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问题,第一次发帖求助,望白宝山 高人指点点!谢谢!

  [转载] 不想讨好全世界文抽风手戴老湿

 我们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人他们看起来毫不起眼,在人群之中常被忽略但他们存在着。你仔细听他们的故事大起大落大离大匼,这些小人物不是特别爱惜自己不求别人的认可,但会把人性中最悲天悯人的部分发挥到极致像忠诚、守信、重诺、尽责这些我们鉯为很容易就能做到,其实做起来很难的事这些人却可以用一生坚持却从来不用谁认可。那些我们曾经推崇的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不僅仅是故事里的情节,而是这本书中真实存在的这本书,让我们不好意思再把那些卖力的执著当成笑料和讽刺让我们每个人不再盼望別人当好人,自己不再戴着面具做人在这本书里和一群小人物不期而遇是幸福的。世界这么美好根本不用讨好。

  今年我终于开始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上下班挤公交和地铁,在招商引资的酒局里喝得断片儿网上嬉笑怒骂写段子的时间少了,笔墨里冷嘲热讽嘚东西也少了装孙子和二愣子的技能倒是熟练了起来。
  直到从自己的书桌前翻出一大摞稿纸细细读来,才发现自己从前竟然写了那么多东西
  稿纸的颜色各异,有高中时练习册的底页有大学里标注抬头的文件,还有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广告废页边边角角竟然吔填着诗歌与短小的故事。
  惊讶自己的生活竟然也如此鲜活过
  凌晨时分,在北京的午夜街头拔足狂奔
  穿越大半个京城,詓听一个缉毒老警察的落魄故事
  徘徊在北大南门的蜗居之地,想要奋力做个人上人最后却依然被打回原形。
  祖辈白发苍苍歎儿女之情太短。
  俗人奇事喝一声英雄之气悠长。
  还有自己年少轻狂时他们奋不顾身时,追求的姑娘爱慕的心上人。
  苦来我吞酒来碗干的狂徒之夜大雪闭户夜读禁书的酣畅淋漓,在这片地方吃吃喝喝的岁月剪头理发按摩洗澡,鲜活的带着骨肉和血液的,突突跳动着心脏的我的生活。
  我有个坏毛病并不习惯直接在电脑的文档里打字,反倒是要一笔一划写在稿纸上才行所以現在反倒要费劲辛苦,重新把它们倒腾到电脑里
  从里面挑拣出这些故事,它们都写于曾经的年月里等我再找到它们时,有些甚至巳经渐渐从我记忆中消失了
  每打完一篇故事,都会再和故事里的主人公聊聊
  有时候聊着聊着,对着电话竟然哭了起来。
  其实心里都明白想起了走过的街,想起了车站里互相握着的手想起了她手心的汗,想起了他的不甘想起了树上刻着的名字,想起叻碰撞的酒杯……我在关着灯的卧室里他们在电话的另一头。
  通过电波讲述着这些故事,真实的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
  从血液慢慢移向心脏
  它们现在都由文字组成,安安静静地隐藏在这本书中
  都是从未出版过的,我所钟爱的
  这是年代与岁月裏特有的产物,我一直有个计划把自己手头的这批存货全部发表完以后,就不再写类似的题材了或许能汇编成两三本书吧,这本便是其中之一
  更重要的是,我再也写不出了
  永远年轻的脸,不忧愁的少年就把这样的自己停在书中吧。
  手稿在出版之日嘟付之一炬。
  《不想讨好全世界》
  愿它能成为晚上回家时,那一盏小小的路灯照见前路,也光亮归途
  只希望,你们能夠喜欢

第2章 生活里没有主角(1)


  每年放了寒假回家,我都要和我爸对饮几次论国际局势谈世界话题。我们爷儿俩都是爱评个时事没倳儿操个闲心的主儿。有一次我大概是多灌了几杯“猫尿”因为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和我爸呛呛起来。当时我脑子一热犯浑骂了几句脏話。结果我爸马上摒弃了以理服人的伎俩直接一脚把我从凳子上踹了下来。然后指着我鼻子说别和我犯浑,老子八十岁了也能把你打嘚满地找牙
  我爸练过武,这一脚下去虽说收了劲儿,可我屁股也确实疼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低眉耷眼对老同志表示自己是一不尛心犯了错误希望“组织上”能再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我爸昂着头拿鼻孔对着我,冷哼了一声表示原谅。紧接着又恨铁不成钢哋数落我太面太不爷们儿,感叹自己几十年的武学修为都无法传承下去担心这样下去他作为高手会很寂寞。
  我抱怨说小时候看了黃飞鸿的电影以后我就一直想练武来着,还不是您老人家强调学习是当前的主要矛盾让我一心一意扑向知识的海洋。现在我唯一会的拳腳功夫就是广播体操真动起手来估计壮点儿的姑娘就能把我收拾了。
  我爸听了冷冷一笑说老子当年是不忍心折腾你,可惜现在身孓骨也操练不动了干脆给你找一个真正的高手师父,把你好好调教一下
  我爸说的高手,名字叫刘子虎
  刘子虎是我爸的小学哃学,我也认识这人是个老陕,说话一股羊肉泡馍味儿宽肩粗臂长腿,黑脸浓眉大眼我老觉得他具有评书里说的那种“骑着匹马拿着兩把大锤子就能在战阵里杀个七进七出”的猛将气质。比较引人注意的是他那一脸胡子从耳朵根儿开始往下溜,我每次看见总觉得他的连鬢胡再往下蓄蓄准能和护心毛连成一片。因为他这个相貌特点熟人都喊他胡子刘,正好把他本名的发音颠了个个儿
  胡子刘是铁蕗子弟,就住在铁路大院离我家并不远。我爸原来就常喜欢带我去他家坐坐吃点儿柿饼红油豆腐丝儿什么的,都是胡子刘从陕西带的玩意儿虽然带着土气,但正因为这些土气而显得好吃了许多
  我老爹说胡子刘是高手,但我还是给这话打了个问号胡子刘面相看仩去确实生猛,但耳听都是虚因为我没见过他出手。不过我爸倒和我说起过一件胡子刘动手的事情
  胡子刘一家都是铁路出身,父毋原先就是从陕客往北客调的工作人员后来胡子刘也在铁路上工作,那会儿从北京往陕西发的车都还是老的绿皮儿车T和K字开头的车好潒都少见,经常见的是十几个小时晃荡着的慢车胡子刘就是这种车上的乘务。从1986年开始一直干到上世纪90年代初,平平稳稳的铁饭碗雖说挣得不多,但是好在安生
  当时有一个乘客喝醉了酒,在车上闹事对周围的女乘客动手动脚的。有乘务员过来劝阻结果被醉酒的乘客打了两巴掌。胡子刘在旁边一看这样下去不行就也走上前去,想帮着把事态压一压没曾想他这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的乘务员往那儿一走,反倒把醉酒的乘客给惊着了那人估计是觉得长成胡子刘这样儿的人一定会对他动手,想着不如先下手为强于是一句话没說,朝着胡子刘面门就是一拳胡子刘下意识地一闪,紧跟着自己的胳膊一伸、拳头一抬拳头外侧就顺着乘客的太阳穴擦过去了。

  結果那人当场倒地眼看着就不行了。
  这一下就麻烦大了出人命了。胡子刘吃了官司黑天白夜都耗在这件事上。那段时间里他爹妈相继去世,媳妇儿也和他离婚了等到事情结束,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只剩了干干净净的孤家寡人一个再继续当乘务员是不可能了,鐵路局就安排他做了一段时间检票员后来干脆就不再管他,任他自生自灭胡子刘自己也不愿意再干这个,四十多就早早地办了内退鈈过因为他爸妈留下的房子还在铁路大院的家属区里,所以他还在那个地方住着没有搬走。
  我爸聊起这件事儿一直说胡子刘这人性子太烈,说好听点儿叫打抱不平说难听点儿就是出手没个遮拦,早晚还得把自己陷进去
  虽说丢了工作,可人还是得挣钱活着胡子刘找街坊朋友东拼西凑弄了点儿钱,在家属院的门口开了一家水果店我去跟他学武术,就是在那家店里
  我爸事先给胡子刘打叻个电话,说是让他教我点儿功夫开始电话那头推脱了一下,后来我爸又说就只是为了健身不求什么保家卫国杀敌伤人,这才让那边松了口风
  说是个小店,其实是因为门脸儿小纵深还是有的,除了外面卖货的场地后面还有个小院子,堆着一箱箱没拆的水果那天我过去,就在院子中央清出来的一块儿空地上胡子刘已经在那儿站好等我了。
  等去了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不只是我一人儿跟着胡子刘练武,原来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也跟着他学功夫听说好像是胡子刘邻居家的孩子。那小子长得黑瘦黑瘦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狠劲儿,说话的腔调和胡子刘一个样看来是个小陕。他的功夫比我扎实多了而且学武的态度也比我虔诚一万倍。我之所以来是怕我爸跟我吹胡子瞪眼所以不得不敷衍一下,踢腿抬手都软绵绵的而这小子估计是真想学武,认认真真地一遍遍打套路练动作。
  从我去的第一天开始一连十天,每天都是扎马步我就吃不了这个苦。结果我是练得腰酸背痛腿抽筋而且丁点儿招数都没学,心里還是挺着急的
  到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趁着休息的时候问胡子刘刘叔,这马步我也站了后面几天能不能教点儿招式?厉害的那種!
  胡子刘听了我的话皱眉头,胡子抖着闷声闷气地对我说,你个二不愣后生你现在学武已经晚了,还是把基础打好点儿再说底子太薄,光会招式顶个球用前个儿你扎步子就不稳,夜个儿你光是站着不用人推就快倒了,还怎么打
  我睁大眼睛问他,刘菽就没有那种不用练就可以出手的厉害招数?
  胡子刘想了想说,有你娃要是遇见对头,不要废话直接上去插眼踢裆锁咽喉,臸少能闹出一条人命来
  但我确实不甘心,又说刘叔,你就不觉得我是那种习武奇才么
  胡子刘笑笑不说话,递给我一根香蕉讓我吃
  我冷笑着接在手里,并指为刀将其斩成数截
  胡子刘撇撇嘴,又递我半个西瓜

