里。
  他告诉自己,只收紧了手,怀抱着她,悄悄的,缓缓再轻移,转了个方向,让背可以靠在床头。
  夏夜小雨,将高温稍降,微凉的湿意贴上了皮肤。
  不觉中,睡意也上心头。
  他试图保持清醒,但浓重的困倦,像是会传染一般,爬上了他的眼皮。
  本来是半坐的身体,在半梦半醒间,抱着她,下滑、躺平。
  原以为她会抗议,但她没有,只是贴着她,蜷在他怀里。
  当天际微微泛起淡淡的白,他合上了眼,拥着她,沉沉睡去……
  睁眼,看见诱人的古铜色锁骨。
  抬头,瞧见凸出的喉结,然后是胡碴渗冒的下巴。
  他的脉动,在喉间黝黑的皮肤下,徐缓跳动着,与胸腔中的心跳,同步一起。
  渺渺没料到会在男人的怀中醒来,也没想到,那个男人会是隔壁那个孔奇云,当然同样不可能,料知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贴他贴得那么紧。
  不用低头,照眼前的距离,和全身上下缓缓醒觉的感知,她晓得自己不只是贴着他,躺在床上而己。
  她一只手在他肩头,一只手在他腰上,右腿在他腿间,敏感的乳房,只隔着轻薄的睡衣和棉T,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事实上,她整个人,根本是趴在他身上,死死压着他。
  因为如此,才会这般清楚他的心跳频率。
  悄悄的,她吸气,想稳定莫名加快的心跳,却只将他诱人性感的气味,满溢心肺。
  脸微红,她不敢动,只能努力回想,为什么自己会躺在他身上。
  这是她的房间,所以不是她梦游跑到了隔壁,一定是他自己跑过来的。
  昨夜惊梦,悚然闪现脑海。
  她微微一僵,想起。
  心惊,且疼,不觉一缩。
  几乎在下一秒,男人覆在她半裸背上的手,动了起来,温柔的上下抚着她。
  渺渺一愣,回神抬眼望去。
  男人的眼,仍合着,他没有醒,却像是在睡梦中,仍感觉到她的不安,大手在她背上缓缓来回轻抚着,偶尔还会摸摸她的后脑,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她惊愕不已,动也不敢动一下,只能继续趴压在他身上。
  他的抚摸,很舒服,没有任何色欲的感觉,就纯粹是在安抚,好像她只是只猫咪,或三岁的黄毛丫头。
  怦怦、怦怦——
  他结实胸膛下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胸口,让人有一种,莫名所以的安心感,和些许奇异的亲匿。
  她和他,没那么熟。
  可昨晚,一听到她半夜鬼叫,他立刻就跑过来查看。
  躺在这男人的身上,被他这样抚摸,她只觉熟悉,有些迷惑。
  屋外,阳光灿灿。
  她应该要起床了,却不想,不是很想,她依然有些困倦,依旧觉得疲倦,平常往日总会强逼自己起身,可今天,却百般不愿。
  深夜被恶梦吓醒,总以为,会无法再入睡,但他却出现,给了保证。
  我会在这里。
  他这么说,哄她睡。
  以为是哄她的,只是哄她的,他却真的留了下来,一夜未走,留到现在。
  心,轻晃,微暖。
  悄悄的,她再吸了口气,在他的拍抚下,莫名又放松了下来。
  眼微微的眯合,阳光下,她可以看见,前方他胸膛上的纯棉白色T恤,被她捏抓得起了绉,变了形。
  她记得自己抓着他的T恤,害怕一松手,就感觉到掌心里的湿黏,担心手放开,就会重新跌入久远的从前,就得再次经历那残酷的梦魇。
  可不知何时,竟松了手,只是他的T恤,也早被她蹂躏得不成样了。
  偷偷的,她轻抚着那皱起变形的衣料,试图抚平它的凹凸,但她昨夜揪得太紧、太用力,这件T恤恐怕已没得救。
  看来,她得赔他一件新衣了……
  话说回来,他的身材,会不会练得太好?
  虽然隔着纯棉T恤,她仍能清楚感觉到,指腹掌心下的肌肉,结实坚硬、块垒分明。
  那感觉,是如此诱人,她顿了一秒,终究还是忍不住,偷偷摸了起来。
  昨天晚上,她感觉到、看到的肌肉,果然不是梦。
  他不是,只是个整天坐在办公室的奸商吗?没事把身材练那么好干嘛?这男人,有那个美国时间吗?
  这念头,才滑过脑海,她就发现,男人心跳的频率变了,棉T下的乳尖,挺立了起来,不用说,他腿间的某处也是。
  不由自主的,她屏住气息,抚摸她背部的大手,仍未停下。
  缓缓的、轻轻的,但多了些流连,添了点眷恋。
  莫名的,有些紧张,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在他胸膛上的手指,心虚蜷起。
  可下一瞬,男人原本抚在她腰后的左手,轻轻抬起,覆住了她先前邪恶乱摸的手指。
  所以,他果然醒了。
  腾腾热气,晕上粉颊,染上双耳。
  握着她的大手,很暖很热,就在眼前寸许之处,上头指节分明,他将指甲剪得极短,只留下一弯似新月般的痕迹。
  与此同时,腹间抵着她的男性,似是更加热烫、坚硬。
  心跳,怦然,些许急,和他的一起。
  不敢抬头看,更不敢将手抽回。
  她考虑着,该如何反应,脑海里却一片空白,鼻端心肺里,只存在他微热迷人的气息。
  “那只是,早上起床的生理反应。”他沙哑的声音,响在头顶。
  紧张的,再吸口气,她张嘴,声却细如蚊蚋。
  “我知道……”
  害羞不是她的天性,真的不是。
  可偷摸男人被当场抓到,还是让她觉得很尴尬,更别提那个男人是他了。
  天晓得,过去几年,因为误会,她甚至一直很讨厌他的,现在却再也无法这么想了。
  “不是说,我对你没兴趣。”
  他慢吞吞的再开口,温热大手依然轻握着她蜷起的小手,没有松开的样子。
  什么意思?
  渺渺只觉脸更红,脑袋糊糊的,有点过热。
  他是在说,他对她有意思吗?
  还未及细想,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唱起了歌。柔软的女音,轻飘飘的回荡在空气中,是诺拉的歌声。
  她的手机响了,她应该要起来接,但她不敢动,不敢看他,她很羞愧,无比羞惭,不只因为今早的行为,也为昨夜失控的情绪。
  身下的男人,也依然抓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背。
  半晌,歌声止息。
  然后,又再响起。
  这一次,他停顿了几秒,然后慢吞吞的,几乎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抓起了手机,按下了通话键,递到她手里。
  渺渺脸红心跳的握着那小小的机器,接听。
  “喂?”
  “渺渺,你还在睡吗?”
  “没有,我起来了。”她无比心虚的开口。
  “公司合作的义大利厂商今天要来,但我们请的义大利口译竟然在早上才打电话来,说他得了肠胃炎,躺进了医院!真他妈的有够王八!竟然最后才通知我!你有没有管道,尽快帮我找人递补?”
  “OK,我认识几个懂义大利文的,我会试着联络看看。”
  “对方搭的飞机,再一个小时就落地了,拜托你找到人,直接帮我带到机场。”
  “好,我知道。”
  “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谢了,一会儿见,Bye!”
  她把手机从耳上拿下来,按掉通话键,却在这时看到了小萤幕上显示的时间,她不敢相信,眨了眨眼,上头却依然显示着同样的日期与时间。
  天啊,她竟然整整睡掉了一天两夜?!
  “Shit!”渺渺咒骂出声,吓得她忘了羞耻的情绪,手脚并用,迅速爬起身,跳下了床,冲进浴室。
  两秒后,她匆匆探出头来,面红耳赤的瞪着那个泰然自若的躺在她床上,眯眼拧眉看着她的男人,提醒道:“十点了,如果我没猜错,你上班已经迟到了。”
  他一听,也为之一愣,立刻就下了床。
  她把脑袋缩回浴室里,然后匆匆又再次探了出来。
  果然,他已经走到了落地窗边,一副打算从那边跳回去的样子。
  “孔奇云,你疯了!别从那里回去!”她扬声,恼怒的制止他:“走大门啦!”
  虽然看到他衣衫不整的从她家门口出去,一定会引起左邻右舍的耳语,但是拜托,两家之间阳台的距离也差了少说有一点五公尺,虽然没有很远,但也不是多近,她可不想看见他失足摔下去,就算这里只有二楼,也够受的了。
  他瞧着她,挑起了眉。
  她怒目以对,眯起了眼。
  然后,那男人,竟在阳光下,扬起了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该死!害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红了脸,才见他转身,安分的朝房门口走去。
  渺渺缩回头,迅速挤了牙膏,将牙刷塞进嘴里,快速的来回刷着牙。
  但心跳,仍跳得又快又急。
  镜子里那张羞耻的脸,更是通红得像是发高烧烧到四十度。
  狗屎,不过是个隔壁邻居,她是在心动个屁?