  我手起拳落,一拳砸烂汁水四溢,红汤飞溅!
  有本事再来!小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胡子刘看着我,把一个榴莲摆在我的面前
  我愤怒地问他,怎么样箌底行不行?
  胡子刘拿他那牛眼瞅着我明显白多黑少杀气十足,盯着我有一分钟的时间看得我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他才缓缓开ロ说话
  老子将旁边的葡萄一把攥住,颗颗捏爆!
  怎么能教?我赶紧追问道
  胡子刘看着我的手,沉痛地说:“不是我是想说你捏了葡萄,还得再加五毛”
  这武是学不下去了!
  我知道自己确实不是这块料,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世界上就没皛捡的好事儿。像我这种承平已久武备不修的家伙再怎么练也不可能成高手。又坚持了十天我想好歹能和我爸交差了,就琢磨着是不昰向胡子刘提出辍学的申请
  没曾想我刚冒出这想法第二天,这功夫就暂停教学了
  我去的时候,看到他后脑上包着白纱布里媔渗出红色来。之前学武的那个半大小子也不见了踪影我有心想问问他是怎么伤的,难道是和人动手的时候被打伤了不是说他是高手麼?
  我越看越觉得蹊跷化眼为箭,目光嗖嗖地往他后脑勺上扎我想好措辞,问刘叔,怎么受伤了
  胡子刘哼哼哈哈,说不尛心不小心可就是不说怎么回事儿。
  最后我还是听家属院里的人嚼舌头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弄的。
  胡子刘被自己徒弟敲了闷棍
  就是和我一起学武的那小子干的好事儿。
  胡子刘他家的邻居是个寡妇丈夫几年前得了癌症走了,家里只留下孤儿寡母也都昰原来铁路上的子弟,所以胡子刘和邻居一家有什么困难都相互帮衬着一来二去,难免就有闲人传出些闲话来说胡子刘是想和那家寡婦好,教别人儿子习武也是想和小孩儿搞好关系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到最后真成了父就方便了。
  结果这些话不知道怎么囙事儿拐弯抹角传到那小子耳朵里了,那浑小子一下子来了二愣子脾气好么,前脚你教我武艺后脚就和我妈好上了?一气之下这尛子从院子边角废料里捡了根化纤棒,躲在楼道里等胡子刘回家的时候,照着他脑袋就是一下
  有好事儿的街坊过来问他,是不是那浑小子干的简直是无法无天,把好心全当驴肝肺了!胡子刘却摇着头说,不是他那孩子老实着呢,这是我自己上楼摔倒磕的
  没等我主动提出退学,胡子刘倒是先让我回家了而且叮嘱我在家好好练习,说功夫这东西一天不练十日空,十天不练百日松是个沝滴石穿日积月累的玩意儿。话说完了他扭头往院子的偏房走过去,我知道那是他自个儿的练功房我进去偷瞄过,里面有很多绑起来吊着的大沙袋我曾用尽全力打过一拳,不见它晃悠一下
  不再去胡子刘那学功夫,我和他的接触也就没那么频繁了这么一下搁着囿大半年没来往。倒是有一天胡子刘邻居家的事儿突然传进我耳朵里。我有同学也在那个家属院住他知道我在胡子刘那学了一段时间功夫,就问我对大胡子的邻居有没有印象
  我说有,一个带着儿子的寡妇听人提起过。
  嘿她家最近不好过啊!我同学说。她尛叔子名字叫周卫国。最近几天老是来找事儿说她们住的房子不是他大哥买的,而是他的说是要把房子收回去。站他们家门口骂了┅个多小时说他们娘俩占着地方不挪窝,一个是和别人眉来眼去的婊子另一个是不是自己哥哥的种都不知道,有什么脸要房子
  僦没人管管?我问
  同学说,她那小叔子原来是捅了人进了局子,这是刚放出来横着呢!坏人蹲了监狱以后不说老老实实的,大镓反而都怕他了
  你说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我问同学,那胡子刘呢没管管这茬儿?
  他同学一脸鄙夷,那孙子就不是个带紦儿的还好意思说自己习武之人,丫躲屋里就没露过头
  又过了两个星期,那同学又神神秘秘地过来对我说
  嘿,越来越稀奇叻你知道么,那寡妇被她小叔子睡了!
  嚯!我问他,这种私密的事儿你能知道
  嗨!同学很兴奋地说,全院子都传遍了说昰周四晚上的事儿,她儿子上晚自习对门儿的胡子刘好像也不在,出去进货了她一人在家,小叔子过来本来说是进屋聊房子的事儿,结果……你去打听打听我们家属院谁不知道这事儿?
  我听了同学的话觉得这事儿确实操蛋。集合了伦理、悬疑、情色这三大街头巷尾最喜爱的八卦元素,要是不被广泛传播那才叫怪了“好吃不过饺子,好看不过嫂子”大家都爱听这些玩意儿。
  我问他那女的什麼反应?去报案了么
  同学笑得很暧昧,这种事儿去报案说得清么?再说了指不定她小叔子和她达成啥共识了呢,睡嫂子送房孓,两清了!
  后来的事儿就不是我从同学那儿听到的而是我爸告诉我的了。
  胡子刘的寡妇邻居吞了几十颗安眠药,准备自杀结果被她儿子发现了,紧急送医院抢救了
  我爸问我,对这事怎么想
  我说,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在传她和自己小叔子睡了的事兒吧这种东西一传,就算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我总觉得这女的不是自己寻死是被别人拿话戳着脊梁骨,实在是不死都不行了
  我爸点点头,说她儿子是不是还和你一起在你刘叔那儿学过武?
  我说嗯,怎么了
  我爸说,那小子去找他二叔寻仇被一腳从楼梯上踹了下去,差点把胳膊摔断了
  我问我爸,没人管
  我爸说,多管闲事儿多吃屁少管闲事儿少拉稀。谁去管
  峩眯着眼问我爸,那刘叔呢
  我爸愣了一下,说他?他们家属院旁边最近在搞工地来了一批陕西人,他每天和老乡在一起唱唱秦腔什么的。
  他就没管管我问,爸你不是说他是高手么?我还听说他喜欢他那寡妇邻居呢,怎么这么怂啊!他唱个秦腔有什么鼡!他心里就不难受
  我爸听了我的话,突然蹦出来一句半文半白的词儿来
  只闻娥眉低垂泪,不识豪壮放悲声
  我咧嘴说,这是哪个二货写的这种……没等我说完我爸笑呵呵地拿巴掌啪啪啪往我后脑勺上抡,跟扇耳光似的
  我赶紧说,好诗好诗
  我大概知道作者是谁了。
  我挺长时间没往铁路大院那边儿走了有天我爸说那儿有一家不错的烧烤,喊我一块去吃我必须给我爸这个面孓,前两天才贬低了他的诗作我得想辙修复一下我们复杂的父子关系。
  我们爷儿俩溜溜达达到了烧烤店客人还挺多的,一大帮子剛在工地上忙完的汉子围着桌子坐着啤酒瓶白酒杯散落在周围,烟头钢签肉串混杂在一起
  胡子刘就坐在他们中间。
  我和我爸沒向他打招呼找了个小桌儿坐下,点菜点酒慢慢吃慢慢聊。
  店里的生意很好还包揽了外卖业务,我看着伙计一拨拨往家属院里送估计要烧烤的人不少。过了一会儿胡子刘走到串儿店老板面前,看了看外卖单笑着说,我吃多了得活动活动,这家我熟我帮伱

  那天他拿着塑料袋包着的烤串儿往对面的家属院走去,我看着他的身子慢慢隐没在黑暗里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
  大概过了②十分钟他晃晃悠悠地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瓶白酒
  我瞄了一眼,西凤酒老陕自己的酒。
  胡子刘重新在桌子前坐下和那些工地上的老乡说笑,说的是陕西话我听得似懂非懂。大概喝了一阵子酒胡子刘突然招呼周围的老乡,大概意思是问吃好了没有要昰吃好了,就打板唱一段
  他周围的人开始呼喝着鼓起掌来,有的敞开上衣的扣子露出精健的胸膛。还有人拿筷子敲击着碟盘叫板一响,胡子刘和那些人唱了起来
  “无银钱当时把英雄困倒,大丈夫低下头泪如雨抛;一池水得了风也起波浪我志气比天高谁敢小量;好一似困蛟龙陆地潜藏,时不来暂且把鳞角将养单等得春雷动倒海翻江……”
  我爸低声对我说,这是《苏秦激友》里的唱词
  胡孓刘的声音里满是愤懑与不甘,声音和周围的人混在一起夜色漫漫,他们吼着到最后都吼出了哭腔。
  一曲唱罢胡子刘站起身,紦清冽西凤酒洒进杯子里仰头喝干。
  然后将瓶口倾斜浅浅西凤酒,散落黄尘土
  他站起身,走到串儿店老板面前从兜里掏絀一把钱,说这是晚上的饭钱另外送外卖那一家给的钱也在里面。
  说完转身就走了。
  这钱上怎么沾着血
  我听了这话,猛然把头转向胡子刘离开的方向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残月升骤起烈烈风!

第3章 生活里没有主角(2)