  干她这行,最忌讳消失得不见人影,失踪了一天两夜,她整天都忙着道歉,并且东奔西跑的弥补昨天失踪所造成的后果。
  等到终于有空停下来休息时,才发现除了中午随便在便利商店买的饭团之外,她整天都没吃到别的食物,若加上睡掉的这一天两夜,她的能源补给更是降到最低。
  难怪,饿得头晕眼花,手抖心颤。
  黄昏时,坐在便利商店,她吃着新买的饭团,呆滞的看着外面逐渐暗下的天色,累得什么都无法想。
  可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荼蘼的遭遇,又悄悄,爬上了心头。
  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食欲,为之降低。
  瞪着手里吃到一半的饭团,她满脑子却都是铁子正和刀荼蘼。
  铁子正死后,荼蘼怎么了?她可还活得下去?
  心头,为之颤抖,隐隐作痛。
  那……真是梦?
  抑或,是曾经存在的现实?
  这个可能性,让肤上寒毛皆根根悚惧而立。
  不行,她得确定。
  再没有半点食欲,她背起背包,起身快步离开,匆匆赶回家里,上楼回房,想再次焚香。
  虽然害怕,但她得搞清楚,那一切是真的,或者只是个梦。
  可一进房间,才发现,香盒及香炉都摆在床头柜上,没有收起。
  她惶惶上前,果然盒盖是打开的,里面已经没有任何香粉,连一点点也不剩。
  她瞪着那香盒,试图回想,才慢半拍的忆起,荼蘼决定要替铁子正说亲之后,香已燃尽,让她中途醒来,因为心急,半梦半醒间,匆匆将剩下所剩不多的香粉,全都倒了进去。
  然后她就昏死了,睡了整整一天两夜。
  该死!她没把自己毒死,真的是走狗屎运!
  空空如也的香盒,让可怕的不安,隐隐浮上心头。
  渺渺转过身,迅速下楼牵了单车,朝那间藏身在巷子中的咖啡店骑去。
  夜色,降临。
  她骑了快半小时,转过一个熟悉的角落,穿过一条街,再过一条巷,那间店就在巷底,她记得很清楚。
  没有。
  她在那附近绕了一大圈,以为是自己搞错,但还是没有。
  大马路上的店家都还在,应该在巷尾里的店,却消失无踪,不要说种满红花的咖啡店了,她连个咖啡的影都没看到,应该是店址的地方,只有一整片长满杂草的空地。
  奇怪?她记错路了吗?
  夏夜,依然闷热。
  汗水,浸湿了她的上衣。
  她不死心,骑到前面的店家询问。
  “咖啡店?在对面啊,巷子进去就有一家。”忙着结帐的老板,头也不抬的回答。
  她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记错方向,她等绿灯一亮,便匆匆骑过去。谁知到了那儿一看,那里的巷尾是有间咖啡店没错,却不是她要找的那间。
  那间店,没有红花,没有菩提,更没有院子,不是她买香的那间。
  那个叫阿澪的女人,长得和卖她香的店小妹一样,一模一样。
  这个念头,跳了出来,使她心惊。
  或许,只是因为白天见过她,所以晚上做梦才会梦到?
  可在内心深处,恐慌却如藤蔓,爬满心头。
  渺渺难掩惊慌的喘着气,奋力骑着单车,在附近绕了一遍又一遍,问了一间又一间的店家,但没有人听说过那间店,没有人看过那间店,没有人知道那间店。
  不可能的,她明明走进去过,不只一次。
  热汗,已成了冷汗。
  一股恶心感,蓦然涌上喉头,她忍不住紧急煞车,将单车扔在路边,蹲到一旁呕吐,早先的饭团,和着胃酸与胆汁,一并全吐了出来。
  到最后,嘴里尽是胆汁的苦味。
  她疯了吗?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错乱的脑子,瞎掰出来的幻觉?
  抖颤着手,渺渺抹去嘴边的秽物,双眼再次酸涩起来,却依然流不出泪,只觉得苦。
  那女人在搞什么鬼?
  开车回家的途中,孔奇云怎样也没想到,会看见华渺渺蹲缩在路旁,吐得乱七八糟。
  她的红色单车,被丢在一边,背包也掉到了地上。
  着恼的,他皱起眉,旋转方向盘滑顺的将车驶到路边停好,下车走上前去。
  “你喝醉了吗?”
  她吃了一惊,抬起苍白汗湿的小脸,看着他,忍住一句脏话。
  “没有,我没喝酒。”
  她的眼睛,又充血了,让他微微一惊,但这次没有很红,只是带着些许血丝。
  那女人脸色死白,虚弱的站起来,丢下这句解答,就没再多理会他,只是走到附近店家,借了一桶水。
  他猜她说的是实话,她身上没有酒味,虽然显得不舒服,但她走路时,是直的,没有摇晃、歪倒。
  他跟在她身后,在店家给了水桶时,伸手接了过来。
  她看了他一眼,但没有抗议,他接了水,走到她呕吐的地方,将她吐出来的呕吐物,冲到水沟里,清洗干净。
  在他清洗那些秽物时,她抓起掉在地上的背包,就坐在一旁人行道上,一脸疲倦的呆看着他的动作。
  清完呕吐物,他又提了一桶水,给她洗手、清嘴。
  瞧着眼前这个西装笔挺,却和她一起蹲在路边的男人,酸楚的感觉,又上心头,教她喉咙紧缩。
  他让她洗完了手,把水桶拿去还了店家,然后掏出一块手帕给她。
  格纹的手帕也是纯棉的质料,软软的,很舒服。
  她慢慢擦着手,然后把手帕还他,那男人却抓着手帕,抬手替她把沾湿的嘴,和额上的汗,也擦了擦。
  很久,没人这么细心照料她了。
  眼前的男人仍拧着眉,但替她擦嘴拭汗的动作,非常温柔,一股想哭的冲动,蓦然上涌。
  但,眼眶干涸依旧。
  难受的情绪,无处宣泄,只有冷汗,依然在冒。
  “怎么回事?”他开口问。
  渺渺僵住,黑眸深幽,她咽了下口水,却无法开口,只轻轻摇了摇头。
  孔奇云折好手帕,将其收好,没有逼问她,只起身淡淡道:“来吧,我载你回去。”
  她仰望着这高大的男人,无力也不想抗议,只哑声道:“我的单车。”
  他闻言,转身走去牵起单车,二话不说的将它牵到他的车后,打开后车厢,干脆俐落的把整辆单车塞了进去。
  红色的单车,还有一小部分露在车厢外,但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车厢无法盖起,只是转身走回来,朝她伸出手。
  她眨了眨眼,看着他伸出的大手,有些怔怔。
  夜风,吹袭而过。
  奇异的熟悉感,让她没来由的感到有些迷惑。
  这是他,孔奇云,他是她的邻居,不是别人,不是路边任何一个陌生人,而且他正在提供帮助,但她不晓得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惶恐不安,好像把手交给他,不单单只是交出了手而已,不单单只是接受他提供的帮助那么简单。
  好像……只要握住他的手…就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一样……
  那,实在太可笑了。
  甩开这荒谬的念头,渺渺深吸口气,抬起手,把手交给了他。
  但,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等着……
  实话说,鬼才知道她在等什么。
  天崩地裂?天打雷劈?彗星从天上掉下来,正中她的脑袋?
  可在她把手搁到他掌心上时,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的手很暖,很干爽。
  了不起,就是让她的心跳,稍微又跳快了一点。
  轻轻的,孔奇云握住了她的手,掌心里的小手,湿冷异常,明明他才替她擦了手,才一瞬,她手心里又冒出了汗。
  收紧了手,他协助蹲缩在路边的她,站了起来。
  她起身时,仍有些踉跄,他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发现她的上衣也是湿的,被汗浸湿了。
  或许他应该先带她去医院,她真的不太对劲。
  “你想去医院吗?”他问。
  她垂着首,一颗脑袋几乎靠到了他的胸膛上,但当她听到那个问题,浑身又是一僵。
  “不要。”她紧握着他的手,依然低着头,道:“我不想去医院。”
  她听起来很坚持,不想勉强她,孔奇云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车子走去,替她开了车门,让她坐到了车上,然后帮她关上了车门。
  当他绕过车前方,开门坐到了她旁边的驾驶座时,孔奇云看见她低头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心,不知道在看什么。
  “把安全带扣上。”他提醒她。
  她回过神来,乖巧的扣上安全带。
  确定她弄好了,他才发动车子,将车重新开上了大街,进入城市里的车流之中。
  几分钟后,他注意到,她又低下了头,微蹙着秀眉,凝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神色有些呆然,莫名怔忡。
  到底,是在看什么?