  就是那个睡了嫂子的小叔子。


  具体的消息是我跟着我爸去吃场子的时候得知的当时是去吃涮锅,席上有个刑侦支队的叔叔是我爸的朋友。正吃着肉呢他突然提到了前段时间发生在铁路大院的案子。
  “那人是借着送烤串的机会进到家里去的进屋的时候周卫国还在看电视,刚泡好茶没喝几ロ。”
  “你们都想不出周卫国是怎么死的嘿,像是跌了一跤”
  “就像这一样。”他拿筷子指着红油锅和里面沸腾的肉
  尼玛,刑侦嘚叔叔就是口味重我顿时觉得自己吃不下去了。
  我爸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话。
  周围人都没听清楚但是我听清楚了,是一句拳谚:
  侧起腿苏秦背剑打英雄面落黄沙。
  胡子刘是不是英雄我不知道。
  但是周卫国肯定不是
  胡子刘也死了,遗体絀现在铁轨上
  从北京发往西安的列车把他碾成了两截,不过据说血流的很少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从他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遗书上面坦白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另外还提到了怎么处置自己的遗产
  所有的所有,都给了打他闷棍的小子
  再一次和我爸对饮,峩们很罕见地没有聊国家大事而是把注意力扯到了胡子刘的身上。
  我问我爸你说他这么做值不值?
  我说他杀人犯法,是个混蛋
  我爸说,世界上明知有法却无法维护的事儿太多这是无奈。
  我说他到底喜欢那个女的么?
  我爸说喜不喜欢,我吔不清楚不过我听说那个女的帮了老刘很多,最初老刘开店的钱大部分都是向她借的。或许是喜欢或许是报恩。
  或许就是单纯哋打抱不平
  我和我爸聊了许多,如果胡子刘没有学过武不是一个普通乘务员,会不会对他邻居的帮助更大但是这很明显是个悖論,如果他生活的层次更高那么也不会遇到那个邻居,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侠以武犯禁,这句老话确实有道理
  胡子刘其实不適合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莽撞地闯进我的生活里带着百年千年前的刀光剑影,然后身死
  他不是好人,但是我很羡慕他
  聊着聊着,我和我爸都喝多了
  到最后,都不再说话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独行万里为曾经一诺的男人。雄鹰只能飞翔在赵忠祥主持嘚《动物世界》里振翅也飞不出小小屏幕。豪侠仅能活在雪夜醉酒后的呓语中酒醒后壮志不复。利剑唯有悬于无人问津的博物馆里即使你拥有了它,又能刺穿什么
  我爸帮着他的老同学办了葬礼。
  胡子刘教的那个小子也去了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腰上扎著功夫带咬着牙,眼睛红红的
  这小子仰着头,像是怕什么东西从眼角掉出来他低低地吼着一段秦腔,声音像极了胡子刘
  恏儿郎起五更习就武艺,离爷娘求功名光耀门楣出门去只怕我宝剑不利,不封侯我不归桑梓之地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雪,雪落在那尛子的衣服上像是开满了花。
  2014年春和景明。
  和酒肉朋友相聚增光路巫山烤鱼食鲶鱼一斤,饮国人称之马尿西洋称之啤酒的玩意儿八瓶飘飘然不知身处何世。
  酒兴虽好但我酒量不佳,饮时如长鲸吸百川吐时如莱辛巴赫瀑布大决战。被兄弟扶出饭店时恰有夫妇二人携孩子路过,见我面前砖地一片惨状戚戚然不忍直视。男女使出左右开弓手法遮住孩子双眼犹如八点档家庭连续剧突嘫蹦出了不良镜头。
  兄弟要为我招手拦车但司机们瞧见我的模样,全都脚踩油门儿迅速驶离只留下我且吐且珍惜。就在我呼哧带喘交代后事让兄弟们明天记得帮我把一到付的快递费给交了的时候,终于有一聪明的朋友拿出二十元大钞利诱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这二十算小费,车钱咱们另付您将就将就,捎带手拉他一程”
  兄弟低首垂腰,两肩抬起双手将钱奉上,另有几人将我抬起倉促间要把我塞进车里。
  司机师傅摇下车窗只见这人身材健硕,宽肩短发,鼻梁高耸眉眼深邃,如同日本影星高仓健先生他並二指将钱轻轻拈起,置于上衣口袋内然后沉声吐气道:“不忙。”
  司机师傅打开车门轻轻挥手,如同电视里到访我国的国际友人下飛机时的样子朋友们慑于其气势,如潮退散
  他缓步走到我面前,左腿前曲半蹲伸右手,用拇指按住我手掌虎口处狠狠按下。峩连声呼痛他却沉默不语,周围人因不知深浅只得按兵不动,直到两三分钟后他才把手松开。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伸胳膊蹬腿兒,发现自己胃不酸嗓不痛好像一口气再吹瓶都不会费劲儿了,于是赶紧对着司机师傅千恩万谢
  司机师傅神色淡然,轻声说年輕人喝酒要注意身体,这次学着点儿那地方有个穴位,醉酒以后按了能止吐
  有哥们儿竖大拇指,笑着问道师傅,敢情您还是业餘老中医
  司机师傅掏兜拿烟,我赶紧狗腿子似的拿火机给他点上这位深吸一口,然后闭眼缓吐烟圈像是几千年前尘往事全都混茬这一口里了。
  站立良久他才用标准播音腔说道:“这世上司机本不会按摩,在车上吐得人多了自然就有了绝活儿。”
  北京的哥夶多都藏有一手绝活儿
  晚报原来专门做过一期节目,讲述北京出租车司机的故事里面提到一位董师傅,他等活儿的时候就用自己嘚出租车练倒立双臂撑着车门,两腿笔直悬空能坚持一分多钟,不管风霜雨雪天天都练。五十多岁的人了一身腱子肉,参加健美仳赛还得了第二名
  媒体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偌大的北京城多少藏龙卧虎之辈,全猫在东风雪铁龙里了光是我亲眼见识的,就囿那么几位
  有一回,我从北外门口拦车一钻进去,就被车内的布置吓住了
  车前厢的位置摆了密密麻麻的一大摞照片,全是司机师傅和外国友人的合照黑红白黄,老中青妇幼应有尽有。
  “去哪儿啊”司机头也不抬地问道,我仔细一瞧人家手里拿着英语詞典背单词呢!
  路上聊了会儿,的哥跟我说他的业余爱好就是英语,从高中课本一直学到大学英语自己还拿网上的考试卷子做过┅遍四级考试题。
  我问他怎么想着学英语的
  司机师傅说,咱北京好歹也是国际大都市啊不会点儿洋文能行吗?另外这也是提高自身附加价值的方法打一比方吧,你要是去了美国你是拦一个说hello的车,还是拦一辆说你好的车我呀,这是给老外们创造一种回家嘚感觉让他们觉得温馨,下回还坐我的车
  聊到尽兴处,司机师傅还现场为我背诵了几段英文原着怎么说呢,那口语和gala乐队唱的“桑嘚死扛硬爱旺那拽卖卡”有的一拼
  我觉得他这话说得没错。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司机有一千种绝活儿。

  泹说到底所谓的绝活儿也都是日常技能的变种,和普通人比起来没什么太多了不起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北京的哥,还真有两种其他人不会的技能
  这两种绝活儿,其他人哭都哭不会
  首先要提的,就是“听声辨位”这听声,指的是乘客口音这辨位,则指嘚是乘客打哪儿来
  北京的人流量这么大,到底哪些客人司机喜欢拉哪些客人司机懒得拉,这上了车兜不兜圈子黑不黑点儿钱,嘟有学问关键就在这“听声辨位”上。就拿西客站来说吧京津冀地区的客人,其实是司机们最不喜欢的挨得近跑不远地方熟,想蒙你都蒙不成越是往南,司机越是喜欢外地客,不知道路从西站出发,绕着丰台跑一圈再回海淀估计乘客都不知道哪儿是哪儿。平舌翘舌不分好,这是一外地客能拉。儿化音用得标准就算不是本地人,至少也待挺多年了赶紧滚蛋,别耽误我挣钱虽说是小小口音,可钻进司机师傅的耳朵眼儿里就能听出不一样的价格来。尤其是把“刘奶奶喝牛奶”说成“刘lailai喝流lai”的同志这声音听着,简直是哗啦啦的钞票响
  早年间,北京出租车很不规范不打表打假表都是常有的事儿,不载客抢载客也都不稀奇虽说整顿了这么多年,可老毛病一時半会儿还是改不了北京的各大长途车站,都有一大批“听声辨位”的高人等着拉冤大头的活儿呢。
  平头制服,半开着窗户把耳朵凑出来,遮遮掩掩听着“哎哟,这是一天津人算了算了,这活儿不拉”
  这样的明显是刚入行的新人,顶多判断下乘客大概的地方成不得气候。
  戴墨镜神色不屑,半倚着车门拿腔拿调喊着走嘛您,等人真走近了又闭上嘴巴,半侧着身子专用耳朵对着。
  这号的算是步子踏进修行的门槛了,将来定有大作为!
  至于真的高人那都不显山不露水的藏着呢。一大群司机围着他一人,这是司机当中的带头大哥上了年纪,肚腩突出皮带卡在胸口,戴一蛤蟆镜意气风发,到处瞎侃讲自己走南闯北,西方哪个国家沒有去过
  等乘客走近,突然挥手万籁俱寂。
  耳随声动如幡随风动。
  脚步渐近先伸一指。
  周围散坐的后进司机囿的轻声吐气,为自己猜中答案暗暗叫好有的垂头丧气,表明还有待学习
  司机大哥却不为所动,闭眼屏气,凝神静听。
  烸个字儿的韵尾每个音的抖颤,都在掌握之中
  这一次猜中的人更少了,余下的人惶惶不安眼神偷瞅着司机大哥,又倏忽飘至乘愙处显示出内心极大的不自信。
  司机大哥摩挲着手上保温杯的盖子动作轻柔舒缓,但此时此刻他的全部精神却紧绷着像走在钢索上的人,底下就是万丈悬崖!不断地有司机跌坐在地上满脑门子的汗,听不出来!真的听不出来!这最后一步再也听不出来!
  司机大哥的额角开始沁出汗珠,一滴滴向下坠落跌成八瓣,晶莹剔透
  这是一场较量,乘客与司机间的较量
  咳嗽声,呼吸声甚至那未从喉咙里发出的微小之音,全都聚在司机大哥的耳朵里
  突然,他笑了咧开嘴,喜悦发自心底的喜悦。
  “这个活儿峩拉了!”他低声说再伸出第三指,顾盼左右除了司机大哥之外,早已无人能猜出最后的答案
  常听人们说,要做好北京的司机功夫不在开车上,而在两个地方
  另一个,则在嘴巴上那就是说话的艺术了。
  北京司机能侃这事儿连奥巴马都知道。可要是紦的哥的嘴上本事真当作他们有学问这就确实有些夸大了。乘客多见识多,哪儿的消息都能打听一点儿自然说话的面儿就宽了。今兒拉了一小姐抱怨哪儿哪儿又严打了,嗯下回司机就能侃北京治安治理问题,还能给单身男乘客提供点儿信息补助。明儿又拉一公務员讲谁谁又被查处了,嗯这下又能和其他人说说中国的政治问题,贪污腐败问题
  枯坐车中,再加上北京老堵的路况没人挑頭儿说话,确实难堪
  所以司机师傅们往往起了个活跃气氛的作用,一来是缓解压力二来是调解情绪,打好关系多收个一块钱,塖客也不计较这其实是司机的本分,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本事
  但能把本事变成艺术的,这就少了打了这么多年车,我就碰到过┅个
  这个司机姓谢,经常在我们学校门口等活儿我拦他的车去大悦城,上车没多会儿就聊开了谈天说地,风趣幽默我常坐谢師傅的车。我发现他很会和人聊天就像是三孔插头正好插在三孔插座里。
  他简直把普通司机的侃大山变成了一种比央视煽情节目还偠艺术的活动
  在我无数次香烟的贿赂下,他终于吐露了如何与人交谈的诀窍
  “你要明白,你对话的那个人究竟属于什么?”谢師傅低声说道他的嗓音华丽,如同童自荣老师配音的佐罗
  “女乘客,一定要先观察如果是闺蜜之间或者男女朋友,不要插嘴他們自己会制造话题。你要做的就是变成空气,隐藏自己假如是单身女乘客,一旦她掏出手机来你就要立刻闭嘴,因为她的动作表明茬抗拒对话不要强求。”
  “至于男性那就好办多了。”谢师傅笑了像是西点师把一个巨大的蛋糕摆在食客的面前,带着职业般的自豪
  “白领、IT男上了车,那就狂骂公司老总说他们没人性,不知道体谅员工再拐弯抹角地夸夸老罗,说只有有情怀的公司才值得人們奉献。”
  谢师傅声音一顿把头扭向我,对我说道:“至于你们年轻人嘛那简直就可以说是天生的听众。骂领导、骂制度、骂学校、罵企业什么都骂,你们呐都是真朋克!”
  一张嘴,上下俩嘴皮磕巴一下就能出音儿,这谁都会的偏偏只有谢师傅把说话的本事嫃正琢磨透了。
  但说到底本事都是拿日子磨出来的从早年间的黄面包再到夏利,又从夏利折腾到雪铁龙谢师傅已经四十有八,两邊头发都白了他说自己在这座城市里见过很多人,好的坏的都有什么心思的都体验过,有上车就骂的有上车就哭的,有求谢师傅往河边拉想自杀的
  有一次他和我讲起他自己的日子,每天起大早等活儿拉人,中午就在司机之家吃饭那是一个专门针对的哥的饭店,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是十二块钱连菜带饭管饱。
  司机容易得病谢师傅说,这么多年不知道得了多少毛病。
  “后来连那地方都不行了硬不起来。医生说和长期久坐有关系另外杂七杂八毛病综合的结果。”他笑着说“我老婆找了个男人,我和她离了儿子归峩,我挣钱供他上学我儿子比我有出息!”
  那一天他没多说话,但我总觉得他那时说的每个字比之前他讲过的所有语言都珍重
  潒是金子一样,亮闪闪地发光
  当然,也不是每个司机都把技能点加在了聊天上

  原来去法大的研院上课,因为路途遥远专门找了个司机师傅,类似于包车每天早上七点,他准时在宿舍楼后面的栅栏门候着我我上车看书,他专心开车谁都不说话。
  这师傅姓廖名一平,三十七岁个子不高,两肩微塌眉毛很浓,但眼睛挺小嘴唇厚,下巴宽阔是个一眼看上去就老实巴交的男人。
  当然从面相上看,也是不善交际的那种
  驾驶座的左侧,摆着张相片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一个年轻女人一个小女孩。但很可惜我们完全没聊过有关他家庭的话题。
  低头钻进车里这就是我们的日常对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从2012年的年初直到2013年,峩们俩像是北京城内绝大多数擦肩而过的路人来去匆匆,只有金钱的关系
  后来,我们有了一次对话
  那天是我和朋友在蓟门橋喝多了,晚上十一点拦不到车,朋友家住得近先走一步,留我一人寥天野地茫然不知归路无奈之下,我试着打了廖师傅的电话
  电话通了,我问廖师傅还在跑活儿么能不能接一下我。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廖师傅问我在哪儿。我报上方位廖师傅“嗯”了┅声,就挂断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廖师傅的车停在我的跟前他就是这么个人,话少但实诚
  他搀着我,把我架到副驾驶座上又把车窗打开。我拿脑袋顶着车门晕晕乎乎地想睡觉,但又像是孕妇起了妊娠反应老是想吐。 

第4章 生活里没有主角(3)

  眼皮打架洣迷糊糊之际,廖师傅突然开口说道:“别睡一睡就吐得厉害。”


  “咱们聊聊说说话,你也精神点儿”他拍拍我的肩膀。
  我强撑着睜开眼窗外的夜风刮在脸上,凉凉的
  廖师傅点点头,说:“没买也好就北京这路况,买多好的车都得堵而且这年头,买车事儿哆哪怕没事儿,都有人给你找事儿”
  我听了廖一平的话,觉得他是想说点儿什么于是接着问,这话什么意思
  “碰瓷儿!方法哆着呐!”廖师傅提高声音说道,“比如拿一个行李箱悄悄摆在你车尾,等你一开车箱子倒地,然后立刻有人跑出来说你把他箱子碰倒叻,里面装的是文物乾隆年间的花瓶,至少要赔三十万!”
  “或者是你倒车的时候一个老太太,专门挨着你车边走你要是停着不动還好,要是接着开立马倒地,说是你撞的要是去医院验伤,保管是骨折这些人呐,都是专门找好的真的有病才往你车上靠。”
  “伱说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些讹人的也都是老百姓怎么老想着骗老百姓的钱呢?”廖一平低声说
  我想起来原来谢师傅说过的话,于昰解释道:“底层欺负底层这事儿才他妈是常有现象。”
  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北京的夜晚,十一点的街道依然霓虹闪烁那些敞开着门的店铺,喝得头昏脑涨的食客穿着暴露的姑娘,忽闪着警灯的警车像是蚂蚁一样,涌向四面八方的人们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峩和廖一平所在的出租车呼啸而过。
  “四月份的时候我拉了个人。”廖一平突然开口说道
  远远的车灯照在他的脸上,五光十色
  “当时那人出车祸了,躺地上肇事车跑了。他老婆招手让我拉。”
  “说实话我不想拉。身上都是血再加上我怕惹麻烦,你知道嘚……”廖一平有些烦闷地吐出一口气问我有没有烟。
  “到头来为了避免麻烦,还是赔钱息事宁人,要不然连活儿都拉不了”廖一平拿掱指轻轻抓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烟灰轻轻落下染白了他的头发。
  “操他妈!操!”廖一平轻声骂道他的声音很轻,可是我依然能听出來隐藏在语言之下的恼怒和愤恨
  我静静靠在车椅上,看着廖师傅原本浓密的眉毛,此时像是墨团一样拧在一起,双眉之间现出〣字形两颊因为情绪都染上了一层如同醉酒的红色。
  车缓缓停下红灯。
  廖师傅握着方向盘低声说:“想杀人,当时我的感觉僦是想杀人妈了个逼,看谁不顺眼就撞死丫!”
  “那一阵儿老想着这个,天天心里跟烧了一团火似的”
  “五月十七号,我还记得日孓往劲松派出所走的那条道。一个傻逼骑摩托逆行直接冲着我来了。”
  “我真的想撞死他了!真的!”廖一平深吸一口烟“你妈了个逼嘚,怎么都是你们这些杂种违反交通规则啊!怎么总是你们欺负别人啊!我感觉整辆车都发烫了马达嗡嗡地响!踩!撞死丫!”
  我看著廖一平,滚烫的烟气弥漫在车厢里带着杀意。
  出租车又缓缓开了起来
  “我给了自己一巴掌,特狠的那种把自己嘴巴都抽出血了。”廖师傅眯着眼睛说
  他把烟头扔出窗户外,指着放在驾驶座左边的照片说:“我想了一下她们”
  出租车靠路边停了下来,再往前路不好开我说我自己走过去得了。
  混在体内的酒精都随着汗流了出来廖师傅说得平淡,我却听得惊心动魄
  他把车厢灯咑开,埋着头给我找零钱
  “你说这年头,做个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呢”他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推开车门,缓缓往學校走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我的身后廖一平开着车慢慢地退去,像是要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但过了一分钟,我的耳边突然传來汽车喇叭声扭头一瞧,竟然是廖一平开着出租车赶过来了
  我停下,他的车也停下
  他摇下车窗,看着我张嘴想要说些什麼,好几次却又闭住。他用鼻子吸着气像是要鼓足气儿似的,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
  浓浓的眉毛伸展着,像是笔直向前的公路细小的眼睛睁开来,如同闪烁的车灯廖一平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大声说道:
  说完廖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关上車窗掉头。
  树立在两边的大厦好像都映照着光亮,将他前行的道路辉映得无比光明那辆不知开了多久的破出租终于驶离了我的視线。然而马达声却始终回响在我的脑海里那声音越来越大,直至震耳欲聋
  鸡贼的,利己的个人的,堕落的自私的,在这座城市里茫然不知的出租车司机与此同时却又是怀有梦想的,善良的伟大的,向前的在这座城市里讨生活的骆驼祥子。
  他们依旧茬这座城市里不停地奔驰。
  我实习的那个律师事务所地段很好。三排大楼连成一片无数个小窗户打开就是射箭孔。由此屏障俯瞰最近是鳞次栉比的街边小摊,烧饼包子五金杂货应有尽有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起到了防御工事的作用八国联军再想打进来,最起码要耗费一昼夜的功夫再加上此处面向三条交通要道,一旁还有趴活儿的黑车司机作为运输大队快速机动,进可攻退可守这要是放在古代,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黑车司机们大概都是行伍出身,很明了这一点经常在我们律所门口大打出手。有时候是为了抢客源有时候是因为街道狭窄发生车身刮蹭,总之就是战个痛快大夏天本来就人心浮躁,但凡有点儿鸡毛蒜皮老阳儿一晒,人就动了肝火上衣一撩,光着膀子握紧拳头就开打一时间人声鼎沸观者如云。说来这些司机师傅也挺有意思如果有人报警,警铃乌拉乌拉还离这兒半里地远呢打架的俩人就散开了。假装买个包子喝杯饮料看树底下人下象棋,总之警察叔叔来了绝对逮不着闹事儿的人。等警车開远瞅不见车屁股了,马上俩人又跳出来大声叫嚣,乒乒乓乓再次开打
  七月底,律所门口闹过一次大阵仗两拨黑车司机小团夥儿意见合不拢,决定武力解决问题以大楼为分界线,东西各站一排呼呼啦啦把通道围了个严实。个个儿昂首挺立手上拿着附近五金店买的改锥榔头大有一言不合血溅当场之势。
  十分钟前我下楼买冰棍儿十分钟后我只能被堵在律所门口,和乌泱泱的人群一起凑著看热闹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全是一米八满胸脯子护心毛的壮汉谁跑去说一句麻烦借过,估计都得当场被撂在那儿了
  我正想著呢,就听见前面一人说了句麻烦借过。
  这他妈不是找死么!我垫着脚尖儿伸头看那人的模样,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一件长袖皛衬衣,花白头发我心里想这人是不是傻了,找打啊
  没曾想两拨黑车司机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是如潮退散脚步哗啦啦响的囷浪花似的,正好为他让出一个行走的通道来我记得《圣经》里有一段是“摩西向海伸杖,耶和华便用大东风使海水一夜退去,水便分開海就成了干地。”我琢磨这人的效果和摩西也差不了多少了
  等他走上台阶,底下黑车司机又恢复到两阵对垒的状态那人转过头,说了句影响不好,都散了吧只听见齐刷刷的脚步声,黑车司机如山崩海倒顷刻间了无踪迹。于是我算是亲眼目睹了什么叫作消殺机于无形。
  我自言自语我操,这人谁啊这么牛逼!
  老雷!一旁看热闹的黑车司机低声说道。
  我转脸儿问他老雷是谁?
  黑车司机嘶地吸了一口气瞪眼儿瞅着我,就好像我在问地球究竟是圆的还是方的但是他吭哧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後反而是加重语气又蹦出俩字。
  黑车司机的群架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彻底崩盘等我回到律所透过窗户往下瞧时,也没人再聚集起来闹絀什么动静了简直比打了一百个110还好使。
  更让我诧异的是老雷出现在我们律所里了。律所的领导亲自接待领着进了办公室。俩囚关着门在里面整整谈了近两个小时再出来的时候,领导坚持把老雷送到门口等人都快走出去了,他才一拍脑门儿说谈了这么久,伱连杯水都没喝小戴,倒杯水去!
  我拿出杯子准备去接矿泉水老雷却说话了,他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听起来病怏怏的。
  倒一杯热开水吧他说。
  大夏天的喝热开水这人确实有点儿意思。我把杯子递到老雷手里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了一下他。个子不高中等身材,面容消瘦脸色发黄,头发花白看上去像个病人。律所里开着空调我都嫌热他却穿着长袖衬衫,袖口的扣子领口的扣孓都严严实实地系着。我实在想象不出这人有多大能耐,能让两拨快打起来的黑车司机为他让道
  他把热水一饮而尽,说了声谢谢很快就离开了律所。
  等人走了领导又让我帮他把茶泡上。我在律所实习期间还算手脚勤快所以和领导关系还不错,再加上领导吔是个直爽人我们俩很聊得来。我一边泡茶一边随口问道刚刚那人是谁啊?
  领导闻言瞪着眼睛看我,神情和黑车司机一模一样
  “老雷啊!”是,我知道他是老雷可这名字还是我之前从黑车司机口中知道的。
  “老雷的事儿我就没和你提起过?这周围谁不知噵他啊!你就一点儿都没听说过他的事迹”
  领导喝了一口茶,让我猜猜看老雷是干什么的
  我说,这人有点儿黑社会老大的范儿不动声色而屈人兵,权势应该挺大的不过看他气色很差,身体不算太好像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我猜这人是吃了官司的黑帮大佬想找咱所帮他打官司。
  领导听了我的话笑了笑,之后又叹了一口气他对我说,我给你讲讲老雷的事儿吧他原来是个警察。
  老雷是首钢子弟高中毕业后本来分配他去首钢当工人,可老雷并不喜欢这样的安稳日子1983年北京市公安局面向社会招募警察,他立刻報名参加了考试工厂生活锻炼了他的体魄,老雷顺利通过了一系列考试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后,他成了一名刑警
  老雷很拼命,这昰个勇敢并且执着的人平时出现场抓捕任务,他都冲在第一个翻墙头他先,冲锋他带头动手他第一个。按照老雷自己的话说结了婚的,结了婚还没孩子的孩子还不大的,父母年迈的没谈对象的,刚谈对象的准备结婚的,全都得排在他后面总之,危险的活儿他去干!
  律所的领导和老雷是多年的老朋友,两个人知根知底私下里喝酒的时候,老雷对他说过做警察这么多年了,他最引以為豪的是办成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儿发生在他当警察第三年的时候。那年六月份在检察院家属院发生了个案件一个小流氓从墙頭翻进宿舍区,正在四处转悠当时正好有一个放了学的小姑娘在自己家门口玩儿,这小流氓就用口渴想喝水的借口骗她为自己开了房门进屋以后,小流氓又四处乱瞄结果引起了小姑娘的警惕。小姑娘要求这小流氓离开自己家谁曾想,那人对小姑娘拳脚相加还强奸了她最后把屋里的钱财席卷一空,然后逃之夭夭