  他疑惑不已,却没问出口。
  然后,瞧见她悄悄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蜷起了空无一物的手,将手紧握成拳头。
  华家的屋子,暗无光影。
  黑夜中,街上明亮的路灯,反而让那栋坐落在城市边缘,没有半点声息的双层透天别墅,更显孤寂。
  这里的房价,并不便宜,他几年前,曾听说华家的房贷还有上千万没缴完,所以才会担心她父母过世后,她会因为缴不起高额的房贷,而被迫搬家。
  他应该要先查过的,至少先问过母亲,可他没有多想,他并不当这是商业行为,只是纯粹想帮她。
  但这个女人,显然并不需要他金钱上的帮助。
  我家的房贷,我在几年前,就已经缴完了……
  她很能干,能干得几乎过了头。
  孔奇云将车停在她家前面,转头瞧那个能干的女人,只见此刻的华渺渺,看起来一点也不厉害,不像是那种有办法在短短几年就赚进千万的女子。
  她垂着眼,额头靠在窗边,颊旁些许发丝,因为汗湿黏贴在皮肤上,一张脸苍白如纸,连抿着的唇都淡得没有半点血色。
  之前他一直以为她只是靠在窗户上,但他停车后,她依然动也不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昏倒了,心头一紧,忙解开安全带,凑上前去探她鼻息。
  微温的气息,拂上他的手指,浅浅短短,但还算规律。
  只是睡着了,睡着而已。
  他松了口气,本想将她叫醒,但他的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思,只轻轻的,拨开了她额上湿凉的发。
  昨天夜半惊醒时,她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子正。
  她误以为他是另一个男人,一个会在半夜,出现在她房里,安慰她的男人。
  他不晓得她交过男朋友,他从来不曾听母亲说过。
  不知为何,从她嘴里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名,让他莫名的,有些不愉快。
  那情绪,本不该出现,他和她没有那么熟。
  但,就是会在意。
  莫名在意。
  不应该那么在乎的,她本来只是个邻居,可过去那一年,因为担心,所以注意,却未料,这样看着她奋力对抗失亲之痛,竟让她的存在,在心中逐渐扩大,缓缓加深。
  无论如何,那个男人,显然已经不曾再出入华渺渺的生命里。
  至少她父母过世后,他从未曾见过有男人进出她家,关心她、照顾她。
  无法自制的,大手覆上了她微凉的脸颊,轻轻贴着。
  只是,为了叫醒她。
  他告诉自己,这么做,是怕太突然的惊扰,会吓到她。
  可她没有因此醒来,依然合着眼,沉沉睡着。
  她显然很不舒服,或许让她继续睡,会比叫醒她要好。
  即便如此,他的手,还是眷恋的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才慢慢收回。
  街灯下,蚊虫盘旋缭绕。
  他考虑是否要带她回家里睡,但他猜她在自己家中会比较放松。
  母亲虽然人好,但实话说,偶尔真的会出现过度关心的症状。
  深吸口气,他开门下了车,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从她背包里掏出家门钥匙,先把她家门打开,再回来替她解开安全带,将她抱下车。
  原以为她会因此醒来,但她还是没有,只是继续安静的沉睡着,若非仍能感觉她轻浅的呼吸喷在颈上,他真的会忍不住转身,带着她直接去医院挂急诊。
  他将她抱上楼,放在她自己的床上,再回到外头,把她红色的单车牵进门里。
  屋子里,安静又黑暗,没有半点声息。
  虽然和她处得不是特别好,但毕竟是邻居,他从小到大,也来过几次。
  她家人过世后,她没有更动太多东西,大部分的物品都摆放在原位,华爸的高尔夫球杆仍倚在墙角,华妈的围裙仍挂在开放式的厨房墙上,她小妹识字的绘本,也依然摆在客厅架上,仿佛下一瞬间,华爸华妈和华家小妹,就会从楼上下来,从厨房出来,使用那些东西。
  这栋屋子里,到处充满了鬼魂的气息。
  一年多了。
  他猜想她是否仍不愿面对失去家人的现实。
  将双手插在裤口袋里,他抿着唇,悄悄的叹了口气。
  她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记忆有一瞬间的不明,然后才想起,她在路边吐的时候,遇到了孔奇云。
  渺渺有些茫然的爬坐起身,难以想像,自己竟然睡着了,而且对怎么回到家的过程,完全毫无记忆。
  蓦地,有人开了门。
  她抬首,只见他端着一碗冒着氤氲热气的东西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解掉了领带,和两颗扣子,还卷起了衣袖。
  愣愣的,渺渺瞧着他,无法言语,直到他来到床边,坐了下来,她才有办法挤出一句。
  “这是什么?”
  “山药鸡汤。”孔奇云把汤递给她。
  汤很香,引人口齿生津。
  反胃的感觉,已经消失,空掉的肚子开始咕噜作响。
  她伸出手,接过汤碗,却听他开口道:“我妈把油撇掉了,应该比较不会反胃。”
  闻言,渺渺微微一僵,差点手滑把接过来的汤给洒了。
  “你和淑玉阿姨说了什么?”她匆匆抬头,有些紧张。
  “我没和她说什么,这是她本来就煮好的。”他瞧着她,淡淡道:“我想你应该也不想让她知道。”
  渺渺端着汤碗,松了口气,解释:“不是不想让她知道,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他点头,没再针对这点多说。
  几乎就在同时,诺拉又唱起了歌。
  她的手机应该在包包里,但声音却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他眼也不眨的从裤口袋中,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原来,不是她的手机。
  渺渺没有多想,只端着汤碗,慢慢喝了一口鸡汤,感觉热汤滑下喉咙,暖了先前造反的胃。
  看不出来,他是那种会用歌曲当来电铃声的人,而且竟然那么刚好,还和她用了同一首歌。
  慢慢的,她再喝了一口,一边偷瞄他。
  “是。”孔奇云看着她喝汤,一边应答:“没错,我刚已经打电话去联络过了,他会协助你。”
  话说回来,他的手机好像也是和她同一款的?
  没错,是同一款的。
  “不客气,再见。”他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拿到眼前,按掉了通话键。
  她盯着他掌心上的手机,忍不住眨了眨眼。
  不会吧,连手机萤幕画面都用同一张?
  “孔奇云?”
  “嗯?”
  他垂眼,快速的按着手机,浏览并回覆上面的简讯,她甚至不知道,他会用手机回简讯。
  “你喜欢诺拉?凉斯?”
  “还好。”他淡淡回答。
  “我也用同一首歌当来电铃声。”她眯起了眼。
  “嗯。”他应了一声,依然快速的按着手机上的小键盘。
  “还是同一款型号的手机。”她提示。
  “嗯。”
  “好巧。”渺渺再开口。
  “嗯。”他还是只应了一个音节。
  她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敷衍应答的男人,终于忍不住道:“请问一下,那是我的手机吗?”
  终于,他抬起了眼,看着她,还是只回了一个字。
  “对”
  她倒抽了口气,只觉一阵晕眩,忙伸手把她的手机抢了回来,“搞什么?你刚刚在和谁说话?你为什么在回我的简讯?”
  “瑞华电子的老板。”他没和她争那支手机,只看着她道:“他想重新装潢房子,需要一个能够信任又能沟通的设计师,我介绍了一个给他。”
  “你……什么?”她无法置信的看着他。
  “我介绍了一个设计师给他。”
  她嘴巴开开,简直呆掉了,“那是我的客人耶——”
  “你需要休息。”男人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道:“我相信你的客户能够体谅。”
  “你疯了了吗?”
  “没有。”
  他看起来也像没疯,但他的行为很像,真的是有够——有够——
  手机又响了一下,是简讯,她低头检查手机。
  不看还好,一看真的要昏了。
  她迅速点选按键,只见有好几封回覆都是差不多的字句,每一个人,都叫她好好保重,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先养好身体,健康最重要。
  她端着喝到一半的汤碗,气到了极点,却反而没了力,只能头痛的看着他,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是我的手机、我的客户,你这样是侵犯我的隐私,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他看着她,道:“但你不缺钱,不需要为此卖命,累到连健康都一并赔上。”
  她拧眉,“我没有累到连健康都一并赔上.”
  “你才在路边吐了一地。”他平静指出。
  “那不是因为太累!”她火大开口。
  “那是为什么?”他问。
  渺渺张开嘴,却答不出来,只有脸色,在瞬间刷白。
  他挑眉。
  她哑口无言,只能瞪着他。
  为什么?
  叫她怎么说?说她脑子错乱了,说她以为自己点了香,就能回到战国?说她在一间咖啡店买了香,现在却找不到那间咖啡店?
  或许,他说中了,一切都是她累到了极点,所以才会出现幻觉,才会逐步迈向疯狂之路?
  恼羞,蓦然成怒。
  渺渺红了眼,脱口就道:“我为什么吐不干你的事!谢谢你的关心,但我真的不需要!”
  一句话,响彻一室,戳伤了他,也惊了自己。
  孔奇云的眼,微眯。
  一张没有表情的俊脸,依然没有表情,半晌,他缓缓站起身,走了出去。
  渺渺苍白着脸,端着依然冒着烟的鸡汤,紧握着手机,眼睁睁的看着他关上了房门,发现自己,就像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颓丧的放下手机,她以手抵着额,只觉得双眼,再次酸涩起来。
  她不是没有礼貌的人,也不是那么不知感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如此愚蠢白目、不知好歹的话。
  他关心她,所以才照顾她,她知道,而且非常清楚。
  那个男人,大可以不管她的,但当她在路边狂吐时,他并没有装作没看到,反而过来帮忙,带她回家。
  或许他的行为有点过分,可其实他把事情处理的很好。
  两个小时过去,她查看了每一封简讯,偶尔也会有人打电话过来道谢。
  他没有全面拒绝她的客户,而是协助处理那些事情,从房屋交易,到商品拍卖,他甚至帮人买了票,还帮下条街的一位邻居买了药,大事他处理,小事他也一样做,然后一一告知她的客户,她的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一段时问。
  他甚至不避讳帮竞争公司的业务,打了通电话,调车搞定了延迟的货运。
  她怀疑那名业务知道,接电话的人是商界中,大名鼎鼎的孔奇云。
  从小,她一直觉得他是个讨厌鬼。
  现在,才晓得,真正的讨厌鬼是她。
  自我厌恶,充满了整个房间。
  事实是,她一直不想面对现实,虽然她轻松说出口,但依旧是不想面对。事实是,她不敢把手机关掉,因为拚了命的工作,才能让她忘记一切,假装她的人生还很正常。事实是,只要这支手机三不五时的响起,她就不会觉得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把它当成保命索,紧紧抓着,可也将它当成逃避现实的借口。
  所以之前手机一坏,她二话不说,立刻就冲去买了支新的,连一秒,都不敢没有。
  看着崭新闪亮的手机,渺渺喉头紧缩着,眼更酸。
  很晚了,隔壁的灯,却依然持续的亮着,淡淡的白光越过夜空,照亮了她的房间。
  你瞧瞧隔壁人家奇云多乖,早早就熄灯就寝了,哪像你成天熬夜,该睡觉的时侯不睡觉,该起床的时候不起床……
  母亲带着无奈的责备笑语,在耳边响起。
  从小,他就是个作息正常的乖宝宝。
  孔奇云是从不熬夜的。
  街坊邻居们,全都知道,但过去这一年,他却从未在夜里熄灯,一次也没有。
  起初,她以为他是为公事,所以才开始熬夜。
  现在,她才晓得,他不关灯,是为了她。
  为了告诉她,这世界上,还有别人,不是只剩下她一个。
  即便她说出那样无礼的话,惹恼了他。
  那男人,还是开了灯。
  心,闷闷的痛。
  咬着唇,渺渺拉回视线,看着手中发亮的手机。
  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晓得,他说的没错,她必须休息。
  深深的吸了口气,渺渺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按下了电源开关。
  它发出闪亮的光线,响起轻快的声音,萤幕浮现了手机厂商的标志,然后完全熄灭,再没有丁点声息。
  叩叩——
  敲门声响起。
  他紧盯着电脑萤幕,头也不回的开口:“进来。”
  来人打开了门,走进房内,将门合上。
  原以为是父亲或母亲有事找他,孔奇云正要移动滑鼠关掉视窗,却嗅闻到一抹淡淡的香气。
  那是,隔壁那女人身上的香味。
  他僵住,不动。
  她一路走到他身后,他可以感觉到,她的靠近。
  他强迫自己移动滑鼠,假装正在浏览股市网页,却对上头的数字,视而不见。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对这间公司有兴趣,那位大老板最近有点私底下的财务危机。”
  她的建议,从身后悄悄传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离开那个网页,看下一个。
  “这间电子公司最新申请的银行融资被否决了,消息应该这两天就会上报。”
  他一顿,再次僵住。
  “其中一位银行主管,前几天才请我帮忙替她接送小孩,我听到她和人讲电话。”
  他再离开这间公司,来到另一间公司的网页。
  “这间还不错,他们刚接到新的美国订单,而且,你是个有前瞻性的老板。”
  他愣住了,不由得从椅子上转过身,看着她。
  那女人的脸,还是十分苍白,但她看起来好多了,嘴唇添了些许血色。
  “你怎么知道美国订单的事?”连他自己,也是今天才正式确定了这张订单。
  “你妈刚刚和我说的。”她低头瞧着他,说:“你无法想像,人们会在无意中,透露多少能够赚钱的小道消息。”
  或许,他其实可以想像,毕竟她就是个活生生的实证。
  他注视着那个显得有些忐忑不安的女人,道:“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这些情报。”
  “我知道。”她垂下了眼,脸色瞬间又变得更白。
  “你有什么事吗?”他握紧了滑鼠,问。
  “我喝完汤了,来还锅子。”她垂着脑袋说。
  还锅子拿给他妈就行了,不需要到他房间来,而且此刻她手上也没有拿着任何锅具。瞧着眼前这倔强的女人,他只觉烦躁在心中堆叠,正要回首,继续工作,她却开了口。
  “还有”渺渺舔了舔干涩的唇,吸气,抬眼,看着他悄声开口:“我很抱歉。”
  一秒钟,怀疑他的耳朵听错。
  他扬眉,让她耳发热、脸微红,但仍鼓起勇气重复。
  “我很抱歉。”她说,这一回,大声了点。
  他的脸,再次没了表情,只歪着头,微微又眯起了眼,审视着她。
  渺渺局促不安的站着,忍住想逃跑的冲动,张嘴再道:“我不该那么说,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只是我……”
  她语音一顿,显得莫名紧张,甚至忍不住咬住了唇。
  他看见,她黑眸中,有着不确定的神色,她沉默了好一阵子,他几乎忍不住,想催促她,叫她别再用牙齿蹂躏那柔嫩的唇,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耐心的等着。
  该死,华渺渺,你是来道歉,把话说清楚的,别这么僵站着。
  可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事到临头,还是感到有些惊恐。
  她强迫自己张嘴,让字滑过。
  “最近,我做了一个梦…”
  她再起头的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乍听之下,和前面的话题完全没有相关,但他隐约晓得,这很重要。
  “我睡不好,我已经睡不好很久了……我想你应该也知道……”
  眼前的女人,非常紧张,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紧张,这么不安。
  她瞧着旁边,不自在的伸手环抱着自己,缓缓摩擦着双手的手臂,好像屋子里的冷气只有八度,而不是二十八度。
  这女人看起来活像站在雪地之中,他想将她拉到怀中,却怕惊扰到她。
  渺渺咽着口水,道:“上个月,我在街上,买了一盒香,那味道很好闻,店员说能够安眠,我想,试试也无妨,所以就买了。”
  渺渺将视线拉回他脸上,等着他的评论,但眼前的男人,脸上没有表情,他没有嘲笑她,也没有指责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
  不知何时,他已经椅子转了半圈,面对着她。
  “然后呢?”他问。
  “我点了那盒香。”她往视着他,道:“然后做了梦。”
  他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她知道,接下来才是重点。
  深深的,再吸口气,怕自己反悔,她快速的开口:“我梦到我回到了战国时代,交了一个朋友。”
  她屏住气息,看着他,等着他大声嗤笑,或生气。
  但他只是以手撑着脸,一语不发的,用那双深幽的黑眸瞧着她,薄唇微启。
  “叫什么名字?”
  渺渺一怔。
  “你的朋友。”他说。
  她瞪着他,张嘴,开口:“刀荼蘼……她叫刀荼蘼……荼蘼她,是个总管……”
  话一起头,就再不敢停下。
  在来得及后悔之前,她已经滔滔不绝的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字字句句,如泉似水,轻轻从嘴里涌出,飘散在空气中。
  她说出来了。
  关于铁子正,关于刀荼靡,关于那上柱国,和他的夫人,还有那位和卖香的咖啡店员长得一模一样的阿澪,以及消失无踪影的那间咖啡店……几乎是一气呵成,没有什么停顿。
  他的电脑主机,轻轻运转着;墙上的冷气,无声吹送着凉风。
  他的卧房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男人脸上,波澜不兴。
  渺渺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感觉。
  然后,他开了口,问:“今天晚上,你就是在找那间店?”
  “对……”
  反胃的感觉,又再次上涌,再一次的,她不自觉来回轻抚着自己的双臂。
  “你觉得,我疯了,对不对?”
  渺渺颤颤开口,想扯出轻笑自嘲,却没有办法,言语里,只有藏不住的慌。
  “不。”他把手放下,慢吞吞的说:“我记得你说的盒子和香炉,你摆在床头。”
  “你看到了?”她愣愣。
  “嗯。”他点头,道:“至少,那个,不是你的幻觉。或许,你只是一时情急,太紧张,才记错了咖啡店所在的地方。”
  是吗?
  “你……相信我?”她无法置信的悄声轻问。
  过去一个月,这个女人确实睡得比较好一点。
  他很清楚,他每天都会忍不住探看一下,那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她的房间,就在他窗外,正对着他的。
  “对。”他瞧着她,说:“如果你疯了,我想你没有办法如此正确的,处理你手边的每一份工作,过去一个月,你不曾搞砸过它们,不是吗?”
  的确。
  他点出了一个她不曾想过的事实。
  渺渺惊讶的看着他,喃喃回道:“没有,昨天之前,我没有搞砸过任何一件工作。”
  他将两手交握在身前搭成塔尖状,定定的看着她,道:“所以,我想你不需要太过紧张。
  无论如何,至少他没有生气,也没有为此哈哈大笑。
  眼前的男人,认真看待她的恐惧。
  渺渺震慑的瞧着他,屏息,然后吐出,突然有些腿软,却又感觉不安。
  应该这样就好,她应该算了,他能体谅她的状况,而且他认为她没疯,只是太累而己,可是……
  “如果……如果我告诉你……”她忍不住,她无法再一个人,承受这整件事,而他又是如此理智冷静,于是话又悄悄溜出口。
  “我觉得,荼靡是我呢……?你还是觉得我没疯吗?”