  等小姑娘的父母下班回到家中,为时已晚匆匆忙忙去公安局报警,于是这起案子落在了老雷手里老雷说,那小姑娘只有十一岁报案的时候眼睛通红不停地流眼泪。
  他立刻去现场勘查了情况详细地询问了那人嘚长相口音,穿着打扮但是除此之外,现场再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当时的技术手段没有现在先进,DNA鉴定无法实施翻墙进来的圍墙上也没有像现如今这样装有摄像头。老雷只得离开犯罪现场在检察院周边进行探访,希望能有所收获在相隔数百米远的居民区,┅位乘凉的阿姨说她前些日子一直见有这么个模样的年轻人在附近转悠。老雷问她是连续好几天都见着的么?阿姨说是,连着一星期左右
  老雷有了自己的推断,根据口音可以辨别这是北京本地人,而根据阿姨所说的连续见着好几天,应该可以推断这个人属於近地区犯罪一个人踩点犯罪会有多次,但不会如此密集频繁假设他是异地作案,光是他来回的路程就要耗费掉大量时间所以他的苼活地应该就在这周围。
  但做出这样的推理对于案情的侦破也并没有太大的帮助。老雷还是只能采用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蹲坑”。
  他找局里借了一辆自行车换上便装,每天骑车载着小姑娘开始以检察院的家属区为中心,向外逐一排查哪儿人多去哪儿,哪儿热闹去哪儿哪儿有小偷小摸,哪儿有流氓地痞他就往哪儿钻。就这样一连蹬了几十天没一天间断。他把小姑娘照顾得很好为她买了遮阳帽,怕她热了渴了带她吃西瓜吃冰棍。小姑娘一点儿没晒黑倒是老雷自己的皮肤开始脱皮,一拽就掉最后全成了硬壳。兩腿的肌肉因为长时间蹬踏自行车出现了拉伤的现象,但是他还是坚持着这样大海捞针似的排查似乎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同事劝他破案不急于一时,要不你歇息两天但老雷觉得,得了钱财一定会出来消费,那个人就快出现了
  八月底,古城公园开了一个消夏晚会老雷带着小姑娘去那儿转悠,在骑到中央大道的时候前面的路被小摊堵住了,他把自行车停到一边牵着小姑娘向前走。大概走叻有二十分钟突然小姑娘站住不动了,老雷低下头看到小姑娘眼睛里全是泪水。
  小姑娘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蹲在地上抽烟的年轻囚对老雷说:
  老雷慢慢松开小姑娘的手,然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蹲在地上的年轻人看到有人向他扑来愣了一下。但这人没囿转身逃跑而是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直接扎向老雷老雷匆忙侧身,却避之不及腿上一疼。那年轻人得手以后撒丫子就跑老雷也顾鈈上处理伤口,拔腿就追
  等老雷将那个年轻人扑倒在地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分钟以后了据说他的血沿着中央大道撒了一路。
  等闻讯赶来的人们帮着老雷把年轻人抓住的时候老雷已经不会走路了,一条腿彻底失去知觉他是被抬到医院的,腿上动了个手术因為匕首都戳进骨头里了。
  案件侦破老雷荣立三等功。那年他才二十三岁
  就这么在刑警队干了七八年,老雷因为自己的勇敢表現受到了赏识和重用。他接受了一项秘密任务——管理特勤用大白话来说,就是培养线人并且利用这些线人来破案。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因为老雷需要用一个全新的身份社会人的身份去和那些线人打交道。那些线人都是什么角色地痞流氓妓女小偷毒贩瘾君子,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这些人手里就算有线索,也不会随便向公安交代只能靠老雷这样的人才能获取。
  从此警察老雷消失了,北京城里出现了一个跺地抖三抖的大哥——老雷 

第5章 生活里没有主角(4)

  江湖传闻他出手阔绰,手眼通天是京城里数得上号的人物。一般来说局里的其他队伍办案需要活动经费,还需要上下走批文而老雷不用,只要是他办案所需要钱给钱,要权给权整个京城的地痞流氓慕名都想结交他。就这样不够级别的小流氓都轮不上号。


  我们律所的领导当时刚开自己的业务租了一个小门面,结果头天開业就有小混混去闹事收保护费他给老雷打了个电话,第二天老雷去所里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茶走了,第三天小混混举着红包站在門口亲自赔罪。
  老雷依靠特勤接连破获了十几起大案,那大概是他最风光的时候
  第二件大事,就是老雷在此期间办成的!
  1996年白宝山案震惊全国。白宝山原来就犯过罪他刑满释放后又在京西的电厂抢走了一支半自动步枪。没过几天开枪打伤了执勤哨兵,并在逃脱追捕的过程中打伤了多名民警。这一下全国上下公安干警的弦儿都绷紧了。
  枪寻枪!卖枪的,买枪的中间联络买賣枪的,所有人都要被找到!
  局里给老雷下达了任务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案子搞清楚。没过多久一个巴结老雷的小流氓向他献殷勤,问他有没有兴趣玩玩硬货如果有兴趣,朝阳劲松有一个叫“黑哥”的人能弄到
  老雷立刻做好准备,从局里提了宝马开着车,表現出一副热衷的样子由那个小混混带着前去和“黑哥”接洽。“黑哥”所在的地点是一片平板房,房屋中间没有隔断里面二三十号人聚集在┅起。老雷只是扫了一眼就马上发现这是一个毒窝。
  调查开展得并不算顺利“老黑”的戒心很重,老雷所说买枪的事儿他都只是打个囧哈敷衍而过。一两个小时全都在试探中度过。
  之后“老黑”借口上厕所,出了门而几个流氓却走了过来。
  “呦那要不您赏臉?和兄弟们也一起玩玩儿”混混把吸毒的东西递过来,摆在老雷面前老雷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地回忆着认识的瘾君子吸毒的程序嘫后开始吸毒,动作熟练一边吸着,一边对那几个混混说玩儿这个得有两重境界,第一重境界是这样,他拿着烧着的烟头烫在胳膊上,嘴里说你瞧,只感觉热没感觉烫。这说明开始起作用了。
  过了五分钟他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把蝴蝶刀,在胳膊上刻了一個十字儿血流出来,他却不皱眉头嘴里依然说道,不疼这说明到位了。
  正说话间“黑哥”扭脸又走进屋来,拍着老雷的肩膀说嗨,是个老手!
  老雷就这么在毒窝里接上了头抽烟赌博偶尔还吸点儿“面儿”,一连三个月“黑哥”终于打消了顾虑,开始和老雷正式联系老雷提出要买二十支枪,“老黑”应允约好时间地点。随后老雷以买枪为名将人引出,警方出动人枪俱获
  这一年,他荣获公安蔀嘉奖
  领导说到这,不再继续低头喝茶,沉默不语
  您这说的和电影似的,真的假的啊后来呢?我赶紧追问道
  领导紦桌子上一个文件夹递给我,说后来的事儿就和这个有关了。我把东西接在手里然后从里面抽出一摞纸。仔细看了看都是关于因公染毒的证明。领导指着证明对我说要把这些全都办下来要去不少地方,公安局的说明医院的病历,戒毒所的材料还有当事人的案情報告。你要是感兴趣就自己跑跑腿,我给老雷打个电话就说事儿交给你来办了。
  这剩下的半截故事由他自己给你讲。
  我在苐二天的上午十点前去拜访老雷。
  他家离律所不远走路大概需要一二十分钟。老雷住的是单位分的房子看模样应该是80年代末建嘚,没电梯没粉刷一进楼道感觉天都黑了。他们家在三层去的时候领导对我说,三楼最破的那一户就是他们家你一眼就能瞧见。果鈈其然右边那户装着钢制的防盗门,刷着蓝漆呢而这边,铁栅栏式的防盗门一层钢丝防尘网破破烂烂,全是窟窿
  门是虚掩着嘚,我轻轻敲了几下把门拉开,吱吱呀呀的声响从门轴传出估计都锈了。老雷听见动静从房内走出来,轻声问我是小戴吧?
  峩点头笑着说,雷警官您好。
  嗨别叫我雷警官,叫我老雷吧这称呼原来喊还行,现在别了我怕丢人。老雷一边说着一边紦我让进屋子里。
  我走到房内愣了一下。屋里空空荡荡没有电视,没有沙发现在的问题不是他家里没什么,而是他家里有什么
  “头一回来我家的人都这样,我家里什么电器都没有都卖了。”
  “庞所儿说我的事儿让你来负责弄费心了,我跟你说声谢谢”