  孔奇云微微一房。
  渺渺看着他,口干喉紧,白着脸,哑声道:“我觉得,荼靡是我,我就是荼靡,不只……在梦里……不只昨夜而己……”
  “怎么说?”他问。
  “我记得,一些没有梦到的事,我不应该晓得的事。”渺渺舔着唇,痛苦的哑声道:“我记得,铁子正牵着荼靡的手,带荼靡离开刀家……我记得,有一日荼靡去朝市,天正下雨,淋湿了被锁在街边的小蛮奴,却无人理,她本想下车买奴,但另一辆车舆停下,铁子正抢先了她一步,买了那奴,一把抱起那孩子,亲手把锁给解了……你知道吗?他一点都不嫌那孩子身上脏,沾了泥,爬了虫,藏了蚤……”
  声,轻如风。
  她的眼,迷离朦胧,不知何时,又再悄悄泛红。
  “我记得,有年冬日,他强要刀家派人来探我,逼着他们,对我嘘寒问暖……何必呢?明知都是虚假,却执意要做?为了什么?为让我安心?就这样,他愿意年年都砸下千金万金?”
  她那悲伤酸楚的怔忡摸样,喑哑吐出的一言一语,都教他心惊不己。
  不由得,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渺渺。”
  她身一震,回神抬首。
  他极力维持着镇定,告诉她:“人的大脑,会欺骗自己,将梦里不足的部分,自动补足,或许你也只是这样而己。”
  “但是,那个梦……好清楚……”她睁着赤红大眼,轻颤。“我记得,他身上泉涌而出的血,好热、好烫,既湿,又黏,止不住……我怎么样也止不住……”
  “那不是你,是荼靡,刀荼靡。”他轻喝,抚着她的脸,制止她的低语。
  “我知道……我知道……”渺渺喉头一哽,仰望着他,痛苦的说:“那不是我,是荼靡。可我不曾接触过战国时代的文物,甚至没有看过相关电影小说,只是过去这个月,梦到过而己,为什么现在却会知道那么多当时的事情?我知道丝麻该如何精练,怎样脱胶、染色,晓得能用一匹绢,换多少米。我还清楚市有分早午晚,管理市场的官叫市令,收的税叫布,有分总布与质布。我知道季春之月不伐桑柘,孟夏之月不伐大树。我知道他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
  她很害怕,非常害怕,越说越害怕。
  “我甚至可以背得出,楚国所有的爵位与官职。”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渺渺在他身前,抖颤迷惑的问:“我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历史系的……又不是历史系的……”
  她是这么恐慌,如此困惑,整个人抖得如风中落叶,他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强调:“那只是梦,只是场梦而己,你应该把它忘了。”
  “我知道我该忘了……”她将脸埋在他肩头,痛苦的哽咽喘息,“但我忍不住、忍不住想,或许,那不是梦……不只是梦……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是我的……前世?否则……我怎会如此清楚?怎会这般……感同身受?”
  前世之说,只是怪力乱神,没有科学实证。
  他应该振振有辞的告诉她,却说不出口,只有心阵阵紧缩,只能收紧手,将她紧拥。
  原以为,她做恶梦,是因为难以摆脱,丧亲之痛;却未料,困扰她的,却是更混乱的状态。
  “孔奇云……我疯了吗?”她的问题,好小声、好小声,闷在他肩头。
  他抚着她的后脑,抚着她的背,实际的道:“或许你应该去看医生。”
  她喉咙紧缩,同意:“或许,我应该去看医生。”
  但她不想。
  他知道,她也清楚。
  这一切,太荒谬,太超乎常理。
  若那场梦,并不是梦,若她记得的一切,事后被证明都是真的,两人几乎可以确定,她会被心理医生当成医学案例,新闻记者会找上门来,家门前会日夜被狗仔包围,或许记者狗仔在兴头过后就会消失,但她这辈子,却绝对会因此被贴上怪胎的标签。
  况且,那个梦,太过私密,他怀疑她有办法,和陌生人谈论。若非压力太大,快将她逼疯,恐怕她也不会和他说。
  事实上,她愿意讲出来,己出乎他意料之外。
  这个女人是如此倔强压抑,顽固得像颗石头,要不是两个人已经解开了多年的误会,要不是他昨晚,刚好人就在那里,恐怕她至今,都还要压着。
  她担心自己已经疯狂,害怕面对那些真相,慌得无人可以商量,才找上了他。
  “或许,”他建议:“我们可以再去找找看,你说的那间咖啡店。”
  “你愿意……”渺渺微讶,抬首轻问:“帮我?”
  只见他低着头,抬起手,轻抚她的脸,黑瞳幽幽,问:“为什么不愿意?”
  至此,才发现,自己在他怀中,揪着他的衣,贴着他的身,依偎着他。
  微微的,小小一惊,该退开的,却又不想。
  亲密的氛围,飘散在空中。
  他的手指,画过她的颊,抚过她的眉。
  “为什么,不愿意?”他轻问。
  渺渺仰望着他,不自觉,止住了呼吸。
  “我……不知道……”她悄声说。
  “渺渺。”他的手指,滑上了她的唇瓣,哑声再问:“你为什么来?”
  他的指,微暖。
  刹那间,脸红了起来,她不自觉轻喘,回道:“我……来道歉……来还锅子……”
  “为什么告诉我?我们,并不熟。”他说,声哑,却诱人。
  他的眼,深深,让她心头,怦然跳动。
  “因为……”她看着他,老实承认:“我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黑瞳,变得更深,如墨。
  他低头,轻轻吻上了她苍白但柔嫩的唇。
  那个吻,好轻、好暖,让她心口微微发热。
  仿佛怕吓到她似的,他的唇轻轻扫过一次,再一次。
  不自觉,轻喘。
  只将他热烫的气息,吸进心肺血脉里。
  那缓慢、缠绵、眷恋般的吻,教她为之叹息、微醺,几乎要融化在他怀里。
  他温柔的舔吻着她的唇瓣,一次,又一次,以舌描绘,用唇吸吮。
  然后,他缓缓加深了那个吻。
  心跳,蓦然加快,呼吸换得更急,她感觉到他热烫的唇舌,探进嘴里,强取豪夺、攻城掠池,不禁攀紧了他的肩颈,贴得更紧,想得到更多,想满足无法说明的急切与空虚。
  他的手,探进了她腰后的衣,抚上她光裸的背。
  她悄悄战栗,心抽紧,感觉到他男性的ying挺,热切的顶着自己,感觉到他的拇指抚过了她敏感的胸侧。
  那应该要让她警醒,但脑海里的警钟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酥软发颤的身体不由自主,热情的回应。
  叩叩——
  蓦地,敲门声轻轻再次响起。
  他僵住,额抵着她的额,唇贴靠着她的唇,喘息。
  她呼吸着他的呼吸,在他氤氲黑眸中,看见迷茫慌乱的自己,胸中的心跳,是如此大声,跳得那般用力。
  “奇云?”他母亲的叫唤,在门外响起。
  依依不舍的,他放开她,却又抬手,以指腹抚上了她微湿,变得稍微红润的唇瓣。
  她忍不住,又颤颤喘了口气。
  然后,他缩回了手,转身,开门。
  她只能呆站在那里,感觉浑身发烫,最烫的,是他最后摸过的那片唇。
  “渺渺,你还好吗?”庄淑玉端着热荼进门,见她眼眶泛红,傻傻的愣站着,忍不住担心的问。
  闻声,她回神,双唇微张的看着在门边一脸担忧的淑玉阿姨,只觉面红耳赤,一时间,竟发不出声。
  瞧她那样子,淑玉忍不住叨念儿子:“奇云,你是不是对渺渺乱说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个满脸通红的女人。
  “没……我没事……”渺渺慌慌闪避他的凝视,只脸红心跳的匆匆道:“淑玉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晚安。”
  说完,她举步,绕过他,不给淑玉阿姨拦截的机会,迅速落荒而逃。
  从头到尾,不敢再看那男人一眼。
  她逃走了。
  动作迅速得像小兔子逃避大野狼的狩猎追击,俐落的奔窜离去。
  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他甚至可以听见她飞奔下楼的声音,她停都没停。
  “怎么回事?”淑玉傻眼,回头追问儿子:“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事,我没做什么。”他敷衍着,接过母亲手上的热荼,回到了桌边。
  淑玉挑起了眉,对他的回答,不怎么信。
  “要知道,追女孩子不是像你这种追法的,哪有人明明喜欢人家,却老是板着个脸,活像人家欠你几百万似的。亏你妈我之前还趁你感冒,特别帮你制造机会,叫渺渺来照顾你,唉,真是……算了……我懒得说你……”
  瞧那孩子一脸的冷,面无表情的坐回电脑前,她看了就没力。
  庄淑玉没好气的走了出去。
  真是的,她看她这儿子是一辈子都甭想娶到老婆了,都不知她这做妈的,在旁边看得有多辛苦。
  身后的门,被母亲关上了。
  孔奇云坐在椅子上,关掉了电脑,然后往后靠在椅背上,瞪着天花板,深深的,吸了口气。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
  他闭上眼,拧着眉,为自己的失控,感到恼怒。
  他不该这么做的。
  那个女人,以为自己是梦中的女人,爱着梦中的情人。
  他应该把事情全都解决,让她心安,然后再对她出手,而不是趁她心乱,占她便宜。
  可他不想。
  总有一种,她随时会被抢走的不安,在心头,隐隐蠢动。
  即便只是个虚幻的梦中男子,也叫他妒嫉。
  一颗心,像被火,生生的烧、狠狠的熬。
  她喊那男人的名,说那男人的事,都这般自然、那般希冀,恍若身在其中,恍若心已陷落,恍若她真是她口中的刀荼蘼,恍若她真的爱上了那个名叫铁子正的男人。
  深深着迷。
  那一切,教他惊恐、恼怒,妒火中烧。
  有那么瞬间,他真想用力的摇晃她……
  什么战国?什么千年?什么前世今生?什么梦中情人?