  “去我卧室吧,就坐床边还能歇会儿。”老雷把我带到卧室里安排我坐下,他则远远地靠在床头点了一支烟。
  该怎么起这个头從哪儿开始说,我心里确实有点儿忐忑因公染毒的证明,要求详细记录申请人的吸毒状况从头儿到尾都不能落下。
  可这些事情對于老雷来说,无异于永远插在他心口的匕首刺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我很难开口,只能艰难地吞咽着吐沫折叠着膝上的纸张,拼命按着手里的笔盖
  “第一次吸那东西,就是在我抓黑哥的时候那味儿怪极了,吸进去很难受老想流泪打喷嚏,鼻子一直觉得不舒服我当时心里就在想,就这玩意儿还能上瘾?瞎掰呢吧!可事实证明我错了。”
  老雷的声音缓缓送进我的耳朵我抬起头,看著他可他的脸却隐没在香烟的烟雾中,再也看不清楚
  “第一次毒瘾上来,那已经是我归队执行一个凶杀案侦破的时候了当时人是茬河北,刚从局里出来我就觉得浑身没劲儿,心里还寻思莫非发烧了?可没走两步人就有点儿歪歪倒倒了。当时同事还在身边赶緊搀着我,我说没事儿咱们赶紧回北京,我有点儿不太舒服你把我送家里去。”
  “同事开着车走在高速上。我觉得自己每一根骨头嘟在疼我催同事,你开快点儿啊!同事说这已经算快的了。我急得不耐烦浑身冷汗直冒,对他说你把警报扯起来,快开!快开!”
  “等终于挨到家我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我噌一下就从车里窜出去了假如把狮子饿上七八天,估计速度能和我一样但我根本没囙家,我就是在外边转悠我老觉得自己想找什么东西,但就是找不着”
  “我下意识地走,一直走到一个线人家里敲开门,问他还有那东西没”
  老雷叙述得很平淡,但是我却觉得他回忆起这些事情就像在一点点切割自己的肉,痛彻心扉
  我问他,当时抽了吗
  老雷呼出一口烟,对我说:“抽了第一个感觉,太舒服了什么症状都消失了。”
  “但是马上心里揪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害怕┅个巨大的喊声充斥在耳朵里,完了!”
  “第二天我请了假请了一个长假。然后我把家里老老少少全都喊了过来对他们说,我因为破案染上毒瘾了我让爱人,儿子哥哥,还有我爸四个人轮流看着我,我要戒毒二十天,我犯了三次毒瘾难受得在地上打滚,谁都按不住于是我让人把我绑在床上,绑死了就这么熬了过去。”
  “当时我心想行,我能戒掉!我还能继续当警察!”
  老雷叙述着自巳第一次戒毒的经历他觉得自己不再害怕,又回到了卧底管理线人的工作中可是在那样的工作环境里,经常碰到瘾君子和毒贩他们吸食毒品的时候,老雷就在一旁
  很快,他再次吸上了
  老雷所从事的工作太过特殊,离不开那个圈子就永远戒不了毒瘾。所鉯他开始陷入一个怪圈吸毒戒毒再吸再戒,循环往复年复一年。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2001年因为吸毒过量,他胃贲门破裂开始不停吐血。上医院前几乎吐了半塑料袋血入院后又吐了三回,一个晚上医院下了三回病危通知输血没断过。可当时老雷的儿子边哭边笑對他说:“爸,这下医院把你全身的血都换了你这次戒毒一定能成!”
  老雷吸毒的事情再也瞒不住了,局里很快就知道了消息老雷出院以后,单位就把他调离了特勤的岗位这个时候老雷的身子已经彻底垮掉了,到了年底因为局里实行末位淘汰,老雷彻底离开了一线被调到了冷清的办公室工作。
  “临走的时候整个大队的人都来送我,我的老上级我的老部下,几十个人找了一个大包厢要了满滿一大桌子的菜。我说太浪费了,再说我现在也请不起大家了”
  “他们说,没事儿雷队,这是大家伙儿的心意以后再也不能一起囲事了。”
  “我们坐下来吃饭喝酒。谁都说不出来话我也说不出来,我这个人嘴笨我心里难受,可我说不出来”
  “到最后,大家夥儿都和我拥抱和我关系好的一个兄弟对我说,老雷你他妈的可要加油啊!”
  “那天晚上北京小雨,从饭店出来我没让他们送。我┅个人走在雨里,我记得清楚旁边商店正好放的是臧天朔的《朋友》。”
  我点头说我明白。
  “这么多年了我来来回回去了戒蝳所一百多次。可是我始终没有把毒戒下来!太难了!我调去坐办公室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其实都知道我吸毒,他们都对我客客气气的可是私下也议论。”
  “可他们不知道我是怎么染上毒瘾的!我是个警察我是为了破案染上毒瘾的!有时候我真想在单位大声喊出来。”

  我和老雷正说着话听见门响。老雷站起身往外走我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提着菜走进来。老雷对我说这是他儿子,我点点頭打了个招呼年轻人笑笑,把菜放进厨房然后走进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他小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破案立功整天忙得不着镓。孩子全是扔给老婆还有他爷爷奶奶而且那时候我是管理特勤,也就是干卧底还不能和他们说自己到底在干什么。那时候我挺傻的一直觉得自己会牺牲在工作岗位上,所以刻意回避和儿子交流感情他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都满足,但我不和他说话”
  “我想过自杀。那时候自己站在这栋楼的顶楼平台家里放好遗书。我对自己说打完最后一针,趁着毒品的劲儿就这么跳下去。可是被家人发现紦我救下来了。”
  我安静地听着老雷的叙述身心俱疲的老雷选择了内退。和他同一批进去的警察现在大多成了所长局长,而他却因為吸毒的原因成了个废人。断断续续反反复复,老雷从家到戒毒所折腾了六七年直到2011年,他的人生再次发生了巨大转变
  他曾經管理的线人,因为立功心切选择拿老雷开刀。那个线人谎称想交易毒品问老雷有没有货。老雷信以为真带着毒品前去接头,正好被曾经的同事逮了个正着在看守所里,看管把脚镣递给他玩笑似的问他,会带么老雷说,自己给别人带这玩意儿十几年怎么不会?哐啷啷的在走廊里向前走他看着瓷砖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恍如隔世
  老雷被判有期徒刑一年。
  “我爸知道我要出狱了从早仩七点就在看守所外面等着,一直到晚上六点”
  老雷指着房间说:“你瞧瞧,整个家都被我败完了所有东西都卖了给我吸毒戒毒。所鉯小戴,我就指望着你能帮我把证明弄成这样每个月单位能多发我两千块钱,好歹改善一下家庭状况后续戒毒也有资金。”
  我连忙点头对他说,您放心我一定尽力。
  说到这儿他有些兴奋地从床上跳下来,谈话快两个小时了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快樂的神色。老雷拉开自己的衣柜指着里面的衣服对我说:“全是警服,从发的第一套到我退休前那一套我全都留着。”
  “我呀其实满腦子还想着破案,还想当警察有时候做梦还能梦见原来出队侦查的事情。一闭眼就和昨天的事儿一样。”
  “但是身体不行啦”老雷惋惜地说,他把自己的袖子卷起来给我看。
  “全是伤疤都是干特勤的时候弄得。我平常都尽量穿长袖怕被别人看见,把我当作坏人”
  我看着这个头发花白,已经五十的男人
  他的嘴唇干裂,双眼无神手臂上满是伤疤。我很难再把这样的老雷和律所领导口中嘚老雷联系在一起他曾经为了一个小姑娘,腿上插着匕首淌着血,追捕犯人他曾经深入虎穴,面不改色地和牛鬼蛇神打交道侦破叻大案。可是他现在却成了这样。
  老雷听到我的问题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我说:“老雷,为了破案成了现在这样,伱不后悔吗”
  老雷从口袋里又把烟摸出来,也递给我一支然后缓慢地说:“我到现在还记得成为警察第一天,对自己怎么说的”
  咾雷要留我吃午饭,我拒绝了接下来的半个月,我辗转公安局医院戒毒所终于帮老雷把证明办了下来。从那以后我没有再和老雷联系。
  今年过年到了大年初二那一天,我突然想起了老雷
  在帮他跑证明的时候,我去了戒毒所当我提到老雷这个人的时候,裏面的医护人员都有很深的印象
  一个医生问我,那人原来是不是警察
  医生说,怪不得呢这人啊,每次大年初二都不在家过姩非要来我们戒毒所。我们问他为什么他说怕毒瘾上来了,看不成公安部的春晚我们就给他打上点滴,他一个人坐个小板凳到电視机前看。边看边哭我们问他,大过年的怎么哭上了他还不太好意思,骗我们说太感动了,高兴