  他才是真实的存在,不是虚妄的梦幻。
  害怕,会在下一秒失去,忍不住,想要提醒,要她看见自己、注意自己,而不是那个该死的、已经挂点的,铁子正。
  所以,才吻了她,吓得她落荒而逃。
  抬手,覆着眼,他深深的,再吸一口气。
  这一辈子,他做什么都按部就班,就这女人,最干扰他,总无法不去在乎,不去在意。
  原以为,对她,只是对邻居的关心,直到方才,看她那样,听她告白,才了解,那不单单只是纯粹的关心,更不单单只是母亲嘴里说的喜欢而己。
  从小到大,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她。
  曾经,试着交过几个女友,却都没有结果,感觉就是不对。
  唯一让他有感觉的女人却讨厌他,莫名看他不顺眼,所以他也没强求,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动作太慢,醒悟得太晚。
  如果他早一点想通,早一步动手,早点和她在一起,在她失去至亲时,陪在她身边,支持她,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些烦忧?是不是她就不会爱上那个该死的梦中人?
  今天早上,她在他怀里的感觉,是如此契合,那么正确。
  如果真有什么命中注定,她生命中的那个男人,也应该是他,而不是那个突然闯入她梦中的家伙——
  该死,或许他的脑袋也出了问题。
  否则怎会对一个不存在的男人,如此在意?
  但……她说的是那般认真,所有的细节都那样分明,当她讲述那段梦境时,连他都起了鸡皮疙瘩,恍似能看见其中画面,让人心里发毛。
  抹了抹脸,他睁开眼,瞧着屋外隔壁的门窗。
  她的房间没亮灯,但一楼客厅的灯亮着。
  他怀疑,她不回房是怕看见他、想起他,忆起刚刚那个吻。
  至少,她现在开始注意到他了,真正的注意,且看见了他。
  自嘲的苦笑,浮现嘴角。
  他起身,考虑着,是否该把灯熄掉,让她不要那么惊慌,但最后还是把灯留下,然后拉上了窗帘。
  或许这不能让她安心多少,可也许能让她不要那么紧张……
  他起身,走进浴室里,洗澡,跟着上床睡觉。
  半梦半醒间,些许疑问飘进脑海。
  后来呢?
  铁子正死了之后,那个女人怎么了?
  他叫她活下去,要她安妥仆佣,命令她不准再哭——
  一阵寒气,袭上心头。
  渺渺不曾哭过,再痛都不哭、再苦都不哭。
  难道……真是前世?
  这念头,教人不安,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想醒,醒不过来;想睡,也无法深眠。
  恍惚中,竟也梦见,那让人痛怒悔恨的一天——
  电铃声,响个不停。
  渺渺蓦然转醒,才发现自己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铃声,毫无间歇,声声催促着,要她开门。
  可恶,到底是谁?
  没有时间多想自己为何睡在沙发上,渺渺伸展酸疼的四肤,困倦的起身,穿过小院,开了门锁,拉开大门。
  门外来人,让她吓得瞬间醒了过来。
  是孔奇云。
  那个昨天晚上亲吻她的男人。
  她呆看着他,有那么一秒,差点反射性当着他的面,把门给关上。
  “你为什么不接手机?”直到她打开了门,他才放下了压在电铃上的手,恼怒质问。
  屋外,风和日丽,阳光灿灿,但他一张俊脸,却罩着淡淡寒霜。
  这男人,是在气什么?
  渺渺茫然张开嘴,好不容易才有办法出声,沙哑的道:“我……我把电源关了……”
  这女人把手机电源关了?她不是视工作如命吗?
  “为什么?”他拧眉,追问。
  “你说我应该休息。”她稍微冷静了点,将双手交抱在胸前,防卫性的道:“我想你说的没错。”
  孔奇云愣看着她,然后闭上了嘴。
  能让他哑口无言的感觉真好。
  她几乎笑了出来,跟着才慢半拍想起,现在都几点了,看那阳光,显然早过了一般上班时问,他为什么还在这里?还按她电铃按得那么急。
  “你找我做什么,你不用上班吗?”
  “今天是周休二日。”他走过她身边,没等她邀请,就进了大门,丢下一句:“你不应该再继续睡沙发,我不会跳过阳台,对你恶虎扑羊。”
  小脸,暴红。
  她跟在他身后,羞恼的道:“你又知道我睡——”
  他头也不回的指出:“你的脸上有椅背的红印,嘴角还有干掉的口水。”
  什么?!她既惊又窘,忙弯身就着老爸车子的后照镜,检查脸和嘴角,迅速擦掉。
  谁知,他在那一秒回首,害她一僵,更加尴尬。
  挺直了身体,她强自镇定,抬起下巴,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那间咖啡店。”他转过身,推开门,走进屋子。
  她愣住,匆匆再追上,只见他一路走进了开放式的厨房,动作一气呵成的,拿出柜子里的咖啡粉,倒进咖啡机里,按下咖啡机的开关,再从冰箱里拿出蛋,从墙上拿下平底锅,然后回身放到瓦斯炉上,同时瞄了她一眼,开口。
  “我昨晚答应,要帮你找它。”
  她呆了一呆。
  他开火,倒油,再单手敲破蛋壳,将蛋打到平底锅里,见她一脸呆,他神色自若的挑眉提醒:“在我吻你之前。”
  小脸,再度暴红。
  “我知道,我又没说我不记得。”她羞恼的说。
  “既然你记得。”他瞧着她,露出让人害怕的微笑,“现在,麻烦在我替你做早餐时,快点去刷牙洗脸,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虽然眼前的男人在笑,但她敢拿所有的身家财产出来赌,他今天早上的心情很不好。
  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所以,她识相的没有再出言抗议,乖乖转身上楼,洗脸刷牙,顺便按摩压出睡痕的脸。
  说不定,经过按摩,那红印看起来不会那么明显。
  而且洗把脸,也许可以让她跳得乱七八糟的心,恢复应该有的速度和频率。
  坐在久没使用的餐桌上,华渺渺一边吃着简单的早餐,一边轻啜着苦得要命,但能醒脑的咖啡,一边偷瞄对面那个同样在吃早餐,动作却依旧优雅的男人。
  她猜,是教养的关系。
  这男人,搞不好从来不曾大口吃过汉堡,然后把番茄酱沾得满脸都是。
  至少她记忆中,完全没有。
  话说回来,他到底为什么要吻她?
  在她表现得如此疯狂、这么不正常的时侯,这个男人为什么还对她有兴趣,竟然一时冲动吻了她?
  应该是一时冲动,绝对是一时冲动。
  如果不是,他恐怕不会大清早跑来找她,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好吧,不是没事人的样子。
  虽然正在进食,但他冷着脸,看起来活像被人踩着了尾巴的老虎。
  或许他心情不好,是因为发现自己竟然一时冲动吻了她。
  讨厌,她问题已经够多了,实在不需要再增加他一个。
  她低头攻击盘子内的荷包蛋,几乎忍不住要叹起气来。
  可恶,这一切,真是一团乱。
  唯一清楚的,是她发现,孔奇云昨天晚上,成功的把她慌乱得几近疯狂的思绪,转移到他身上。
  现在,她冷静了一点,大概是冷静了一点。
  她依然感觉荼靡是她的前世,她记得越来越多事情,之前的、之后的,小小的细节,会突然浮现,完全没有任何预警。
  不过,如果她真是荼靡,不是应该深爱铁子正吗?为什么会对他感到心动?
  她是这么三心二意的人吗?她不认为自己是,也不觉得荼靡是那样的人。
  偷偷的,再瞄他一眼。
  他将那苦得要命的咖啡凑到嘴边,喝了一口,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轻垂。
  一颗心,又速速跳快了起来。
  然后,他抬眼,瞧着她,拧眉。
  “你今天有戴隐形眼镜吗?”她忍不住问。
  “当然。”他一脸淡漠的看着她,“不然怎么开车?”所以,他果然是在对她皱眉。
  有些不愉快的,渺渺低头叉起最后一口荷包蛋,塞到嘴里。
  对面的男人,已经吃完了早餐,往后靠在椅背上,边喝咖啡,边审视着她,一副大老爷的样子,只可惜眼下多了两层淡淡的黑影。
  “你没睡好?”她问。
  他没回答,只眼微眯,显得更恼。
  渺渺自讨没趣的低下头,但某种无形的东西,却梗在她的喉头,不上不下的。
  她吃掉盘子上剩下的火腿和沙拉,然后在来得及阻止自己之前,忍不住再抬首,冲动的将那个憋在心里一整夜的问题,问了出口。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吻我?”