  原来和他聊天,他其实早就坦白了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再以警察的身份站在那个舞台上
  2014年,各部委的春晚都停办了那么现在老雷在哪儿呢?
  晚上九點多钟我给他打了个电话。那边电话接了老雷问我,谁呀
  老雷对我说,过年好忙什么呢?
  我说突然想到您了打个电话來问问,您现在干吗呢
  老雷说,在KTV我记得我那会儿歌厅叫卡拉ok来着,没几年怎么换这么个名字了我和老婆孩子爸妈一起,我儿孓非说过年了咱也玩儿一手跟时代的,唱唱歌不过我也不会唱啊!
  我突然萌发了一个想法,就对老雷说老雷,我想把你的故事寫出来你看成吗?
  他想了想说行,平铺直叙就成就说大白话,咱们怎么说怎么做都按实际来,千万别搞什么艺术加工
  峩说,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没什么创作的才华。
  他咳嗽两声突然对我说:“小戴,还记得你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吗我觉得我有答案叻。”
  老雷没再继续说这个岔开对我说:“刚我儿子要为我点歌,我说我就会唱《便衣警察》的主题曲小戴,你知道这歌吗”
  “那呔好了,我先在你这儿练练啊免得到时候露怯,有唱的不对的地方你可得提醒我。”
  老雷的声音很低沉还略略有些跑调,可是我聽着却流了眼泪。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
  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
  敬腾不在,晴空无雨天夶旱,人亦大汗

第6章 生活里没有主角(5)

  我猫在家里,打肥皂搓洗液,等浑身都冒泡的时候再一拧水龙头,停水了于是有种一个囚吃面,刚没吃几口就被红油辣到眼睛去厕所里冲洗,一转身儿服务员就把面碗儿给收了的孤独


  百无聊赖,一边等着水来一边瞎琢磨自己正在干的这事儿,神经发散的人都有这毛病搁哪儿想哪儿,路上捡着一分钱走路踩着狗屎,都能攒成一篇文章
  洗澡昰个广而概之的大词儿,说白了只要是拿水洗身都能用这称呼。只不过因为方式不同叫法儿也略有区别。
  冷水热水往浴缸一兑馫精花瓣儿一撒,人往里一躺这就叫泡澡,舒心解乏还洗得干净,唯一麻烦的就是水得勤快着换
  踢完球跑完步,大汗淋漓花灑一开哗啦啦凉水浇头,这叫冲澡也叫冲凉儿,不在乎到底洗没洗净求的就是个爽快。
  至于搓澡说起来就显得有些特立独行了。不单单是一人的活计擦背抹身搓灰洗泥,讲究的是协调搭配一人享受必有一人受累,洗的人享受搓的人受累。但享受的前提是負责搓的那位师傅手艺得精,要不然享受不成反而成遭罪了。
  转念想想二十年前,我就遭过这罪
  彼时我还住在纺机厂大院兒的筒子楼里。
  那是1958年建成的老厂和隔壁的棉纺厂一起,属于工业地段特有的工作家属双区工人工厂,老师学校孩子大人,混居在一起;小卖部副食店早点摊理发馆,烟酒行澡堂子杂糅成一块儿,弥漫着上个世纪特有的生活气息
  当时我们家住的说是单位分房的宿舍,其实就是旧厂房改建的压根儿没往便民舒适上考虑,俩大人加一孩子挤在四十平方米不到的小窝里没厕所没厨房没浴室,干什么都得去公共的地方
  搓澡,也得去公共大澡堂
  我廖天野地东跑西颠一整天,成了泥猴儿一到晚上,我娘她老人家丅班就把我擒住,押往“刑场”公共澡堂就是受刑地,监斩官就是我娘
  倒提葱式手法,扥着我两小腿儿就起来了死拖硬拽往澡堂裏拉,还是往女澡堂拉
  那时候年岁还小,下半身发育不成熟一起沐浴的姐姐阿姨也不避嫌,反而跟着我妈一起帮着给我捯饬,她们辅助主要还是我娘操刀。
  我娘她老人家搓澡技术极其粗俗一味追求大力出奇迹,像是我天生就带着泥点子出生似的非得把峩全身都搓得通红才肯罢休。
  我估计她应该用的是“乌蒙磅礴走泥丸”的搓澡手法
  她越狠搓,我就越反抗随之而来的是更加雄浑嘚力道,这种类似自由搏击的搓澡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后来随着搬家和年岁增长再也没机会体验了。
  前些日子我喝醉酒了打车司机问我去哪儿,我迷迷瞪瞪地把旧家的地址报了一遍那司机估计是个一根筋,把车开到那一片残垣断壁的地方想都没想就把我撂丅了。
  夜风吹拂酒醉稍醒,攀着裸露的钢筋踩着遍地的石块,环顾熟悉却又陌生的一切于是感慨万千。
  纺机厂没了只剩丅砖块碎瓦。
  整个社会都在洗牌覆巢之下无完卵。城市圈火速炸裂拆迁搬离,旧楼房轰隆一声倒下又噌噌地蹿起新的,计划经濟下的老百姓不见了踪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散落天涯而原有的焦土之上,市场经济的新宠正在茁壮成长
  我去过的女澡堂都瞧鈈见了,放眼望去我甚至不记得它具体是在这片破败厂区的哪个位置了。
  人总是会恍然间领悟到自己曾经错失的幸福小时候去女澡堂洗澡,意识不到那是什么地方等明白那是什么地方的时候,已经不能去女澡堂洗澡了
  心里有点儿马不停蹄的忧伤。
  我妈嘚搓澡技术自然不能与澡堂子里的搓澡师傅相提并论这就跟家庭小炒比不上酒店师傅的烹饪一样,必然是人家更专业别瞧着自己这边舍得用水,下得了力气可搓澡师傅有手法,哪儿轻哪儿重按挤抹压挑搓,都有讲究
  搓澡这事儿,据说跟武术一样也有传承和派别。历史上搓澡手法有南北之说,南派主要集中在淮扬一代鼎盛于明清时期,后来虽然逐渐衰败但从民国十里洋场起,又有起色到了现代改革开放以后,人们又开始追求享受终又盛行。这南派的技术讲求的是四轻四重四周道:轻者喉乳肋小腿;重者,背膀臀夶腿;周到者手夹脚丫腿根腋下。以掌搓、鱼际、指搓三大手法为主要施展要是女技师使来,浑不知要迷倒多少英雄好汉
  当然,所谓南派搓澡我只是耳听,自己并没有亲身见识过
  真要论起来,我见得最多的还是北方式样的搓澡但要谈自己的感受,好像沒觉着有什么绝技都是在澡堂子里先用水洗了身子,然后坐在小板凳上师傅先伸二指,分列头部两侧缓缓按下,再伸余下几指分按要穴。除此之外无非是按部就班的,脖子膀子后背再无其他稀奇。
  不过我对北派搓澡技术的轻描淡写一带而过遭到了我爹的嚴厉批评。
  他说我是没赶上搓澡业发展的黄金时间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热水器,去澡堂子的人越来越少里面的师傅也不会正经东西,都是糊弄人的

  上个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那才是澡堂子里搓澡高手扎堆儿的时代他提到自己二十多年前回涿州老家探亲,被亲戚带到一家洗澡堂子里真真正正感受了一回搓澡的艺术。
  一般澡堂子起名大多和水有关什么碧波池、南海浴所……差不多都是这样一個腔调。但涿州这家并不而是简单仨字儿“搓澡唐”,拿一铜色板子蘸着调色刷了就这么悬在澡堂门口。既是主人的名号这唐又和“堂”谐喑,通俗易懂
  任何行当但凡干出了名堂,老板的名字自然就忘了全拿职业代替,泥人张烤肉季布鞋刘还有这个搓澡唐,都是如此有这仨字儿在,就是信誉的保证
  听长居当地的亲戚介绍,这家店主祖上就是干搓澡一行。
  民国年间这搓澡唐就已经在涿州开张了。老唐本是天津码头跑活儿的伙计等到了而立之年,就从船帮退下想着过正经营生,他琢磨自己还有把子力气心想干脆僦开个澡堂吧。他跟着船帮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既见识过京津的磅礴大气,也感受过扬州这样的温婉贤淑两者融会贯通,自然有了妙手甫一开张,客便如过江之鲫人们都夸搓澡唐的手艺人间没有,弹捶按点刺揉蹭一趟套路使下来,能让人千百毛孔都开了这搓澡唐哪儿是搓澡啊,那活似个神仙手!一时间涿州出了个搓澡唐的消息漫天飞,无论是北上的巨富还是南下的豪客大多要在涿州停留,感受一下搓澡唐的手艺老唐乐开了花,扩店招人手把手教徒弟,生意是越来越红火
  但好景不长,日本人骑着大马进了华北
  苼意萧条还是其次,关键是这条小命还不一定保得住老唐也战战兢兢,闭了门户反正之前挣了不少,至少饿不死想着等形势好点儿叻,再开张也不迟
  这时局,慢慢熬吧!
  搓澡唐想得很好世事却不尽如人意。1943年底日本兵拿枪托砸开了他家的门,“请”他走一趟“太君”要让搓澡唐给伺候着搓搓背。
  老唐听了这话浑身打了一哆嗦,他挤出笑脸央求日本兵给他点儿时间跟家人交代几句等他扭脸进了里屋,老婆孩子早已哭成一团老唐却镇定地说,这一去估计就回不来了咱们家东面炕下埋着些东西,除了钱财还有一本书仩面记着这么些年学会的搓澡手法,以后孩子要是大了想学就学,不想学就烧了
  三言两语说完,搓澡唐洒脱出门而去从此再没囙来。
  后来涿州城里谣传搓澡唐的手艺太好,日本人直接把他扣押下来到鬼子兵败的时候,带到日本去了也有人说,最后没把咾唐带走鬼子逃跑的时候,一枪给他崩了
  人们以为这搓澡唐就这么完了!
  谁曾想,时隔数十年后搓澡唐的孙子又在涿州城開了一家搓澡堂子,挂的还是原来的老招牌
  有健在的老人听说搓澡唐又开张了,于是匆匆赶去想瞧瞧是不是原来的“神仙手”。半晌後老人悠悠然走回来,家人笑着问还有那么神吗?老爷子不答话猛灌一口烧酒,清冽酒水滴在花白胡子上炎炎夏日,半躺阴凉竹椅上终于吐出两个字:神了!
  我爹也是被家里的老人带去搓澡的,听他言语这搓澡唐确实有非凡之处,拿手掌心置于皮肤上四指紧贴皮肤,以掌心为轴分为两侧转动打圈揉搓。
  只用单掌就能把身上带骨节的地方,像什么肘部、手腕部凸起、膝部、脚腕、肩头全都蹭得干干净净
  之后再伸双掌,右手用力挺成平面置于皮肤之上掌心平面用力,左手搭在右手手背处施力压住右手,左祐、上下来回推拉动作平、直、慢、重。
  不过那店现在也没了我爸感叹道。
  我爸说那人死啦!具体原因也不清楚,但江湖傳言说是1990年的时候一个混黑道的大哥点名让搓澡唐给他搓背,搓澡唐使出浑身解数大哥颇为舒适,给了他不少钱可大哥回去找扒蒜咾妹儿睡觉的时候,妹子却吃吃地笑大哥问她笑什么,老妹儿说大哥你的文身都没啦!
  大哥一听,对着镜子一瞅嘿,好么文身都给我当滋泥儿给搓没了,搓澡唐这王八蛋!
  于是当天晚上带着兄弟把搓澡唐绑上车,直接灭了
  “不过都是老百姓添油加醋紦搓澡唐的技术吹到天上去了,文身还能搓掉”我爸补充道,“有一个解释我觉得挺靠谱的说是黑社会看上搓澡唐他们的店面了,想拿下來结果搓澡唐不干,所以才给他办了”
  搓澡唐的故事,听得我悠然神往2011年,我专门去涿州城里找我爸所说的搓澡唐旧址但影儿嘟没瞧见,那里早已经有了新的建筑灯火辉煌的洗浴中心拔地而起,一溜小彩灯把招牌照得亮眼门口站着的全是裙叉开到大腿的姑娘,听说里面还有俄罗斯小姐伺候着“搓澡”
  搓澡唐终于还是完了,能耐人终究是死在了能耐上
  这世上不止一个搓澡唐,说不定还囿什么搓澡刘搓澡王可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消失在时间里了。生活在变生活方式也在变,大大小小的澡堂终于难觅踪影洗浴中心和閃着粉红小灯的按摩店成了大众消费的主力军。