  他瞧着她,眼也不眨、慢条斯理的,张嘴回答。
  “当然是因为,我想吻你。”
  这什么回答?
  渺渺张口结舌的看着眼前那神色自若的男人。
  “你……”
  他挑眉,等着。
  “至少应该先问……”老天,她在说什么鬼?要他吻她之前先问她吗?
  渺渺一阵气虚,一张脸烧红火烫,尾音消失在嘴里。
  “你不喜欢吗?”他问。
  “你说什么?”她吃惊的脱口。
  “你不喜欢吗?”他一点也不害躁的重复。
  她以为自己听错,原来没有。
  “我以为你喜欢。”他淡淡道,一双眼,直勾勾的瞧着她。“你当时没有抗议。”
  华渺渺小嘴微张,面红耳赤的僵在当场,她呆看着那个坐在对面,老神在在、慢慢的,再喝了一口咖啡的男人,好半晌说不出话。
  她挤不出任何字句,无法承认,也不敢否认,最后只能紧张的低下头,继续把咖啡喝完。
  几分钟后,才想起,她不应该喝咖啡的,她有睡觉的问题。
  可恶!
  “那间店,叫什么名字?”
  吃完早餐后,孔奇云没有再追问她,关于那个吻的话题,只冷静的问了这个问题。
  眼前的女人,恼怒的瞪着手里空掉的咖啡杯,听他转移话题,明显松了口气,抬眼乖乖回答。
  “寻梦园。”
  他闻言,眉又拧。
  这店名很俗气、太平常,但在此时听来,却让人不太愉快。
  寻梦园吗?寻谁的梦?渺渺的,还是他的?刀荼靡的?还是铁子正的?
  这念头,蓦然闪现,教他更加不悦,唇抿得更紧。
  昨夜,他只是因为听了她说的话,被影响了,才会做那样的梦。
  他将其从脑中挥开,看着她,再问:“你原先记得的地址,在哪里?”
  她说出地址。
  他起身,道:“走吧,我们过去看看,多带一件薄外套。”
  渺渺慢吞吞的跟着起身,问:“孔奇云?”
  已经走到门边的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再次扬眉。
  “你知道你今天早上,一直在命令我吗?”她从衣帽架上,拿了薄外套,走到他面前。
  “抱歉,我当老板很久了,习惯下令。”他一手插在裤口袋,一手握着门把,瞧着她道:“而且,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眼前的男人,脸上一点抱歉的样子也没有。
  “或许我不应该麻烦你这位大老板——”
  她瞪着他开口,话没说完,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渺渺吓了一跳,轻抽了口气,想缩手,但他却紧握着,牵着她穿过小院,走出大门。
  “孔奇云,我知道你很忙,你真的不需要管我一”
  她紧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不觉得麻烦。”他边走边说,打开车门,送她上车,俯身帮她把安全带也扣上。
  被推坐上车的女人看着他,一双大眼,瞪得好圆,小小的脸,蓦然又红,像颗熟透的苹果,粉嫩的唇微张,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
  他尝了一口。
  是苦的,也是甜的。
  苦的是她嘴里的咖啡,甜却在心头。
  他稍离,瞧见她脸更红,一副又惊又羞的模样。
  “一点也不麻烦。”他说,贴着她湿润的唇,悄声道:“懂吗?”
  她屏住了呼吸,呆瞪着他。
  “渺渺。”他抚着她热烫的脸,再问:“懂吗?”
  “懂……”她面红耳赤,嗫嚅的吐出一个字。
  “很好。”
  他微笑,爱怜的再印下一吻,直到确定她腿软得无力逃走,才直起身替她关上车门,晃到另一边的驾驶座,开车朝目的地驶去。
  夏日,艳阳高照。
  车里,强力放送着冷气,但仍能感觉到车外夏日骄阳的威力。
  “就是这里?”
  “嗯。”
  眼前,只有一片空地,但孔奇云仍将车停下,和她一起下了车。
  几个小时前,他开着车,载着她在城市里,绕了一圈又一圈,从这里为起点,耐心的以由内而外画圆的方式,钻进每一条大街小巷,寻找着那间神秘的咖啡店。
  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所以,两人又回到了这里。
  空地上,长满了杂草,两旁都是高楼与公寓。
  他站在空地前,观察着。这块空地,在城市的街弄里,没有很靠近闹区,但也不是太偏僻,几十公尺外,就是车水马龙的大马路。
  “你确定吗?”他问。
  “我不知道。”她瞧着眼前这片长满荒草的空地,老实承认。“我现在什么都无法确定。”
  “你说你来过两次。”
  “嗯。”渺渺点头,“第一次只是路过,第二次我是特别来找的,那间咖啡店就在这里。”
  他走进空地里,这地方的土被整得很平,但高及膝头的杂草,显示这里至少空了好一阵子,但里面没有什么菩提树,也没有她说的红花石蒜,他连一棵都没看到。
  “你觉得我是撞鬼了吗?”她在他身后,咕哝着。
  “你不是说,当时是白天?”他在正中央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我记得是白天啊……”她喃喃道,心里却有些发毛,但暖热的大手,握住了她的。
  渺渺偷瞄身旁的男人一眼,他没看她,仍在打量周遭。
  小脸,悄悄的红,却没将手抽回,只学着他瞧向四方。
  他结实温暖的大手,让她心安。
  “你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孔奇云开口问。
  “大慨,快一个月前吧。”她说。
  一个月,这草不像只长了一个月,但谁知道?
  他不是园丁,无法确定,但他晓得,有人整过这块地。
  “这块地很大,地点很好。”他指出:“闹中取静。”
  “嗯,确实是。”她同意。
  “地形方正,交通也很便利。”
  “对啊。”渺渺再点头。
  “没有被围起来,表示并没有建商急着在这里盖房子。”孔奇云瞧着她,道:“这里地点实在太好,或许因为较隐密,做生意不太适合,但若是盖住宅的大厦公寓,这个点就非常好。”
  “没错。”她再点头,然后一愣,猛然回头:“你什么意思?”
  “或许我们可以去查查,这块地的地主,究竟是谁?”
  她一愣,眨了眨眼。
  “为什么?”
  “那么好的地点,那么方正的地,却没有任何人利用,只是这样空着,如果你是地主,你会这样白白浪费赚钱的机会吗?”
  “或许人家不缺钱。”她点出重点。
  “钱,是永远不会嫌多的。”他瞧着她,“我以为你应该早知道,越有钱的人,越会善加利用赚钱的机会。”
  她呆了一下,恍然,“你说的对。”
  果然真正的商人,看的点就是不一样。
  “有人整过这块地,也许一个月前,这里确实有过咖啡店,只是被铲平了。”
  “是吗?”她没想过这点。
  “反正,查一下也不碍事。”他牵握着她的手,走回车上,道:“不过我饿了,我们先去吃饭。”
  “你不问我想吃什么吗?”她忍不住又开始叨念。
  “你想吃什么?”他从善如流的问。
  “随便。”她说。
  听到这答案,他莞尔一笑,“你要我问,只是想说随便吗?”
  “对。”渺渺瞧着他,认真的说:“至少那样,我会有选择权。”
  “选择说随便的权利?”他替她打开车门,扬眉看着她。
  “随便也是一种选择。”她坐上了车,双手环抱在胸前,瞅着他咕哝。
  原以为他会反对,却未料,他瞧着她,竟认真思索了起来,然后淡淡开口。
  “或许吧。”
  他带她到一间牛肉面店吃面。
  她呆了一下,但他和老板点菜点得非常顺口,还熟门熟路的带她上了楼,挑了个桌子坐。
  “你常来?”她忍不住问。
  “偶尔。”他抽起筷筒里的筷子,分了她一双,还替她拿了汤匙,“这间的牛肉面很好吃,老板一辈子就守着那锅汤,连我爸妈都很爱。”
  这个男人放假时,穿得很简单,就直接是素色的白T恤加上牛仔裤,虽然他没有穿着西装,却依然给人一种奇怪的压迫感。
  渺渺注意到,隔壁桌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抬头注意他,尤其是女人,好几个一直偷偷打量着。
  她想,这男人确实是有其魅力的。
  他举手投足,都很有自信,也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待。
  牛肉面很快就上了桌。
  他加了一大匙酸菜,然后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
  那吃法,非常豪迈,让她又是一愣。
  她一直以为她认识他,虽然不是很熟,但多少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这阵子,她发现,关于眼前这个男人,她其实有太多的自以为是。
  牛肉面冒着冉冉白烟,香味四溢。
  虽然这间店外表看起来不怎么样,但这里的汤匙是瓷的,筷子是木筷子,碗也是用厚实的瓷碗,不是一般的免洗餐具。
  她舀了一汤匙的汤,夹了几根面条,送入口中。
  半筋半肉的牛肉面,非常好吃,拉面弹牙爽口,牛筋软得入口即化,肉质软嫩带汁不干不柴,汤头微辣,但鲜美浓郁,好吃的让她大吃一惊。
  很快的,她就忘了其他事,低头认真的吃着眼前这碗美味的牛肉面。
  再回神,是他将手帕递到眼前来。
  “擦擦汗。”他说。
  见状,渺渺这才发现,自己吃得满头大汗。
  她接过手,笑了起来,“谢谢。”
  他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那笑,是真心的,不带着早上的起床气,让她血液又加速了循环,热了起来。
  慌慌低下头,她红着脸,握着手帕吃面,一边庆幸自己早因吃辣而红了脸。
  她吃着剩下的半碗面,听见他开了口。
  “慢慢吃,不急。”
  他已经吃完了他的,坐在椅子上等着。
  窗外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街上人来人往的,喇叭声不时响起。
  她看见他,瞧着外头逐渐亮起的霓虹灯,微微又拧起了眉,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吗?”她问。
  他移回视线,一扯嘴角,道:“我在想,专业的事应该要交给专业的人做,或许我可以找人,帮忙询问一下那附近的住户,也许会有人记得或认识那里的老板。”
  “那是说,如果真的有那间店的话。”她小声的说。
  “如果没有,那就是我们找错地方了,你也有可能记错,既然是开业做生意的,应该就会有营利事业登记,交给专业人士去查,他们会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我们可以省去许多时间。”
  也对,她怎么就没想到?
  她双眼一亮,兴匆匆的说:“我有认识的征信社。”
  可正当她掏出手机时,他的大手,却横过了桌面,握住了她拿手机的手,让她心跳为之一停。
  “我想你既然关了电源,就不应该再开它。”
  他黑瞳炯炯,语音低沉。
  “可是——”她开口想辩解。
  他打断她的话,问:“你敢确定开了手机之后,不会去看那些简讯和来电?”
  她不敢。
  “或许你的手机应该要先放我这里。”他轻抚着她的手背,亲密的瞧着她,语音几近诱哄:“我也有认识的征信社。”
  酥麻的感觉,从手背,往上蔓延,偷袭心口。
  她知道,他感觉得到,她加快的脉搏。
  “乖,把手机给我。”他凝视着她,拇指描绘着她的虎口。
  不由得,红了脸,松手,照做。
  他露出得意又宠溺的笑容,让她羞窘。
  噢,可恶。
  吃面、吃面——
  她面红耳赤的低头,努力把剩下的面吃完,不看他讨人厌的笑容,但手仍是麻的、烫的,酥软得就像面条一样,几乎握不住筷。
  她怀疑,自己听到了他的轻笑。
  但当她鼓起勇气偷瞄他时,只看见他已经收起了她的手机,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下了电话号码,通知他认识的征信社,请对方调查那间咖啡店。
  在他和对方沟通时,她吃完了面。
  两人一起下楼去结帐,他仍在讲手机,没有抢着付钱,但走出店里,讲完手机后,他从皮夹里掏出了正确的金额给她。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收了起来。
  市区里,人多,车也多,他将车停在大老远的停车格上。
  吃完饭,还得走上好一段距离。
  他和她走在一起,脚步不急不快,甚至有些闲散。
  “你的人怎么说?”
  “他需要一点时间,有消息会通知我。”
  “那接下来呢?”
  “我们坐在家里等就好。”他两手半插在牛仔裤口袋里,道:“他们是专业的,自然会有他们的办法。”
  她知道他说的没错,这才是最好的方法,只不过……“我不习惯闲闲没事的待在家里。”她小小声的说。
  “你不会很闲的。”
  “什么意思?”她抬首,没注意到一个赶时间的男人,迎面而来,差点撞到了她。
  孔奇云及时将她揽在怀中,没让她被撞到,然后他就没再松手。
  “意思是,你其实可以花时间,打扫一下家里。”
  她有些不自在,但假日傍晚,街上的人潮开始拥挤起来,而他看起来,像是这样揽着她,是很正常的事。
  他没有很用力,也没半点强迫,就只是保护性的,轻轻揽着她的肩头。
  “我家很干净。”她辩驳。
  他淡淡说:“有些地方生灰尘了。”
  她微微一僵,心里清楚,他指的是什么。
  “孔奇云,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霸道?”她不甘心的开口讥讽,却只听到自己沙哑虚软的声音。
  “当然有。”他毫不在乎的说:“我听到耳朵都长茧了。”
  “那你应该去看耳鼻喉科,清清你的耳朵。”
  渺渺嘟囔着抱怨,却听到他轻笑出声,她转头瞪他,只见他笑着道:“我妈也常这么说。
  闻言,她一愣,下一秒,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他继续揽着她往前走,嘴角仍噙着笑,她也一样。
  “其实,你应该顺着淑玉阿姨一点。”
  “太顺着她,事情就没完没了了。”
  这话,说的也没错。
  她咬着唇,忍住笑,却在无意间,看见店家橱窗玻璃,反映着他揽着她的身影,还有自己脸上的笑容。
  这才发现,心情,竟无端,放松下来。
  橱窗里的他与她,一起越过一面又一面的橱窗,漫步在人行道上,就像一般的情侣恋人一样。
  街上灯火、霓虹闪烁,妆点着这个城市。
  刹那间,突然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但,转眼,两人已来到了他的车边。
  他掏出了车钥匙,按下中控锁。
  车子哗哗叫了两声,他缩回了手,开门。
  不知怎,明明气温仍高达近三十度,当他缩手时,她忽然觉得有些冷凉,竟然感到些许怅然……
  明明才那么短短的一段路,怎么就……习惯了他的体温?
  她坐上车,扣上了安全带,看着他替她关门,走回他的位子,发动了车。
  “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那问咖啡店的主人,买到了新的香,你想拿那些香,做什么?”他将车开出停车格时,开口问。
  渺渺迟疑了一下,老实回答:“点香,回去看看……”
  他瞥了她一眼,实事求是的说:“就算你能回去,确定了刀荼靡真的是你的前世,你也不能改变什么,不是吗?若那是真的,表示那是已经发生的事,你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她沉默着,不语。
  “你的梦,是顺着时间往前走的,对不对?”
  “对。”
  “你点那香,曾经有回到过更早之前吗?”他再问。
  她抿着唇,半晌,才承认,“没有。”
  缓缓的,他开口建议:“或许你应该忘记那个前世,认真的过现在这一生。”
  今天一整个下午,他一直很认真用心在帮她找那间店,并不是敷衍了事。
  她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
  “我没有办法,轻易忘掉。”她看着车窗外的车流,每一辆车尾灯,都红得像血。“至少,得求个答案。”
  “什么答案?”在她梦里,那个铁子正,已经死了,不是吗?
  他紧抿着唇,握着方向盘,忍住后面那句话。
  “我也……”她悄声说:“不知道……”
  孔奇云再瞥了她一眼,身旁的女人,表情有些迷离,带着困惑。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想求什么答案。
  半晌,她终于再开了口:“或许……只是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吧?”
  虽然她讲不明白,但不知为何,他可以理解,所以没再多说。
  夏月,圆圆高挂夜空。
  几颗星子,在月边点点闪烁。
  他送她回家,只送到大门口。
  “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她已经快三十了,又不是才三岁。
  站在大门边,渺渺应该要回嘴,但瞧着眼前这个男人,那些话只梗在喉。
  “我当然可以。”她牵扯嘴角,试图轻笑,笑容却有些僵。
  蓦然间,他抬手,温柔的抚着她的脸,抹去了她脸上强撑的笑容。
  “不用这么硬撑着。”他靠近她,悄声说:“你不需要,对我强颜欢笑。”
  渺渺仰望着他,喉咙紧缩,胸口闷痛。
  双眼,莫名又开始发酸了。
  轻轻的,他低头,在她唇上,轻刷,掠过。
  “我不喜欢,看你这样笑。”他贴着她的唇,说:“很丑,看了难过。”
  渺渺悄悄的喘息,在他的气息中,呢喃着:“你不该和女人说,她很丑……”
  他轻扬嘴角,温柔再刷过她的粉唇,让她心狂跳。
  才以为,他要加深那个吻,他却微微退了开。
  在那一秒,她情不自禁的揪紧手中他的衣,不想让他离开,那莫名的冲动,让小脸热红。
  他仍靠得很近,微微垂眼,看着她紧揪着他胸口的小手,嘴角浮现了淡淡的笑。
  羞窘的,她匆匆松开手,但此举已经太慢,她早已,毁了他第二件T恤。
  渺渺心慌的想退开,才发现他的手,仍揽在后腰。
  他将她拉回怀里,轻拥着她,悄悄道:“有什么事,就叫我。”
  “你……得把手机还我。”她红着脸,努力压抑超速的心跳。
  “你不需要,我就在隔壁,你应该知道。”
  他再次轻笑,吐出的气息,扫过她的耳,拂过她的颈,让如玉般的肌肤,起了点点疙瘩。
  她轻颤,无法言语。
  温热的唇,轻轻再刷过她敏感的耳,让她几乎无法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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