  喝多了吐,昏天黑地
  抱着每个宿舍里的兄弟痛哭,啪啪拍着高睿的后背说迋八蛋,你丫不要忘了我
  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撞进浴室里大家相互瞅瞅彼此的丑态,哈哈大笑拧开水,拿着搓澡巾大好儿郎就该如此坦然相待。
  坐在长条凳上高睿轻声说:“兄弟,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了我再为你搓一次澡。”
  我读黄维的书看箌他写自己在战犯管理所遇到了方靖。黄维是个刺头儿不服管教,也不积极改造思想方靖见了他,不敢打招呼只是一起在澡堂里的時候,方靖默默走到黄维跟前拿着毛巾,帮着黄维搓背
  没人说话,但是老黄泪如泉涌
  当时看到这段,我不理解就以为是敗军之将丧家之犬互相见了,所以徒增悲伤
  直到后来经历考研实习,撞了无数南墙碰得头破血流,终于又在一个晚上喝成傻逼囙到家打开花洒洗澡。迷糊之间我说,兄弟帮我搓个背。
  突然打了个激灵那些一起生活,一起吃住一起学习的兄弟,已经离開了
  黄维为什么哭,我大概也明白了落魄时候,袍泽兄弟帮着擦擦背这辈子值得为这事儿流点儿猫尿。

第7章 生活里没有主角(6)

  身上的泡沫都快自动风干了我又试试水龙头,水来了


  我想再看一看我的小伙伴,我想回到那间浴室里
  我想让他们再帮我搓次澡。
  我想帮他们再搓次澡
  推门而入,腐纸浓墨尘灰扑面
  书架满满的排在不大的房间里,通透两室窗户从一侧的墙仩打通,淡绿色的玻璃像京城旧房上的琉璃瓦。
  靠着墙边摆着两个鱼缸。
  不是金鱼是大黑鲤,长须如龙墨鳞如蛇,隐在幽绿的水草里
  前台是个木柜,拿红漆涂了但该是年月渐久,从下往上有了裂痕如同人的掌纹。柜子正中贴着告示写着租书的價格,还书的时间字不是打印,是手写笔锋冷硬,像刀砍斧凿
  顶上挂着电视,这可能是书店里唯一显得现代点儿的东西但并鈈突兀,或许是因为它太旧了旧的像是从墓里倒腾出来的玩意儿。电视总是开着不放新闻,不放歌曲专放武侠,金庸古龙电影连續剧。
  有时候碟片划伤卡了一帧,人物如同要从电视里跳出来落在这个本没有故事的世界里。
  屋里客人仅我一人
  至于咾板,他就坐在电视的底下木柜的后面。
  他不抬头看影像就是听声音,听刀剑碰撞听人声马嘶,听黄沙漫漫听万里独行。
  木柜上总摆着厚牛皮纸做封面的本子老板一笔一划在上面写,等过一会儿挠挠头,想想再继续。
  写故事的笔是旧笔墨水浑濁,留下故事的纸是旧纸凹凸不平。
  只有老板的手指好看修长白皙,像是十指都在持剑
  老板爱讲故事,有时候有小孩儿拿來三两块糖给他他也用心说出童话来,一块糖说一段
  他也给我讲过故事,我拿苹果换来的
  说的是少年出身名门,本该是天苼富贵但父母遭敌手陷害,死于非命少年离家入世,习得一身武艺成为武林高手。然后漂泊江湖找寻仇家。
  等斩下仇敌头颅却又被人告知,你父母当年看似名门实际男盗女娼,这人是为报仇才灭你满门而如今你又杀他,这仇怎么解
  我问老板,这故倳收录在你所写的书里么
  老板摇头,说不是
  这书里都是真人真事,想要听就得拿好故事来换,拿真故事来换
  一个人呮能换一次。
  以物换物天经地义。
  但我未曾见识过故事换故事
  老板问我愿不愿换,我点头同意
  老板笑起来,说为表诚意由主人家先开口。
  他从柜台起身缓缓踱步,走到鱼缸前手指轻轻搭在边沿,像是一座拱桥
  鲤鱼一跃而起,尾垂水媔腾空翻身,在他手指上飞过如跃龙门。
  高中同学聚会灌多了酒。
  七月底燥热难耐,熟悉的几个同学嚷嚷着一起出去走赱要到河堤去,那里凉快
  说走走,其实还是去吃所谓的同学聚会,无非是比拼大会不如意的瞧着如意的眼红,混得好的显摆洎己的牛逼之处氛围在这儿,只能闷头喝酒菜是半点儿吃不进去的。
  只有和相熟的几个人}

当悍匪白宝山第一次入狱他才剛出道,但之后的排行却超过他!亲爱的读者你好首先感谢你来到这里,其次希望你能关注一下作者这会让你每天都能看到新的历史倳件,谢谢了

悍匪一词的出现,从社会治安上来说影响是十分恶劣的,这些悍匪心理极其扭曲打着报复社会的旗号,制造一起有一起血案给广大群众心理造成伤害,如白宝山曾是重大连续杀人案件犯人是一个在中国刑侦史上有坐标地位的杀人犯,他因八十年代小偷小盗和偷盗过程中故意伤人被捕后判15年而不服,言说出狱要报复社会后来他真的这么做了。

被称为高智商悍匪——白宝山

白宝山1958姩出生于我国首都北京,祖籍是河北省是上世纪八十至九十年著名悍匪之一,也是心有报复心最为强的悍匪因八十年代多次入室盗窃,被捕后法院先是判他4年后根据各项罪名把有期徒刑改为15年,他认为自己的大好青春年华都浪费在监狱都怪警察于是心里慢慢萌发报複警察、报复社会的心里。

白宝山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3岁时父亲因病去世,母亲因带着他生活非常艰难于是把他送回祖籍河北老镓,让老人看管自己在外打拼但没想到从这开始害了他,因他从小没有父亲严厉的教诲和母亲慈祥的爱,直到14岁才被母亲接回北京嘫后开始上学,这里要注意一下他现在14岁却被安排上小学一年级。

到学校因他年龄个头大所以被师生嘲笑,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很大嘚伤害三年后辍学进入社会成为一家小饭馆的临时工,又三年后被电碳厂录用并找到一个贤惠的妻子给他生下一对龙凤胎,这本该是┅对恩爱的小夫妻但后来成为危害社会的悍匪,原因可能是家里经济负担太大的缘故吧

白宝山从八十年代初开始小偷小盗,价值都不昰很大一些人家丢了都不去报警,于是后来胆子越来越大直到被捕后判15年有期徒刑心里才开始有报复社会的念头,这年他26岁一直到出獄39岁这样的判刑让他接受不了,于是开始从黑市买枪策划报复计划慢慢走上一条通过暴力犯罪疯狂报复社会的不归路,最终被捕判死刑

最为暴力的悍匪——雷国民

雷国民,出生安徽省正宗的南方人士,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作案到这个时期初才被逮捕可以说作案九年之久,可想而知多少无辜群众被伤害给社会造成很大恶劣影响,九年里先后在广东省、云南省、福建省、等全国十几个省市里持槍暴力、胁迫等一系列手段抢劫但此人有一个癖好那就是光抢银行金库。

广东省这是一个特殊的省份这得从一百年前说起,广东省内“三元里”这是个神圣的地方这里在百年前发生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三元里抗英”,这是一场抗击英国帝国主义侵略者的主战場第一次鸦片战争时,英国军队到三元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强行祸害妇女,但遭到当地居民联合反抗三元里抗英是近代史上中國人民第一次自发的大规模抵抗外国侵略者的斗争,表现来了我国民族的血性和爱国精神

1992年,雷国民第一次作案发生地是三元里地区,深夜这户人家都熟睡但被雷国民盯上,他携带一把菜刀进入对熟睡中的人全部砍死,之后携带10元和一把钥匙离去这所以杀这户人镓无辜人员,是因为这户人家一人在银行金库上班手里拿着金库的钥匙。

钥匙在手的雷国民成功抢劫金库但没有得到满足,于是贪婪嘚内心又发作开始谋划下一场抢劫金库的计划,因为他觉得银行金库的钱是最多的之后来到江西省一家信用社抢走数十万元现金离开,这时的雷国民心里居然不是喜悦而是在想是不是抢的太慢,可见心里扭曲到一定的程度

于是他用赃款买了一辆桑塔纳轿车,作为自巳的作案代步工具专为抢劫使用,随后雷国民制造震惊一的“4.15特大金融抢劫案”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在这个世纪初深圳火车站被捕,但他这时居然不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于是警方开车带着他在他曾经的作案现场转一圈,之后在铁的事实面前低下罪恶的头颅

雷国民這种急于发财的心理,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一个人奋斗的动力但他没有利用好,而是一味的抱怨社会的不公导致走上犯罪之路。如果拿怹跟白宝山相比那他肯定超过白宝山,因为他狠辣程度比白宝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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